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成万人迷的炮灰男妻》 第1章 第 1 章 山洞里再次传来动静,林似锦掌心出了一层汗,他整个人背脊挺直,生怕自己发出来一点声响。 他面上镇定,指尖发抖,心里慌得一批。 至于他为什么会如此,这事还要从数月前说起。 就在几个月前,他穿书了。 数月前,他还是一个刚高考完成年的准大学生,暑假在班里女同学的强烈推荐下,看了一本里面人物和他同名同姓的小说《少年如翡》。 他在里面并不是重要人物,原先是有些好奇,不止人物重名,里面描述的外貌特征甚至锁骨上的小痣位置都一模一样,除了性格不一样,看外貌简直是他本人了。 他心里卧槽,逐渐被勾起来好奇心。 女同学和他之前是高中同桌,他自然知道她平常看的都是什么小说,天天听女同学跟他说攻受,看出来了这是一本万人迷主受文。 主角受叫盛流光,字如翡,在里面是剑修天才,从小背负仇恨,因为根骨好被领进仙门,入仙门之后一心修炼,这是故事的开头。 文中通篇描写的最多的是主角受的美貌,他看的一目十行,女同学告诉他主角貌美很正常,不然怎么万人迷呢。 书上是这么写的: 盛如翡天生貌美,生的惊才绝艳。他天资极高,入仙门之后就被当世的天才剑修收为了徒弟,随着他的修为不断地提高,身形气质也随之愈发出挑。 他生来白发,俊容皓姿,在归雁城持饮冰一剑斩妖邪,有“惊鸿三千世”之称。 他生来眉眼薄凉,眼睫落雪朱唇薄削,笑起来时绝艳白玉京。 他指骨修长,握剑十步斩妖邪,血未沾雪襟。 …… 以下为盛如翡外貌描写数十页。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这是一本万人迷文,有许多攻方,描写了那么多盛如翡的美貌和实力,都是为了几个股票攻为盛如翡强取豪夺做铺垫。 盛如翡哪怕一剑惊鸿三千世,在遇到几个攻的时候还是毫无招架之力,在几个股票攻之间辗转反侧,与几个股票攻纠缠不清。 他穿成的是《少年如翡》里面的一个炮灰角色——与主角盛如翡从小订娃娃亲的男妻。 文里的他剧情不超过两行字,出场是为了两个股票攻之间吃醋,活到第三页,就被其中一个股票攻剑气走偏误杀了。 穿过来的他:“……”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抢救一下。 他穿来时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为了避开原著剧情,他果断的选择了跑路。路途中因缘际会碰到了仙人,被仙人收为了徒弟。 本来想着这回可以远离盛如翡这个修罗场中心,他脑子一热跟着仙人走了,一路上却忘记问仙人是哪个门派,没想到仙人所在的门派是天下第一的扶光。 他拜的仙人,便是盛如翡的师尊。 非但没有避开盛如翡,反而成了盛如翡的十七师弟。 他是一个乐观的人,性子比较随性豁达,他安慰自己就算是一个门派只要他们两个没有交集便没事,毕竟也没人知道他们两人有一纸婚书。 这么一个月过去,他们两人在外面确实没什么交集,本来盛如翡便是清冷的性子,他不主动搭理盛如翡,盛如翡只把他当师弟,与他关系十分疏离。 他在扶光待的悠哉悠哉,直到这次下山历练,他为避开妖邪躲进山洞里,正好撞到了剧情点。 …… 山洞漆黑,在他不远处,靠在墙壁边的白发少年面色惨白中带着一抹不正常的红色,少年手中长剑沾着妖兽的血,冷白的指尖颤抖,如今连剑都握不住。 哪怕只能隐约看到轮廓,也能看出来少年的长相是极为出挑的。 少年眉眼像是水墨画晕染出来的,艳丽中透着冷峻,像是人间富贵花,又被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质变成了清水芙蓉。如今唇边沾着鲜血也丝毫不让人觉得狼狈,只让人觉得添了一抹隐晦的美感。 那少年便是盛如翡。 而在盛如翡对面的,是股票攻之一的薛凝。 薛凝是掌门门下首席弟子,爱慕盛如翡已久,因为之前的比试输给盛如翡而耿耿于怀,加上盛如翡又一直拒绝他,他蓄谋已久,这次在盛如翡受伤时趁人之危。 林似锦不过是为了躲避妖兽随意选了个山洞,因为他这一个月剑练的非常水,师尊一定要让他下山,他便跟着一众弟子下来了。 远处传来一声闷哼,那是盛如翡的声音,似乎是已经拿不起来剑了,手中长剑掉落在了地上。 “还想跑?你打败我又如何……结果还不是被我干。” 薛凝的声音带着些许阴沉,在山洞里顺着传过来,林似锦躲在石头后面,心里慌得一批。 他不能袖手旁观,可他也并不想牵扯进修罗场里,毕竟薛凝的修为可是甩他二里地,现在他要是出去,估计会被一剑劈了。 现在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他,他现在跑还来得及。但是听着盛如翡那一声闷哼,似乎是因为受伤加上气血冲撞,听上去有点可怜。 他掌心冒了许多汗,偷偷地贴着石头又看了一眼,靠在墙壁边的盛如翡唇边挂着鲜血,指尖也染上了鲜红。 看上去惨兮兮的。 林似锦摸摸自己手边的剑,在思考自己在一瞬间把薛凝打晕的可能性,那边薛凝已经要开始羞辱盛如翡了。 “那么多人想要得到你,我也想,今天你落在我手里,我一定好好疼你。” 薛凝低头凝视着盛如翡的脸,对上盛如翡冰冷到冻死人的眼神,并不害怕,反而更加兴奋起来。 就是这张脸,就是这个眼神……越是高冷禁欲,越是想要让人把他从圣洁的神坛拉下来。 剑练的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落在他手里了。 现在药效还没有过去,盛如翡失去行动能力,只能任他宰割。 这边薛凝已经兴奋起来,山洞巨石旁边,林似锦默默握紧了自己手里的剑。 林似锦在心里想着都说毁人姻缘天打雷劈,但他又看一眼盛如翡的表情,分明是宁死不从。 他这是救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勇敢一点,争取一下能把薛凝打晕。 “你说……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薛凝嗓音里带着兴味,眸色一点点的变深,伸手要去碰盛如翡的脸。 就是现在!! 林似锦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机,他握着长剑,脑海里已经想象出来了画面。这一个月他练会了瞬身术,剑练的不怎么样,逃跑的法术他倒是学的一个比一个厉害。 在薛凝碰到盛如翡的时候,他会瞬身过去,趁着薛凝没有防备,用剑劈向薛凝的后颈,一定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把薛凝劈晕。 如果他没有把薛凝劈晕,没关系,他还带的有符咒缚仙咒,可以立刻使用缚仙咒,把薛凝捆起来。 这样他就能够争取时间带盛如翡走。 剑和符咒都准备好了。 千钧一发! 林似锦心里砰砰砰跳个不停,远处薛凝的动作一点点地变得缓慢起来,像是在他眼前放大了无数倍。 他脚步微微一顿,准备念瞬身咒—— “谁!”薛凝厉声道,立刻转了头过去,还没等林似锦行动,一道剑意已经过去了。 林似锦吓了一跳,他脚边踢到了小石子,动静在山洞里十分的明显,剑光没有扫到他身上,他整个人倒是显现出来了。 两个人同时朝他看过来。 靠在墙边的盛如翡眉目冰冷,唇角挂着一丝血迹,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拧了拧眉。 薛凝看清了是他,眼里略有些意外。 他是长明君新收的十七弟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何况他每日去弟子峰上堂课,虽然在堂课上不怎么和峰里弟子接触,但是平日里和薛凝还有盛如翡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林似锦感觉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他指尖摸着剑,略微用力握紧了。 心里想着不用尴尬,他是在救人,又不是躲在这里偷看,不要尴尬,更不要害怕!! 三个人无声地在对峙。 就在林似锦要拔剑的那一刻,远处薛凝微微挑了下眉。 嗓音里带着几分玩味。 “要不要一起?” 第2章 第 2 章 空气仿佛安静了一瞬,林似锦明显的能够感觉到,靠在墙壁上的虚弱少年闻言朝他看过来,眼里冰冷中带着几分阴沉。 林似锦:“……”真是天大的误会。 他明明是来救人的! 此时不知道该说是薛凝脸皮厚还是脸皮厚还是不要脸,居然说的出来这种话。 “你误会了,”林似锦也有些尴尬,没想到薛凝的警觉性这么高,他只是动了一下就被发现了,这就是实力差距。 他现在对上薛凝也几乎是没有胜算。 “哦,”薛凝意味深长的拉长了语气,“不是想一起,那是来救人的?” 这两个选项怎么选。 林似锦对上盛如翡的视线,盛如翡从他出现目光便落在他身上,他更尴尬了。 平日里他和盛如翡都不怎么有交集,虽然是住在隔壁的院子里,但是和普通弟子之间也没什么区别,非常的疏离。 他当然知道众人眼中的盛如翡——高冷、严于律己,克制又冷静,在一众弟子中是楷模,是高岭之花一般的存在。 现在高岭之花虚弱的靠在墙边,模样和平常判若两人,估计也猜到了方才自己被薛凝如何羞辱,他都听见了。 他觉得这些没什么,但是盛如翡肯定不这么想。 林似锦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在意盛如翡想法的时候,他要先想办法救人再说。 “我是为了躲避妖兽过来的,方才见到你们二人,你和……十六师兄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他说的委婉,毕竟也不好直接说你居然敢轻薄我师兄我要告诉师尊这种话,说了说不定薛凝会杀人灭口。 这个时候不能威胁。 “确实有误会,”薛凝轻笑一声,“你方才不是听见了吗,我要在这里干你师兄。” 林似锦都来不及目瞪口呆,他只感觉眼前一花,下一秒,他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剑被丢到了一边,手腕上多了两道绳索,林似锦手腕被捆起来,旁边挨着盛如翡。 他第一次跟盛如翡靠这么近,几乎能够闻到盛如翡身上浅淡的冷香,像是冷风裹挟着雪地落梅。 薛凝低头看着他,“练剑只练了一个月,还想学人英雄救美?” “暂且饶你一命,你既然喜欢看,一会就在旁边看着吧。” ……什么叫他喜欢看。 林似锦内心里仿佛有个小人儿在吐血,他手腕被束缚在了一起,这回完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人没救成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 他闻到了浅淡的血腥味,扭头看向一边自己没偷成的小鸡。近距离看盛如翡这张脸更加有冲击力,少年眉眼冷淡精致,眼尾弧度勾出来几分艳色,此时唇色苍白,因为受了伤,所以薛凝并没有捆他。 鲜血来自盛如翡的掌心,盛如翡冷白的指骨握着自己的剑刃,掌心里被划破有鲜血溢出来,深红在墙边染了一片。 林似锦看的心惊肉跳,不知道盛如翡为什么这么做,他看盛如翡的状态也不太对,似乎如今撑着坐起来也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可能是中了薛凝的招,现在正在为了尽快恢复而用剑划自己。 实在是不至于。 林似锦方才就注意到了,薛凝身上也有缚仙咒,他在藏书阁里无意间看到过,缚仙咒属于咒文的一种,除了能够作为符用,念咒也可以。 但是念咒发动起来非常复杂,不一定能成功,他只能勉强试一试。 他这边在念咒,旁边的盛如翡还在握着锋利的长剑,薛凝看着墙边的他们两个,嗓音里发出来一声笑。 “不用挣扎了,如今有你师弟在一边看着,你觉得这般的滋味如何?” 林似锦假装自己不存在,他能够感觉到身旁的少年气息更冷了几分,眼神简直像是冰碴能冻死人。 他在念着咒,隐约看到薛凝怀里的缚仙咒似乎发出了微弱的亮光,心里不禁一喜,看来有用! 然而薛凝刚走近两步,面色突然一变,看了一眼他们两人,说了一句“一会再过来收拾你们”,在原地布了一道结界,身形在原地消失。 山洞里空荡荡的,原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林似锦咒念到一半,人不见了,但是薛凝不在了,对他们两个来说是好事。他们俩现在情况有些尴尬,如今也顾不得尴尬了,逃跑比较重要。 “十六师兄?”他试探地喊了一声,明明他年龄比盛如翡大,结果还要喊盛如翡师兄。实在是有点羞耻,但是谁让人家比他拜入仙门的要早一些呢。 盛如翡指尖缓缓地松开了剑,指尖沾血在他手腕上划了一道,他感觉到束缚的绳子一松,被解开了桎梏。 对方气息有些重,脸色也很惨白,白发散在身侧,开了口,“先离开这里。” 林似锦手腕还有些疼,他从地上起来,拿了自己一边被扔在地上的剑,旁边的盛如翡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衣袍上都染的有鲜血。 他尝试扶着盛如翡起来,盛如翡掀开眼皮看他。 “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这里,”林似锦有点不好意思,实话实说,“你们来之前我就在了,师尊让我下山历练,我打不过妖兽,便躲在了这里。” 对方沉默不语。 林似锦发现盛如翡肩膀上有一道伤口,看样子像是被妖兽挠出来的。他避开了盛如翡的伤口,一只手扶着盛如翡的另一边肩膀,还有一只手扶着盛如翡起身。 扶着人起来,林似锦才发现盛如翡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虚弱,衣襟处都沾上了血,他撑着人也有点吃力,对方比他高出许多,也比他想象中的要重。 原主这具身体又是身娇体弱的,他穿过来的时候便发现了,原主身上连一道疤都没有,虽说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比他矜贵多了。 林似锦入目便能看见盛如翡衣襟处的鲜血,他干巴巴的问,“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看上去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但是现在也不是治伤的时候,只能等回去再说,不然薛凝回来他们就完蛋了。 他这么想着,抬眸便对上盛如翡的目光,盛如翡微微垂眸看着他,眼珠是很好看的褐色,垂眸看人的时候又让人觉得眼珠颜色仿佛很深,让人看不透里面的情绪。 盛如翡一向话少他是知道的。 “无妨。”嗓音是冷淡的少年音,不过如今因为受伤嗓子沙哑了几分。 “这里的结界我们要破开,薛凝还会再回来。” 林似锦费劲地扶着盛如翡往山洞外走,他记得附近还有妖兽,不知道解决了没有。 他们不过走了两步,山洞处的结界出现了波动,是薛凝从外面回来了。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背后传来阴森森的声音。 林似锦听到薛凝的声音,他是背对着薛凝的,此时背后一凉,吓得手上一松,他赶紧扶稳了盛如翡,指尖不小心碰到了盛如翡的伤口。 这么一碰上去,衣襟处的血瞬间染的颜色更深,盛如翡微微拧眉,脸色更白了一些,但是并没有出声。 薛凝手上的剑血未干,脸上也沾了血,为眉眼添了一抹邪气,此时看着像是抱在一起的两人,他显而易见的动了怒。 “想跑?” 对方一步步地朝着他们走过来,林似锦心里着急起来,他额头上冒出来了汗,飞快地念着咒,希望缚仙咒能够在这个时候管用。 没等他念完咒语,他面前闪过了一道银光,地上的银白长剑直直地朝着薛凝飞了过去,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那是盛如翡的名剑饮冰。 他只听见了剑刃穿过□□的声音,眼皮子疯狂的跳了跳,盛如翡不会是直接把人杀了吧!! 似乎是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盛如翡握着长剑,剑回到了手里,对他冷淡道,“死不了。” 原著中对于薛凝的描写,最多的就是两个字,结实。薛凝不停地对盛如翡骚扰,像是百折不挠打不死的小强,好几次都差点被盛如翡废了修为。 林似锦松了一口气,他还是更相信盛如翡亲口说的话。 他扭头看过去,薛凝倒在了地上,手中剑脱力松开,脸色白了几分,一双眼里看着他们,阴沉又凶戾。 薛凝咳出来了一口血,哪怕躺着依旧不影响他装逼,他冷笑一声,“你们两个贱人……给我等着。” 林似锦:“……”本来还有点担心他死了,现在看来还不如一剑捅死算了。 他扶着盛如翡出去,在他们破了结界出去的时候,他才问出来,“你身上的伤……我们现在先回宗门?” 他们斩杀妖兽的任务应该差不多了,提前回去也没有问题。 “你会御剑?”盛如翡问他,本就惨白的脸色此时蔓延出来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唇色也变得鲜艳起来。 林似锦并没有注意到,他当然不会了,若是盛如翡稍微关注他一下,肯定知道他不会御剑,毕竟他在剑阁练剑练的并不好。 “不会,我们……”林似锦剩下的话音没落,他身形一重,面前的少年晕过去了。 第3章 第 3 章 林似锦不会御剑,对方这么一晕,他勉强扶着人,这才发现盛如翡脸色很红,指尖摸了一下盛如翡的额头,简直烫的吓人。 若是不赶紧回宗门,肯定会出问题。 他看一眼山洞的方向,这边血腥味很浓,很容易招惹来妖兽。他心里有点着急,给同门的师兄弟传了音,然后扶着盛如翡到了另一处洞穴里。 这次历练来的是雾山,山上各种洞穴随处可见,他找了一处安全的洞穴,扶着盛如翡把人放下来。 只能希望门内师兄弟早一些过来。 林似锦扶着盛如翡让盛如翡靠着墙,只是走了这一小段路,他就已经满头大汗,有一些脱力,在一旁坐下来。 他在一边喘了一会,视线又落在靠墙的少年身上。盛如翡闭着双眼,面色绯红,眉心是微微皱着的。 没等他看两眼,面前的少年便睁开了眼,那双冷淡的眉眼变得幽深了几分,五官显得更加艳丽。 “盛如翡?”林似锦见人又醒过来,松了口气,“我已经通知了师兄他们,他们应该正在赶过来。” 盛如翡并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看,没一会又闭上眼,冷白的指骨略微用力,气息冰冷不可接近。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山洞非常安静,看着盛如翡这副冷冰冰的模样,林似锦又回想起来他进扶光的那一日。 那时候他被仙人领入仙门,是盛如翡过来接的人。 当时他还在庆幸可以暂时和盛如翡说拜拜,他们两个只是订的娃娃亲,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虽然有婚书,婚书在盛如翡那里,大不了过几年再去找盛如翡把婚书解了。 然后当天他就被打脸,他不仅和盛如翡一个宗门,两个人还拜的是同一个师尊。 师尊让盛如翡安排他的住处,盛如翡把他安排到了和他一样孤僻又陡峭的山峰。他在路上一路胡思乱想,满脑子都是不要参与进盛如翡这个修罗场中心。 没等他提出来,盛如翡那日便主动跟他说了,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 “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夫,等我为父母报仇之后就与你和离。” 他的回答非常敷衍,毕竟他求之不得如此,“好好好。” 还在回想着,他耳边传来一声略微沙哑的少年音,他被打断了思绪,回过神来。 “离我远点。”盛如翡气息很重,热息顺着落在他耳边,皮肤上仿佛也带着热度。 那双平日里冰冷冷的眼眸有一瞬间变得热烈,很快又被强制的压下去,归回了平日的沉寂。 “你的伤……”林似锦欲言又止,他看向盛如翡的肩膀,那处被妖兽挠出来的伤痕已经开始发黑,看上去简直触目惊心。 不过对方都说了要他离远点,他选择相信盛如翡。 刚起身,他的手腕便被握住了,本身薛凝捆他的时候动作便非常粗鲁,绳子很紧,他手腕上有两道勒出来的红痕,现在盛如翡又握住了他的手腕,使的力气不小。 林似锦小声吸了一口凉气,扭头看过去,盛如翡盯着他看,嘴上说着要他走,却又握着他的手腕不肯松开。 “盛如翡?” 现在没有别人在,不用遵守门规礼训,可以不用喊盛如翡师兄。 “你不松手我怎么走,”林似锦若有若无的感觉到现在的盛如翡有一些危险,对方的指腹因为常年练剑有薄薄的茧子,带着灼烫的热度。 他试图挣开盛如翡,在他指尖触碰到盛如翡皮肤的那一刻,他面前的少年瞳色略微发生了变化。 林似锦突然有一种被什么兽类盯上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手背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心道不妙,下一秒,盛如翡握着他的手腕微微使力,力道大的不可思议,他整个人直接被拽了回去。 “……” 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林似锦心里一边惊讶觉得不可思议,一边不停地在心里卧槽,本能的感觉更加强烈,有个念头在大声告诉他。 ——快逃!! 但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他整个人直接被拽了过去,盛如翡此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整个人朝他扑过来。 他的两只手腕都被盛如翡握住,盛如翡桎梏着他,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嗓音带着几分冷淡。 “不是让你离远点。” 林似锦小腿肚子都在打颤,他心里有个小人儿在吐血,这倒打一耙的真是无比自然,怎么听起来反倒像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你先松开我,”林似锦努力地避开盛如翡,尝试挣开盛如翡的束缚,他躺在地上,手腕上的两道淤痕已经发紫,现在新多了两道指印。 “盛如翡——” 他推了推盛如翡,感觉盛如翡似乎松开了他,手腕上一凉,多了一道绳索,是薛凝捆他的那条绳子,现在再次出现在他的手腕上。 不过捆的并不紧,不让他觉得难受,但是保证他整个挣脱不了。 盛如翡的眸色也泛了一层绯色,看上去像是流飒的红,整个人艳丽如同鬼魅,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目光从他的额头,到鼻尖,再到嘴唇。 地上挣扎的少年一身卷金纹白袍散开了些许,少年皮肤白净如雪,生的乌发红唇,眼睫如泼墨,眼角弧度微微向上,本是清冷逼人的长相,如今因为生气表情变得非常鲜活,眉目间像是化开了三千风雪,比水边盛开的昙花还要清艳动人。 鲜活的、滚烫的,灼热的心脏在跳动。 一声又一声,妖兽的毒血在作乱,盛如翡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疯狂叫嚣,毒血侵染他寒冰一般的心,里面透出来一丝黑暗出来。 ——占有他、撕碎他,想要把这般鲜活的生命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念头不过是出现一刹那,盛如翡强制自己闭上了双眼,不去看地上的人,唇边逐渐溢出来一丝鲜血。 地上的林似锦本来以为自己要完了,他看着盛如翡又闭上了双眼,心里砰砰砰跳个不停,心里默默的松了一口气,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这个姿势实在是有些古怪,他完全像是被盛如翡掌控,对方表现出来的占有欲极强,虽然没有动他,但是他一动,盛如翡便睁开了双眼,冷冷地看着他。 被捆的分明是他,林似锦有点不高兴,他这个姿势很难受,盛如翡眼里的情绪外泄了些许,是不允许他乱动。 他心跳还没有缓过来,手腕微微动了动,“十六师兄,能不能先解开我。” “你再忍忍,一会师兄他们就会过来了。” 有求于他便是十六师兄,方才明明还在喊他的名字。盛如翡眼睫微垂,看着地上的少年红唇一张一合,脸上带着几分不高兴,整个人腿都在打颤。 林似锦又害怕又心慌,他说了对方也没有应答他,指尖在地上扣了扣,他试着自己两只手并在一起去解绳子。 一只沾血冷白修长的手落在他手腕上,盛如翡动作缓慢的在帮他解绳子。他心里还非常的紧张,仔细地瞅着盛如翡,姿势很防备,尽量离盛如翡远一点。 盛如翡指尖碰到了他手腕处的皮肤,他下意识地便挪的离远了一些,对方动作顿了顿,慢慢地为他解开了绳索。 绳索刚松,林似锦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有弟子在外面喊他们的名字。 “盛师兄,林师弟——” “你们在里面吗?” 林似锦眼睛亮了起来,他心情激动,一个“在……”字还没有说出口,感觉到了一股冰冷中带着阴沉的气息,方才为他解开绳索的那只手堵住了他的唇。 他“唔唔”两声,瞪大了一双眼,刚落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谁能体会他像是过山车一样的心情,盛如翡简直就是魔鬼。 是不是故意的!! 盛如翡的一双眼变成暗沉的红色,指尖碰到他的唇,还在上面缓慢地摩挲了两下,眼眸又跟着深了几分。 “唔唔唔!”师兄师尊快来救我!! 林似锦两只手要推开盛如翡,在他碰到盛如翡的那一刻,他仿佛能够感觉到有一根紧绷的弦似乎在这一刻断开。 落梅雪香笼罩至他全身,他面前的少年冰冷的面容有些崩塌,白色的发丝散在身侧,眉眼上落下阴影,整个人气息阴沉,再次朝着他扑了过来。 他本来就被盛如翡桎梏住,如今更是挣扎不得,在对方的气息落下来时,他下意识地便扭头避开,这么一避,人倒是没避开。 唇角处碰到了一片冰凉,他的手腕被盛如翡握住,两人的嘴唇相碰。 林似锦脑海里“嗡”地一声,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他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在他们两人唇畔碰上的那一刻,他仿佛在盛如翡的心口看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红线。 “盛师兄,林师弟!” 山洞外的弟子们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人,他们松了一口气,然后看清了山洞里的两人,所有人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盛……”师弟两个字在半空中硬生生的卡住了。 此时此刻,不远处地上的两个人。 一个眉目依旧冰冷阴沉。 另一个满脸生无可恋。 第4章 第 4 章 林似锦脸上蔓延出来一层薄红,盛如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抱着他不愿意撒手,他感觉已经没脸见人了。 "盛师弟,你伤的很重,你先松开林师弟,我们带你去治伤。" "盛师弟身上被妖毒侵染,再耽误下去,可能会走火入魔。" "林师弟,你倒是劝劝他啊。" 林似锦:"……'' 最后还是其中一个师兄看不下去了,直接劈向盛如翡的后颈,把盛如翡直接劈晕了。 盛如翡倒下的时候还在握着他的手腕,力气大的惊人,他掰了半天才掰开。 接下来场面一度很混乱,因为盛如翡伤的严重,他们决定先带盛如翡回去,有弟子在另一边的山洞里找到了受伤的薛凝。 他们三个一起被打包回去。 薛凝还是清醒的,脸色苍白,衣袍染上了血,看上去还挺精神的,俊脸上带着一层阴霾,盯着他目光不善,看起来是想将他和盛如翡碎尸万段。 现在盛如翡晕过去了,只有他一个人承受薛凝的目光。他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下意识地往盛如翡身边躲了躲。 他们是坐纸船回去的,纸船穿过茫茫白雾,林似锦盯着自己的手腕看,在碰到盛如翡唇角的那一刻,他的手腕上便多出来一圈红线缠绕在上面。 红线看上去像是无形的,他试着动了动,极细的红线穿过了一边的弟子,他试着去触摸红线,发现根本摸不到。 他的手腕系着红线,红线的另一侧,连着盛如翡的手腕。 原本红线是在盛如翡的心口,现在又变成了连在他们两人的手腕。林似锦面上镇定,心里则是非常紧张,不知道这红线是干什么的。 原著里可没有写过盛如翡和谁身上连着红线,不过现在剧情已经都被打乱了。 他又试着去扯红线,发现根本摸不到,但是随着他的手腕活动,红线会随之自动变长变短。 很快纸船到了扶光,飘渺白雾围绕着许多座矗立的山峰,盛如翡被带去了药师峰,他则是直接回了长皋峰。 盛如翡他们很快没了人影,林似锦眼睁睁的看着手腕处的红线越变越长,最后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他先去了一趟长明殿,长明殿便是长皋峰的正殿,是收他的仙人——如今也是他师尊奉如皋住的地方。 长明殿唤作长明殿,却常年不点灯,他跪在漆黑的殿外,殿中有很淡的冷香,中间的是一座长明君的神像。 "弟子拜见师尊。" 他跪在地上,隐约能够看到侧殿的人影,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侧殿的门打开,露出来了里面的人影。 原著中对于奉如皋的描写并不多,身为盛如翡的师尊,奉如皋却不在一列股票攻之间。奉如皋是当世有名的剑仙长明君,性子神秘莫测,是盛如翡的师长,本人几乎游离在剧情之外。 侧殿打开,里面也没有点灯,男人五官生的俊朗,是偏薄凉的长相,那双眼过于平淡,像是没有什么能入他的眼,天下众生皆无二般。 “回来了?”奉如皋放下手里的书册,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略微停顿了一会。 林似锦点了点头,他过来是为了跟奉如皋问安,告知一声对方他回来了,这是奉如皋的规矩,让他每从山下回来,都要过来一趟。 “历练可还顺利。“ 林似锦微微低着头,他能感觉到奉如皋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像是能够看穿他,他心里紧张,把关于自己的那些都说出来。 “尚可……弟子修为浅薄,未曾猎杀妖兽。” 关于盛如翡和薛凝的事,以及他手腕上缠绕的红线,他犹豫了一番,不打算告诉奉如皋。盛如翡的事要由盛如翡决定怎么说,至于他们二人连着的红线,他打算等盛如翡醒了去问盛如翡。 殿中非常安静,他的话音落了,气氛明显更加沉默,他低着头,视线能够看到奉如皋衣袍上的卷金纹,还能看到一旁摆放的八角香炉。 “我听闻剑阁长老说,这一个月以来,你在剑阁迟到早退,光是他记下的,都有最低二十次,此言可属实?” 哪里有二十次,不过十次还是有的。他一向懒散惯了,来到仙门好奇大于练剑,整日看花赌灵石逗鸟,什么都干,疏于练剑。 他原本还想着能回去现实世界呢,结果显然是做梦,他穿到了这里,似乎是回不去了。 林似锦当然不能说他没有二十次,扶光的弟子,尤其是奉如皋的弟子,都明白一条铁律,那便是不能违逆长明君。 不然……下场自己想便是。 “弟子知错。”林似锦微微抿唇道,若说他在仙门里最怕的,便是奉如皋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奉如皋看起来还不如盛如翡那么冰冷不可接近,可能是因为对方总让人觉得深不可测,似乎很危险。 “既知错,日后便改正,”奉如皋轻描淡写道,“一千遍门规,抄完亲自送过来,之后随你十六师兄一起去上堂课。” 林似锦听到一千遍门规,整个人头都大了。居然还要跟着盛如翡上堂课,盛如翡起来的可比剑阁上课的时间早,这是要顺便罚他早起。 何况他现在和盛如翡也有点尴尬,他心里有些郁闷,显然他不是会遮掩情绪的人,应了一声之后表情恹恹的,给奉如皋行了一礼之后便要告退。 他刚起身,怀里多了两个药瓶,是奉如皋给他的,可能是看到了他手腕处的淤痕。 林似锦抱着药瓶出去,他回了自己的院子。他和盛如翡的院子是挨着的,离的并不远,不过他估计这两天盛如翡也不会回来。 两天时间转瞬而逝,林似锦涂了奉如皋给他的药,显然非常好用,很快淤痕便好了。他手腕处的红线一直都在,没有消失,他也依旧碰不到。 盛如翡回了长皋峰,他打算过去看看,看望盛如翡的并不少,他在院子外面便见到了许多人。 自从盛如翡醒来之后,便有许多师兄弟过来看望。 至于薛凝,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没有被处刑。薛凝与盛如翡有龃龉峰内弟子皆知,这次两人闹得严重一些,薛凝被几个长老押送去了禁行山,估计没有个一年半载出不来。 他挑了个没人的时间过去的,院门在开着,盛如翡靠坐在床榻边,此时看上去面上已经恢复了精神。 盛如翡脸上略有一丝茫然,正低头看着自己手腕处的红线,听见动静转头,两人四目相对。 然后盛如翡的视线,缓缓地落在他手腕处的红线上。 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盛如翡的视线,他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很快他又摇摇头,气势理直气壮起来,被非礼的可是他,他应该问问盛如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六师兄,你身体可恢复了?”林似锦清了清嗓音,到了盛如翡床榻边,语气装作若无其事。 盛如翡还在看着他手腕处的红线,慢慢地又收回视线,非常冷淡地“嗯”了一声。 “前两天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林似锦看出来了,盛如翡对他像是往常一样,既然盛如翡都不觉得不好意思,他为什么要觉得不好意思。 盛如翡又轻微的点点头,指尖动了动,对他道,“那时我被妖兽蛊惑了心智……对你所行并非本意,若你觉得不妥,我日后会对你负责。” 不不不,他才不需要负责。 “不必了,”林似锦干咳两声,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把心里想的说起来了,“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此事没有别人知晓,我们当做没有发生过便是。” 盛如翡面色依旧冷淡,“嗯”了一声。 林似锦松了口气,又想起来一事。 “我前两日去见了师尊,什么都没有同他说,他让我以后随你一同去上堂课。” 盛如翡闻言道:“师尊已同我传过音。” 林似锦“哦”一声,他不说话,盛如翡也不说话,房间里很安静,他指尖摩挲着道袍边缘,又看着自己手腕处的红线。 “你是不是也能看见,我们手腕上的红线。” 盛如翡眼里微动,垂眸看着红线,沉吟了一会儿道,“醒来之后便有了。” 哪是醒来才有的,是他们亲嘴的时候就有了,虽然只是嘴唇碰了一下。 林似锦留意着盛如翡的表情,语气委婉,“你那时晕过去了,有所不知,这红线……是在我们碰到的时候有的。” “此事我也未曾问过师尊,本来以为你会知晓。” 虽然这红线只看得见摸不着,但是一直连着两个人,还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看见,怎么都觉得很古怪。 盛如翡闻言再次垂眸看着手腕处的红线,他自然听明白了一旁少年话音里的意思,意思是在他们亲热的时候这红线便有了。 不过他当时神智不清,没有注意到。 “原本是在你的心口,后面出现在我们两个人的手腕,只看得见摸不着……” 林似锦还在说着,他看着床榻上的少年若有所思地用另一只手去触碰手腕处的红线。 然后让他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盛如翡的指尖触碰到了红线,他冷白的指骨碰到红线,红线被拉扯,形状在空中微微发生变化。 然后下一秒,林似锦感觉到仿佛有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他整个人被无形的拉扯着,身形跟着晃了一瞬,险些朝着盛如翡扑过去。 盛如翡握着红线的指尖微微一顿。 红线在少年指尖发生变化,变化体现在林似锦身上,红线从林似锦手腕处一点点的解开,然后向上蔓延。 最后缠绕在林似锦的脖颈上,还在上面打了个蝴蝶结。 “……” 林似锦:“!!?” 第5章 第 5 章 房间里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他们两个人都碰不到红线,和只有他一个人碰不到红线,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盛如翡的指尖还触碰着红线,很明显,方才的都是盛如翡做的。 林似锦整个人都有点炸毛,他想要去摸脖颈上的红线,但是碰不到,红线在他脖颈上,并没有勒到他,反而像是有生命一般,在他锁骨处的小痣上轻轻蹭了蹭。 “你快解开,”林似锦有点生气,“这是怎么回事,只有你能碰到红线?” 盛如翡指尖微动,眼里有几分好奇,红线又从林似锦脖颈上退回手腕,轻轻地在手腕上缠着。 “是这个,”盛如翡从自己衣襟里拿出来两张泛黄的纸,在他心口的位置,当时冒出来红线,便是从这上面出来的。 “婚书上面有我们两个人的魂契,解婚书需要先解魂契,我不知晓解魂契之法。” 林似锦听明白了盛如翡的隐晦意思,他问,“一月前你说报完仇之后才能和离,是因为上面有魂契?” 盛如翡“嗯”一声,把两张泛黄的婚书摊开,指了指上面的符咒,“这便是魂契,原本是分开的。” 他顺着看过去,符咒他看不懂,但是也能看出来,现在两团魂契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看上去难舍难分。 “当时为何不说?”林似锦不高兴的抱怨一句。 要是知道有魂契,他肯定先把魂契解开,哪知道亲一下就触发了魂契。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是看来明显对他是不利的。 毕竟控制权在盛如翡手里。 盛如翡沉默不语,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也隐约知道答案,毕竟他们基本上在峰里没有交集,加上亲事是原主父母求来的,盛如翡谨记父母之言,婚书暂时便没有解。何况按照盛如翡的性子,也并不喜多解释。 “师尊可有办法?“ “早些年我问过他,”盛如翡,“他说婚书上的魂契旁人无法干预,只有两人之间能解。” 那不就是要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林似锦觉得自己又有点头疼了,他想了一会,跟对方商量,“我这边碰不到红线,只有你能碰到红线。” “以后我们在外,还是师兄弟,若是找到解开魂契之法再来找对方,你不准乱碰红线……” 他话音未落,盛如翡表情未变,指尖碰到红线,轻轻地扯了扯。 林似锦也被红线扯着整个人晃了晃。 “盛如翡。”林似锦被晃的有点懵,气的脸上泛红,“你听见我说的了吗?” “我们约法三章,还是你之前说的那般,第一,不必让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保持普通的师兄弟关系。” 毕竟盛如翡可是修罗场中心,如果知道了他肯定会被找麻烦,说不定原著他的结局会重演。 “第二,魂契控制权在你手里,你不许乱动红线。” 不然是他吃亏。 第三条他还没有想好,他说,“如何?第三条想到我再告诉你。” 盛如翡没有反对,于是他在书桌边找了一张纸,把约法的两章都写下来了,两人各一份,他的字歪歪扭扭像是狗爬。 原本盛如翡面上只是有一些冷淡,画押约法之后,盛如翡神情便恢复了平日里的冰冷,对他态度冷漠。 林似锦:“……”合着刚刚算是给他好脸色了。 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脑子里乱哄哄的,在盛如翡院子里没有待多久,便回到了自己院子里。 一路回到自己的院子,手腕上的红线没有再动过,看来盛如翡说话算数。 他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又看看自己手腕处的红线,原本有些郁闷,然后很快开解自己,也不算很糟糕,毕竟盛如翡的品性他是非常相信的。 盛如翡性子冷清、严于律己,说话算话,不是轻易出尔反尔之人,更不会因为有魂契对他趁人之危。 他的桌子上有一面银镜,他撑着头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这副壳子当真跟他一模一样,原本是原主和盛如翡的婚书,为何魂契对他会有用。 他不可能是原主,毕竟在现实世界有完整的人生。 烛光衬映着他的脸,这副壳子的锁骨和耳垂上也各有一颗小痣,位置一模一样,烛光映照着,在他脸上添了一抹艳色。 他又看了看前两天身上的擦伤,小腿上的皮肤白净如初,伤痕已经消失了。他也发现了,原主身上只要是见血的伤口,伤口都会莫名的消失。 裤腿又放下来,林似锦原本在因为魂契的事心烦,很快又意识到过两日又要去剑阁,不仅如此,他还要跟盛如翡一起,盛如翡每天五点半不到就起来了,剑阁是七点半才上课。 比剑阁的时间早了整整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整。 林似锦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他不想早起,但是奉如皋好可怕,还要罚抄一千遍门规,他光是想想就已经困了。 于是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另一处院子里。 盛如翡自从人走之后便下了床榻,院门关上,他还有典籍未整理,身为奉如皋的弟子,他在峰里有很多事要做。 桌上点了蜡烛,房间里称的上明亮,手腕处的红线丝丝缕缕的缠绕着他,他摘誊了一遍典籍,没写一会便停下来看着手腕处的红线。 那张冷冰冰的脸此时变得若有所思,冷淡的眉眼注视着手腕处的红线,眼里情绪微动。 指尖想要去碰手腕处的红线,还没有碰到,他的指尖停在半空中,又慢慢的收回来了。 盛如翡继续整理典籍,这么写了一刻钟,他手腕处的红线略微动了动,红线慢慢地收紧,无声的在发生变化。 他停下来,看着手腕处的红线延长又缩短,在他面前逐渐地变成一个红线缠绕的小人儿。 小人儿先是走了一会路,然后坐了下来,另一边的红线变化成了一面镜子,小人儿撑着脸在对着镜子看。 盛如翡盯着小人儿,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很快看出来了小人儿是谁,因为红线还为小人儿幻化出来了衣衫和头发。 小人儿照了一会镜子之后卷起了裤腿,看了看自己的小腿,然后又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 动作惟妙惟肖,学的非常相像。 盛如翡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小人儿,发现小人儿趴在桌子上好一会没动,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他表情依旧冰冷,看起来很严肃,伸手用指尖轻轻戳了下趴在桌子上的小人儿。 轻轻地戳了一下,小人儿没有反应,只是身子动了动,还是在趴着睡觉,看起来睡的很香。 盛如翡一边整理典籍,他隔一会便抬头,看向在他面前的小人儿。小人儿动作很丰富,看起来十分懒散,一会做这个一会做那个。 红线随着小人儿的动作幻化,一会幻化成点心,看样子小人儿是在抱着点心啃点心,没一会幻化成软榻,小人儿躺在软榻上,在翘着脚看书。 这般看了一个时辰,盛如翡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他手腕处的红线依旧在连着,而婚书上的魂契依旧紧紧的缠绕在一起。 很明显,这红线幻化出来的站没站相、睡没睡相的小人儿,是他那仿佛没骨头的师弟。 他几次想要伸手去调整小人儿的坐姿睡姿,手伸到半路,想起来自己答应过的话,于是又收回手。 盛如翡站起身,小人儿随着他的动作也起身,还在做自己的事情,但是因为他手上连着红线,因此小人儿一直都在他周围。 他是一个情绪非常内敛的人,平常并不容易有波澜,看到小人儿便知晓了是魂契产生的影响。他好几次想尝试去碰小人儿,但是说出的话自己要做到。 于是他没有动。 小人儿一直在他身边,甚至在他入冷泉的时候,也在他面前。他闭着双眼,一睁眼便能看见小人儿的动作。 小人儿还躺在软榻上看书,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整个人笑起来,然后没注意,直接从软榻上掉下来了。 好蠢。 盛如翡微微拧眉,下意识地便要伸手去接,他的指尖整个触碰到了小人儿,在他碰上去的那一刻,眼前蔓延出来一阵白光。 紧接着冷泉的池水跟着晃荡了一瞬。 林似锦趴在桌子上没睡一会就醒了,他胳膊枕的麻了,吃了两块点心,便在软榻上看起了小人儿书。 小人儿书是他历练的时候顺便买的,平日里他在峰里和其他弟子也不熟,没人跟他一起玩。 上面都是画,看起来比话本要有意思的多,他灵石都花在上面了,在软榻上看的非常入迷。 房间里又没有别人,他坐姿说不上好,一会儿趴着一会儿半坐着,看到精彩的地方会笑起来,早起和红线的烦恼全都抛去了九霄云外。 这般看了好一会,在他差点掉下来软榻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秒,他整个人天旋地转,感觉自己手里的小人儿书没了,面前换了一副景象。 他听到了一阵水声,全身浸入了冷水里,在这一刻全身冷的他发抖,他一脸迷茫,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因为怕水身体本能地抓住了冷泉唯一的热源。 “嘭”地一声,林似锦全身被浸湿,他喝了两口冷泉,被呛的咳嗽起来,两只手似乎碰到了温热的躯体。 他眼睫上都是水珠,整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向上抬起眼眸,对上了盛如翡冰冷艳丽的那张脸。 第6章 第 6 章 林似锦整个人掉进了冷泉里,他看到了盛如翡这张脸,便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可能又是那魂契的作用。 但是盛如翡不是答应他了不随意碰魂契? 他全身的衣衫被冷泉浸湿,冷泉并不深,所以不用担心会被淹,但是很冷,水非常冰,像是冬日里化开的雪一般,冰冷雾气缭绕其中。 红线缠绕在他们两人的手腕之间,林似锦方才慌乱之下贴近了唯一的热源,如今和盛如翡离得非常近,两只胳膊还环着盛如翡。 因为他是直接出现,约等于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所以盛如翡下意识地接了他一下。 ——好冷好冷好冷。 盛如翡是不是有点变态,这个季节还泡冷泉,看样子估计是日日泡,许多长老说过泡冷泉对修为有益。 “十六师兄,你……这是怎么回事。” 林似锦一边质问,一边想要松开盛如翡,近距离的和盛如翡接触,没想到盛如翡看起来那么冷,身上倒是很暖和。 他觉得自己应该松开,但是又有些舍不得,动作非常缓慢地松开了靠在冷泉边的少年,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珠。 “我们两个时辰前是如何说的,这才不到一天。”林似锦开始算起账来,被冻的又是一激灵。 一边觉得冷,一边后知后觉的开始生气。 盛如翡正在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指尖轻微的摩挲了一下,语气略有些僵硬。 “不是故意的。” 只有这么一句解释,林似锦觉得他应该趁机凶对方几句,还不知晓这魂契到底有什么用,原本只是能控制他,现在还能让他随叫随到,简直比瞬身术还好用。 他组织好语言,一定要警告盛如翡不能得寸进尺,对上盛如翡那张脸,盛如翡平日里冷冰冰的,尤其是前几日在雾山山洞里那股凶狠劲儿让他印象深刻。 现在微微垂着眼,盯着自己的手不知道看什么,他的话音便顿住了,主角受不愧是主角受,这张脸生的确实貌美,不冷着脸的时候容易让人看花眼。 他视线别过去,看向盛如翡的指尖,刚刚盛如翡倒是扶了一把他,指尖碰到了他的腰。 “那也不行,你这般说话不作数,之后我不是任你妄为?” 林似锦不去看盛如翡那张脸,就没有心理压力了,他不高兴道,“我们明日还是再去问问师尊,如何能把魂契解开。” “不问师尊,也去问经阁和藏书阁。” “不会再有下次了。”盛如翡冷淡的说。 林似锦下意识地还嘴,“你最好是。” 盛如翡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又闭上了嘴巴,觉得不对劲,怎么这个人犯了错,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好像是他在咄咄逼人。 他有点生气,“等我找到解魂契之法,我们便和离。” 盛如翡“嗯”了一声,然后就没有话音了。 和这个木头说不了几句话,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平常还总是冷着张脸。 林似锦一边在心里腹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还在冷泉里,他冻的打了个喷嚏,眼珠子转了转,在心里想着一定要想办法把魂契解开。 万一再遇到上次那样的事,盛如翡身边那么多股票攻,假如盛如翡在遇到不测的时候拽他过去,他说不定会跟着一起倒霉。 他要从冷泉里出去,想了想又没动,看了一会盛如翡手腕处的红线,问盛如翡,“你能把我拽过来,能不能把我送回去。” 身上衣服湿淋淋的,再走回去路上他还要冻一路,都把他拽过来了,有什么理由不把他送回去。 盛如翡:“……” 答案当然是不能了,林似锦从冷泉里出来,盛如翡给他捏了一道法术,他身上便都干了,然后也随之从冷泉里起身,看样子像是要送他回去。 盛如翡出水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方才在池子里没有看清,如今盛如翡遮的严严实实,方出冷泉,身上便幻化出来了衣衫,衣襟合在最上面,什么都看不见。 他们两个人的院子离的并不远,这般一折腾,回去的时间不早了,林似锦约等于洗了个澡,早早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他卯时便起来了,因为要跟着盛如翡一起去上堂课。 到剑阁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有些神智不清,困的不行,天还没亮,基本上没有弟子这个时辰过来。 盛如翡并不管他,一个人在练剑,林似锦跟着练了一会,实在是太困了,他为了不被盛如翡责难,早早就起来了。 他练了一会剑便把剑放下来了,困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在一边看盛如翡练剑,没一会便睡着了。 “你怎么在这里睡?”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林似锦睁开了眼,现在天刚刚亮,面前的弟子是掌门门下的弟子景秋鸿。 景秋鸿是剑阁唯一一个和他关系还可以的弟子,其他的弟子几乎没有怎么说过话,景秋鸿也喜欢看小人儿书,因此他们两个人稍微有一些话题。 林似锦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朝着盛如翡的方向去看,盛如翡已经练完剑了,收了剑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路过,表情冷淡薄凉。 “长老跟我师尊告了状,以后我要跟着我师兄一起来上堂课。” 景秋鸿秒懂,给了他一个“妈耶你也太惨了”的眼神,看了眼盛如翡离开的方向,见人走远了,才跟他小声嘀咕。 “我也差不多,薛师兄被送去了禁行山,现在是宿师兄管事,管我们管的很严格。” “你以后是不是都要卯时起来?” 林似锦点点头,他和景秋鸿一起进门,景秋鸿在旁边跟他说,“盛如翡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你落在他手里,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师尊只是让我跟他一起上堂课,他不怎么管我。” “他要是真不管你还好,”景秋鸿跟他咬耳朵,“要是你师尊还让他管着你,你就完蛋了。” “之前便有弟子说,盛如翡恪守门规,最见不得不规矩的人,你这般不规矩,说不定在他眼里坐姿站姿都看不顺眼。” 林似锦不以为意,他现在更在意魂契的事,他们两人选座位选到了靠后的位置,特意和盛如翡离远一点,直线最远的距离。 “你知不知晓,魂契如何解?”林似锦问。 景秋鸿在问经阁里混的非常开,三千世以内,基本上没有他不知晓的。 “魂契,你说的是哪种魂契?”景秋鸿打开的话匣子,“魂契可多了,有和妖兽的,有和人的,还有关于魔修的,不过无论哪一种,都并不好解。” 毕竟是神魂都锁在了一起,若想解开,通常都非常的麻烦。 “都不是,”林似锦轻轻咳一声,“是婚书上的魂契。” “婚书上的?”景秋鸿有些意外了,“这个倒是没有听过,哪有人会在婚书上绑魂契的,要是婚书上连着魂契,不是意味着两个人必须在一起。” 林似锦觉得也是,所以他有些纳闷,弟子来的差不多了,长老也过来了。 “你可以去藏书阁看看,说不定能在典籍上查到。” 景秋鸿还想再说两句,突然之间,他感受到了一道冰冷的目光。他抬头看过去,发现不远处的盛如翡正看着他,眼里情绪不善。 他感觉一阵毛骨悚然,知道这是在提醒他,剑阁长老已经过来了,不要再跟人家师弟说话。 于是他果断地闭了嘴。 林似锦发现景秋鸿不理他了,他伸手戳戳景秋鸿的胳膊,平常他们两个人上堂课都是玩纸牌或者猜符咒,这般不至于太无聊。 他戳景秋鸿,景秋鸿看他一眼,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意思让他好好听长老讲课。 林似锦:“……” 长老在上面讲着课,盛如翡面前再次出现一个小人儿。红线织成的小师弟用指尖戳了戳自己旁边的人,人家不理他,他便一个人玩起来纸牌。 小人儿玩了会纸牌,便趴在桌子上画画,画了两个王八出来,然后就趴着睡着了。 睡的毫无压力,上面长老还在授业解惑,小人儿睡姿懒散,脑袋枕着胳膊,睡的一点一点的。 盛如翡垂眸看着典籍,这些为弟子授课的典籍都是他亲手整理出来的,他早已熟识于心。 长老授课并不容易,何况典籍都是他整理出来的,他觉得应当不至于枯燥到让人听了睡着的地步。 盛如翡眼睫掀长,褐色的眼珠映着桌上呼呼大睡的小人儿,他眼里情绪冷凝,用指尖不轻不重戳了一下小人儿的脑袋。 戳了一下,小人儿的脑袋向下点了一下,并没有反应。 倒是屁股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林似锦趴在桌上睡觉,长老讲课简直和念经没有差别。尤其是典籍不知道是谁写的,无聊又枯燥,他看两行字都能立刻入睡。 可能是他耳边都是长老念典籍的声音,梦里做梦都梦到了有人在念典籍,念典籍的人换成了盛如翡,盛如翡正冷冰冰地看着他。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似乎被戳了下,他瞬间清醒过来,迷迷瞪瞪地抬起头,摸摸自己的脑袋。 他下意识地往盛如翡的方向看,发现盛如翡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授业台上,长老已经不在了,而盛如翡正在面色冷漠地看着他。 景秋鸿小声提醒他:“你完了,他刚刚盯了你最低有小半个时辰,通常堂课上不守规矩的,盛如翡都会罚抄门规。” “我真佩服你,你居然被他盯了那么久,还能睡那么香。” 林似锦脸上都睡出来了红印子,他又摸摸自己的脑袋,想问难道不是景秋鸿把他戳醒的吗。 他没有问,被景秋鸿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便道:“应该不至于罚我,我不才睡了一会。” 而且不说他们是未婚夫,还是师兄弟呢。 “啊,你都过来一个月了,还不清楚盛如翡铁面无私?” 下一秒,林似锦便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台上的盛如翡表情冷淡,虽然年少,身形气质却出众又不可接近。 嗓音清冷平缓。 “林似锦,五百遍门规,三日以内送过来。” 第7章 第 7 章 林似锦被光速打脸,他听到了五百遍门规,还有些不确定,怀疑自己听错了。 偏偏景秋鸿在这个时候捅他刀子,“才五百遍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平日里罚抄都是一千起步。” “所以长老不在的时候,都是盛如翡守课,盛如翡守课,没人敢做小动作,你是第一个勇士。” 林似锦并不想当第一个勇士,他内心不高兴,他可还欠他师尊一千遍门规没有抄呢。 但是此事又是他理亏,他只能自己一个人闷闷不乐,瞪了盛如翡好一会,堂课结束后便一个人回去了。 本身奉如皋只是说让他和盛如翡一起上堂课,堂课结束,他自然也不用跟盛如翡一起,两个人各走各的。 何况盛如翡刚刚罚了他,他现在也不想看到盛如翡,于是他想起来景秋鸿说过的话,去了一趟藏书阁。 去藏书阁需要弟子的令牌,他觉得今日藏书阁的人似乎格外的多,等到他递交了令牌,才发现了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们两人手腕上还连着红线,自然认出来了人群之中的是盛如翡,围绕在盛如翡周围的弟子很多。 “盛师兄,你今日也是过来借书的?” “盛师弟,要不要我帮你找书?” “盛师弟,你可有空愿意跟我探讨一下长老新授的功法?” 林似锦拿了藏书阁的签印,他特意避开了人群,听了一耳朵,都是想讨好盛如翡的,有许多女弟子,但是男弟子看起来似乎更多。 毕竟盛如翡是原著里的主角受,有非常容易吸引男人的体质,第一因为他容貌出尘,第二因为他天生剑骨,第三兴许因为他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经过盛如翡的那一刻,盛如翡似乎看了他一眼。 他假装不知道,对方都在外人面前假装和他不熟,他为什么要主动去热脸贴冷屁股,何况他俩本来也就不怎么熟。 他来藏书阁是找关于魂契的书籍,扶光是仙门之首,门内藏书阁是三千世的古迹之一,这里有最丰富的记载,几乎是三千世的天然史书。 因此里面的书非常多,林似锦平常喜欢热闹的地方,但是并不喜欢自己被注意到,他进来之后下意识地便去了人少的地方。 厚重的书架一层又一层,都是用符咒堆成的,上面只有书名,用签印在上面一对,就会出现相应的典籍。 他看的眼花缭乱,一层一层的找,在最角落里的一排书架找到了关于魂契的典籍。这边比较冷清,只能听见他一个人对签印的动静。 林似锦能够明显的看出来,这边的书架要旧一些,上面的咒文看上去都有些褪色,关于魂契的书籍很多,他只在里面找到一本名字带“婚约”有关的。 签印对上去,一本叫做“婚契”的古书浮现出来,书籍看上去非常老了,书页泛黄,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不清。 他轻轻地翻了一页,平日里他不喜欢看全是文字的书,更喜欢看小人儿书,如果是图片注解就更好了。 翻开书之后,上面确实是图,他有些意外,还有一些开心,这样看起来方便多了。 上面的笔墨已经有一些褪色了,但是还是能看清楚,第一页画的是一个男人,长相妖冶,长得有一对狐耳。 男人立在桃树之下,似乎是断了数条尾巴,看上去奄奄一息。 到后面,出现了另一个和尚,男人生的比那个长相妖冶的狐狸精要高大威武,似乎对男狐狸精一见钟情。 林似锦看着看着发觉出来了不太对劲。 他指尖翻着书页,这一张男狐狸精已经跟和尚抱在了一起,和尚原本是清心寡欲的高僧,后来不可自拔的爱上了男狐狸精,舍了红尘和男狐狸精在一起。 这什么玩意儿……狗血断袖画册? 林似锦眼皮子莫名跳了跳,下一页,便是猝不及防地一张非常大尺度的图,难得的是这张图居然非常清晰,墨水一点没断,能看出来画师画这张图心情之激动。 男狐狸精整个被男人抱在怀里,脸上一半是绯色,眼角含泪,狐狸耳朵软软的垂着,指节几乎承受不住的要被折断。 林似锦:“!!!” 他内心一边卧槽觉得不可思议居然还可以这样,一边惊讶这个姿势看的脸红,手里的画册“嘭”地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这种书居然还没有被禁? 他一边觉得不好意思,一边又非常好奇,偷偷地又瞟一眼地上的书册,白净的耳朵整个通红。 书都掉了,他正要捡起来,有些奇怪为什么感觉背后凉飕飕的,眼角瞟到了一道阴影,他心道不好,一边去捡地上的画册立刻合起来,一边扭头。 只要不碰到认识的人,也就不会很尴尬。 然后他扭头,和身后的盛如翡对上了视线。 林似锦:“……” 空气仿佛有一瞬间的安静,林似锦觉得手里的书册仿佛在发烫,下意识地便想要把书册藏起来。 盛如翡微微拧眉,明显看到了方才的那幅画,看着他的眼神写满了四个大字。 ——不知羞耻。 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他看小黄书又如何,盛如翡上堂课的时候能管他,现在又管不着他。 于是他扭头继续看自己的,指尖停留在方才那一页,快速地翻过去了,继续去看剩下的内容。 盛如翡的目光在少年白净透红的耳垂上停顿了一会,对方看他一眼便扭过了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册,这副样子显然和平常不太一样。 似乎是在生气。 自己犯了错,他理所应当的惩罚,甚至从轻了处罚,结果此人既不知道改正,还反而生他的闷气。 林似锦还没有看两页,他手里的书册便自动合上了,耳边传来盛如翡的嗓音。 “扶光内,禁淫靡俗物。”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书册飞到了盛如翡的手里,原本就有些生气,此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反问道,“书册是藏书阁里的,我只是翻来看看,难道藏书阁里的书册不能借来看?” 原本藏书阁里的书便是都能借的,不能借的都在三四层封着,既然能让他们拿出来,肯定都是可以借的典籍。 盛如翡拿到了书册,看都未看一眼,直接放回了原来的地方,顺带着加了一层封印。 “此事我会同掌门说,这书从现在起,便是禁书。” 盛如翡说着看他一眼,语气冷淡,“若是翻看禁书,会罚禁闭。” 林似锦无话可说,他觉得盛如翡有些不可理喻,简直不讲理。他的书册还有一半没看完呢,后面看着就是好奇剧情了,早就忘记了他是过来找关于魂契的典籍。 这般被盛如翡折腾了一番,他也没有兴致在藏书阁待下去了,于是他也没跟盛如翡说,生气地拿了自己的签印出去。 一定要早点解开魂契,鬼才愿意跟盛如翡这种变态待在一起。 像盛如翡这种冷漠不近人情的,再好看又如何,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 倒是门口两个整理典籍的弟子,两人给林似锦换了令牌,等到人走以后,其中一个弟子看向一楼的方向,略有些迷惑。 “盛师弟的典籍不是已经找到了,人去哪了?” “我看他方才去了二楼角落,那边没什么人。” 弟子觉得有些奇怪,典籍明明都在一楼,不过并不是他们应该过问的,待盛如翡出来之后,他们把典籍都交送给了对方。 盛如翡还在原地站着,他手腕处的红线拉长,半空中再次出现一个小人儿,小人儿看起来非常的不高兴,整个人都有些炸毛。 小人儿边走边踢路边的石子,似乎还有些委屈,自己去买了点心,抱着自己的点心回去了。 回去了便在软榻上缩成一小团,一边啃点心,一边打坐,打坐一会又闲不住,随手拿了个纸人戳,他定睛一看,便在上面看到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 ——盛王八蛋。 盛如翡垂着眼睫看着小人儿的动作。 看来五百遍还是罚少了。 林似锦写毛笔字写的歪歪扭扭,不仅写的丑,速度还非常慢,一遍门规差不多五百多字,他一个时辰顶多写三四张。 他努力了一晚上,也不过抄了不到十遍,第二天卯时,也就是不到五点半他便要起床,这般导致他睡不好,练剑的时候也很困,又被盛如翡罚了门规。 原先的都还没有抄完,又加了五百遍,便是整整两千遍的门规,光是听起来就头皮发麻,更不要说让他写了。 这般十几日过去,他手磨出来茧子也没有抄完。到了奉如皋传他的时候,他纠结了半天,还是拿着他抄的数百遍门规过去了。 门规是厚厚的一大沓,上面的字迹很丑,有一些还被墨水晕染了,因为他抄着抄着便睡着了。 林似锦跪在地上,长明殿里一片黑暗,他的指尖因为每天晚上捏笔,指尖侧面有浅浅的红痕。 正殿中非常的安静,只有奉如皋翻看纸页的动静。 他的心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地滑至谷底,对方一直没有出声,像是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无声地在等待审判。 他抄的门规都在奉如皋的桌子上,他心情非常忐忑,原本是低着头,又忍不住地偷偷瞟一眼主位上的男人。 奉如皋一身白色长袍,袖口金纹摇曳生姿,俊容冷漠,常年练剑修出来一身寒霜凛冽的气质,给人的感觉严肃又沉敛。 正殿里裹着一层寒霜般的冷梅香,过了好一会,奉如皋把他抄的门规放下来,嗓音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我那时是让你抄多少遍?” 林似锦指尖扣着地板,长明殿的地板也是暗色的,他不敢不回答,指尖略微用力,低声道,“一千遍。” 殿中安静了好一会儿,林似锦后背都出了一层汗,听到了男人冷漠至极的声音。 “拿戒尺来。” 第8章 第 8 章 林似锦闻言睁大了一双眼,他听到有人应了一声“是”,黑靴在他面前一晃而过,耳边传来奉如皋的低冷声音。 “抬起头,过来跪下。” 他原本便是跪着的,长明君地位极高,平常门内的弟子见到长明君都要行弟子礼,他们长皋峰的弟子,入正殿更是要行跪礼。 奉如皋一共收了十七个徒弟,其中有几个死在妖邪手里,还有几个出去历练,或是有几个在闭关修炼,目前在长皋峰的,只有他和盛如翡。 偌大的正殿十分冷清,像是有冷风顺着窗沿吹进来,他的心里也是凉飕飕的。 林似锦指骨略微泛白,他心里跳个不停,内心里像是有个小黑点在不断地扩大蔓延。 他整个人都有些身形不稳,满脑子都是自己完蛋了,吓得脸色白了几分,抬起头看向主位上的男人。 男人面容冷峻,目光落在他身上,毫无怜惜之意。 林似锦感觉殿外的风声仿佛都停止了,他站起身,第一次踏入侧殿,跪在了奉如皋面前。 跪下来的时候膝盖一软,近距离地面对奉如皋,对方身上的威压扑面而来侵袭他全身,他感觉很冷,像是整个人跪在了雪地里,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奉如皋垂眸看着他,冷白的指骨握着一把厚重而长的戒尺,冷冷道,“伸手。” 他唇角略微抿起来,看一眼奉如皋拿着的戒尺,还没有打他,他便已经感觉到疼了。 从小他便最怕疼,拿针戳他一下他都要叫唤好几声,小时候挨打他会哭好几日,长大了不会挨打了,本来以为好日子来了,没想到穿个书,抄不完门规居然还要挨打。 他一边打退堂鼓,手伸出来,偷偷地瞅奉如皋,心里微渺的希望对方能够放过他。 “师尊,我知错了。”他闷闷地说,声音低不可闻。 正殿里非常安静,显然奉如皋能够听见。 他的指尖伸在半空中,奉如皋垂眸问他,“既知错,为何不改?” “啪”地一下,戒尺在空中抽出来声响,林似锦心里有个小人在哇哇大叫不要挨打,他心口砰砰砰跳个不停,想都没想,光是看着便觉得好疼。 于是他的指尖下意识地便收回去了,动作飞快,奉如皋的那一尺落了空。 殿中落针可闻,气氛仿佛跟着凝固起来,林似锦察觉到奉如皋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低着头,自己指尖略微动了动,又开始认错。 “师尊,弟子知错。” 他认错,男人沉默不语,无声的气氛在殿中酝酿开来。林似锦耳边仿佛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又不傻,当然知道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又把手伸出来。 “啪”地一声,这次戒尺直接落在了他掌心,掌心瞬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林似锦咬紧了自己的下唇,才没让自己丢人的叫出来。 好疼。 他的掌心顷刻之间便红了一片,他不知道奉如皋平日里惩戒弟子是何模样,如今只认为对方丝毫没有留手,打他打的好痛。 不过是打了一下,他的指尖便缩回去了,男人声音响在他耳边,重复了一遍。 “伸手。” 戒尺再次落下来,林似锦伸着手,他背后冒出来一层汗,脸色几乎惨白。厚重的戒尺落在掌心,戒尺边缘抽到他的指尖,十指连心,他的指尖立刻便落下一道红痕。 林似锦疼得想喊娘,他跪着膝盖也开始疼起来,掌心再被戒尺抽一遍,覆盖了原本的痕迹,红印没一会就发青发紫。 男人一边拿戒尺抽他的掌心,看着他在原地疼得死去活来,一边质问他,“既知错,为何不改。” ——既知错,为何不改。 林似锦耳边只剩下奉如皋这么一句话,像是有回音不断地响在他耳边,他的里衫都被浸湿,整个人像是湿透的一张纸。 “师尊,弟子知错了……会改。” “师尊,弟子错了。” 他满脑子只剩下认错,想要奉如皋停下来,然而奉如皋听他的保证,也并未手下留情,整整打了他三十板子。 中途他还换了一只手,左手已经疼得快没有知觉了,奉如皋明显把握了力道,只让他觉得过分的疼,没有在同一个地方抽。 这般导致不止他的掌心,他的指尖侧面,还有虎口附近,都红肿了一片,等到三十板子抽完,他疼的整个人指尖都在发抖。 正殿里依旧安静,林似锦全身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手上,不小心掌心触到了地面,疼得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自己眼里有一些模糊。 鼻子酸酸的,他低着头不去看奉如皋,自己看着自己的掌心,青紫一片,这般要如何抄剩下的门规。 求情也没有用,那么多遍,他本来就抄不完,何况现在手成了这个样子。 奉如皋收了戒尺,他还跪在地上,小脸惨白,听见男人道,“凤卿,带他回去。” “日后让十六监督他,剩余的门规在半月以内抄完送过来。” 凤卿是奉如皋的剑灵,闻言到了他面前,他自己站起身,一刻也不想在长明殿离多待,因为心中埋怨奉如皋,他道了一句“弟子告退”,便出了长明殿。 掌心里依旧疼,他动一下都会跟着一抽一抽,说是让凤卿送他,不过是要把他送到盛如翡那里,让盛如翡监督他抄门规。 “小公子可是在生剑尊的气?”凤卿是剑灵,对待奉如皋一直是尊称,在他旁边问。 林似锦可记得,戒尺是凤卿找来给奉如皋的,他此时并不想搭理凤卿。 他没有说话,倒是凤卿开了口,“剑尊素来严厉,往日里惩罚弟子……可并不只是打掌心这么简单,对待小公子已经是轻惩了。” 方才他在一旁看的分明,原本打的板子便不重,结果这少年疼得跟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一样,后面几板子剑尊还收了力道。 林似锦被风一吹,感觉身上也是凉飕飕的,他方才留了许多冷汗。凤卿的话他当然不当一回事,打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 他才不吃挨打换来的枣子。 林似锦眨眨眼,把自己的眼泪逼回去,看着自己的掌心,可有可无“哦”一声。 对方是奉如皋的人,当然帮着奉如皋说话了。 “小公子不要埋怨剑尊,你这般懈怠修为,如今能够在剑尊的羽翼下安然无恙,若是日后出了宗门,哪里还有人能护着你?” 凤卿这话说的倒是好听,林似锦在生气头上可听不进去,他充耳不闻,默不作声地没有回复。 “剑尊收的弟子天资都并不差,小公子不是剑尊唯一的弟子,莫让剑尊失望才是。” 这是看甜枣不行又来威胁他了。 长明殿中,殿中一片漆黑,男人仿佛也跟着融进了阴影里。 奉如皋垂着眼,他能够听见凤卿和少年的对话,听到凤卿的最后一句,眼中情绪变了些许。 虽然他并不是这般想的,但是也确实想听到少年的回复。 若是少年日后能因此改正自然再好不过,凤卿说的也不全都是托辞。 好一会他都没有听到少年的回复,本来以为是不会有答案了,没想到耳边传来殿外少年软糯含糊的声音。 带着几分委屈和不高兴。 “既然师尊也不喜欢我……那我能不能换个师尊?” 奉如皋:“……” 凤卿闻言愣住了,他确实是为了奉如皋敲打眼前的少年,然而似乎并没有用,这少年似乎并不知晓入奉如皋门下有多不易,是千万人求之不得的缘分。 别人如何也求不来的,这少年居然轻飘飘地说出来“反正他也不喜欢我,不如把他换了”这种话。 “小公子……你……”凤卿有点卡壳,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难得有些惊讶,在心里难以想象正殿中如今正听着他们两人说话的奉如皋,会是何种心情。 林似锦之后一路上就不吭气了,他知晓自己说错了话,若是凤卿告他的状,他可能还要挨打。 于是他到了自己的院子,就对凤卿道:“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凤卿有些尴尬,委婉道:“小公子,如今天色还早,剑尊的意思,是让你去十六公子那里抄书。” 其实已经不太早了,林似锦闻言也没有说什么,他自己手疼,有凤卿跟着正好,麻烦凤卿一路上帮他把东西拿过去了。 一路跟着的凤卿:“……” 盛如翡的院子离的并不远,林似锦对盛如翡也没什么好印象,不过比奉如皋稍微好那么一丢丢,毕竟盛如翡没拿戒尺打他。 凤卿替他敲了门,院门打开,露出来盛如翡冷淡的那张脸,盛如翡对凤卿道,“师尊已同我传过音。” “那便劳烦盛公子了。” 林似锦看着凤卿的身形消失在原地,他手上还没有上药,疼得很,跟在盛如翡身后进了房间里。 他之前便来过几次盛如翡的院子,盛如翡的房间里陈设很少,收拾的干净整洁,一把剑一桌一床,其他的便没了。 刚在桌边坐下来,他看到盛如翡不知道从何处变出来两瓶黑乎乎的小瓷瓶,小瓷瓶放在了桌子上。 盛如翡表情冷漠,“先把药上了。” 对方一直都是这般冷淡,林似锦现在心是玻璃做的,原本就不大高兴,听到盛如翡这么冷冷的一句,仿佛是在责怪他,他唇角抿紧,眼眶红了些许。 一边在心里想着赶紧跟这个讨厌的主角受和离,一边还在因为挨打心里委屈。 还要抄好多遍门规,他半个月里明显抄不完,到时候还是要挨打。 这日子没法过了。 盛如翡方才目睹了小人儿挨打的过程,也差不多知晓了这人很怕疼,如今人在眼前,委屈看起来不像是装的,他不过是说了一句让对方自己上药。 这般好像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般,比师尊用戒尺惩罚还过分。 他微微拧眉,少年红着眼眶瞅他一眼,他冷着张脸,平日里这般习惯了,此时语气听起来依旧冷淡,带着些许僵硬。 “手伸出来。” 第9章 第 9 章 林似锦现在听到“手伸出来”几个字,下意识的就害怕,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来奉如皋拿着戒尺的模样。 他这么一紧张,忘记了自己的手掌受伤,手掌碰到了桌面,然后整个人疼得脸色扭曲,低声哼唧了一声。 原本掌心看起来就肿了,指尖侧面也有很多条红印,现在看起来肿的更加厉害了。 林似锦指尖微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面前的少年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表情冷漠,眼里的情绪却十分明显。 在说他蠢。 他莫名看懂了盛如翡眼中的情绪,心里有些不高兴,对方握着他的手腕,他要挣扎,盛如翡按住了他。 “别动。” 盛如翡不轻不重地呵斥他一句,按住了他的手腕,把桌上黑乎乎的小瓷瓶打开,用木签挑了些许出来,一点点地糊在他的掌心。 药膏凉凉的,糊上去之后立刻就不疼了,于是林似锦不挣扎了,但是盛如翡明显不怎么擅长这种事,总是戳到他。 一戳到他,比他碰到桌子还要疼的多。 “你会不会,”林似锦忍不住小声抱怨,“戳的好疼。” 盛如翡唇线略微绷紧,指尖拿着木签,动作放轻了些许,但是气息更加冷了,动作缓慢地给他两只手都涂了药。 药膏涂在掌心,两只手都不疼了,林似锦觉得有一些神奇,就是闻起来有点臭臭的,他问,“这药膏是如何做的?” “一种妖兽的唾液,可以止痛消肿。” 林似锦正要凑上去仔细闻闻,闻言立刻停住了,离得远远的,还有一些嫌弃起来。 他很容易被吸引注意力,这会盛如翡帮他认真涂药,他勉强不生盛如翡的气了,对方还帮他包扎了,包扎的歪歪扭扭,最后打了两个丑丑的蝴蝶结。 就跟之前在他脖子上缠绕的蝴蝶结差不多,一看便知道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师尊让我来你这里抄门规,我这般如何抄。” 林似锦动了动自己被包起来的指尖,他还在说着,对面的少年冷白的指骨碰了下他的指尖,他感觉手指仿佛变轻盈了,像是没有挨过板子一样。 一道白光浮现出来,很快又在盛如翡指尖消失,盛如翡说,“这般便能抄了,这法术一次可以维持两个时辰。” “你日后每日来我院中,一天抄两个时辰的门规。” 林似锦动动自己的手指,即便还缠着纱布,却并不疼了,也不觉得难受,但是这般也意味着他要在盛如翡这里待两个时辰。 很快,林似锦想到了自己还要抄剩下的,半个月他如何能抄完,他看一眼盛如翡,说,“我两个时辰顶多抄四五张,师尊让我半个月里抄完,我肯定还是抄不完。” “还没做,怎知做不到。”盛如翡轻描淡写地说,“若你日日认真抄写,即便没有抄完,师尊也不会责怪你。” 但愿是这样,如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可能不抄。 林似锦暂且相信了,他一向容易相信盛如翡,毕竟这是主角受,他看原著就早已知道盛如翡的品行,自然是没问题的。 于是他想着赶紧抄完回去,便坐在桌子边开始抄写,他写的非常认真,盛如翡是安静的性子,不会打扰他,两人短时间的相处和谐。 盛如翡在打坐,他闭眼了好一会,即便是闭上双眼,也依旧能够感受到房间另一人的动静。 半个时辰之后,他睁开眼,视线下意识朝着房间里的另一人看过去,目光落在少年抄写的门规上微微一顿。 只见好几页纸张堆在桌边,上面的字写的宛如狗爬,要非常仔细才能辨认出来上面写的是什么。 不但如此,他还看出来了,这人写字非常的慢,和寻常弟子完全没法比,像是稚子初学一般,写的不但慢还歪歪扭扭。 这般怪不得抄不完。 林似锦注意到了盛如翡在看他,对方微微拧着眉,情绪太明显,他写的也有些累了,于是把笔放下来,打算休息会。 “你的字是谁教的?” 林似锦一点也不担心盛如翡问,毕竟他们本来就好些年没见过了,关于原主的过去,盛如翡基本上一点也不知道。 “以前只认得,并不怎么写。”他含糊的这么说。 而且奉如皋也没问他为何没有抄完,林似锦提起这个便生气,毕竟当时奉如皋看完便直接让凤卿拿了戒尺。 盛如翡没有再说话,他在盛如翡那里待了两个时辰,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法术维持了两个时辰,林似锦两只手缠着丑丑的纱布,他脱衣服还是拿东西,一动手指便疼,不动便不疼。 他忍着疼回来又抄了两遍门规,已经快把门规都背下来了,抄的看见门规便头晕眼花。 这般半个月下来,他每日去盛如翡院子里抄写,没时间再去藏书阁,整日都想着把剩余的门规抄完,到了奉如皋说的日子,他还是没能抄完。 他抱着厚厚的一沓的门规过去,发现盛如翡也在长明殿里,似乎是在和奉如皋商议事情。 “弟子见过师尊。”林似锦行了跪礼,他脸上崩的没什么表情,低着头不去看两人,他过来之后,盛如翡便告退了。 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小会。 奉如皋说了个起来,他便起身,抱着自己抄写的门规给了凤卿,凤卿拿去给奉如皋看。 对方只是扫了一眼,便知晓了大致的遍数,目光朝他看过来,奉如皋问,“为何没有写完。” “弟子写的慢。“林似锦有些紧张,唇畔略微抿起来,“每日抄不完五十遍。” 他指尖都磨出来了茧子,这几日一碰便疼,如今下意识地用拇指去碰自己手指侧面的茧子,心里忐忑地等待奉如皋的回复。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在这殿中都有些多余,男人沉默了好一会,才开了口。 “过几日你宿师兄有任务,你随着一起去历练。” 林似锦应了一声,等了一会,奉如皋并没有再提让他抄门规的事,他松了一口气,行了礼后便退下去了。 人走之后,凤卿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才开了口,“他似乎很怕你。” 奉如皋眼中情绪变化些许,并未说话,看着少年的身影在殿中消失,步伐很快,活像他这殿中有鬼。 “你也觉得我不应责罚他?” 凤卿摇摇头,“自然不是,不过想来十七公子不会理解尊上的心情。” 奉如皋收回视线,整个人融进阴影里,无声地归于沉寂。那双眼眸从少年的背景消失之后,重新归于了无悲无喜。 如同正殿中间的神像一般,红尘万千再也入不了眼。 林似锦出来的时候发现盛如翡还在门外,少年身形挺拔修长,白发散在身侧,听见动静,扭头看他一眼。 他现在想起来之前在盛如翡那里快哭了,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别扭,他们两人经过的时候,红线也一并擦过去。 “十六师兄,我先走了。”他对盛如翡说,语气比较客气。 他不需要再抄门规,自然以后也不必再去盛如翡那里。 盛如翡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前些日子对他的态度还比较熟稔,如今不需要交集了立刻又变得生疏起来。 他又想起来每天看到的小人儿抄门规抄到半夜,垂着眼眸,再次踏入了殿中。 盛如翡到了侧殿前,照旧行了一礼,侧殿门已经关上了,只能从纸窗映出来人影。 “此次历练,看好你师弟,不要让他有任何闪失。” 盛如翡应了一声是,他与奉如皋素来交流不多,奉如皋为他师尊,却从来没有教过他剑法,把他丢给门里长老,他们师徒二人,实际上非常的生疏。 他平日里受奉如皋传唤,只用听从命令便是,如今答应完之后,却没有立刻离开。 纸窗映出来男人的人影,奉如皋并未开口,知道他是有话想说,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他日日都在抄门规,在我院中由我看着,未曾偷懒,但是天资愚钝,比寻常弟子蠢笨。” 所以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半个月内连一千遍门规也抄不完。 盛如翡嗓音冷淡,他这么说,也等着奉如皋的回复。 殿中安静了一会,气氛明显的冷凝了几分,纸窗映出来阴影,那抹人影未动。 “你是在为他求情?” 他们两人之间隔着一扇门,门外的少年看不见奉如皋本人,凤卿在殿内却能直接感受出来奉如皋的情绪,他明显的察觉到奉如皋情绪冷了几分。 盛如翡微微垂眸:“弟子不敢。” 他等了好一会,未曾等到奉如皋的回复,知晓自己是越矩了,行了一礼之后便退了下去。 林似锦不用再抄门规,感觉自己一身轻松,下山历练他倒是喜欢,毕竟会很热闹,还能去城中买小人儿书。 他没在藏书阁找到什么关于魂契有用的书籍,虽然这段时间盛如翡很老实,没有再碰过红线。 但是他当然还是尽量把魂契解了。 去三千世倒是可以看看,毕竟红尘之中更加辽阔,说不定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他回忆原著中的剧情,盛如翡的股票攻,有许多都在三千世,光是他记得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有诛杀悬赏金超过二十万灵石的妖邪,有位列仙门盛名的天资斩祟使,扶光中也有许多,比如前掌门首席弟子薛凝…… 这般掰着手指头数,他在桌边坐着,蜡烛映着他的容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手腕上的红线似乎比平日里紧了一些。 存在感比之前更强,他又摸不到红线,不过只是稍微紧了一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于是他便没有管,心里想着迟早会把这烦人的红线解开,在自己床榻上睡了过去。 在他睡着之后,手腕上的红线慢慢地解开,一点点地向上缠绕,在他白净纤长的脖颈上停下来。 红线缠绕着少年的脖颈,蹭在少年脖颈上的小痣上,自己打了个丑丑的蝴蝶结。 第10章 第 10 章 林似锦做梦梦到了红线趁他睡着在他身上乱动,先是缠绕在他的脖颈上,后面缠绕在他胸口,再后来…… 他醒了立刻去看手腕处的红线,红线还在他手腕处安安静静缠绕着,翘起的弧度都没有变,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于是他放下心,把做的奇奇怪怪的梦抛之脑后,再早起两天,马上去历练就不用早起了。 外面天都还没有亮,他在自己院子外看见熟悉的人影,盛如翡每日不知道是什么时辰过来的,反正他每天出门都能看见盛如翡。 “十六师兄,我过几日要随着宿师兄他们下山,你过几日不用过来叫我了。” 他已经跟景秋鸿约好了,宿师兄说的便是宿莲,是掌门门下的弟子,虽说掌门与他们师尊奉如皋一向不合,但是他们两家门下的弟子关系都还不错。 到了城中,他要和景秋鸿一起去逛书铺,除了逛书铺之外,还可以去很多地方玩。 不用跟盛如翡一起,他乐的自在,若是跟盛如翡一起,他肯定没有那么自由,因为盛如翡一向规矩多。 盛如翡静静地听着,对他道:“我会随你们一起去历练。” “师尊交代了,让我照顾好你。” 来了,林似锦藏不住情绪,神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失落了几分。 他看一眼前面的少年,装作不经意的提建议,“师兄,宿莲师兄他们照我便够了,你不必一道跟着,耽误你练剑还浪费时间。” “这是师尊的命令。”盛如翡视线在他身上略微停顿了片刻,嗓音冷淡。 林似锦害怕奉如皋,自然不可能过去跟奉如皋商量,他甚至不想再踏入长明殿。 “我去山下,想和景秋鸿一起去买书,到时候师兄会跟着一起吗?” 盛如翡道:“门内有规矩,历练时不可随意外出。” 何况这人修为低,不能放任他一个人在城中,若是不小心丢了,到时候有的麻烦。 “这规矩都是多久之前的了,哪一次历练没有弟子外出。”他小声还嘴。 盛如翡便不再回复他了,做的决定自然不会收回。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林似锦有点蔫蔫的。有盛如翡跟着,他还买什么书,盛如翡估计会以他买的是淫秽俗物把他的小人儿书都没收了。 到了剑阁之后,他便将这件事跟景秋鸿说了。 景秋鸿也非常怂盛如翡,尤其是最近他和林似锦说话的时候,盛如翡总是若有若无的看他一眼,眼神冰冷,让他感觉心里凉嗖嗖的。 “你要不跟他说说,往日里盛师兄带领弟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能你是他师弟,反而管的严厉一些。” “去跟他求求情,说不定他会通融通融。” 林似锦觉得景秋鸿说的有道理,于是他等剑阁的课程结束之后,去问经阁用灵石换了几样他最喜欢的点心,打算去找盛如翡。 奉如皋虽然对他严厉,但是每月给他送来的灵石不少,保证他够花,还有余剩的。 其他他又不知道盛如翡喜欢什么,平日里盛如翡除了练剑,便没有别的事情做了,加上辟谷,也没见盛如翡怎么吃过东西。 他捧着许多点心在盛如翡院子外面,在想着怎么开口,他其实是想让盛如翡别跟着他,但是估计不太可能,只能尽量让盛如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下山历练,是不许外出的。 但是规矩只是做做样子,弟子们下山哪有不好奇的,基本上默认了可以去换些东西之类的,只是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据说这么多年,遵守的只有盛如翡,盛如翡对三千世似乎并不好奇,这么多年未曾违反过门规。 简直是行走的扶光弟子楷模。 房间里,盛如翡看着小人儿抱着许多东西,在他院子门口晃来晃去,不知道在纠结些什么。 不知道抱着的是什么,很快他就知道了,是点心,因为小人儿一边纠结一边顺手捞了两块出来填进了嘴巴里。 然后他看着小人儿腾出来一只手敲了敲门,他的院门随之响了。 林似锦在纠结的时候不小心吃了两块点心,他低头看一眼自己怀里,还好看不出来,少一两块也无妨,于是他放心的敲了门。 院门打开,盛如翡没有穿外袍,白色的发丝散在身侧,那张冷艳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视线落在他身上,又看向他怀里的点心。 林似锦喊了一句“师兄”,对上盛如翡的视线,把怀里的点心向前送了送,“十六师兄,这个给你。” “我特意去问经阁给你买的。” 林似锦把点心往前送,见盛如翡并没有接,而是目光落在他唇边,视线略微顿了顿。 他下意识地用手去碰唇边,摸到了一块点心屑。 “……” 空气中气氛略微凝固,林似锦有点尴尬,脸上红了些许,看盛如翡一直都是冷淡的表情,他硬着头皮把点心屑蹭掉。 盛如翡给他让开了地方,他便跟着进去了,把点心放在桌子上,上面放的还有典籍,他扫了一眼,感觉略有些眼熟,像是长老上课讲的典籍。 “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啊。”他顺口问。 “整理典籍。” 林似锦“哦”一声,他只是随口问一句,主要是过来跟盛如翡商量别的事,他有些不自在,看着盛如翡手腕处的红线,试探地开口。 “师兄,我过来找你,是有事想要跟你商量。” 对上盛如翡的目光,他道:“我整日待在山上,未曾出去过,就上次一次,这次我想去山下转转,我听闻他们说,往日师兄带领弟子历练,未曾责怪过他们外出。” 林似锦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瞅盛如翡一眼,“师兄可不可以通融通融,我只是去买些点心和小人儿书,不会乱跑。” 听到对方这么说,盛如翡回想起来,小人儿似乎很喜欢看小人儿书,他道:“你修为低,在城中遇到危险,会毫无招架之力。” 这便是平常不好好练剑的后果。 林似锦这个月以来其实已经算得上勤快了,他也有跟着练剑,勉勉强强的学会了御剑,还有各种用来逃跑的法术,他都比较擅长,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差的很远。 “我学了很多逃跑的法术,遇到危险了可以逃跑。” “修为有差距,逃跑也没用。” 对方很快就能追上,逃跑毫无意义。 “但是也没有人追杀我啊,我与人无冤无仇……”林似锦想到了自己在原著的结局,不过他和盛如翡的婚书现在也无人知晓。 “而且我们还有魂契呢,这样,若是我没有按时回来,你用魂契召我回来便是。” 盛如翡朝他看过来,视线略微停顿片刻,面上看起来依旧冷淡,“我们之前约法,我不可触碰红线。” “约法三章是说不可随意触碰红线,如果是特殊时期的话可以例外,”林似锦现在满脑子想着盛如翡不用跟着他,他简直不要太开心,随口道,“若是我没有回来,你便用魂契召我回去。” 盛如翡看着他问:“我可以碰红线?” 林似锦:“可以。” “若是你没有回来,我便用魂契召你回来,若是你违反规矩,我可以在特殊时期触碰红线。” 盛如翡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情绪未变。 林似锦听着好像没什么毛病,但是莫名觉得又有些怪怪的,不过盛如翡差不多算是答应他了,他于是抛到了脑后。 “是这样,”他点点头,心情随之好起来,欢快地对盛如翡道,“点心很好吃,你一会可以尝尝。” “师兄,我先回去了。” 说完人便走了,林似锦出了院子,他并没有发现,他手腕处的红线也不知不觉变成了蝴蝶结,随着他的步伐,一颤一颤的跟着欢快地扑腾。 盛如翡一个人坐在桌边,桌上还有少年带来的点心,点心都是问经阁中的上品,他平日里也能够看出来,少年买东西大手大脚,想来是不缺灵石。 少年本身没有做过任务,不知晓灵石难挣,想必是他师尊送去的灵石,供少年想花便花。 奉如皋对待弟子素来严厉,他的几位师兄师姐,包括他,奉如皋从未给过灵石,都是让他们自己凭本事去挣。 他虽然有一些积蓄,但是平日里也不会花灵石去买点心。 盛如翡的目光落那一堆点心上,想起来少年天天抱着点心的模样,总是很欢快。 似乎只是因为吃到好吃的点心,就会很开心。 点心做的精致,上面雕刻的有繁复云纹,送来的有各种口味的,盛如翡面色冷凝,他拿了其中一块,放进了嘴巴里。 好甜。 点心在唇齿之间化开,盛如翡手腕处的红线再次幻化成小人儿,小人儿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便四处扒拉,不知道在找什么,最后找出来了一些碎银。 灵石比银子要值钱的多,可以换很多碎银,小人儿看着自己的一堆碎银,一边慢悠悠地晃腿一边高兴地数银子,数完之后托腮变得惆怅起来。 盛如翡看明白了,这是没钱了。 第11章 第 11 章 林似锦在床边数银子,他只剩下一些碎银,数来数去,原本很高兴,然后数完了碎银,便高兴不起来了。 原先奉如皋给了他一万灵石,现在他只剩下这些碎银,他努力回想自己都买了什么,好像也没怎么花,就这么没了。 现在让他再跟奉如皋要灵石,他不想去长明殿。还在想着,他便收到了传音,是奉如皋让他去一趟长明殿。 男人嗓音冷漠,直接给他传的音。 “现在过来。” 他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把自己的碎银都收拾了,一路慢吞吞地过去,到了长明殿行了礼。 男人在主位上看着他,对他道:“过来。” 桌上有一个黑漆漆的匣子,林似锦看了两眼,不知道奉如皋叫他来做什么,总不会是给他送灵石的吧。 他这么想着,又看一眼桌上的黑匣子,看起来也不像是装灵石的。他又对上奉如皋的视线,看进那双无情无欲的眼眸,他下意识地又收回目光。 “师尊传弟子过来,是为何事?”他问。 奉如皋:“过两日下山历练,我让你师兄随你一起过去,不要惹事,守规矩一些。” 他应一声,小声说,“师尊还有别的事吗。” 隐在暗处的凤卿略微拧眉,他自然见不得有人对他主子这般说话,虽说纯属因为这少年是个不会遮掩情绪的。 明显的是不待见他主子。 偏生他主子对这少年纵容,看样子似乎并不生气。 林似锦不知道凤卿的想法,他纯属是因为太紧张了,并没有顶撞的意思。 何况他都害怕的都不敢看奉如皋。 他离奉如皋很近,能够感受到奉如皋常年练剑身上的冷意,冻得他感觉身上凉嗖嗖的。 他只想赶紧说完离开。 “把这个带上。” 男人冷白的指骨放在了黑匣子上,把盒子外盖掀开了,里面是一块通体剔透的白玉。上面有繁复精致的图案,他看不明白是什么寓意,似乎烙底的还有字。 即便他不懂得,也能依稀感觉出来这是一块上品玉。 他正要伸手去接,奉如皋却避开了他的手,白玉上连着红绳,奉如皋指尖穿过他的腰封,亲自帮他系上了。 林似锦此时是站着的,奉如皋为他系玉佩,他觉得十分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合适,背脊整个僵直,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多谢师尊。”他这么小声说一句。 还不知道这个玉佩是做什么的,他只管收了便是。 奉如皋目光在他脸上略微停顿了一会,淡声问他,“灵石还够不够。” 林似锦觉得今天奉如皋有点反常,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现在也顾不上灵石了,他说了个“够”,只想赶紧离开这座长明殿。 “师尊还有事吗。” 林似锦指尖摩挲着自己袖口的金纹,察觉到对方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对方沉默片刻,才开口道。 “下去吧。” 他于是行了弟子礼便告退了,出了长明殿,走路的时候感觉有点重,又低头看自己腰上的玉,把玉取下来了。 随之后知后觉的有一丢丢后悔,方才太紧张,他哪还有灵石,现在完全是穷光蛋。 到了下山的日子,难得盛如翡没有过来叫他早起。他如愿地睡到了辰时才起床,简单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其实只用收拾自己的碎银和一把剑就够了。 他们首先在弟子峰集合,那里停着一座巨大的纸船。纸船上面有繁复的花纹,像是鎏金点缀一般熠熠生辉。 他看到了盛如翡,盛如翡总是被人群围绕,于是他上了纸船没有去找盛如翡,寻了个安静的角落,自己怀里还揣着两本小人儿书,准备去罗刹城里书铺里买下一册。 林似锦老远看见了景秋鸿,跟景秋鸿招了招手,景秋鸿噔噔噔上船便过来找他了。 他们两个看书口味不太一样,林似锦喜欢看拯救天下苍生的那种,或者是搞笑有意思的,情情爱爱的他不爱看。 景秋鸿喜欢看一个男主很多个女主的那种,俗称后宫小册,他们两个一般不会看对方的,不过实在无聊了也会换着看。 比如现在。 “我们去罗刹城里有什么任务?”林似锦一边跟景秋鸿交换册子一边问。 “听说是那里城主的一件法器被偷了,和妖邪有关,命我们过去清除妖邪。” 他们两个互相交换小人儿书,两个人因为坐在一起,脑袋凑的很近,他们两个正在互相吐槽,都看不上对方看的小人儿书。 “你看看你这上面,上面的姐姐都长的一个样,就是换了个发型,你能分出来哪个是哪个吗?” 景秋鸿:“我当然能分清了!最漂亮的是女主,就是这个。” 他还要凑过去了看,手腕处的红线突然一动,红线缠绕着他拽了拽,把他要凑过去的身体稍微拽回来一点。 林似锦下意识地扭头,发现盛如翡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 对方一拽红线,他便下意识地想,他是不是犯了什么错,不是说了不守规矩的时候才能拽红线? 他看了眼景秋鸿的小人儿书,上面的姐姐穿的都是露肩流仙裙,可能盛如翡又以为他在看什么不正常的书。 “你师兄什么时候过来的?” 景秋鸿把书收了起来,说,“他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 “我过去看看,”林似锦站起身,他到了盛如翡面前,这边人少,只有他们两个。 “我方才在跟景秋鸿换小人儿书,没有看什么不正经的,我们两个人看的书都很正经。”林似锦这么解释。 他说完便要走,手腕处的红线又拽住他,盛如翡喊他,“站住。” 他不明所以的转过身。 盛如翡面色冷淡,唇线略微有些僵硬,从怀里掏出来两本皱巴巴的书册,约摸能看清上面画的有歪歪扭扭的小人儿,把书册递给他。 “在这里看。” “……” 林似锦有点惊讶了,他知道盛如翡一向管的宽,估计认为他跟景秋鸿是狐朋狗友。不过盛如翡居然会给他准备小人儿书,真是难得,他有点好奇,于是接了过来。 书册看上去非常旧了,林似锦翻了两页,发现是非常俗套的故事,这小人儿书估计有一些年代了,上面的字都有些看不清楚。 盛如翡看着一边少年在翻看小人儿书,难得老实一会儿,这书册还是他去藏书阁找的,找了两层楼才找出来这么两本。 虽然他看不出来这书有什么意思,不过是随手画出来的,讲的故事也很无聊。 林似锦也觉得无聊,这更像是功法吧,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景秋鸿那里的一群双胞胎姐姐好看呢。 于是他把书册还给了盛如翡,“十六师兄,你这两本我早就看过了,景秋鸿那里有我没看过的,我去找他,不会乱跑。” 少年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盛如翡指尖捧着两册书,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控制红线把人拽回来。 他在原地站着,看着少年又回去,和另一个人相谈甚欢,很容易便被逗的笑起来。 纸鹤在浮云中穿行,很快飞离了座座矗立的山峰,穿过霭霭白雾,到了罗刹城上方。 他们这次出行有二十多名弟子,是分好组的,第一日不必去城主府,他们在客栈先休整打听城内的情况。 客栈有两个人一间,也有一个人一间的,盛如翡和林似锦他们两人不是掌门门下的弟子,因此为他们安排的都是单间的房间。 林似锦待不住,三千世有整整五十座城池,其中都城有十二座,罗刹城便是十二座都城之一。 这边很热闹,他带了自己的碎银,估计钱不够他买一本书的。景秋鸿还在客栈门口等着他,他在一众弟子里,只跟盛如翡稍微熟一些。 于是把主意打在了盛如翡身上。 他敲了敲门,盛如翡便给他开了门,他有点不好意思,问道:“十六师兄,你可不可以借我一些灵石,等我回峰里便还你。” “不借多,我出去买一些东西。” 盛如翡:“买什么。” 自然是买东西,他身上的碎银可能只够买一本书的。 “我想买小人儿书。” 林似锦想了想,“还有点心,还要打听消息,还有路上可能会看见喜欢的……” 不过他是问盛如翡借灵石,自然不能借多。盛如翡身为主角受,按理说不会缺灵石,就是不知道愿不愿意借给他。 他这时还不知晓盛如翡是个穷鬼,盛如翡最后只给他拿了十几块灵石,差不多够他买两本书和一包点心的。 盛如翡:“城中打听消息有人做,书不必买多,点心客栈里也有。” 林似锦觉得有点少,不过盛如翡愿意借给他就不错了,他还是挺开心的。他说了“知道了”,拿着盛如翡给他的灵石下了楼。 下楼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盛如翡一个人在二楼上站着,还没有回去,因为生来白发,所以少年穿了带兜帽的长袍,看上去孤零零的。 林似锦有那么一刻,想要问盛如翡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很快这个念头便抛到了脑后。 他出了客栈。 盛如翡在二楼看着少年离开,他也需要出去。三千世里的五十城和他们仙门是合作关系,很多时候当政者的话不一定可信,他们一般都会提前过来打听清楚城中的情况。 罗刹城算得上繁华,盛如翡穿着兜帽长袍,遮住了他异于常人的白发,在仙门里白发是天生剑骨的标志,在凡世中却是令人害怕的异类。 他并未逛过都城,指尖握着自己的长剑,想起来少年说他找的小人儿书无聊,他怀里还揣着那两本书册。 这般想着,他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家书铺前,踩着黑靴脚步略微停顿。 第12章 第 12 章 他们过来的时候正是傍晚,林似锦出了客栈看到了景秋鸿,他们两个人一起上了街。 现在时辰算不上晚,他们还可以逛好一会,于是两个人都没有着急,他们边走边逛,看见哪里热闹便往哪里钻。 “这城中最近不太平,我们不要待的太晚,据说正是因为有妖邪才让我们过来的。” 林似锦知道,他看见街上很热闹,尤其是不远处的告示栏上,围绕了许多人,许多行人都在窃窃私语。 “那边是什么,城中的告示?” 景秋鸿也顺着看了一眼,“应该是,我们过去看看。” 林似锦还在看街边卖的点心,见景秋鸿要过去凑热闹,他也跟着过去了。 他们两个从人群里挤进去,告示栏上有很多文字,还贴的有两张带人像的。即便林似锦看不太懂,但还是明白被挂在这上面,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 “被挂上去的都是悬赏的通缉犯。” 林似锦目光落在人像上,略有些惊讶,惊讶的是通缉犯的长相。 不知道是不是画师过度美化,画像上的男人一身雪衣,眉眼温柔含情,眼尾一颗小痣,衬映着五官更加夺目。男人身形笼罩着一层矜贵气质,唇角略微扬起来,笑容令水墨都失了一层颜色。 这幅画换个背景,说是哪家走失的王爷皇子也一定会有人信。 底下有数字是悬赏金额,林似锦数了数,一、二、三、四、五……整整二十万灵石。 最上方写的有名字,但是被墨水糊住了,林似锦下意识地想起来原著描写的,其中之一的股票攻,赏金二十万的妖邪君夜芜。 不会这个就是君夜芜吧?如果君夜芜在这座城中,他已经预料到原著的狗血会洒过来了。 景秋鸿见他一直盯着看,给他解释道:“这悬赏像是许久之前的了,君夜芜的悬赏每个城里贴的都有,悬赏贴出来已经有数年,但是至今没有人能抓住他。” 还真是君夜芜? 林似锦听闻每个城里贴的都有,放下心来,然后又移开视线看向旁边的另一张悬赏令,看清人之后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是……”林似锦指了指另一幅悬赏令,上面的少年剑眉星目,眉眼之间带着几分邪气,抱剑脸上擦出来一条血迹,眼神阴沉狠戾。 “是薛师兄,”景秋鸿早就收到消息了,他惊讶于林似锦居然不知道,不过想来林似锦不怎么和弟子峰里的弟子接触,盛如翡兴许也没有告诉他。 “就在十天前,薛师兄越狱了,逃离了禁行山。越狱意味着反叛扶光,于是扶光对外贴了悬赏令。” 活捉薛凝,可得十万灵石。 “我估计薛师兄是在禁行山待不下去,”景秋鸿想了一下薛凝的性子,向来不喜欢被拘束住,禁行山相当于变相的监狱,那里寸草不生,薛凝自然待不下去。 “那薛凝现在在哪?”林似锦后知后觉地觉得危险,要是薛凝过来报仇,他和盛如翡估计都跑不了。 果然,既然是股票攻,自然没有那么容易挂掉。 “我怎么知道,听说他去了魔修那边,掌门得知之后气的把落云峰的殿砸烂了一座。” 林似锦:“……” 虽然但是,掌门确实有点惨,毕竟是亲手培养出来的弟子。不过他稍微放下心来,只要不在罗刹城就好,他不想历练有去无回。 “幸好这两个人不是采花贼,不然怕是有女子被轻薄了都不舍得报官抓人。” 后面有不少人在议论,林似锦和景秋鸿看了热闹便出来了,他们还要过去书铺,而且他还要去茶馆打听消息。 路过点心铺,凡世的点心做的更加有特色,比如罗刹城黑牡丹盛名,便把各种点心做成了牡丹花的样子,上面印的还有各种美人。 美人看起来便赏心悦目,林似锦买了一盒,点心还是热腾腾的,他平日里自己是买一盒的。 脑海里浮现出来盛如翡在客栈二楼孤零零站着的模样,他有些犹豫,最后多拿了一盒。 热腾腾的点心,闻起来又香又甜,没有人会不喜欢。 景秋鸿不喜欢吃点心,已经去了旁边的书铺,城中有好几家书铺,他们不一定逛的完。 “小公子,小心烫到手呀,记得放凉了再吃。” 卖点心的姑娘帮他包好了,他笑着说了“谢谢”,捧着自己的点心便直接转身。 林似锦眼角似乎瞟到了一角白色长袍,他转身的时候差点撞到人,映入眼帘的是白色雪浪银纹的衣襟,鼻尖处闻到了浅淡的血腥味。 他心里有些发毛,瞬间防备起来,还未等他向后退,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握住了他的胳膊,耳边传来一句温柔的男声。 “小公子,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面前的男人戴着帷帽遮住了脸,指骨不轻不重地握着他的胳膊,力道有些大,林似锦感觉自己的胳膊有点疼。 似乎是注意到他表情有异,对方慢慢地松开了他,声音依旧温柔,听起来像是能够抚平人的所有负面情绪。 “是不是弄疼你了。” 林似锦本能的感觉到有些危险,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一些,只有他一个人,他心里防备,说了个“没事”,抱着自己的点心姿态防备。 “林似锦——” 景秋鸿在不远处喊他,他连忙过去了,和戴帷帽的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扫了对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帷帽正好被风吹着刮起来。 他扫到了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男人眼尾还有一颗朱红色的小痣。 男人眉眼弯弯,眼眸温柔,瞥着他笑了。 林似锦心里下意识地和方才看到的通缉令进行对比,眉眼不一样,痣的位置也不一样,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一定是他想多了。 景秋鸿在跟他招手,怀里捧了好几本小人儿书,心情激动,“我找到了好几本,你快过来看看。” 林似锦闻言来了兴致,跟同伴在一起多少安心一些,不过他买了两盒点心已经不剩下多少灵石了,剩下的钱只够买一本书。 原先说打听消息,林似锦也没了银子,他便决定先回去。路上捧着热乎乎的点心,手指都捧的温热,他于是拿了一块尝。 完全忘记了卖点心的姑娘提醒过的“记得放凉了再吃”。 点心里面的热浆流进嗓眼里,比蜜饯还要香甜,但也是真的烫,林似锦被烫的咳嗽了两声,旁边的景秋鸿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吃点心呛着了?”景秋鸿担心他,连忙递了手帕过去。 林似锦咳嗽的脸都红了,他嗓子里火辣辣的疼,似乎有些肿了,说话都含糊不清。 “点心……是……烫、的。” 他一路上都在因为烫到嗓子了而郁郁寡欢,话都说不清楚了,嗓子一直干涩的疼,估计被灼地不轻。 剩下的点心也没吃,回到客栈在门口看到盛如翡的时候,那一声“十六师兄”都没有喊出来。 盛如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看出来了对方明显是在等他,他费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 “你找、我?”嗓音听起来很低。 盛如翡方才目睹了小人儿自己吃点心呛着了,他大约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开口问了。 “嗓子怎么回事?” “点、心,烫,”林似锦想起来自己给盛如翡买了点心,于是把其中一个包好的递给盛如翡。 他指尖指了指点心,大着舌头说,“凉、再,吃。” 盛如翡捧着热乎乎的点心,视线略有些意外,面上依旧冷淡,“给我的?” 指尖略微收紧,看向对面的少年。 林似锦点点头,他用令牌开了自己房间的门,没管跟进来的盛如翡,自己先倒了两杯凉茶,凉茶下肚之后,嗓子依旧还是疼,但是没有那么强烈了。 他喝完之后才想起来盛如翡,盛如翡随着他一同进来,他喝茶的时候对方就在旁边看着。 林似锦现在不想说话,他等着盛如翡开口。 盛如翡:“晚上我们要一同去城主府,宿师兄他们已经提前过去了。” 不用说,盛如翡肯定是为了等他,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准备从自己储物袋里找找有没有能用的药。 他面前多了一道阴影,盛如翡走到了他面前,眼眸垂着,指尖轻轻地碰到他的下颌,“张嘴。” 知道盛如翡是想帮他看嗓子,他想起来之前盛如翡用的药,是什么妖兽的口水,不会让他吃妖兽的口水吧? 林似锦挣扎起来,对盛如翡强调,“不、吃,口水。” 盛如翡指尖略微顿了顿,“嗯”了一声,听懂了他的意思,“不用上次的药。” 他于是放下心来,察觉到自己的下颌被捏住,薄茧烙在皮肤上,感觉有点不舒服。他抬眸对上盛如翡的眼底,发现对方褐色的眼眸似乎比平时深一些。 “别动。”少年声音冷淡。 林似锦没动,他不知道盛如翡要做什么,下一秒,对方的指尖探入了他的唇齿之间。 第13章 第 13 章 “唔唔……”他下意识想要咬人,对上盛如翡那张冷艳正经的脸,他牙齿碰到盛如翡的指尖,又慢慢地松开了。 盛如翡不至于耍他,对方一直是垂着眼眸,指尖原本便有薄茧,如今更加明显的能够感觉到。 他虽然觉得难受,但是知道盛如翡是在帮他,便没有挣扎了。 唇齿被迫张着,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盛如翡指尖上的茧子,滚烫又粗砺,碰到的时候有一些疼。 原本还只是感觉不舒服,后来好像变了个意思,他莫名觉得非常不自在,耳尖都在跟着发热。盛如翡依旧表情未变,神色看起来很认真,他嘴巴里凉冰冰的,逐渐不疼了。 坐在桌边被迫抬起头的少年眉眼湿润了些许,本就生的惹人怜爱,那一双茶色的眼里带着些许埋怨,耳尖红了个彻底,唇色也比平日里更加红艳。 等到盛如翡松开他,他嗓子确实不疼了,他瞥了一眼盛如翡的指尖,有点不好意思。 希望不要再有下次了,他怎么总是在盛如翡面前丢脸。 “十六师兄……麻烦你了。” 盛如翡表情冷漠,听着少年小声跟他道谢,他指尖略微摩挲,视线在少年的红唇上停顿了一刻,然后很快移开了视线。 “没事。” 他嗓音没有变化。 “收拾好了现在便过去。” 林似锦嗓子又能发出来声音了,原本的不高兴一扫而空,又不需要怎么收拾,拿着剑便跟着盛如翡一同下去了。 他们两个人手腕处的红线随着两人的动作不断变换,林似锦走路向来不规矩,城主府离的并不远,他们两个是直接走过去。 罗刹城中有夜市,林似锦略有些好奇,两边卖的什么都有,他白天还没有逛够呢,总是这边看看那边看看。 他走的远了,手腕处的红线便会拽着他轻轻扯他,甚至还会松开一点点,戳戳他,不让他总是四处乱蹦。 盛如翡第一次见有人这么爱凑热闹,仿佛什么都没见过,看什么都很新鲜。往日里他只需要走自己的路就够了,没有弟子用他这么操心。 现在不太一样,他的视线必须要一直落在不远处的少年身上,不然一会儿不看,说不定就找不到了。 林似锦被红线戳了也没反应,因为他知道自己碰不到红线,若是能碰到红线,他肯定跟这烦人的红线打一架。 “十六师兄,我们要在城中待几日回去?” 他觉得还是凡世中热闹,在扶光只有他和盛如翡在孤零零的长皋峰,盛如翡也不怎么理他,奉如皋也不怎么搭理他,他与其他弟子也不怎么熟。 “暂时不知,城中有任务,完成任务了便回去。” 林似锦“哦”一声,他还不知道是什么任务,本来要开口问,又被远处雕栏二楼传出的琵琶声吸引了注意力。 琵琶声婉转悠扬,一声又一声,唱的是欢快的调子,拨的人心弦跟着颤动。 林似锦第一次见到有人弹琵琶,和他以往听过的不太一样,很让人惊艳,毕竟现在身处的是完全盛行古乐器的时代。 他这般走了神,便没有注意到疾行的马车,马车上有罗刹图腾,见行者绕道。他耳边有劲风擦过,还有马蹄踩在官道上的重蹄声。 “不知晓看路?”林似锦还没来得及躲开,手腕上的红线便扯着他把他扯回来了,盛如翡没有把控好力度,扯红线的时候用力了些,他整个人像是不倒翁一样在原地晃了好几下才停下来。 “娘亲你看!那个哥哥在干什么呀。”有小孩指着他好奇道。 周围的行人都有些好奇的朝他看过来,林似锦非常尴尬,脸色都红了些许,最后伸手扯了一下盛如翡的袖子,才停下来。 他扯盛如翡袖子的时候,盛如翡明显想避开,不过最后没动。 “我自己会走,”他对盛如翡这么说。 盛如翡看他一眼,嗓音冷淡,“光是这一段路,你有四五次都险些撞到人、三次险些溅到油,两次差点被路边的石头拌到。” 那都是差点,他又不是避不开,他对上盛如翡的目光,不高兴地提建议,“那你也不能总是扯红线拽我,魂契不是这般用的。” 盛如翡没搭理他,不过缠在他手腕处的红线略微松了一些,垂下来的部分软软地蹭着他的手指。 他满意了,觉得盛如翡有时候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又问,“为何在夜市中还会有马车。” “是城主府的人。”盛如翡道,“十二座都城中,每座城都有代表城主的图纹,见城主府的图纹需退避。” 林似锦“哦”了一声,接下来一路老实了许多,跟着盛如翡到了城主府。 说是城主府,其实规模程度和王宫差不多,朱墙束阁,檐牙高啄,城主府为他们设宴,他们进去之后便有人领他们过去。 这种宴会除了他们扶光弟子之外,来的便是城主府的人。林似锦和盛如翡的座位在一起,他就坐在盛如翡旁边。 宿莲还有景秋鸿他们在对面,和他们离得并不远,来的似乎还有一些别的宗门的弟子,看来城主并不止找了他们。 “看那边穿着兜帽袍遮住头发的……可是扶光的盛流光?” “去年四峰剑会的第一名,据说容貌生的无比貌美……孤芳艳压白玉京。” 又开始了,凡是有盛如翡在的地方,总是很吸引注意力,毕竟盛如翡除了貌美,天赋和修为也很厉害。 “他天生剑骨,你可知道天生剑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练剑天赋极高,除此之外……天性也会比人薄凉三分。” 林似锦面前摆了十几道精美的饭菜,他还没有动筷子,盛如翡便拿掉了他的筷子,不许他吃这里的饭菜。 饭菜不能吃,更不要说酒水了。林似锦有点无语,这般不知道来这宴会做什么的。宿莲他们在与城主交谈,不知道说些什么,看上去神色凝重。 他的注意力被跳舞的花旦吸引,宴上还有琴师,琴师是名男子,戴着帷帽,一身白色银浪纹长袍,身姿修长挺拔,不知为何有些眼熟。 他觉得有些像白日里撞他的那名男子,于是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像。 这般看了一会,他手腕处的红线慢慢地缠绕收紧,某人拽着他让他收回视线。 他下意识地便看向一边的盛如翡,见盛如翡神色冰冷,“不准乱看。” 这也不准那也不准。 林似锦有点不高兴,不过这是在外面,他勉强听盛如翡的,毕竟盛如翡修为比他高许多,更能察觉出来危险。 “我去宿莲师兄那边。”他跟盛如翡待着觉得无聊,宿莲那边有景秋鸿,而且也是他们自己门里的弟子,不会有什么差错。 盛如翡微微拧眉,倒也没有说什么,他还没有起身,发现手腕处的红线像是固定住了,不会自动变长,拉着他想把他拉回座位。 他拽了拽,压根摸不到红线,于是他握着盛如翡的手碰到红线,然后把红线拉长了。 林似锦很满意红线的听话,碰到盛如翡的指尖,把盛如翡的指尖又放回去。 “师兄有事再叫我,不要随意动红线。” 盛如翡还在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表情冷漠。 他心大的走了,留盛如翡一个人在原地,盛如翡的视线一直都落在他身上,他估计盛如翡是担心他,也没有当一回事。 盛如翡看着少年走了,像一只扑腾的蝴蝶,总是飞来飞去,他一会不抓紧就会从他身边飞走。 他没办法长久让蝴蝶为他停留太久。 林似锦先是过来找景秋鸿,他和景秋鸿的位置离琴师很近,他和景秋鸿正说着话,空隙中看了那琴师一眼。 四周安静下来,仿佛只剩下他与那琴师。琴师帷帽下的那张脸露出来,男子眉目如画温柔矜贵,眼尾一颗小痣,五官精致夺目,目光落在他身上,唇角慢慢地扬起来。 林似锦……林似锦看直了眼。 然后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琴师走过去。 他身体在这一刻失去了自主权,他心里有个小人儿在啊啊啊啊地叫唤,感觉到了不妙,琴师转瞬之间已经不在原地,他也随之出了正殿。 林似锦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出去,身体略有些僵硬,城主府非常大,殿外漆黑一片,不知为何许多地方都没有点灯。 他也约摸知道了,方才的琴师肯定有问题。 手腕处的红线还在,他稍微安心一些,当一脚踏进黑暗里,他背后浸出凉意,耳边传来一声低沉悦耳的笑声。 “小美人,你方才是在看我吗?” 他的腰上多了一只手,有气息落在他耳边,对方扣住他的腰,轻而易举地抱着他转了个身。 林似锦吓得魂都要出来了,他这时候身体回来了控制权,下意识地挣扎,眼角扫到一张熟悉的脸,正是方才殿中弹琴的琴师。 “松手——” 林似锦指尖还没有碰到自己的剑,对方轻而易举地握住了他的指尖,他对上男人温柔的眉眼,男人盯着他的脸看,指尖捏住他的下颌。 他的腮帮子传来疼痛,男人看了一会,嗓音带着兴味,“这张脸……生得倒是不错,就是看起来不够聪明。” 拼命挣扎的林似锦闻言瞪着对方,他试图推开对方,对方在他腰上一按,他便没有力气了。 “正好……便由你来试试吧。” 林似锦感觉自己身形一轻,男人和殿外的一切都不见了,他耳边重新传来弟子们的声音,自己眼前依旧在正殿之中。 方才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幻境。 他心里跳个不停,下意识地便想去找盛如翡,回忆着方才男人的模样,心里还在后怕,一心想着要跟自己师兄告状去。 还没有走到半路,他耳边又传来一声笑声,还是方才那道声音。 他仿佛能够感觉到一只无形的手,触碰在他的脖颈上,那只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甚至向上碰了下他的耳垂。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林似锦额头冒出来一层冷汗,他感受到了威胁,对方只需要稍微一用力,就能够掐断他的脖子。 男人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嗓音依旧低沉温柔,听起来却并不那么正经。 “小美人……去勾引你师兄给我看看。” 第14章 第 14 章 林似锦魂都要吓掉了,背后冒出来一股凉意,整个人脚步都有些漂浮。 对方的指尖触碰在他脖颈处的皮肤上,让他溢出来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整个人在原地停下来,男人的指尖向上碰到他的下巴边缘。 “你这张脸不错,做成美人骨兴许很合适。” 原本他还不确定男人的身份,这么一句话,他几乎立刻便知道了。 《少年如翡》里最受欢迎的三位股票攻,分别是薛凝,君夜芜和崔皓雪,三人性格各异。其中薛凝恶劣张扬,君夜芜变态虚伪,崔皓雪表面稳重实际上骨子里偏执。 其中令他印象最深的便是君夜芜。君夜芜身为妖邪圣君,平日里的最大的爱好便是收集美人骨,他十分喜欢美人,更喜欢看美人临死前挣扎难熬的痛苦表情。 不仅如此,君夜芜对人的喜欢也十分的扭曲变态,他对盛如翡是一见钟情,喜欢上盛如翡之后,想尽办法地凌辱他,逼得盛如翡险些与他同归于尽。 原著中盛如翡被君夜芜囚禁了一段时间,后面出来之后整个人几乎都不成人形,也更加让盛如翡坚定了努力修炼的决心。 毕竟两人实力相差悬殊,君夜芜身为妖邪圣君,修炼了将近三百多年,修为和奉如皋不相上下。 这也是即便开出二十万灵石悬赏的高价,这么多年也一直没人抓住他的原因。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原著里可没有这么一段,虽然从他出现在薛凝和盛如翡面前的那一刻,原著就已经偏离,但是这也偏离太多了。 林似锦觉得自己的运气也太差了些,出去买个点心都能撞到大魔头,如今在宴上多看了美人两眼,便被钓出去了。 让他勾引盛如翡做什么?是想抓盛如翡?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愿意。他心里一边生气的想,是不是剧情从盛如翡身上转移到了他身上,一边心里凉嗖嗖的有点害怕。 他可不想被做成美人骨,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疼。 林似锦心里抗拒,他身体被君夜芜控制住,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盛如翡走过去。 还不知道君夜芜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心里砰砰砰跳个不停,眼睛盯着盛如翡的方向,脑海里拼命想着怎么告诉盛如翡。 “不要耍花招,不然……” 君夜芜指尖意味不明地摩挲着他的后颈,嗓音低沉,“我就把这张好看的脸扒下来,让你死的很难看。” 林似锦几乎不敢回头,他现在被控制着也回不了头,整个人心里冰凉凉,听到这句威胁,没出息的小腿肚子抖了抖。 他脑海里不可避免的想着脸怎么扒下来,张开嘴想喊人,但是压根发不出来声音。 君夜芜不过是顺口一说,发现对方吓得脸白了,小腿肚子都在跟着抖,他温柔地笑了一声,又摸摸少年的脸。 “你好好听话,我一会说不定会放了你。” 他哪有选择的权利?方才还在说不会伤害他,都是骗人的。 林似锦心里着急,他每往前走一步,都觉得自己仿佛离死亡近了一步。君夜芜离他离得很近,他能够闻到浅淡的血腥味,他回想起来,君夜芜善于摄魂术。 心智不坚定的人容易被控制,这般是说明他心智不够坚定? 但是他记得原著里盛如翡似乎也被控制过,毕竟君夜芜的摄魂术炉火纯青。后面是盛如翡要毁了自己的修为摆脱君夜芜的控制,君夜芜心疼盛如翡,便解开了。 林似锦想了一下,他不是盛如翡,君夜芜当然不会心疼他。 用自毁修为威胁对方? 他默默地抿唇,不知道怎么自毁修为,而且为了这么个变态,为什么他要牺牲自己。 林似锦隔着人群和盛如翡对视,他朝着盛如翡走过去,心里无比的期待,希望盛如翡能够看出来他身后还跟了个人。 两人在半空中对视,盛如翡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似乎见他们两个人手腕处的红线安然无恙,加上又在自己视线范围内,所以比较放心。 原本无比激动眼巴巴的林似锦:“……” 他心里有点想要吐血,着急的脸色都红了。 盛如翡这个笨蛋,平常不是警惕性很高,怎么还没有发现他身后跟了个人啊啊啊啊。 真是笨蛋师兄。 林似锦一边恨铁不成钢,发现盛如翡收回视线之后,还是隔着人群时不时地看他一眼,手腕处的红线也跟着拽了拽他,似乎是想让他走快点。 可惜他的身体现在不由他做主,若是由他做主,他肯定立刻飞奔到盛如翡那里,赶紧带着人跑路。 盛如翡原本便分了一些注意力给远处的少年,现在发现人自己乖乖地回来了,他唇角略微绷紧,冷冽的气质也跟着收敛的几分。 时不时地朝对方那边看一眼。 林似锦终于走到了盛如翡面前,他身形有些僵硬,这种被人控制的感觉十分不好受,兴许是看他修为低,柿子都挑软的捏。 他就是那颗最软的柿子。 “十六师兄……” “救我”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便又没法发出来声音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盛如翡似乎没有那么冷淡了。 盛如翡在他的座位那里堆了一些点心,他看一眼便明白了,意思是那些可以吃。 他被人控制着,现在哪还有心情吃点心,倒是身后的君夜芜又笑了一声,嗓音里带着几分嘲笑的意思。 对方的目标肯定是盛如翡,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他也不想连累盛如翡。 “去……坐他腿上。” 君夜芜在他耳边这么吩咐,他一边还在想着怎么提醒盛如翡,急得脸色通红,盯着盛如翡恨不得盯出朵花来。 他此时也约摸明白了,可能君夜芜是想控制盛如翡。这个很容易想到,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第一,盛如翡是在座修为最高的,控制了他,他们剩下的弟子很好对付。 第二,可能君夜芜看上了盛如翡,直接带盛如翡不好离开,控制了之后就容易多了。 先不说这次还有许多弟子,有不少人都在关注着他们,他若是坐盛如翡腿上,那便是丢人丢到门外了,何况他为什么要听话。 他才不要做那么丢人的事。 他心里这么想着,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反抗心思,指尖不轻不重地在他耳朵上捏了一下,好疼,他立刻便怂了。 “知、知道了……”他疼的想捂耳朵,小声不争气的妥协。 “十六师兄,我、我有话跟你讲。” 盛如翡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不知为何脸色红了些许,他的目光慢慢地移向少年的耳垂,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指印。 像是被人用力捏出来的。 “我……”林似锦被推着向前了一步,他离盛如翡离的非常近。盛如翡那张放大的脸就在眼前,他一边不争气地害怕到腿软,一边绞尽脑汁地想要最后再争取一下。 “我能不能……” 最后几个字林似锦张了张唇,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他还没有说出来,盛如翡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在这一刻,面前的少年神色冰冷了几分,握着他的手腕猝然使力,他整个人下意识地便向前。 不过是转瞬之间,“砰”地一声,旁边的整个桌子从中间裂开。他整个人撞进盛如翡怀里,盛如翡另一只手握着长剑,长剑未出鞘,一道剑气从桌子向他原来的位置蔓延,地面都跟着出现了一道裂缝。 盛如翡一手箍住了他的腰,身形转瞬之间在原地消失。他脸色有些白,本来以为自己完蛋了,飞起来的时候下意识地便整个人抱紧了盛如翡。 “盛师弟!” 远处传来他们门里弟子的声音,盛如翡把他放在安全的地方,脸色变得冰冷阴沉,“宴上有妖邪混入其中,尚未显出身形。” 这么一句话,宴上立刻便惊乱起来,宿莲反应最快,当即在原地布下了一道结界,所有弟子的剑顷刻之间便拔了出来。 林似锦现在还有些惊魂不定,他倒是没有再感觉到君夜芜,似乎从他被盛如翡拉住的那一刻便不见了。 心里此时有些欣慰,幸亏盛如翡到最后察觉出来了不对。 他在盛如翡身后,轻轻拽住了盛如翡的袖子,偷偷瞅一眼盛如翡的表情,盛如翡平常脸色便是冷冰冰的,此时多了几分阴沉,看上去有些吓人。 林似锦觉得最危险的其实是盛如翡,毕竟君夜芜的目标是盛如翡,如今盛如翡还在他面前保护他。 “师兄,要不我们去宿莲师兄那边吧,方才的琴师便是妖邪混进来的,他的目标可能是你。” 他还在轻轻扯着盛如翡的袖子,不敢离盛如翡太远,盛如翡的剑虽然如人一般冰冷,但是关键时刻还是非常靠谱的。 林似锦心跳还没有平复下来,勉强维持着镇定不至于让自己太丢脸,只是握着盛如翡袖子的指尖暴露了些许,细白的指尖还在发抖。 他拽着的少年扭过头来,目光又落在他的脖颈上,眼里沉了几分,嗓音冰冷。 “他碰你了?” 第15章 第 15 章 林似锦被问的卡壳了一瞬,他下意识地顺着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襟,原本并不明显的指印,在衣襟边缘变得明显起来,已经隐约发青了。 君夜芜捏他脖子的时候他还没有什么感觉,可能当时太紧张了,如今也不疼了。 他觉得被问这个问题有点尴尬,虽然君夜芜确实对他动手动脚的,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呀。 “师兄,我们回去再说,现在这边还危险……” 未等他说完,一边的结界出现一声动静,正殿里的几个舞姬全部都幻化成了黑雾,殿里跟着混乱起来。 有宿莲他们在,没一会便平复了,城主府的护卫围了一层又一层,宿莲和城主商议完了便过来找他们。 “你们二人有没有事?” 林似锦摇摇头,他没受什么伤。 盛如翡的视线还落在结界破开的地方,闻言收回视线,回复道,“我们二人无妨,城主那边可有大碍。” “人倒是没事,方才那些舞姬都是幻术幻化而成,在结界破的时候一同消失了。具体那些妖邪目的是什么,还有待查看。” 宿莲还有的忙,显然没时间跟他们多说,见两人安然无恙,放下心来,让他们先回客栈。 景秋鸿也吓得不行,见他们没事松了口气,和林似锦打了招呼,打算留下来给宿莲帮忙。 城主府只剩余几名弟子,他们剩余的弟子先回去了,尤其是林似锦和盛如翡,被作为他们重点保护的对象。 毕竟他们两人方才与妖邪有牵扯,他们扶光向来以保护弟子的周全为先。 林似锦跟着盛如翡回去,路上他手腕处的红线多缠绕了两圈,一直贴在他手腕内侧,盛如翡也一直离他很近。 回去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在客栈和房间各布了一层结界。他被红线拽着扯进了盛如翡的房间,桌上点了蜡烛,盛如翡把剑放下来。 林似锦知道盛如翡是想问他事情的经过,他不等盛如翡问,便一五一十地说了。 “我去买点心的时候撞到了人,他当时跟我道歉,我看到了他的脸,然后宴会上我觉得琴师像是他,便多看了两眼。” “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中了他的幻术,身体便不受控制了。” “不过我知道了他的身份,是妖邪圣君君夜芜。” 盛如翡静静地听着,用蜡烛对了烛台,把床边的灯也点亮了,闻言看向他。 眼里情绪十分明显,是在问他为何知道。 “因为他威胁我,说如果不听话就把我做成美人骨,”林似锦回忆起来还有点害怕,下意识地朝盛如翡那边走了两步,“会摄魂术,喜爱收集美人骨,不都是通缉令上写的。” 这两样通缉令上写的都有,而且君夜芜的通缉令遍布每一座城。 “过来。”盛如翡并未回答,唤他一声,用红线轻微地拽了拽他。 林似锦手腕被拽着,他被迫往前走,不过他经历这一番,也觉得没有安全感,离盛如翡近点好,欢快地便过去了。 他坐在盛如翡旁边,旁边的烛光跳跃,他眨了眨眼,“师兄,方才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盛如翡“嗯”一声,“一会我会给宿莲师兄传音。” 听见盛如翡这么说,他放下来心,剩下的就不用他管了。 盛如翡就在他旁边,还一直盯着他看,他被盛如翡看的有些不自在,对方手伸过来,他感觉自己耳垂被碰了一下。 少年垂眸看着他,烛光映着那张脸,褐色的眼珠显不出来情绪,指尖触碰着他的耳垂,粗糙的指腹碰在皮肤上面,略有些滚烫。 “除了耳朵和脖子,还有哪里。” 又回到了这个问题,林似锦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像是丈夫质问被轻薄的妻子,仿佛是要提剑过去寻仇。 他张了张口,含糊道:“他在幻境里抱了我一下,其他的没有了。” 盛如翡嗓音平淡:“抱了哪里。” 问那么清楚干什么,但是想也知道盛如翡是担心他,毕竟在外他是师弟,盛如翡身为师兄自然要照顾好他。 “就是抱了一下……” 抱人还能抱哪里,他还在这么想着,听到盛如翡道,“衣服脱了。” 林似锦立刻便愣住了,他对上盛如翡的视线,发现盛如翡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知道为什么要脱衣服。 难不成是看他身上有没有痕迹? 他这么想着,略微犹豫,还是更相信盛如翡,把外袍脱了。 “师兄,脱衣服做什么?” 盛如翡并未回答,只道,“只用脱上身。” 修仙之人的衣袍繁复,林似锦早上穿衣服都要穿好久,后面他为了省事,里面的衣襟系带都是随意系,系的并不规整。 他一边“哦”一声,一边解自己的衣襟,中衣也解开,脖子上的於痕便明显了。他自己看了一眼,摸了一下,倒是不疼了。 奉如皋给他准备的也有药,他一会找找,涂上去两天便能好。 眼看着少年要解里衫,漂亮的锁骨显露出来,流畅而精致,锁骨边缘有一颗小痣,隐约能看出来清瘦的身形。 林似锦还在解自己的里衫,对面的盛如翡突然出声“停下”,他动作顿住,不解地看向盛如翡。 “只用脱掉中衣就可以,”盛如翡看着他,褐色的眼珠冷凝了几分,把他散开的里衣衣襟又合上了,指尖蹭到他的锁骨,他觉得有一些痒。 林似锦下意识地缩脖子,这般脸颊也蹭到了盛如翡的手指,看起来像是他在跟盛如翡撒娇,他有一些不好意思,听见盛如翡冷淡道。 “未成亲前,不可解亵衣给人看。” 原来说的脱上衣是只用脱外袍和中衣,是他理解错了。 林似锦:“……” 他又不是女子,为何要遵守这些。就算是女子,如今民风开放,三千世中露肩和高腰的服饰很多,成亲前不可解亵衣已经是八百年前的规矩了。 “师兄,上次在冷泉,我看过你了。” 其实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但还是忍不住想反驳一句。明明盛如翡年纪不大,怎么这么封建古板,他假装为难的看向盛如翡。 “这般我是不是要对你负责。” “你我不同。” 盛如翡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只穿了雪白的里衫,里衫被他合紧了,但是并未完全合紧。少年肌肤像是未化开的雪,三千青丝散在身侧,茶色的眼眸盈盈地看着他,被烛光映着熠熠生辉,充满了鲜活生动的气息。 他想象不出来少年脱衣服给别人看的样子。 “但是我们不是有婚书吗,也不能看?” 林似锦对盛如翡的逻辑略有些无语,怎么听起来好像盛如翡无所谓,但是他不能给别人看一样。 “我们并未正式成亲。”盛如翡这意思是他也不会看。 明明亲都亲过了,规矩还挺多,林似锦心里小声这么说,不敢直接跟盛如翡说。他每次能够感觉到,盛如翡不喜欢他还嘴,每次他还嘴盛如翡都冷着张脸。 林似锦坐在床榻边,旁边都是他的衣服,他腰际的衣服被掀开一点点,少年指尖碰到他腰侧的皮肤,他感觉到一阵疼痛。 “疼——”林似锦下意识地便要躲开,他自己顺着看过去,发现腰侧多了两道指印,盛如翡却按住了他,不让他乱动。 盛如翡收回了指尖,问他:“除了这里,他还碰过你哪里。” 林似锦像是滑溜溜的鱼一样避开了盛如翡的手,他不知道盛如翡要干什么,认真的回想着,当时他挣扎,似乎君夜芜碰了他的后腰。 “还有后面。” 他微微侧过来身子,感觉到后腰一凉,少年的指尖碰在上面,他感觉略有些不自在,能够感觉对方的指腹落在皮肤上。 从腰际蔓延出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林似锦想躲,身后传来盛如翡的声音“别动”,按着他不准乱动。 然后他感觉到了一股凉意,冰冰冷冷的贴在皮肤上,像是能够渗透进骨髓,他疼的想避开盛如翡的手,听盛如翡下一句道。 “你身上被人种了咒,若是不尽快取出来,晚些咒便会融进你身体里。” 闻言林似锦愣住了,他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君夜芜是什么时候在他身上中了咒。 他没来得及多想,下一刻,后腰处传来疼痛,他疼得小声哼唧一声,抓住了一边的被子,一边哼唧一边问盛如翡。 “是什么咒……师兄、我不会死吧。” 他才穿书待了不到三个月,不会像原著里一样活不过两页吧呜呜呜。 趴在床榻上的少年衣摆微微向上掀起来,露出来一截极细的腰肢,白净的皮肤上有两处碍眼的指印,指印上面有若有若无的黑气缭绕。 盛如翡指尖刚碰上去,少年便开始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小声哼唧。他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耳朵上,只不过是碰了一下,少年耳尖顷刻之间便红了起来。 黑色的咒文从皮肤里抽离,他收回了手,视线从少年身上收回。 盛如翡捏碎了手里的符咒,他又看一眼床榻上的少年。因为他没有回复,这么一小会,少年整个人都蔫了,脸埋在被子里小声嘟囔,嗓音又低又委屈。 “我才活了不到三页……” 盛如翡:“……” 第16章 第 16 章 盛如翡看着少年在他床榻上扑腾,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顿了顿道:“是追踪符咒,已经取出来了。” 剩下一句“不会有事”他没说。 “追踪符咒?” 这名字听起来便很容易理解,应当不是那种下了人便会死的符咒。 林似锦闻言挣扎着起来,他的衣衫还散着一部分,面前的盛如翡对他道,“衣衫穿好。” 他于是又开始穿衣服,把衣服都穿上了,不确定的问,“追踪符咒是能知晓我的位置?” “不止可以知道位置,”盛如翡,“高级符咒,只要对方念咒,还可以随时传唤你。” “君夜芜经常在人身上留咒,尤其是他看上的美人,”盛如翡说着,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小会,“他看上的美人,即便不立刻动手,也会在对方身上留下标记。” 只是通常喜欢的都是长相偏艳丽凌厉的美人,这回像是换了口味。 林似锦摸摸自己的脸,他又瞅一眼盛如翡,这真的是走了盛如翡的剧情,他可不想被君夜芜盯上啊。 “师兄,符咒解了便没事了吗,他会不会再过来找我?” “他应该受了伤,短时间内不会过来。” 盛如翡:“剩下在城中的几日,有我在,我会守着你。” 林似锦觉得盛如翡有些自信了,他们两个在一起,完全是买一送一啊,君夜芜真正感兴趣的依旧是盛如翡,他只是凑巧充个数。 “师兄,万一我们两个人都被抓走了呢?”他问。 盛如翡神色冷漠,“不会有那一日。” “以防万一,今晚你睡在我房间里。” 林似锦闻言抱着被子问,“我们两人要睡一张床?” “我会在一边打坐。” 修士们只有修为低的弟子才会需要睡觉,随着修为的提高,睡眠时间会越来越短,完全可以用打坐代替休息。 “好哦,”林似锦也不想一个人睡,他可不想让君夜芜有机可乘,光是想想心里便发毛,和盛如翡待在一起,要有安全感的多。 没一会,他又忍不住问,“师兄,若是我睡着了被抓走了怎么办。” 盛如翡:“有魂契在,我能感知到你的位置。” “客栈中也有结界,若是有人闯入,会立刻被发觉。” 林似锦放下了心,他自己捏了一道洁净术,平日里他睡觉都是只穿里衣,有时候睡着睡着衣襟便散开了。 这是他第一次跟盛如翡睡一间屋子,有些睡不着,而且白日里发生了那么多事,烛光映照着,他睡不着。 房间里只有盛如翡一个,他要闹也只能闹盛如翡。 “十六师兄,你在做什么。” 他的眼珠子转向盛如翡,发现盛如翡把剑放在了桌子上,剑尖指的是城外的方向,上面还有若有若无的灵气缠绕。 “找妖邪。” 林似锦又从床榻上爬起来,到桌旁,看着盛如翡的剑转来转去,他看不太懂,撑着脑袋在旁边看了一会。 “师兄,你今晚不睡觉了?” 盛如翡“嗯”了一声,等饮冰剑停下来之后便收了灵力,对他道:“你若是困了便去睡,明日还有任务,城主府已经戒严,我们需要过去。” “我睡不着,”林似锦发现桌子上没有他之前给盛如翡买的点心,想起来便问,“师兄,我给你买的点心,你尝了没有。” “未曾,”盛如翡看向他,“饿了?” 林似锦立刻摇摇头,他给盛如翡买的,怎么会再找盛如翡要回来。他只是想问问盛如翡觉得好不好吃。 那可是他忍痛用买小人儿书的银子给盛如翡买的,点心贵着呢。 “你不要忘记尝,”林似锦说了一句,又眨眨眼,感觉有些困了,“我睡觉去了。” 林似锦爬回了床榻,上面还有盛如翡的外袍,他把外袍放在一边,没一会便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没一会又睁开,林似锦抱着被子,看向不远处的盛如翡,“师兄,有烛灯我睡不着。” 盛如翡一直都在留意床榻边的人,闻言便把烛光吹灭了,他坐在一边打坐,屋子里暗下来,透过窗子有些许月光落在床榻上的少年身上。 少年睡觉的时候姿势倒是规矩,抱着被子乖乖地躺着,红唇略微张开,鞋袜都脱了,露出来一截白净的小腿。 盛如翡看一眼床榻上的少年,目光落在少年露在外面的小腿上。少年小腿线条流畅,衬在被子上像是雪锦,脚趾也像是羊脂玉一般,微微蜷缩着。 他看一眼便收回视线,原本是在打坐,如今精神反倒难以集中,总是忍不住地去看床榻上的少年。 少年是他见过最喜欢动的生物,平日里总是动来动去,在他身边不停地扑腾,如今睡着了安静下来,他还有些不习惯。 林似锦其实还没有睡着,他还是不敢睡,尤其是房间里太安静了,盛如翡像是一块活化石,打坐的时候安静如鸡,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还在这般想着,眼睛依旧在闭着,听见了远处传来动静,盛如翡似乎起了身,脚步声很轻,似乎是朝着他过来了。 林似锦能够感觉到对方在床榻前站着,他正准备睁开眼,脚踝处传来灼热的触感,某人握着他的脚踝,把他的脚塞进了被子里。 完全盖着被子有一点热,他有点不高兴,盛如翡刚给他盖好被子,他又悄悄地踢开了。 对方似乎还在床榻边站着,林似锦感觉有目光似乎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然后盛如翡握着他的脚踝,又帮他塞了回去。 林似锦:“……” 盛如翡神情冷淡,看着少年完完全全地在被子里,少年娇贵的要命,若是冻着了可能还会生病。现在这样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来一颗脑袋,看起来胖乎乎的也很讨喜。 他等了一会,发现少年没有再踢被子,满意了许多,转身便要回去。 还没走出去一步,他的袖子被人扯住了,床榻上的少年睁开了眼,顺脚踢开了被子,轻轻地拽着他的袖子,嗓音很小声。 “师兄,你能不能在这里打坐。” 盛如翡在原地站着,“害怕?” 林似锦含糊地应一声,他睡不着,盛如翡在他旁边他更有安全感。 “可不可以呀。”他又拽了拽盛如翡的袖子,扯了两下,嗓音黏糊糊的,听见盛如翡“嗯”了一声,然后掰着他的手指让他松手。 盛如翡在床榻边坐下,他这回放心许多,坐下之后,对方冷不丁的道。 “不许随意撒娇。” 这也要管那也要管,林似锦觉得盛如翡有点烦人,但是盛如翡在他旁边,他很放心,加上又困了,便附和了对方。 “知道了……” 难得这么乖,盛如翡唇角略微绷紧,他闭上眼,不去看床榻上的少年,唇间微动,默默念着心法。 林似锦已经困了,有盛如翡在他旁边,他睡着的很快,半梦半醒间似乎感觉到自己脸被戳了下。 临睡前他还在想,有盛如翡在,他也不会有什么事。 所以当他睁开眼在陌生的环境时,整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林似锦先是感觉到冷,他记得他是盖了被子的,被冻的睁开了眼,入目的是石块堆成的墙壁,向下还有嶙峋散落的白骨。 地上隐约可见斑驳陈旧的血迹,他视线慢慢地聚焦,发现自己的手腕和脚踝都被绑了起来,手腕处隐约传来疼痛。 “醒了?”他似乎是在一个山洞里,这里温度很低,随着一声熟悉温柔的嗓音,面前多了一道人影。 男人一身雪浪银纹长袍,容貌俊逸夺目,眉眼生的像是含情一般温柔,眼尾一颗小痣,如今在垂眸看着他,眼里情绪意味不明。 “倒是心大,这一路上都没醒。” 林似锦认出来了这是谁,他微微瞪大了双眼,再看向男人身后的一地白骨,整个人下意识地便挣扎起来。 他嘴巴被堵住了,“唔唔”了两声,他在这里,那盛如翡呢? 似乎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面前的男人慢慢地俯身,指尖捏住了他的下颌,看着他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嗓音漫不经心。 “我看中的人,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算了。” “至于你师兄,他丢下了你,一个人走了。” 林似锦才不相信,他明明前一刻还在睡觉,下颌传来疼痛,他还有点搞不明白为什么君夜芜会看上他,摇头想要避开君夜芜的手。 见他反抗,君夜芜指尖微微使力,“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我也不介意现在把你做成美人骨。” 林似锦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听到“美人骨”三个字,脸色立刻便白了下来。他手腕用力磨蹭着绳子,磨蹭的手腕发疼也蹭不开绳子。 威胁一句便吓成这样,君夜芜唇角扬起来,指尖一点,塞在少年口中的口布掉在了一边的地上。 “你可知道我为何会选中你?” 林似锦并不想知道,他离君夜芜很近,下意识地感觉害怕。自己往旁边躲了一些,发现手腕处的红线还在,盛如翡应该马上就能找到他。 “不、不知道……”他话还没有落,男人指尖捏住他的下颌略微使力,嗓音依旧温柔,手上却分毫没有留情,捏的林似锦脸颊传来疼痛,心里有个小人儿在吱哇乱叫。 “我没有让你回答,谁准你回答的。” “第一次便饶过你了。” 君夜芜明明是温柔的嗓音,那张脸也是温柔的长相,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恶魔一般,指尖摩挲着他的脸颊,一字一句道。 “被我选中的人,要么被我干,要么变成骨头,你想要哪一种?” 第17章 第 17 章 林似锦哪个都不想选,他看过原著,知道君夜芜有多变态,他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腿已经开始抖了。 “我能不能不选……” 他发现自己的剑在旁边,想要伸手去够一旁的剑,君夜芜不以为意,就在他面前看着他去够剑,眼里带着些许笑。 “当然不可以,你只能选一个。” 林似锦不说话了,他够到了一边的剑,指尖刚碰到,突然之间手指便失去了活动的能力,他被迫又松开了剑。 “要不我替你选?” 对方垂眸看着他,林似锦下颌还在疼,他被控制着身形无法动弹,整个人肩膀还是控制不住地抖动,努力保持镇定,半天蹦出来几个字。 “我不想被做成美人骨。” 君夜芜眼神温柔,嗓音也柔和了几分,“那是想被我干?” 林似锦现在觉得这个人也是真的不要脸,他飞快地摇摇头,又不敢违逆对方,憋半天憋出来一句,“你为何会选上我。” “不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君夜芜似笑非笑,“你先是撞我身上,看到了我的脸,之后又在宴上一直盯着我看。” 林似锦:“……” 他一边觉得离谱,这才注意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君夜芜的脸色略有些惨白。 “我看到了你的脸,也不知道那是你……” 他话没有说完,对方捏住了他的下颌,君夜芜嗓音温柔,“这是第三次了,我没有允许你说话,忘记了方才我是怎么说的?” 林似锦有一瞬间感觉到了阴冷的气息,他顷刻之间便闭了嘴,安静如鸡地靠着背后的巨石,恨不得跟巨石融为一体。 “再有下一次,会有惩罚。” 林似锦装死,他不说话了,面前这个人性格阴晴不定,简直是神经病。 君夜芜在他面前消失,他整个人也没有再被控制,剑离他离得很远,他够不到。手腕处的红线还在,难不成盛如翡还没有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他这么想着,听到山洞里面传来动静,这山洞有非常浓重的血腥味,君夜芜开了口。 “过来。”嗓音很低。 林似锦脚腕处的绳子自己断开了,他磨磨蹭蹭地不想过去,但是感觉到了一股子被盯上的恐怖气息,吓得他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感觉到了危险,于是立刻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避开周围的白骨,到了山洞里面。 这山洞很深,里面有一处石头并在一起形成的天然内室,里面血腥味浓重,他走到了内室门口,视线略微停顿。 君夜芜正在内室里,此时脱了衣袍,光着上半身,腹部自后腰有一道极深的伤口,伤口隐约可见白骨,几乎要将君夜芜整个人削成两半。 他脚步顿了顿,眼皮子跟着跳了跳,没空注意君夜芜的身体如何,注意力都在那道伤口上。 伤口似乎没有处理好,上面隐约发黑,地上散落一地沾血的纱布。 他慢慢地走到君夜芜面前,眼珠子乱看,脑海里还在想着对方受这么重的伤,他能不能趁乱逃出去。 君夜芜脸色苍白,把纱布和一坨黑乎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丢给了他,意思很明显,是让他帮忙上药。 他手里拿着黑乎乎的草药,闻起来很臭,想张嘴问一句,想了想对方不让他随意说话,他便闭了嘴。 君夜芜闭着眼,留了一分神给面前的小人儿。若不是他现在重伤没得选,怎么也不会选这么个弱的像是菟丝花一样的蠢货。 虽然长得有几分姿色,却并不是他喜欢的风格。 原本想控制的是宴上的另一个美人,显然美人对现在修为受限的他来说并不容易得手。 他皮肤上传来触感,慢慢地睁开眼。面前的少年蹲在他面前,慢吞吞的在给他的伤口涂药,少年茶色的眼珠看起来很亮,瞅见他睁眼了,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下意识地便后退两步。 “你很害怕我?” 少年摇了摇头,小声地说,“没有,不害怕。” 声音软糯软糯的,像是小动物发出来的哼声。他温柔的笑着,看了少年两眼,少年便低下头继续忙活了,假装不知道他之前的警告。 哪有不让人说话的啊,林似锦一边忍着臭臭,把草药涂在君夜芜的伤口上,他涂的时候都有点害怕,害怕不小心戳到君夜芜,直接把君夜芜戳死了。 毕竟伤口看起来非常的深,还不断地有鲜血流出来,草药糊上去之后才止住血。 君夜芜肯定没那么容易死,但是如果君夜芜一个不高兴,他可能会死。 林似锦平日里没做过什么细活,更没什么耐心,平常做过最有耐心的事就是用毛笔在纸上画王八,他连自己的衣襟系带都系不好,更不要说让他给人上药包扎。 尽管他已经非常的小心翼翼了,还是好几次都碰到了君夜芜的伤口,他指尖一戳,沾了鲜血,有鲜血滴落在地上。 林似锦心里一凉,他低着头都能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用指尖把上面的血擦掉了,后颈仿佛凉嗖嗖的,他硬着头皮继续包扎。 男人没有说话,他一边继续给君夜芜抹药,一边小心翼翼地偷偷瞅对方,一抬眼,和君夜芜的视线对个正着。 林似锦感觉空气中仿佛都静止了,他对上君夜芜含笑的目光,只觉得头皮发麻,厚着脸皮在他方才碰到的位置多涂了两层草药。 “再有第二次,你这手留着也是多余,我看不如剁了。” 林似锦闻言觉得自己的手开始冰冰凉,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君夜芜的伤口上,因为害怕碰到伤口,所以涂的很慢。 他在涂草药的时候,君夜芜打量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过了好一会才道,“你身上连着魂契?” 林似锦愣了一下,他心里有些后知后觉的发凉,脑海里在这一刻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这么反应,君夜芜已经知道了答案,指尖点在了他的额头上,嗓音愉悦了几分。 “我能看清你的骨相,看起来便是连着魂契的,不过……” 君夜芜发现了非常有意思的东西,又看看面前这蠢东西的脸,模样生的倒是不错,这魂契倒是个好东西,这蠢货走大运了。 林似锦想装死,他假装不知道,一脸不知道君夜芜在说什么的表情。 如果君夜芜知道了魂契,那他可能真的就跑不掉了。 “扶光的弟子……”君夜芜若有所思起来,然后便笑了,这么一笑,伤口不小心又裂开,脸上略有些扭曲,整个人脸色更加惨白。 林似锦心里想着真是活该,但是麻烦他又要再上一遍药,他给君夜芜涂完了药,这山洞里很深,看不太出来外面是什么时辰。 他现在没办法用法术,听见了另一边有水滴滴落的声音,想要去洗个手。他还没有动作,君夜芜便朝着他看过来。 “我去洗个手。” 林似锦摊开自己黑乎乎的掌心,上面都是沾的药草,闻起来好难闻,他都快受不了了。 见君夜芜没有反对,他便过去了,在冷泉里他一边洗手一边扭头看君夜芜,现在魂契被发现了,他要想办法赶紧离开。 最后的底牌都没有了,他一边愁着怎么离开,一边随手在空气中一戳,戳到了一层结界。 也不知道盛如翡现在怎么样了。 他回去的时候又注意到了地上的一堆白骨,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看到那些白骨,总感觉背后发毛。 山洞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君夜芜在原地打坐。他原本是坐在靠近内室门口,门口正好对着一地白骨,地上还有血,于是他又往里面挪了挪,自觉的挪到了君夜芜旁边。 好歹君夜芜是个活人,还有气,他和君夜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看着手腕处的红线。 手腕处的红线一动不动,只有盛如翡能感觉到他,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盛如翡。 君夜芜闭眼也能感受到不远处少年的动静,发现对方原本坐在门口,后面一点点地朝着他这边挪,他睁开眼看过去,对方又默默地离他远点。 少年一边防备他,一边眼珠子一直东瞅瞅西瞅瞅,看样子是想着怎么逃跑。 数个时辰前。 盛如翡见床榻边的少年睡着了,他给自己的师弟掖好了被子,非常有做师兄的觉悟。他在床边打坐了一个时辰,房间里非常的安静,他睁开眼看向床榻上的少年。 少年睡的很香,抱着被子侧着头,红唇微微张着,睡着了还喜欢踢被子。 他帮林似锦掖好了被子,目光落在少年脸上,看了一会之后便收回了视线。 接下来他又打坐了数个时辰,到天亮之后宿莲师兄敲他们的门让他们去城主府。 他到床榻边,发现少年还在睡觉,指尖戳了两下林似锦的脸,嗓音冷淡。 “起来去城主府。” 他这么用指尖戳了两下,人没醒,又不好直接掀被子,指尖触碰到柔软的皮肤,比锦被还要软。 就是有些凉。 于是他面无表情的又戳了一下。 这么戳一下,床榻上的少年转瞬之间消失不见,床榻上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被褥。 他的小师弟就这么被他戳没了。 盛如翡:“……” 第18章 第 18 章 “你这是在等着你师兄过来?”君夜芜脸色恢复了些许,看着靠着巨石的少年,少年时不时地便朝山洞外看一眼,看上去心情很焦急。 林似锦收回了视线,他心里着急,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瞅一眼君夜芜,没有回答。 “他送上门来正好,我还在想着怎么把他弄到手。”君夜芜站起身来,衣袍随之合上,又到了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腕,他在自己手腕上看到了一道无形的金咒。 “比起你这样的,我更喜欢你师兄那张脸。”君夜芜说着咳嗽了一声,脸色依旧略微苍白,“被我看上的美人,一个都跑不掉。” 林似锦手腕上的金咒变幻跳跃,他没有感觉到疼,心里在想着果然君夜芜还是想要对盛如翡下手,一边挣扎想要收回手。 他收回手,手腕上面的金咒依然在,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在上面的。 “有这道金咒在,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君夜芜嗓音温柔,“毕竟魂契不知道有什么作用,若是你半声不响地被魂契传唤跑了,我也不容易找到你。” 留着这少年还有大用处,现在自然不能弄丢了。 林似锦用手指去碰手腕上的金咒,发现根本碰不到,他心里发凉,问道,“这是你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君夜芜笑而不语,在原地摆了一道阵法,阵法看起来像是传送阵,君夜芜上下看了他一眼,觉得不甚满意。 如今城里应该戒严了,想要混进去并不容易。 林似锦还在去碰手上的金咒,他用灵力触碰到上面,金印转瞬之间消失,他晃了晃手腕,金印看不见了。 “一会你若是表现好,我说不定会考虑饶了你。” 林似锦的手腕被握住,下一秒,传送阵发出来光芒,他和君夜芜的身形消失在原地,他们两人出现在了一辆马车里。 他原先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到自己换成了碧绿色的衣裙,上面有零碎的玉簪花图案,腰间的束带也变得收紧了许多。 身形一晃荡,脑袋上传来珠玉碰撞的声音,他瞪大了一双眼,腰间多了一只手,旁边有灼热的气息落在他耳边。 “乖一些,少耍小聪明。” 林似锦感觉脖颈处的那一块皮肤都僵硬了,他的脑袋慢慢地转过去,在他身侧,君夜芜换了一张脸,看上去病秧秧的,正靠着马车,一只手将他揽在怀里。 他身上完全是女子的装扮,约摸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腰上的手让他浑身不适,他察觉到君夜芜的目光落在脸上,目光里似乎带着几分炽热。 林似锦的剑也没了,虽说他的剑是最普通不过的剑,可能君夜芜轻飘飘地就能折断,但是有剑总比手无寸铁强。 他不着痕迹地朝旁边挪了一些,想要避开君夜芜的触碰,刚挪一些,对方又用力地将他拽回来,指尖向上摸着他的下颌,嗓音温柔。 “这么看,倒是顺眼许多。” 君夜芜垂眸看着怀里的少年,少年换上了绿罗裙,整个人身形纤瘦羸弱,头发用发簪挽住了,整张脸雌雄莫辨,看上去清丽逼人。 只是那双眼中情绪太过于明显,显得气质弱了几分,少年眼中带着小心翼翼和紧张,似乎很害怕他。 林似锦听了君夜芜的话简直觉得毛骨悚然,他脸上的不情愿非常明显,背脊挺的很直,现在有些后悔平日里没有好好修炼。 如今原著的剧情转移到他身上了,他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只能任人宰割,而且他又胆小又怂,没有以卵击石的勇气。 林似锦这么想着,有些嫌弃自己,他整个人被君夜芜抱在怀里,马车在晃荡,腰上的那只手箍地他越来越紧。 他都快喘不过来气了,看着君夜芜闭上了双眼,他又怕一会碰到君夜芜的伤口,说不定他还会挨骂挨打。 于是他见君夜芜睡着了,握住君夜芜的指尖,悄悄地想要掰开君夜芜的手。 林似锦碰了一下君夜芜的手,发现没有什么反应,他一根根掰开君夜芜的手指,把君夜芜的手放到了一边,然后自己坐到了一边。 刚掰开君夜芜的手,他终于能喘气了,还没等他彻底放下心来,装睡的人睁开眼,君夜芜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里带着些许笑意。 “我方才是怎么说的?” 下一秒,林似锦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背后顺着蔓延上来,他整个人在原地动弹不得,对上君夜芜的那双眼,对方眼底带着些许深沉的情绪。 林似锦被控制着向前,君夜芜依旧看着马车坐着,他隐约察觉到了君夜芜要做什么,不想过去,但是他的身体已经不由他控制。 他现在是可以说话的,眼睛眨了眨,表情僵硬,还在试图跟君夜芜讲理,“你方才没说不让我动。” 他只动了一小下,为什么要跟他斤斤计较,明显是故意的找他的茬。 君夜芜似乎轻轻地笑一声,马车里的气氛跟着冷凝,对方表面是在笑,依旧是温柔的面孔。 “过来。” 林似锦怎么可能过去,他身体被控制着向前,下一刻,像是有人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他的身体被迫向前,一只手揽住了他,他向下坐在了君夜芜的腿上。 他脸上传来热度,他还记得这一段剧情,原本是君夜芜用来羞辱盛如翡的,如今变成了羞辱他。他的两只胳膊僵硬的抬起来,看起来像是他主动抱住了君夜芜。 “我方才说了,让你乖一些,”君夜芜随意的坐着,少年如今坐在他面前,他嗓音温柔,捏了捏林似锦的脸,“你总是不听我的话。” 林似锦脸上发烫,又羞又生气,他指尖在发抖,脸上的那只手先是摸他的脸,然后又碰他的嘴唇,指尖在上面轻轻的摩挲。 “跟我说说话。” 原本不让他说话,现在又让他说话,林似锦在心里想着直接把马车上把君夜芜掐死的可能性,他微微别过头,闭紧了嘴巴不打算说话。 “不想说?”君夜芜指尖捏了一下他的耳垂,“或者你喘两声也行。” 这么一句威胁,君夜芜也不过是顺口一说,他怀里的少年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眼眶红了些许,脸上和耳朵都跟着红了。 看上去挺委屈,还很生气。 这一看便是被人娇养习惯了的,不知道妥协,也不敢反抗,这般的性子,倒是符合这蠢模样。 “听见了吗?” 君夜芜顺手又扯了两下少年的耳朵,发现少年的眼睛跟兔子一样红了更厉害了,还眨了眨眼,唇角抿的紧紧的,看上去还怪可怜的。 但是他可不是会心软的性子。 林似锦心里憋屈,他鼻子也酸酸的,两只手还被控制着抱着君夜芜,对方完全是拿他当玩具一般,他嗓音里不情愿。 “你让我说我就说,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凭什么听你的。” 他话音落了,君夜芜看着他,眼里带着宠溺,对方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凭我比你修为高。” “别说是你,若不是……现在在我怀里的应该是你师兄。” “你若怨,应该怨自己倒霉,”君夜芜掐了一把他的脸,“长成这副蠢样,一看就很容易对付。” 林似锦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长得也蠢,他整个人像是落了一道阴影,原本他的性子便是温和的性子,这还是第一次生出来非常讨厌一个人的情绪来。 若是有剑……有剑他也不敢杀人,他连看得见的蚂蚁都不敢踩,怕踩死了遭报应。他顶多告状给他师尊,让奉如皋弹弹手指头,然后把君夜芜捏死。 “我师兄不会被你抓住,他比我厉害多了。” 林似锦这么闷闷地说了一句,眼眶还在红着,垂着眼不去看君夜芜那张脸,“你这般对我,待我变得厉害了,不会饶过你。” 三岁小孩才威胁人,君夜芜微微挑下眉,轻声嗤了一声,“那我便等着。” 马车周围出现了人声,还混合着马蹄声,林似锦竖着耳朵注意着外面,他有小心思,君夜芜注意到了,直接把他按在了怀里,控制着他不能动弹。 下一刻,马车的帘布被人从外面掀开,林似锦眼角扫到了熟悉的弟子袍,他伸手想要推开君夜芜,但是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例行检查,城中没有令牌不准入内。” 君夜芜揽着他,用他遮住了一部□□上的血腥气,扔出来一张令牌给门外的弟子,惨白的脸上浮现出来一抹笑容。 “我家娘子路上太缠人,仙人见谅,现在不太方便……” 一边说着,君夜芜的指尖在林似锦腰上用力按了一下,林似锦吃疼,小声闷哼了一声,在马车昏暗的环境里显得分外暧昧。 巡查的弟子有些尴尬,脸上还有些红,正在犹豫要不要检查,见到后面过来的人,眼睛一亮。 林似锦嘴里还想要发出来声音,想要喊人,因为他认出来了那是扶光的弟子,还没有出声,他的嘴巴便被捂住了,君夜芜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脖颈。 “你不想死在这里吧。” 林似锦听到这一句话,整个人便不动了,他们马车的帘布再次被掀开,一道熟悉的冷淡少年音传过来。 “城中如今戒严,所有进出入者都需要确认身份。” 马车帘布被掀起,露出来盛如翡那张艳丽冰冷的脸。 第19章 第 19 章 林似锦听到盛如翡的声音,眼睛下意识地便亮了,他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就差眼泪汪汪地喊一声“师兄”。 然而他整个人被控制着,没办法发出来声音。他感觉到君夜芜指尖不轻不重地按着他后腰的位置,有尖锐的东西摩擦在上面,若是他发出来声音,可能他下一秒就会血溅当场。 他整个人还在君夜芜怀里,手腕处的红线还在连着,盛如翡肯定能够认出来是他。 林似锦心情紧张又无比忐忑,紧接着后知后觉的感觉到羞耻,他如今还穿着裙子,这般被人抱在怀里,岂不是要丢脸丢死了。 他自暴自弃的想,反正他在盛如翡面前已经丢脸丢的够多了,盛如翡性子冷清,不会嘲笑他,更不会嫌弃他。 见到盛如翡之后,君夜芜的目光明显就不在他身上了,眼神更加灼热了些,很快掩藏了眼中的情绪,依旧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咳嗽了两声。 “我知晓了,我们马上就下来。” 君夜芜的指尖在他脸上轻微的碰了一下,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换了一张。他在期待着盛如翡的回答,发现盛如翡目光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收回了视线,顺带着合上了门帘。 林似锦:“!!!” 他有些不可置信,又看看手腕处的红线,红线还在连着,盛如翡不可能认不出来他,既然认出来了为何不管他。 林似锦心里蔓延出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还有些生气,他心里两个小人儿又在吵架。 一个在说,盛如翡肯定会救他的,不会丢下他不管,可能现在是不方便,或者是另有打算。另一个小人儿在反驳,肯定都不是,说不定就是不打算管他了,觉得他太弱会被抓住,救起来很麻烦,不愿意要他了。 他在两个小人儿之间摇摆不定,这边君夜芜抱着他让他站好,非常带有威胁意味的摸了摸他的脸颊,意思是等会乖一点。 “你说他能不能认出来你?” 林似锦正生气,对方故意过来嘲笑他,君夜芜又贴在他耳边道,“可能认出来了也不想管你,你方才可是在我怀里,与妖邪有染,在仙门便是罪过。” “是你胁迫我,我师兄不是那般的人。”林似锦反驳了一句,对上君夜芜的视线,又闭了嘴,他整个人身形僵硬,此时也没有空管君夜芜。 他满脑子都在想着盛如翡为什么不搭理他,平日里盛如翡虽然总是管他,但是对他很照顾,不会丢下他不管他。 这是他唯一得救的机会,若是盛如翡也不管他,没有人认出来他,他可能就会被君夜芜带走了。跟君夜芜一起,不但天天会被揪耳朵,还可能挨打挨骂挨羞辱,还不让他说话,还可能会做成美人骨。 林似锦一点也不想跟君夜芜待在一起,他下了马车视线便情不自禁地落在盛如翡身上,君夜芜微微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这是令牌。” 君夜芜递了两张令牌过去,依旧是病秧秧,看起来弱不禁风,完全是病痨鬼的模样。 周围没有弟子注意他们这边,从前一日起城中便戒严了,这里有几名弟子守着,还有许多城中的士兵,甚至城里都布下了结界,不允许妖邪踏进去。 结界能够拦住普通的妖邪,但是厉害的显然拦不住。 比如君夜芜这样的。 他有些不明白君夜芜是笃定盛如翡认不出来他,还是有别的把握。 他的目光落在盛如翡身上,简直能把盛如翡盯出来一朵花,手腕处的红线也没有动静,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盛如翡,希望笨蛋师兄能赶紧带他走。 然而直到确认完身份,盛如翡都没有朝他的方向多看一眼,似乎有别的事情要忙,很快交代了几名弟子,又到了别的地方。 林似锦从兴奋紧张到不可置信,见到希望又没了希望,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差点忍不住张嘴喊人,看着盛如翡扯着红线越走越远,一步都没有回头。 盛如翡不管他了。 别说是未婚夫还是小师弟,他还给盛如翡买过点心,哪怕知道可能另有原因,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多想,整个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他都忘记了盛如翡天生剑骨,性子比寻常人薄凉三分。 林似锦失魂落魄地跟着君夜芜上了马车,他注意到了,君夜芜在入城之后绕了好几圈,似乎是担心有人跟着,戒备心非常强。 他没心思管,反正他如今也是被控制的木偶,君夜芜让他做什么,他连拒绝的能力都没有。 林似锦整个人情绪都有些低落,他有些愁自己如何从君夜芜的手里逃脱,很快不容得他思考,身边的人又扯了扯他的耳朵。 “怎么,难过了?” 君夜芜看着身边的少年肉眼可见的变得低落,伸手揉了一把少年的脑袋,嗓音温柔。 “认不出来才对,我方才把你变得很丑,他自然认不出来你。” 君夜芜对自己的易容术挺有信心,不过还是不放心,在城中绕了一圈又一圈,确定没有追兵之后才走回原来的路线。 他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魂契还有红线,彼此一方连着另一方,随时可以感应到对方的位置。 林似锦当然不会跟君夜芜说,他避开了君夜芜的手,坐在马车角落里,又被君夜芜给拽了回去。 “是人都喜欢美人,你若是丑了,哪还有人愿意多看你。” 君夜芜摸着少年的脑袋,手感倒是不错,毛茸茸的像是小动物身上的绒毛,和性子一样软乎乎的。 这话分毫没有安慰到林似锦,林似锦不搭理君夜芜了,他觉得君夜芜有点烦人,他如今不跟君夜芜说话,君夜芜倒是一直跟他说。 “不过既然是我选的,我不会嫌弃你。” 君夜芜又用一种十分宠溺的眼神看着他,林似锦觉得头皮发麻,对方还摸了摸他的脸,鼻尖凑到他的脖颈,嗓音漫不经心。 “跟我说说话,随便说什么都行。”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林似锦觉得自己落在君夜芜手里,让他天天听话他自然做不到,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君夜芜一眼,嗓音低了下来。 他感受到了对方不愉的气息,自己耳朵又被扯住了,扯的他好疼,他被拽着向前,只能干瞪着君夜芜。 指尖想要拍开君夜芜的手,又不敢,只能稍微表现出来一些不情愿的情绪。 “你整日还挺委屈?”君夜芜笑起来,又扯了一下少年的耳朵,白净的耳朵都被他扯红了,少年眼睛又跟兔子一样红起来。 皮肤也软乎乎的,虽然身形纤瘦,但是掐起来倒是嫩的像是能出水,玩起来说不定也很有意思。 君夜芜眼眸深了几分,指尖还放在少年耳尖上,原本是扯,后面又向下,捏住林似锦的脸,逐渐变了个意思。 “再这么看着我,我现在就扒了你。” 林似锦下颌传来疼痛,他浑身一激灵,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不再去看着君夜芜。他防备地坐在旁边,坐着的时候觉得后腰有些疼。 方才君夜芜用匕首抵着他的后腰,现在衣衫蹭着便觉得疼,他自己伸手碰了一下,一碰便觉得刺疼刺疼。 马车向前走,君夜芜咳嗽了两声,旁边的人声逐渐少了,像是远离了闹市。他们在马车上又换了一身装扮,君夜芜让他换回了男装。 他们两个人是寻常大户人家的装扮,一个看起来像是公子,另一个像是随从。君夜芜给他变成了小公子,自己换了一身随从装扮,跟在他身后控制着他进了客栈。 林似锦发现这边是一处人比较少的客栈,但是离街上并不远,只要他上街,肯定能回到他们扶光弟子所在的客栈。 “公子要几间房?” 他还未开口,君夜芜说了“一间上房”,扔了几块灵石过去。 林似锦不明白君夜芜进城中做什么,能够猜到肯定是有企图,不然也不会出现在城主府的宴上。 他们两个人一同上楼,他步伐僵硬,脸上也是一百万个不愿意,一直在朝着窗外看,想着自己从街上溜掉的可能性。 但是他手腕上还有君夜芜留下来的金印,就算他回去了,君夜芜还是会把他抓回来。 进了房间之后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不必再伪装,君夜芜又不怎么管他,就是不准他说话,他自己坐在外间的桌子边。 桌上摆的有许多点心,他一边想着怎么从君夜芜手里逃出去,叹了口气,愁的脑壳有些疼。 很快他又安慰自己,至少自己现在还好好的,就算盛如翡不管他,他靠自己努力也一定能逃出去。 他一边这么想着,又被客栈里的点心吸引了注意力。这般的点心他是没有见过的,上面还有罗刹图腾,罗刹看起来很吓人,却又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似乎是罗刹城的特产,他拿了一块尝,甜丝丝的,带着一些甘苦,吃完之后嘴巴凉凉的。 味道还不错,于是他又拿了一块尝。 不知道自己还能吃多久的点心,他这般想着,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下意识地看向内间。内间和外间中间只有一道屏风,现在屏风被收起来了。 他猝不及防地和君夜芜对上视线,君夜芜目光温柔,不知道看他看了多久。 林似锦手里的点心掉下来,“……” 守在城主府外的弟子们全部严阵以待,他们收到了传音,君夜芜已经进了城,可能晚上就会进入城主府。 城主府里丢了一件法器,一直未曾找到,他们的任务便是过来寻法器。目前最有可能便是君夜芜把法器偷走了,一是因为君夜芜在城主宴会上出现,二是罗刹城中的法器妖邪不可触碰,君夜芜没办法把法器带走,只可能是把法器藏起来了。 现在君夜芜又入了城便是最好的证明,他们猜测,君夜芜这次过来便是要想办法带走法器。 “盛师弟,你冷静一些,不能在此时乱了阵脚。”扶光的一名弟子对盛如翡道。 他见盛如翡一直在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担心盛如翡会因为师弟被挟持而冲动行事,若是打草惊蛇,他们的埋伏就要前功尽弃了。 盛如翡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压抑住了眼底的情绪,脑海里浮现出来方才少年穿着绿色长裙的模样,握剑的指尖略微绷紧。 他轻轻地“嗯”一声,好几次想要触碰手中的红线,最后又慢慢地收回手。 第20章 第 20 章 林似锦一直等着君夜芜行动,想看看君夜芜到底干什么。结果君夜芜一整天都没有出去,一直在客栈待着,他们两人便在客栈待了一天。 期间他跟君夜芜说了一次他想出去买东西,君夜芜让他过去了,他刚走上街,手腕上的金印就开始闪烁,在提醒他少耍小心思。 他试着走远一点,又被君夜芜拎回来了,被关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准他去。 林似锦实在是忍无可忍,他看着坐在床榻边看书的君夜芜,问道,“你来城中,就是为了换个地方睡觉的?” 君夜芜慢慢地把书放下了,“嗯”一声,柔声道,“你觉得我是为了干什么的。” “我怎么知道。”林似锦这么小声说一句,他整个人待在房间里都有些煎熬,隔着两条街就是扶光弟子的客栈,他却回不去。 “再等等。”君夜芜眼皮掀了掀,“入城门的时候没有人发现我,城中又这么安静,兴许他们是早有防备,我若是现在出去了,岂不是正中他们的圈套。” 林似锦听的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君夜芜到现在还在怀疑,明明都在城中绕了好几圈了,居然还没有放下心来。 这戒备心……不过想来也是理所应当。 林似锦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待着,他一直在盯着自己手腕处的红线,希望红线能够有动静,然而红线一直没有动静。 夜色已经深了,君夜芜脸色很差,进了客栈之后便一直在床榻上躺着。他无意间瞥到了,君夜芜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空气中有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过来。”君夜芜喊了他一声。 林似锦原本一直坐在地上,他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走到了床榻前,看一眼君夜芜的腹部,鲜血已经又溢出来了。 黑乎乎的药和纱布到了他手里,君夜芜的意思是要让他帮着换药,对方靠着床榻坐起来,嗓音依旧温柔。 “别忘了我上次说的。” 林似锦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上回说的如果他再不小心碰到伤口,就把他的手剁了。 他揭开君夜芜身上的纱布,因为怕碰到对方的伤口,他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平日里看小人儿书都没有这么认真,生怕自己不小心碰到君夜芜的伤口,会被剁了爪子。 林似锦取掉了沾血的纱布,不知道黑乎乎的草药是什么做的,闻起来好臭。 他眼里带着些许的嫌弃,然后便被揪了耳朵,对方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他的耳朵,嗓音轻飘飘的。 “你在嫌弃我?” 林似锦说“没有”,他就算嫌弃也不敢说出来,而是道,“这草药闻起来好臭。” “这是金玉兽的血,你知不知道金玉兽是什么。” 林似锦摇摇头,他不继续问,君夜芜也没有告诉他。他很快给君夜芜换了药,自己净了手,现在差不多到睡觉的时间了,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榻,他要睡哪里? 还在这么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了动静,房间的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了人声。 “城中特殊时期巡查,开门。” 所谓的特殊时期,便是有妖邪混入了城中,妖邪有善恶之分,平日里是不怎么管的,但是一旦出现妖邪有关的事件,会立刻对城中进行清查。 林似锦看一眼床榻上的君夜芜,房门被敲的哐哐响,看上去马上就要直接破门而入了。他们房间里这么重的血腥味,若是被发现了一定会被带去审问。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开门,下一秒,他眼前一花,自己和君夜芜又变了个模样。他们这回变成了两名女子,看起来像是从青楼里过来的。 房间里的血腥味被厚重的脂粉味盖住,君夜芜挽着他,他走一步脑袋上的钗子跟着晃,两人脸上的粉多的走路都会往下掉。他看着自己身上的裙子,又看看君夜芜身上的,全身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林似锦觉得自己应该庆幸现在没有人看见他,他们两人个子都比较高,走路略有些别扭。 房间门“砰”地一声打开,林似锦整个人被挽着,他们两人看起来像是一对姐妹花。君夜芜演技非常好,表情明显是被吓了一跳。 破门而入的是其他仙门的弟子,弟子手中拿着他们入城的画像,还有他们入客栈时的画像,顺带着问他们两人的身份。 “这两人前两个月便失踪了,今日再次入城,你们可有见过?” “还有这两个人,他们两个今日来的客栈,形迹可疑,原本订的是这间房,你们可有看见他们人?” 君夜芜神色病恹恹的,嗓音换成了女子的嗓音,“我们两人是按照客人说的过来,两位老爷说让我们在这里守着,只要守到第二日,便会给我们银子。” 林似锦被控制着配合君夜芜,表情僵硬,顺着看一眼外面的弟子,没有一个人注意他,大部分都被君夜芜幻化成的女子美貌吸引了。 几名弟子面面相觑,君夜芜明显神色不愉,“你们的意思是他们的身份是假的?从青楼过来,他答应会给我们一千灵石,不会是骗人的吧。” “身份并不是假的,只是尚未查清,没有身份应当不可以入城,但是也不排除是妖邪混进来了。” 听到“妖邪”两个字,君夜芜脸色瞬间便白了,林似锦在一边见君夜芜变脸,瞪着眼看着君夜芜演戏,简直把女子的姿态模仿了个十成十。 到最后几名仙门的弟子不但没有怀疑君夜芜,反而一直安慰他,要送他回青楼。 “不必了,这上房留着也是可惜,我和林妹妹此时回去也晚了,明日再回去。” “林妹妹,你说是不是?”君夜芜嗓音温柔,眸光流转至他身上。 林似锦:“……” 居然还不忘占便宜,这般反而打消了一众仙门弟子最后的疑虑,他们接着去查下一处了。 待到房间门合上,他们两个人的身形便换回来了,林似锦看着一众仙门弟子下楼,慢慢地又收回视线。 “怎么,想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林似锦微微抿唇,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看着中间的一张床榻,问道,“我睡哪里?” 看样子君夜芜今日不准备行动了,他们两个人总不能睡一张床榻上。 “你想跟我睡?”君夜芜挑挑眉。 林似锦飞快地摇了摇头,他又看一眼床榻,小声地补充,“我不跟你睡,但是我想睡床上。” 显然他是在做梦,君夜芜扔了一床被子在地上,意思是让他睡一边。 林似锦接了被子,都这种时候了,他怎么可能跟君夜芜讨价还价,说多了便是错,他识趣地抱着被子到了一边。 仙门的弟子走了之后便没有过来,林似锦自己抱着被子找了个角落,他一边看着手腕处的红线,一边靠着墙,这一夜自然是睡不着的。 旁边有君夜芜在,他并不怎么敢睡,烛灯熄了以后,他自己睁着眼看着外面,逐渐地抱在一团,心里其实还是有隐隐希望。 红线还在,盛如翡会过来找他的。 他不知道在漆黑的环境里看了多久,夜晚里有一些冷,地上冰冰凉的,有些冰屁股。他把被子放一部分在 后半夜听到君夜芜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听见君夜芜咳嗽了两声,林似锦偷偷地看过去,月光落在床榻上,君夜芜脸色整个都是苍白的。 空气中多了浅淡的血腥味,这是伤口又裂开了,他有些好奇到底伤口是怎么弄出来的,居然怎么都愈合不了。 按照这样的失血情况,普通人估计早就嗝屁了。 君夜芜不停地咳嗽,嗓子听起来有些沙哑,他站起身来,发出一些动静,发现君夜芜压根没有注意到。 现在说不定是逃跑的好机会。 林似锦脚步很轻地走到床榻边,离近了看,发现君夜芜的脸色更加难看,唇色都是苍白的。君夜芜额头上冒出来一层冷汗,包着伤口的纱布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 他在床榻边站了一会,不轻不重地用手指戳了一下君夜芜,君夜芜完全没有反应。 林似锦黑漆的眼珠亮起来,看着君夜芜因为受伤疼的面色痛苦,他心里小声骂着活该。 现在真是逃跑的好机会。 只是不知道他手腕处的金咒如何解,他又瞅瞅君夜芜的衣袍,那里面似乎有储物袋,他看一眼神志不清的君夜芜,小心翼翼地去够君夜芜的外袍。 他心里砰砰砰跳个不停,指尖碰到了一角衣袍,一会瞅瞅君夜芜,一会瞅着君夜芜的外袍,他心里像是绷紧了一根弦。 不要醒来不要醒来千万不要醒来。 他在心里默念,等把整个衣袍拿在手里,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在心里计划好了立刻跑路。 外袍还拿在手里,他的脚尖不过刚刚动了一小下,床榻上的君夜芜咳嗽了一声,在黑暗中突然睁开了双眼。 林似锦猝然和君夜芜对上视线,他跑路被抓包,吓了一大跳,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仿佛“嘭”一下直接断开了。 夜晚的客栈格外的安静,君夜芜的视线从他的脸,一点点地向下、落在他怀里的衣袍上面。 林似锦心跳在这一刻格外的快,他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对上君夜芜平和中带着些许阴冷的目光,他紧张的不自觉地腿抖。 趁着君夜芜还没有问罪,他面上假装镇定,默默地把怀里的衣袍盖在了君夜芜身上,还顺带着掖了掖,语气有些结巴。 “我、我就是顺手过来帮你盖个外袍。” 月光下,床榻边的少年看着他,眼里专注而紧张,整个人偷偷地留意着他,细白的指尖都在发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外袍盖在身上,带着些许未散的温度。 君夜芜有一瞬间的走神。 第21章 第 21 章 林似锦整个人心里七上八下,他非常的紧张,白天他都被抓到逃跑一次,是君夜芜拎着他的衣领子把他提回来的。君夜芜还威胁他再乱跑打断他的腿,这回又被抓包了。 他一边担心自己的腿要被打断了,一边留意着君夜芜,有些不确定君夜芜是不是故意在钓他。 怎么就偏偏那么的巧,他才刚准备跑,君夜芜就醒了。 林似锦等了好一会,君夜芜都没有反应,对方又慢慢地把眼睛闭上了,不再看他。 他这回没有了再逃跑的心思,又回到了自己的角落,自己抱着被子,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墙角待着,被冻的整个人缩成了团子。 修仙的弟子通常都不怎么怕冷,因为随着每日练剑修炼,体质会逐渐地提高,基本上不会怎么生病。 他修炼了两三个月,似乎并没什么用,他还是一样的畏寒,抵御不住寒气。 又冷又难受,还因为害怕不敢睡。 林似锦在快天亮的时候有些困了,每当快睡着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来君夜芜还在这房间里,瞬间便惊醒了,于是一整夜都没有入眠。 第二日一大早,君夜芜起来,发现少年在角落里蹲着,整个人缩成一小团,像是觉得自己占地方一样,恨不得真的变成软乎乎的团子。 林似锦眼睫下一圈淡淡的鸦青,他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肩膀和腿有些酸,整个人脑袋晕乎乎的。 “起来,今日要去城主府。” 君夜芜嗓音温柔,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宽慰他道,“刚开始睡地上都不好受,以后睡习惯了便好了。” 林似锦自己站起来,他没了反驳君夜芜的力气,只想着若是能回到扶光,他一定要睡个昏天黑地。 “去城主府做什么。” 君夜芜见少年这两日挺乖,此时他也确认了城中戒严,因为戒严他反而放下了心,打算今日便动手。 “我把法器留在了城主府,那法器妖邪带不走,一会你进去把法器带出来。” 林似锦听着,脑袋反应有些慢,慢慢地回想起来,他们此行的任务便是寻找城主府丢失的法器。 能被君夜芜看上的法器,自然不凡,不然城主府也不会请了许多仙门的弟子过来。没想到法器还在城主府里,想来是被君夜芜藏起来了。 “我也进不去。” 君夜芜只是笑笑,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指尖意味不明地蹭着他的脸颊。 “昨天晚上,你是想逃跑?” 林似锦原本还不怎么清醒,这么一句,他瞬间便精神了,连忙摇了摇头,打死都不可能承认。 君夜芜目光落在他脸上,嗓音温柔,“若是你能把法器带出来,我可以考虑放你回仙门一段时间。” 君夜芜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他“哦”一声,反正他也是被控制,压根没得选。 他们两个人离开了客栈,出去的时候又换了一张脸,换成了仙门弟子服,看样子君夜芜是打算混入城主府。 现在城主府里由许多弟子守着,布置的还有结界。 林似锦整个人被控制着,用的并不是自己的脸。君夜芜给他找了一张守卫弟子的脸,自己用的也是另一名守卫的,他们两人一起混进城主府。 这种结界都对君夜芜没有用,林似锦能够感受到君夜芜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看着周围的守卫,也有扶光的弟子,但是并不多。 他背脊僵硬,城主府庭院很深,君夜芜在身后给他传音。 “进去偏远的侧殿里。” 在林似锦面前的是府中的偏院,这边偏僻,留的人很少,有枫花秋瑟的落下来,朱红门前台阶落满树叶。 林似锦莫名感觉到一种不太舒服的气息,他站在院子前,这边也有弟子在守着,他提着剑过去了。 走到院子前,他还在犹豫如何搭话,那两名弟子脸色一变,脖子上多了一道细细的红线,有血珠渗出来,脸色瞬间变得青白。 林似锦就在两名弟子面前,他亲眼目睹两名弟子在他面前没了生息,整个人瞪大了一双眼,在原地腿有些软。 很明显是君夜芜做的,他心里后知后觉地发凉,看着两名弟子在他面前依旧站着,明显像是被控制了,他耳边再次传来君夜芜的传音。 “快点进去,一会很快就有人过来了,”君夜芜嗓音比较低,又咳嗽了两声,“别耍花样。” 林似锦哪怕什么都不懂得,但是隐隐能够感觉到院子里有不祥的气息,凉风吹在身上,整个偏院都显得有些隐森。 他背后被冷汗浸湿,视线还没有从两名弟子身上收回,面部表情僵硬。 这一路上太顺利了些,他后知后觉地有些担心,不会真的就这么让君夜芜得逞了吧。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过去,若是他去拿了法器,相当于是帮了君夜芜,这般便是助了妖邪。 还不知晓那法器是做什么的,这般看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让君夜芜拿到了,可能会害死很多人。 林似锦想起来山洞中堆积的一地白骨,两名弟子完全是在杀鸡儆猴,君夜芜摆明了是在告诉他,若是反抗便会是方才的下场。 他站在偏院前,心里下意识地便想跑,可他整个人都在被控制着,都已经进了城主府,他又能跑到哪里呢? 林似锦整个人被控制着向前,在他推开偏殿院门的那一刻,一阵阴冷的风迎面而来,院中的槐树枝叶茂盛,覆盖了大半的院墙,看起来像是无数只黑影在张牙舞爪。 “东西在神像后面。” 这一座院子建的奇怪,里面并没有房间,槐树枝干覆盖之下,墙面是凸出来的石雕神像。神像雕刻的鬼斧神工,男子手握长剑低垂着眉眼,一些部位由于时间太久略微剥落,看上去凄冷萧瑟,无声的酿开沉寂。 “有一件事,我倒是忘了同你说。” 林似锦耳边传来君夜芜的声音,君夜芜慢慢地笑起来,“你可知道你师尊为何会收你为徒。” 自然是看中他的天资,林似锦看着神像都觉得心里瘆得慌,总觉得这鬼地方也很不对劲,他在想着怎么能拖延时间。 方才君夜芜杀了人,应该很快就有人过来,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显然并不能,他的修为完全反抗不了君夜芜,他还在内心百般的焦急,手腕处的红线突然动了动。 红线略微扯着他向前,意思是让他继续往前走。 林似锦都以为自己是感觉错了,下一瞬间,红线在他手腕又拽着他动了动,他心情简直可以用激动形容,眼泪汪汪的盯着红线。 盛如翡没有丢下他,可能就在附近,一定是来救他的。 他因为激动,大脑都有一些眩晕,明白了盛如翡的意思,现在看神像也觉得亲切起来,盯着神像看了好一会,在打量着能藏在哪里。 “你师尊收你是因为……”后面的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林似锦又向前走了两步。 君夜芜在不远处看着,少年之前还一直在抗拒挣扎,仿佛在做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现在突然走的快了,步伐都带着些许欢快,君夜芜眉目深沉了几分,心里下意识地便觉得有诈,他控制着人便要把人拽回来。 然而他行动已经晚了,在少年触碰到神像的那一刻,整个院子笼罩出来一层光芒,无数道剑意朝着他汇聚而来。 林似锦在碰到神像的那一刻,身边便无形中多出来了一道结界,周围许多弟子的身形浮现出来,他扭头,便看见了这么一幕。 无数道的剑意划破长空,符咒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君夜芜的身形被迫显现出来,那张苍白的脸上带着些许阴冷。 “嘭”地一声,耳边传来嗡鸣,是长剑贯穿肉体的声音,君夜芜被一道完整的剑意贯穿,“噗”地吐出来一口鲜血。 雪浪银纹长袍被鲜血浸湿,林似锦光是看着便觉得疼,他隔着半空和君夜芜对上视线。 周围扶光的弟子在此时此刻全部显出来身形,持剑将君夜芜包围。 君夜芜隔着半空看了他一眼,眼中情绪翻涌,用唇形似乎说了几个字。 “用锁妖咒,不要让他跑了!” 林似锦看懂了,他在原地下意识地感觉到一阵紧张,立刻收回了视线,不敢再去看君夜芜。 对方说的只有四个字。 ——给我等着。 他在人群之外看见了盛如翡,没有再管君夜芜,整个人下意识地便朝着自己会安全的地方过去了。 “师兄——” 林似锦欢快地朝着盛如翡扑了过去,心里委屈又难过,他心情一紧张,便忘记了这是什么场合,直接扑到了盛如翡的怀里。 他手腕处的金印还没有解,依旧害怕,在他朝着盛如翡扑过去的那一刻,盛如翡在原地顿了一下,然后伸手接住了他。 林似锦撞进了沾着冷香的胸膛,他整个人抱着盛如翡,现在看盛如翡简直比亲爹亲妈还顺眼,圈着盛如翡忍不住小声抱怨。 “我还以为你是不管我了,你在城门那里为何装作认不出来我。” 哪怕他知道答案,他也想听盛如翡说出来,说不是因为他笨蛋所以不想管他。 怀里的少年在蹭来蹭去,幸亏现在大部分弟子的注意力都在君夜芜那边,盛如翡的手有些不知道放在哪里,他冷淡的那张脸有些崩裂,觉得在外面不应这般不成体统。 但是看见怀里人眼神发亮的看着他,眼里明显的带着委屈,若是他此时推开,少年肯定会更委屈。 盛如翡身体僵硬,指尖慢慢地放在怀里少年的脑袋上,非常轻地揉了一下。 嗓音依旧冷淡。 “已经没事了。” 第22章 第 22 章 盛如翡:“装作不认识你,是因为若是提醒你,你会露馅。” “君夜芜的戒备心很强。” 林似锦“哦”一声,不是嫌他笨蛋就好,他小声说,“我还以为你是嫌我麻烦,总是被抓住。” 自然不是。 盛如翡指尖慢慢地握紧长剑,“我未能保护好你,是我的过错,回去我会自行领罚。” 说到这个,林似锦想起来自己手腕上还有金印,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还抱着盛如翡,已经有弟子注意到他们这边了。 “还有一件事……”林似锦张了张口,感觉脑海里晕的厉害,视线也慢慢地陷入了黑暗,他耳边出现嗡鸣声,面前盛如翡的脸也逐渐模糊。 林似锦晕了过去。 盛如翡下意识地便接住了人,他碰了一下少年的额头,这才发现对方额头烫的吓人。 那边君夜芜已经被束妖咒困住,神像后面的法器也被取出来,宿莲命几名弟子又在君夜芜身上下了束道束妖咒,这才过来盛如翡这边。 “盛师弟,人没事吧?”宿莲见人晕过去了,面色带着些许担忧,还有几分麻烦。 剑尊宠爱他这小徒弟,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回去了肯定会被问责。 盛如翡摇了摇头,他目前不知道情况如何,对宿莲道:”任务已经完成,十七不知道情况如何,我先带他回去。” “剩下的事交给我即可,”宿莲点点头,他心里也不由得暗暗佩服盛如翡,心里却又带着几分同情盛如翡怀里的少年。 盛如翡心思通透,今日的埋伏都是盛如翡想出来的,包括城中的巡查、戒严假象,找人去客栈过问,都是为了让君夜芜中套。 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师弟当诱饵。 君夜芜为祸已久,死在他手里的人无数,早已是一众仙门的心头大患。如今能够抓住,实在是难得,估计整个三千世都会普天同庆。 盛如翡的才能没有问题,只是性子…… 他大情小义分的十分清楚,连自己的师弟都能算计进去,这般的性子……说是薄凉也薄凉,说是重情也是重情,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种。 幸亏林似锦运气好,居然能在君夜芜手底下活下来。 宿莲在心中这样感叹,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他想着也怪不得他师弟薛凝会入魔,喜欢这样的人,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他又看看盛如翡怀里的少年,心中补上一句,恐怕这少年会赴薛凝的前尘。 此时此刻,扶光,长皋峰。 长明殿中有一面巨大的水镜,奉如皋长身而立,水镜中映照着的并不是他的身影,而是罗刹城中的两名少年。 水镜晃荡,其中的一名少年晕倒在了另一名少年怀里,在此之前,所有事情经过都在水镜中浮现。 殿中气息低冷,奉如皋看着水镜,浑身气息冷了几分,空气中的水镜“嘭”地一声四分五裂,散成了无数道灵力消散。 林似锦被盛如翡带到了客栈,找随行的药修弟子过来看了,他因为心情起伏过大,情绪一直紧绷,加上没有休息过,所以才会晕过去。 最丢人的是,他都已经修仙了,居然还会发烧,可见体质有多差,回去了若是奉如皋知道了,肯定会让他日日过去泡冷泉。 林似锦想着便头皮发麻,他路上便迷迷糊糊的醒来了,是被盛如翡抱着回来的,现在吃了用灵植熬成的药汁,头已经不疼了,就是感觉很困。 “师兄,此事不要告诉师尊。”他拽住了盛如翡的袖子,小脸还在白着,“可以不可以。” “若是告诉师尊了……他一定会罚我抄门规。” “我抄不完。” 抄不完会挨打,这一点他记得很清楚。 盛如翡任他扯着袖子,对他道,“你体质比寻常弟子差,放任下去,会影响根骨。” “我知晓,那我回去了以后好好修炼,你不要告诉师尊便是。” 林似锦还扯着盛如翡的袖子,语气软乎乎的,眼里带着些许期待。 希望盛如翡能够答应他。 盛如翡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扯的手都酸了,一直困困顿顿的,坚持着没睡,后面忍不住了,又跟盛如翡嘟囔了几句。 “我手腕上还有君夜芜的金印……他能够找到我。” “盛如翡……别忘了你说过的。” 他困得都直接喊出来了盛如翡的名字,还以为盛如翡是已经答应他了,自己脑补了盛如翡答应他,然后自己放心的睡了过去。 此次下山,他们的任务完成的很顺利,额外抓到了君夜芜,罗刹城的城主付给了他们多出数倍的报酬,他们在城中又待了两日便回去了。 林似锦状态一直不太好,手腕上的金印没有消,他不放心,睡的并不好,回去的时候也是蔫蔫的。 纸船上景秋鸿过来跟他说话,他说了几句便又去休息了,这样的状态一直到回到长皋峰,他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奉如皋没有传唤他,倒是先传唤了盛如翡过去。 这样正好,他在自己待习惯的地方稍微放心一些,能够睡个好觉了。 长皋峰。 盛如翡回来之后便被传唤进去,他进了门,殿中一片气息,方踏进去,便感受到了漫天的威压。 他被威压逼得整个人被迫跪在地上,手中长剑贴在地上,发出“珰”地一声动静。 主位上的奉如皋表情冰冷,周遭气息不复平日的平和,让盛如翡在地上跪了好一会才开口。 “你倒是演了一出好戏。” “下山之前,我是如何交代你的?” 盛如翡跪在地上,背上承受着厚重的威压,微微握紧长剑,“师尊交代弟子,照顾好师弟,不能让他出任何差池。” “那你是如何做的。”殿中黑暗一片,奉如皋的身形也跟着模糊了几分,像是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弟子知错。” 盛如翡没有守好自己的师弟,他修为比不过君夜芜,在他打坐的时候未曾发觉,人便被带走了。 “错在何处。” 盛如翡背脊挺直,嗓音冷淡地陈述,“弟子修为浅薄,对师弟行踪疏忽,未重视师尊所言。” 话音落了,殿中一片安静,凤卿在一旁看着,心里默默摇头。 所言没有一处是对的,表面上知错,实际上并不知自己最大的错在哪里。 最大的错,是不应该利用自己的师弟。 凤卿平日里一直守在奉如皋身边,自然知道不少,也算是看着盛如翡长大的。他相信奉如皋的命令盛如翡不会违反,利用林十七抓妖邪,也不过是将计就计。 这少年如今才十七,便有如此心思城府,看来天性适合掌权,但是并不值得托付。 殿中安静了好一会,片刻之后,奉如皋冰冷的声音响起,“自行去慎刑堂领罚,若是你想不明白,便不用回来了。” 盛如翡跪在地上应了一声,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说了一个“是”,自始至终未曾辩驳。 “弟子告退。” 当今天下四分,三千世、仙门,妖邪与魔修,在妖邪中,圣君君夜芜的修为算得上顶尖,但是放眼整个三千世,排在更前面的还要数仙门的几位大能。 其中,剑尊奉如皋便是仙门三君之一,人称“长明君”,当年名动天下的剑修天才,据传奉如皋剑光落时,三千世万里长明。 奉如皋的修为在君夜芜之上,何况扶光是天下第一仙门,遍地都是修炼天才,妖邪想混进来,几乎是难如登天。 更不要说来到长皋峰了。 林似锦很放心,他唯一剩下的一件事便是手腕上的金印,想着晚些便去找奉如皋。 他睡了一会便睡不着了,自己把桌上的点心和茶水挪到了软榻旁边,找了一张纸,写下来了自己穿过来之后发生的事。 字迹歪歪扭扭。 第一,为了不被杀逃跑,路上被奉如皋捡为徒弟 第二,下山历练,碰到薛凝欲对盛如翡不轨 第三,救盛如翡反而被抓,无意间触发了魂契 第四,罗刹城遇君夜芜,被君夜芜抓走 林似锦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最后又在末尾添了一件。 第五,薛凝越狱,入了魔修。 他看来看去,总觉得自己似乎从穿过来的那一刻,已经无形中被卷入了修罗场。 耳边传来奉如皋的传音,让他现在过去长明殿一趟,他把自己的纸条翻了个面,直接便过去了。 入了长明殿,侧殿的门依旧在开着,他行了弟子礼,奉如皋坐在窗边,对他说了一个字。 “来。” 林似锦眨眨眼,黑暗环境中有些看不清楚,他直接便进去了。对于奉如皋一直有些拘谨,他在离奉如皋还有两步的时候站定。 他方站定,奉如皋握着他的手腕,动作很轻,带着克制,把他拽着稍微向前一点,他整个人在奉如皋面前站定。 林似锦感觉有些别扭,手腕处被碰到的皮肤仿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万幸奉如皋很快便松开了他。 “我之前是怎么同你说的,忘了规矩?” 下山回来要到长皋峰一趟,林似锦当然记得,他觉得晚些也不耽误,回复道,“弟子没忘,本来想着晚上再过来。” 没想到奉如皋会传唤他。 奉如皋沉默了一会道,“你身上可有受伤。” 林似锦估计奉如皋已经都知道了,他摇摇头,其实身上还很多地方都有点疼,但不是大事。 “弟子没有受伤,只是君夜芜在我手腕上锁了一道金印,”林似锦把自己的手腕伸出来,他现在看不到,但是金印肯定还在。 他的手腕再次被握住,奉如皋指尖有白光溢出来,他手腕处的金印浮现出来,然后“嘭”地一声,直接便在空中碎裂开来。 这便是解开了? “师尊,这是解了金印?” 奉如皋“嗯”一声,还握着他的手腕未曾松开,他又喊了一句“师尊”,奉如皋才松开他。 林似锦没怎么注意,他眉眼里忍不住带着些许喜悦,因为解开金印放心了许多,“多谢师尊。” 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像是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在此时解开,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整个人都变得舒畅起来。 “我听闻,你回来时发了烧。” 没等他高兴完,奉如皋平静开了口。 “是我平日里疏忽你的体质,从明日起,每日过来,我会为你炼骨。” 林似锦从奉如皋说第一句开始便隐隐觉得不妙,眼皮子跳个不停,到最后听到“炼骨”两个字,他脑海里“嗡”地一声,整个人差点当场晕过去。 第23章 第 23 章 林似锦虽然看的典籍不多,但是他和景秋鸿经常聊天,讨论过炼骨。炼骨是改变弟子的根骨,炼成之后可轻易的提高弟子的体质,修为会提高的非常迅速。 但是自然没有那么好的事,对应的是煎熬且漫长,过程痛苦无比,极少有人能够坚持下来。 他最怕疼,泡冷泉都不愿意,炼骨又怎么能受的住? 林似锦本来以为是会罚他抄门规,没想到奉如皋是直接要为他炼骨,他内心一万个不愿意,当即唇畔便抿了起来。 “师尊,弟子知道错了,我以后会好好修炼,不必师尊为我操劳助我炼骨。” 林似锦下意识地便向后挪了一小步,离奉想如皋远点,本来便害怕奉如皋,现在奉如皋居然说要帮他炼骨,在他眼里奉如皋和大魔头都差不多了。 “此事已经定下,明日上完堂课之后过来。” 林似锦心里像是塞了一大团棉花,整个人非常的郁闷,他在原地站着不动,张了张口,又喊了一句“师尊”。 声音有些低,带着些求情的意味,眼珠子澄澈,瞅着奉如皋带着些许不情愿。 奉如皋表情未发生变化,喊了一句“凤卿”,凤卿身形在阴影处出现,手里揣了些东西。 全部都给了林似锦。 林似锦看了一眼,有很多很多灵石,还有热乎乎的点心,凤卿都塞给了他。 这是什么意思,以为他很好哄吗? 他怎么可能为了灵石和点心便答应奉如皋。 主位上的男人依旧是一张淡漠的脸,顿了顿道,“此事容不得商量。” 林似锦整个人都垮起脸,他不敢生奉如皋的气,哪怕他心底非常不高兴。奉如皋的意思是为了他好,怎么不问问他愿不愿意。 专横又霸道,一点也不讲理。 生气了也没用。 他在原地又磨蹭磨蹭,觉得自己不能这般收了灵石和点心,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若是收了他还怎么讨价还价。 于是他把灵石和点心放在了一边,稍微推开一点点,推到奉如皋那里,又有点舍不得,于是偷偷地抱着朝自己这边一点点。 凤卿:“……” “师尊,炼骨太疼了,我怕疼。”林似锦声音很低,“你不是说过了,修炼不可急于求成,我可以慢慢来,日后一定好好修炼。” 炼骨完全是在拔苗助长,他就是即将要被拔的那株苗苗,虽然他会变强,但是他会萎靡不振。 奉如皋也没有说过这话,是他顺口编的。 “好好修炼是其一,炼骨同样重要,这次你被抓,便是因为你修为最低。” 奉如皋说着,话音顿了又顿,似乎自己说的话有些打击少年的自尊心,不过还是说了出来。 “君夜芜选上你,因为你是最弱的,也最容易控制。” 软绵绵的毫无反抗之力,又听话又好欺负,这般在外面让他如何放下来心。 林似锦感觉自己的心像是玻璃一样“啪叽”碎了,他虽然懒虽然反应慢,但是也是有羞耻心的,此时听的有些羞恼,脸上红了一片。 “那是巧合,谁说我是最弱的。” 奉如皋:“炼骨已经定下来,若是你觉得不满意,可以再加三千遍门规。” 听见三千遍门规,林似锦瞬间便老实了,他闭了嘴,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小声“哦”一声。 他说了一句“弟子告退”,便出了长明殿,走的时候还没有忘记生气地把灵石和点心抱走。 少年整个人背影看上去有些凄凉,步伐都没有平日里走的欢快。 “这般的性子……”凤卿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当真是没心没肺,兴许也是这般的性子,才总是让人忍不住的纵着。 比如他主子。 林似锦蔫蔫地抱着奉如皋给的灵石和点心回去了,他路上看了一眼,点心还是小绵羊的形状,看上去胖乎乎的。他尝了一个,甜丝丝的糕点在唇齿之间化开,整个人身边仿佛都有鲜花盛开。 好甜好甜。 林似锦有些开心,这般有了灵石,他可以还盛如翡了,把自己第二日要去奉如皋殿里的事下意识地抛到了脑后。 他抱着点心和灵石回到了自己院子里,在自己床榻边晃着腿数了灵石,储物袋里全部都是,他数了好久都没有数完,应该比上次的还多。 盛如翡给他多少灵石他也忘记了,他拿了许多,打算过去找盛如翡。 他们两人的院子离得并不远,林似锦敲门没有人应,他便在门口等着,不知道盛如翡过去做什么了,兴许是去练剑? 盛如翡真是勤快,他这般的想着,在门口百无聊赖的守了好一会,白日落尽时盛如翡才回来。 他隔着老远看见了盛如翡,便抱着灵石跑过去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盛如翡的脸色比平日里苍白了许多。 “十六师兄——” 原本隔得远看不清楚,林似锦离近了看才看清了,不由得愣住了。 盛如翡身上有许多道鞭痕,尤其是背后,许多道红色的鞭痕交错在一起,背后的衣衫被鲜血染红,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还只是隔着衣服,想必抽他的人是下了狠手,盛如翡脖颈侧面也有一道,上面的伤口像是被带刺的东西抽出来的,里面的血肉都翻出来了。 盛如翡脸色略微苍白,那张艳丽的脸依旧冷淡,听见了动静,掀起眼皮朝他看过来。 目光落在他身上略微停顿,开了口,嗓音也带着几分沙哑。 “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过来还灵石的,”林似锦现在完全被盛如翡身上的伤吸引了注意力,他看着就觉得好疼。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了?” 盛如翡并没有回答,而是道:“灵石不必还。” 这么说一句,盛如翡握着剑回了自己的院子,林似锦在后面跟着熟门熟路的进去了。 “师兄,是别的峰的弟子欺负你了,若真是,你同师尊说,找他们讨回公道。” 林似锦知道扶光里有很多喜欢盛如翡的,可能又使了什么手段让盛如翡吃亏了,盛如翡的伤看起来那么严重,这事怎么可以忍着。 他看小说的时候还好,现在在他面前的是活生生的人,盛如翡也不过是十七八的少年。 林似锦还没有真正受过严重的处罚,不知道平日里弟子触犯门规,大多数会被送去慎刑堂,即便他们修仙弟子身体结实,进去了通常也得脱层皮。 “与别人无关,是我犯了错。” 林似锦把灵石都放在了桌子上,他是爱凑热闹好奇的性子,忍不住便问,“你犯了什么错?是师尊罚的你?” 他觉得盛如翡已经做的够好了,没想到奉如皋居然罚的这么重。 盛如翡“嗯”了一声,漂亮的眼珠抬起来看着他,“我做错了事。” “什么错至于罚成这样,”林似锦嘀咕了一句,看的眼皮子乱跳,他指了指盛如翡脖子处的伤口,“你的伤,流了好多血。” 他都过来了,不能只站着一边看,便顺口问道,“师兄,要不要我帮你包扎一下。” 盛如翡拒绝的话到嘴边,想起来之前看到小人儿给别人包扎过伤口,便收回了想说的话,“嗯”了一声,低声道,“麻烦你了。” 桌子上放的便有纱布和青瓷瓶,青瓷瓶里估计是伤药,林似锦其实是顺口一问,毕竟他包扎伤口包扎的非常丑。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然收不回来,于是他便说了和“好”,动作有些拘谨。 “师兄,我包扎的可能不太好,若是碰到你的伤口,你觉得疼,记得跟我说。” 说了其实也没有用,他在心里补一句,只能希望自己能不笨手笨脚。 林似锦拿了药瓶,他看出来了是止血的伤药,因为奉如皋给了他许多,每一种都标注的有名字,用来做什么的,奉如皋都给他提前分好了。 他到盛如翡面前,盛如翡坐着,他是站着的,药粉撒上去,伤口很快便止住了血,他用纱布试图在盛如翡脖颈上缠两圈。 盛如翡突然开口道:“你为何不问,你消失时,我却不用魂契将你召回来。” 他看着面前凑近的少年,少年模样专注,盯着他的伤口,仿佛伤是落在自己身上,表情异常丰富。 这也是他师尊要他想清楚的事。 他并非是有心将少年弄丢,但是在知道人在君夜芜那里时,他却因为种种顾忌,委屈少年没有立刻将人带回来,而是利用少年布了局。 “因为我在君夜芜那里,”林似锦随口说,“若是你把我召回去了,君夜芜也跟着,那其他师兄弟岂不是很危险。” 林似锦知道盛如翡心里肯定是更看重大局,毕竟原著中写过,在盛如翡心里,诛杀妖邪永远是排在第一位。他虽然当时非常不高兴,但是事后仔细想想便理解了。 当时那种情况下,就算盛如翡把他召回来了,他手腕上还有金印,君夜芜还是很轻易的能把他抓住。 本质上抓住君夜芜才能解决问题。 何况盛如翡本身便是谨慎的性格。 他本来就心大,盛如翡平日里也对他很好,他对盛如翡格外宽容。不过若是他现在还在君夜芜那里,肯定还是会不高兴嗷嗷一百遍盛如翡不要他了。 “你当时一直未曾联系过我,我心里很害怕,” 林似锦摸摸自己的脑壳,瞅盛如翡一眼,“我似乎总是连累师兄。” 他把盛如翡的剧情都走了,相当于变相他替盛如翡承受了那些。他安慰自己,用他走一遍剧情,换了盛如翡平安无事。 烛光随着穿堂风明灭,盛如翡看着面前眉眼温柔澄澈的少年,那份简单的干净像是从骨子深处散发出来的。 与他不同。 他除了报仇之外,没有什么恳切的欲望,如今生平第一次有完整属于他的东西。 ——他心里本能的想占有。 第24章 第 24 章 盛如翡眼珠如墨, 对林似锦道:“并非是你连累我,此事与你无关。” 少年心思比他想的还要简单。不知道究竟是心思简单,还是本来便不在意他。 “怎么可能没有我的问题, ”林似锦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盛如翡说不怪他, 他心里很开心,师兄不像奉如皋那般凶巴巴的。 “君夜芜是看我好拿捏, 我是最软的柿子。”他这么小声嘟囔一句。 若是有朝一日再见到君夜芜,他一定要报仇……但是似乎以后也不会再碰到君夜芜了, 毕竟君夜芜总不可能像薛凝那样越狱。 他嘀咕不知道盛如翡有没有听见, 盛如翡只是看着他, 目光在他脸上顿了顿,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林似锦看着盛如翡表情严肃,他摸了摸自己在盛如翡脖子上绑出来的蝴蝶结,轻轻地系上去的,看样子有点滑稽。 “师兄, 好了,”林似锦看着自己在盛如翡脖子上包扎出来的蝴蝶结,用指尖碰了碰,问道, “背上的伤用不用我帮忙。” “不必。”盛如翡收回视线,微微侧开避开了他的指尖,看一眼桌上的灵石, 问他, “师尊给你的?” 林似锦也顺着瞅一眼, 他很快被盛如翡挑起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 跟着点了点头。 “师尊觉得我体质太差, 明日起要为我炼骨,给了我许多灵石和点心。” 林似锦想起来,后知后觉地开始愁,奉如皋定下来的事不会改变,他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无论如何,他是跑不掉了。 他小脸上顿时变得有几分失落。 盛如翡闻言顿了片刻,“他亲自为你炼骨?” 林似锦应一声,“我软磨硬泡了好久,师尊怎么都不松口,说我若是不满意,还会抄门规。” 他本来想着让盛如翡为他求求情,但是盛如翡也被奉如皋罚了,说不定现在正在气头上,去了只会被奉如皋冷言冷语,不会有什么用。 盛如翡闻言掀长的眼睫落下一道阴影,半天道,“炼骨并不是坏事。” 只是这般着急,眼前的少年明显会适应不了,到时候只会适得其反。 林似锦听到盛如翡这么说,唇角略微抿起来,他和盛如翡不同,若是盛如翡,肯定是多痛都能忍下。 “我知道师尊是为我好。” 盛如翡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情绪总是写在脸上,看上去明显的并不情愿。少年脖子上还有之前的於痕,体质稍微碰一下便会留下来痕迹。 他伸手,少年看着他乖乖地没动,眼里带着些许疑惑和好奇,直到他的指尖慢慢地碰到面前少年毛茸茸的脑袋,少年眨了眨眼,他轻轻揉了两下少年的脑袋。 动作带着些许僵硬,像是在顺毛。 “不会很疼。” “若你实在受不了,师尊不会强迫你。” 林似锦感觉到脑袋被揉了揉,揉的还挺舒服,他便轻轻用脑袋蹭了一下盛如翡的掌心,眼眸很亮,“嗯!”了一声。 “如果我表现的好一些,不知道师尊会不会考虑不再为我炼骨。” “师兄日后若是练剑叫上我吧,我同你一起过去。” 刚过来的时候还在想着能回去,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不能再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何况他那么怕疼,实在不想炼骨。 只有让奉如皋看见他在努力才有可能让奉如皋松口。 盛如翡心里明白奉如皋向来说一不二,而且他已经看出来了,在他这师弟身上,奉如皋的控制欲格外的强。 他“嗯”了一声,选择了附和少年。 “师兄,你背上还有伤,”林似锦后知后觉地臊得慌,他总是情不自禁地对盛如翡撒娇,明明他和盛如翡是差不多的年龄。 都是十七,盛如翡还比他小几个月。 “那我先回去了。” “慢着。” 林似锦刚走出去两步便又被叫住了,身后传来盛如翡的声音,盛如翡站起了身。 衣袍尚且未换,上面的血已经凝固,盛如翡脸色还有些苍白,把桌上的灵石拿起来,然后不知道又从哪里找出来许多灵石,堆成了一小堆,都给了他。 盛如翡表情略有些不自然,嗓音冷淡,“灵石不必还我,平日里我也用不上,你拿去花便是。” 一小堆灵石都是上品灵石,林似锦有点惊讶,奉如皋大方是因为不缺钱,盛如翡身为主角受应当也不缺钱,但是上品灵石并不好赚。 他可以心安理得收奉如皋的灵石,却不太想要盛如翡的,盛如翡的灵石都是自己做任务赚的,估计攒这么多并不容易。 “师兄,你还是留着自己花吧。” 林似锦:“师尊给我的便够了,我也花不了那么多。” 他说完这话,盛如翡表情未变,他却明显的感觉到盛如翡气息低了几分。 怎么他不要反而不高兴? 林似锦觉得有些奇怪,他也想不出来,盛如翡话少,不是会主动说的性子。 反正盛如翡的灵石他不能要。 他把灵石都塞进了盛如翡的怀里,“这些还都是师尊给的,你先拿着,若是日后我自己能做任务了,到时候赚了灵石再还你。” “伤记得尽快处理,这两日最好不要泡冷泉了。”林似锦多说了两句,有些不自在,他离开了盛如翡的院子,一直能够感觉到有视线落在他身上。 盛如翡怀里还抱着残留余温的灵石,他看着少年离开的方向,人很快便看不见了,他们两人连着的红线也在转角处消失。 他手腕处的红线又幻化成了小人儿,一出现小人儿,他的注意力便全部都被小人儿吸引。小人儿走起路来都不规矩,在路边顺带着扯了许多他师尊种的仙草。 平日里看起来不起眼,那些仙草实则都非常名贵,一株有些便要上千灵石,小人儿不知道在路边纠结些什么,扯了一地仙草。 小人儿好像每天都很苦恼,没一会看见了扑腾的蝴蝶,又被蝴蝶吸引了注意力,跟着蝴蝶回了自己的院子。 即便有很多苦恼,也抛去的很快,总是很欢快。 盛如翡垂眸看着,用指尖很轻地戳戳小人儿的脑袋。小人儿捂着自己的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瞪大了一双眼,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又扭头看看自己的背后。 身形挺直,浑身都很紧张,还会自己吓得腿抖。 直到确定了什么都没有,便认为是自己的错觉,自己坐在软榻上开始装模作样的打坐起来。 隔壁院子里。 林似锦仿佛能够感觉到有人戳了自己的脑袋,最近总是有这种感觉,但是他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他捂着自己的脑袋,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左看看右看看,又突然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确实什么都没有。 他眼珠子偷偷留意着周围,看了好一会,明显啥也没有,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于是他放下心来。 自己打坐了一个时辰便睡觉了,第二天他们还要上堂课,原本堂课十分的难熬,在这一天却过得格外的快。 兴许是他不想晚上去找奉如皋,在剑阁长老离开的时候,他还有点舍不得,眼巴巴的看着剑阁长老。剑阁长老以为他要耍什么新花样,瞪了他好几眼,生气地甩袖走了。 林似锦觉得自己挺冤,他的屁股仿佛粘在了座椅上,怎么也不愿意分开。剑阁里弟子都走的差不多了。 这一日景秋鸿不在,盛如翡也被掌门叫去了,他在剑阁也没有认识的其他弟子,他坐了那么久,心里一直纠结。 奉如皋还没有传音给他,是不是有什么隐晦的意思,打算放过他啦? 他再拖一会,可能入夜之后,奉如皋再没有叫他,可能就是把这件事忘了,他们都能当做不知道最好。 这般想着,林似锦脑补起来奉如皋忘记了这件事,之后他好好修炼,以后都不用炼骨,这两个字他都不会再在奉如皋面前提。 一声“小公子”打破了他的幻想。 外面凤卿唤了他一声,不知道过来了多久,在门口对他道,“小公子,都已经下堂课许久了,剑尊担心你,让我过来看看。” 林似锦:“……” 他的脖子一点点地扭过去,看到了凤卿那张脸,凤卿平日里便素来爱穿红衣服,如今站在那里看着他,完全像是活脱脱来招魂的恶鬼。 “小公子?” 凤卿又唤了他一声,林似锦蔫蔫地起来,他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抱剑跟在凤卿的身后离开。 林似锦:“师尊在等我?” 凤卿:“剑尊已经等小公子等了一个多时辰,未曾见到小公子的人影。” 林似锦“哦”一声,指尖抱紧了自己怀中的剑,和想象之中的完全不一样,奉如皋不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不知道他去晚了,奉如皋会不会生气罚他。 隔着老远便看见了长明殿,因为长明殿常年不点灯,因此整座长皋峰都变得有些冷清寂寥,没有一点人气儿。 他还没有进去仿佛已经能感觉到冷了,总感觉背后凉嗖嗖的,从他踏入主峰,似乎便有人在暗中看着他。 凤卿领他入长明殿之后便回到了奉如皋身边。 林似锦跪下来,他看着主位上的男人,跪坐在地上低声道。 “弟子见过师尊。” 他心情从入了正殿便开始紧张起来,有视线落在他身上,停顿了好一会,男人的话音响在耳边。 “为何现在才过来。” 当然是因为不想炼骨。 林似锦自然不能这么说,但是他也不敢对奉如皋撒谎,他看着地上暗色花纹的地毯,小声地开口。 “弟子知错。” 不管如何,先认错再说。 他低着头,看不见奉如皋的表情,也不想看,对方太严厉了,他看了会害怕。 “起来。”良久,奉如皋冷冷地吐出来两个字。 林似锦于是起身,他听见了一声动静,偏殿的门打开,奉如皋常年坐在侧殿窗边,如今站起身先进了偏殿。 意思很明显是让他也跟着进去。 林似锦对长明殿完全没有什么兴趣,跟在奉如皋身后走的很慢。他大致看了一眼,偏殿的设计像是一处单独修炼的地方,里面有水滴落下来的声音。 他方进去,便看见了一方药泉。 炼骨,第一步是要泡药泉,药泉会渗透皮肤进入骨髓,日积月累的改变根骨。 第二步需要在骨中嵌入噬灵钉,整整七十二根噬灵钉,分散在身体各处,借噬灵钉来提升,直到根骨提上去之后才能再取出。 林似锦看着还在冒气的热泉,闻起来有浅淡的药香,他听闻有许多弟子只泡过一次药泉,之后便再也不愿意提药泉两个字。 比起药泉浸骨的痛苦,冷泉的寒冷也变得微不足道。更不要提之后的噬灵钉。 奉如皋站在药泉边,对他道,“脱完衣服进去,今日是第一日,只用泡一个时辰。” 若是换了别的弟子,便是两个时辰起步,他看少年实在是抗拒,放宽了一个时辰。 林似锦看着药泉里的泉水在咕嘟咕嘟冒泡,他下意识地便稍微向后退了些许,还抱着最后的一丝期待。 “师尊,我可不可以不炼骨,日后我会好好修炼。” 声音软了好几分,清澈的眼眸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奉如皋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情冰冷,大抵是要亲自看着他入药泉。 他等了好一会没有回复,心里最后一丝希望被浇灭,自己抿着唇开始低头解衣衫。 他解衣衫的时候,奉如皋便在一旁看着,他感觉略微的不自在,只脱了外袍和中衣,最后的里衣没有脱。 奉如皋微微拧眉,泡药泉自然是脱光衣服进去更有效,不过到底没有说他什么,只是重复了两个字。 “下去。” 林似锦只穿了雪白的里衣,墨发散在身侧,衬得肌肤如雪,唇畔愈发的红。他觉得有一些冷,鞋子也跟着脱了,不情不愿地走到了药泉边,用脚趾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药泉。 碰了一下飞快地收回来,感受到背后的目光,他背后僵直,眼角扫一眼奉如皋,想着自己犹犹豫豫也没有用。 不如早点下去早点结束,一咬牙忍忍也就过去了。 想着容易,做起来却难,林似锦在药泉边犹豫了半天,只是用脚趾碰了一下,他触碰到的皮肤像是有一把火在烧,又像是有细小的银针戳在上面,疼的他险些站不住。 “师尊,疼。” 林似锦不敢再说自己不愿意下去,但是真的好疼,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趾,上面红了一片。 “可不可以少一些时辰。” 他这边问出来,身后的男人表情更冷了几分,简直要在原地化成一坨子冰块,林似锦没有回头都感觉背后凉嗖嗖的。 他们两人这般僵持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林似锦都要冷的受不了了,身后传来了一声动静。 林似锦腰上多了一只手,他认出来了那是谁,他大脑在那一刻有一瞬间的空白,整个人被奉如皋抱着进了药泉里。 “师尊——” 他整个人被奉如皋抱着,奉如皋指尖扣紧他的腰,勒他勒的很紧,似乎带了些许惩罚的意味,在入药泉的那一刻便放开了他。 林似锦耳边传来“哗啦”一声,他整个人浸入了水池里,他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被奉如皋抱了,下一秒,药泉浸透他的衣衫,他整个人像是在一团燃烧的烈火里。 炙热的火包围着他,像是卷着火舌一寸寸地将他整个人吞噬。他脸色顷刻之间便白了,疼痛席卷他全身,从表面的皮肤浸透至骨髓之中。 林似锦疼的整个人在药泉里挣扎着便要往上爬,他疼的想要尖叫,嗓音跟着变得晦涩起来,出口成了小声的低吟,指尖略微发抖。 他感觉他好像下一秒就要死了。 不要待在这里,他会死。 林似锦在药泉里发出来动静,他想要上去,内心无数道声音告诉自己赶紧逃,离开这座药泉,他真的会死的。 他的步伐沉重,整个人都有些不稳,踉跄挣扎地往岸边去,唇齿里呛了水,他咳嗽了两声,灼烧的感觉一并沿着喉管进入,五脏六腑都像是有刀子在戳弄。 “哗啦”一声,还没等他碰到药泉岸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住了他的腰。 那只手猝然使力,林似锦本来便没有力气,他整个人被带着被迫向后,撞上了温暖的胸膛。 他又呛了一口水,整个人咳嗽起来,呼吸变得困难。药池很深,他一边咳嗽,整个人下意识地抓住了唯一的依靠。 指尖虚虚地握着奉如皋的胳膊,他抬眸对上了男人冷漠的脸。 奉如皋面庞被药泉打湿了些许,将他禁锢在怀里,深邃的眼珠垂眸看着他,嗓音冰冷。 “我方才是怎么说的。” 林似锦哪里还有空思考奉如皋方才说了什么,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下意识地便要掰开奉如皋的手。他的五脏六腑在灼烧,疼的他浑身失去力气,费劲了半天也没能掰开奉如皋的手。 “松、松开,我要出去。” 林似锦满脑子只剩下“他要出去”这一件事,药泉里的泉水浸透他全身,像是有无数根银针卡在他骨头缝里,他光是呼吸都有一些困难,嗓音挤不出来字,说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我要出去……” “松手。” 林似锦又去掰奉如皋的手,他们两个人在药泉里,他因为掰不开奉如皋,整个人都非常着急,瞳孔有一些失焦,脸色越来越白。 “看清楚我是谁。”耳边传来冰冷的嗓音,他的下颌被人掰着,被迫抬头对上奉如皋那张脸。 奉如皋指尖捏着他的下颌,另一只手还禁锢着他,让他分毫挣脱不开。 他下巴被迫仰起,这般惨白的脸色便整个映入奉如皋眼中,林似锦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他都要疼的晕过去了,眼眶跟着红了些许,半天才把自己的眼泪逼回去。 对方不愿意松开他,他的下颌被人捏着,奉如皋的修为便令他本能畏惧,他指尖握着奉如皋的手腕,嗓音低了几分。 “是师尊。” “师尊……我疼……好疼。” “我想出去。” 林似锦嗓音断断续续,他身体碰到奉如皋,便没有那么疼了,他整个人便下意识地朝着奉如皋身上贴,一边想从药泉出去,一边却又在奉如皋怀里有些不愿意离开。 “好疼……我受不了……” 他细白的指尖扯着奉如皋的衣襟略微用力,嗓音发颤,“师尊…我错了……日后我一定好好修炼。” “我不想炼骨。” 林似锦在药泉里几乎站不住,全靠奉如皋支撑着他,他泛白的指骨攥着奉如皋的肩膀,身形不稳晃了一瞬,药池跟着晃荡了一圈涟漪。 “师尊……” 因为他这么一晃,奉如皋握着他的腰肢略微使力,指尖正好放到的是后腰的位置,只是虚虚的托着他。他原本后腰就一直疼,这么被一碰,更加的刺疼起来。 仿佛有银针扎在上面,他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药泉里的雾缭绕,奉如皋虚虚的揽着他,嗓音沉了几分,“一个时辰,如今才不到一炷香。” “若是炼骨你都承受不住,日后更不要提修炼。” 修炼远比炼骨容易,林似锦听闻了这话,知道奉如皋是不打算放过他,他全身没有一些力气,脸色苍白,抓着奉如皋的肩膀略微使力,只抓皱了对方的衣襟。 并没有实际性的作用。 奉如皋不会因为他求饶就会放过他,也不会减少时间,对方依旧衣衫规整,看起来分毫不受影响,他却在这药泉里疼得死去活来。 像是上次打他戒尺一般,看着他疼,一点也不会手下留情。 林似锦深深地认识到了,眼前这个人冷漠无情又严厉苛刻,他不想被奉如皋这么抱着,事实上是他在缠人。 药泉里的药汁逐渐地从皮肤渗透进骨髓,林似锦推了推奉如皋,他嗓子里被堵的说不出来话,自己忍受着走在刀尖一般的疼痛,挣扎着要去另一边。 “师尊…不必在药泉中陪我。” 林似锦松开了奉如皋,他向后退了一步,药泉里的池水跟着扑腾,从奉如皋怀里出来,他隔着缭绕的雾看着奉如皋。 好疼。 奉如皋在原地站着,眼里情绪慢慢地收敛,并未听他所言出去,而是依旧在药泉里。 他是在赌气,哪怕他疼死,他也不要再靠近奉如皋。 身边药池里的水在晃荡,林似锦步履艰难,他倒是希望他现在能疼得晕过去,这般也不用这么遭罪。但兴许是因为太疼,他感受到的疼痛异常清晰,反而越来越清醒。 他清楚的能够感受到药泉里的池水渗透他的皮肤,他的骨髓深处在疼,身上出了一层冷汗,他整个人像是融化在这药池里。 面前的药池在他面前晃荡,他眼前有一些模糊,指尖在发抖,从未感觉过时间如此难熬。 一个时辰……便是两个小时,他要在药泉里待两个小时。 奉如皋在药池里并未受影响。离他不远处的少年乌发散在身侧,鬓边的发丝被沾湿了些许,脸色苍白如纸,平日里娇气怕疼,如今倒是倔起来,明显是在跟他赌气。 若真的能因为生气在药泉里能待上一个时辰,倒也是好事。 林似锦意识清醒,他自己不知道时间,奉如皋未开口,他便不能踏出药池。 如今他也没有从药池爬出去的力气,他只是站着就已经耗费了全身心的力气,若是现在有人过来轻轻戳一下他,他可能会直接倒进药池里。 药泉里的池水汨汨而流,林似锦整个人像是在悬崖边摇摇欲坠,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 周边安静下来,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忍受着药泉在他身体里灼烧,眼前逐渐地出现重影,他慢慢地眨了下眼。 耳边出现一声长久的嗡鸣,他的意识也随之剥离。 晕过去之前,他脑海里在想,他要死了,是活活疼死的。 在少年倒进药池的前一刻,奉如皋接住了人。他怀里的少年小脸惨白,显然是到了极限,宁愿自己受不了晕过去,也不愿意到他身边。 偏殿里,传出来一声轻叹。 奉如皋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儿,握着少年的手腕抬起来,少年掌心自己掐出了许多道发青的月牙印。平日不会愿意让自己吃一点疼,今日是实在受不了了。 凤卿:“尊上何必同他置气,这般,他只会愈发埋怨尊上。” 寻常的弟子不会有几个愿意炼骨,这般的疼痛,在奉如皋看来不足为道,在别人看来却是莫过于脱皮抽骨。 正殿外传来动静,奉如皋并未回复凤卿,而是抱着人在药泉里消失。 盛如翡到长明殿的时候,他师尊并不在侧殿里,他跪在地上,听闻了偏殿的动静。 下一刻,他眼前多了一角白净的衣袍,偏殿的门打开,奉如皋出现在他面前。 他的目光从那一角白色衣袍,到偏殿软榻上垂下来的一只细白的手腕。 有朱门挡着,他只能看到少年垂下来的手腕,手指骨节细白修长,手腕上还缠着红线,从偏殿一直蔓延到他的手腕。 他认出来了那是谁。 “反省完了?”奉如皋在主位上问他。 盛如翡收回视线,回复道,“弟子已领了罚,明白自己错在何处。” “不应将师弟置于危险之中,扶光以弟子的安全为第一,弟子在罗刹城犯了大忌。” 话音落了,奉如皋淡淡问他,“既然如此,你可明白今后应该怎么做。” 盛如翡:“以师弟的安全为第一,不可让师弟受到任何伤害,更不能让师弟落入他人之手。” 他良久没有得到回复,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头,主位上已经没有了人影。 偏殿的门也已经合上。 这是让他退下的意思。 盛如翡慢慢地起身,他垂眸看着手腕处的红线,转身离开了长明殿。 走出去之后,他扭头看了一眼,长明殿通体漆黑,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幽井。 林似锦鼻尖闻到了浅淡的冷香,他指尖捏着小被子,偷偷地朝不远处看一眼。奉如皋在那里坐着,手中不知道拿的是什么书,似乎正在看典籍。 方才凤卿过来了一趟,说他在药泉里晕过去了,晕了一个时辰整,委婉地在内涵他,意思是挺会晕,正好错过了炼骨的时辰。 林似锦心想他一点也不想晕过去,当然更不想炼骨就是了。他刚动了一下,不远处的男人抬眼看过来,隔着锦被按住了他。 “恢复需要最低三个时辰,不可乱动。” 他现在确实浑身都没有力气,疼痛的感觉还在,皮肤里时不时便传来刺疼。但是让他在奉如皋殿里待三个时辰,他才不愿意。 在药池里他能任性一些,当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顶撞奉如皋,现在他神智清醒,后知后觉地又怂了。 奉如皋隔着锦被握着他的脚踝,这被子还是凤卿送过来的,薄薄的一层,他下意识地想挣扎。 他一挣扎,奉如皋便松开了他。 把自己的小腿收回来,林似锦往软榻里面悄悄挪了挪,不让奉如皋碰到他。 “师尊,我能不能回自己的院子。” 林似锦现在起身都困难,他自己当然回不去,委婉地暗示让奉如皋送他回去。 他话音落了,奉如皋静静地看着他,“你三个时辰里不可随意行动,回自己的院子,没人看着你。” 意思是留在殿里奉如皋会照顾他,林似锦捏着锦被边缘,小声地提建议。 “我可以找师兄……师兄会照顾我。” 这个点盛如翡应该练剑回来了,他宁愿麻烦盛如翡,去盛如翡院子里待着也行,反正不要和奉如皋待在一起。 他心里现在有个可怕榜单排名,第一个便是奉如皋,君夜芜算第二个,薛凝算第三个,奉如皋现在都在君夜芜和薛凝上面了,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非常深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他提议完,殿中气息似乎变冷了几分,奉如皋直接不理他了,显然是当他的提议是在放屁。 林似锦默默在心里数数,要他在奉如皋殿里待三个时辰,要是能睡过去也就算了,兴许是方才他晕过去了,他现在完全没有困意。 他又不能乱动,也没力气能动,看着这殿中的陈设,又看向不远处的男人。 奉如皋生的模样不错,不是盛如翡那般偏艳丽的长相,而是深邃俊朗的那一种,他看着奉如皋那张脸,回忆起来从他被奉如皋领回来之后,没有见奉如皋出过长明殿。 似乎整日都在长明殿里,未曾出去过。 他看了一会,奉如皋抬起眼皮朝他看过来,无论长相如何,这么冷冰冰又不近人情,他只能感觉到害怕,其他的情绪都没有了。 林似锦自己在殿里的时候都坐不住,这一会他眼珠子左看看右看看,憋了好一会,才开了口。 “师尊,我渴了。” 他说完看着奉如皋,殿里非常安静,林似锦心里紧张,他越紧张越觉得渴,奉如皋不会觉得他麻烦吧。 觉得他麻烦也好,这样就会嫌弃他把他扔出去,他就不用在这里煎熬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奉如皋把书放下了,去桌边倒了一杯水,茶水还是温热的,倒出来的时候冒着热气。 林似锦躺在软榻上,他自己撑着想要起身,奉如皋两步便过来了,扶着他起来,深邃的眼珠反映着他的模样,把茶水递到了他唇边。 温热的茶水在冒气,林似锦和奉如皋靠这么近,有些头皮发麻,他也是真的渴,在药泉里被灼伤了嗓子,嗓眼一直都在疼。 他唇畔碰到杯子,瞅奉如皋一眼,正好和奉如皋对上视线,他很快收回目光,就着奉如皋的手把茶水喝完了。 喝完了茶水,奉如皋没有立刻走,问他道,“还喝不喝。” 林似锦飞快地摇摇头,他又躺下了,这软榻是奉如皋殿里的东西,都沾了冷香,让他感觉很不适应。 他指尖捏着锦被又松开,只能松松地捏着,压根使不上力气,给他倒完水,奉如皋就回到了方才的位置,继续看书去了。 林似锦顺着瞅了一眼,典籍上似乎都是关于炼骨的记载,兴许他是第一个疼晕过去的,不知道奉如皋今后还会不会让他泡药泉。 看了一小会,林似锦自己在软榻上慢吞吞地翻来覆去,他无聊的翻身,看一眼奉如皋,又看一眼奉如皋,指尖扯着锦被,有些纠结。 可能是他发出来的动静太吵,奉如皋朝着他看过来,他正好翻过来,捏紧了被子小声地说。 “师尊,我饿了。” 话音落了,他的肚子非常给面子的叫了两声。 他们外门的弟子有的辟谷有的不辟谷,因为修为有限,很多没办法靠灵力维持摄入能量。长老们对他们这一点目前要求不高,他当然选了不辟谷了。 林似锦有点不好意思,他也觉得自己好烦人,如果换成是他,有人在他床榻上睡着,还一会饿了一会渴了的没完没了,他肯定会邦邦两拳直接把人扔出去。 他用小锦被盖紧了自己,只露出来一张脸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奉如皋。 奉如皋都没有问他为何不辟谷,放下了书便出去了,似乎是交代了凤卿什么,没一会人又回来。 他还没有看到凤卿的人影,便闻到了一股非常鲜美至极的香味。他瞅着门口,看着凤卿端了一盆汤过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炖的,闻起来好香。 林似锦好期待,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发生变化,瞅着奉如皋,眼神都亮了几分。 明明方才在药泉里还在赌气,这会儿因为奉如皋给他炖汤喝,很快便释然了。 凤卿把汤放下便告退了,奉如皋找了个小碗盛了一碗,然后端到了软榻边。 他靠着床榻坐着,汤勺到他唇边,林似锦说,“我自己来就可以。” 指尖想要抬起来,却有些费力,林似锦反复试了两三次,便放弃了。 “多谢师尊。”林似锦小声说了一句,他发觉奉如皋的指尖略微顿了顿,汤勺放置了一会便不烫了,他尝了一口汤。 好好喝呀。 林似锦觉得自己身上都不疼了,身上瞬间变得暖和起来,奉如皋不说话,一直喂他汤,很快一碗便见底了。 没等他纠结还要不要开口说喝第二碗,奉如皋又去给他盛了一碗,他有些好奇,“师尊,这是用什么炖的?” 奉如皋:“灵鹤。” 灵鹤……他回想起来,灵鹤似乎是扶光养的坐骑,平日里很珍贵,掌门更是把灵鹤都当宝贝,轻易不会允许弟子碰灵鹤。 现在灵鹤被炖成了汤,还被他喝了。 若是被掌门知道,兴许会把他一掌扇到禁行山。 林似锦还在胡思乱想着,感觉到自己的唇边仿佛被碰了一下,耳边传来奉如皋的话音,对方顿了顿道。 “往后你若是能坚持炼骨,每日都会有灵鹤汤喝。” 林似锦:“……” 第25章 第 25 章 林似锦明白了奉如皋是什么意思, 他脸上有些红,奉如皋是不是把他当傻子,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一碗鹤汤就答应。 炼骨那么痛苦, 他才不要天天受罪。 男人的指尖落在他唇畔, 帮他擦掉了沾上的汤汁。他觉得很不自在, 稍微向后避开了些许,看了一眼奉如皋手中的汤碗, 他飞快地摇了摇头。 奉如皋收回指尖,嗓音冷漠, “不喜欢?” 这又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林似锦推开了奉如皋的汤勺, 动作慢吞吞的,但是态度坚决。 “我以后都不再喝灵鹤汤了,能不能不用炼骨。” 他这是反问回去,奉如皋看了他一会,对他道:“自然不行”。 “你的修为差的太远, 只是修炼,哪怕你修炼十年,也未必能够拔尖。” 某个笨蛋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根骨一般,甚至比寻常弟子还要稍微差一些。林似锦认为自己虽然比不上盛如翡, 但是寻常弟子应该是差不多的。 他对自己的真实水平认知没有点数。 何况,他也并不想做到特别拔尖。 “师尊,我也没有想变得特别厉害, 像师兄那样, ”林似锦嗓音低下来, 指尖摸着锦被上的图案, “我只要能有自保能力就好了, 不想总是被人抓来抓去。” 薛凝和君夜芜就很容易能抓住他,但是原著剧情里似乎盛如翡对上他们都没有办法,他真的可以吗。 “他们都觉得我是软柿子好捏,”林似锦想了一下,对奉如皋道,“我没有想成为最厉害的,只要能变成他们捏不动的硬柿子就好了。” 他觉得自己的形容非常恰当,又自顾自地点点头。 没错,就是不要做最软的那个。 奉如皋看着对面的少年,少年似乎说服了自己,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在等着他认同。 “求上得中,”奉如皋觉得眼前的少年分明就是软柿子,不止好拿捏,还总是招人,看着便容易欺负。 为了杜绝后患,他选择了直接把少年的修为提到拔尖。 奉如皋:“你若是不想被抓来抓去,修为必须要往上提。” 可是炼骨真的好疼啊,林似锦压根都不敢回忆,他现在身上都还没有力气呢,奉如皋又非常固执。 他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也说不动。 林似锦于是不说话了,灵鹤汤他也不喝了,自己躺在软榻上,他又睡不着,背过去不去看奉如皋。 他身上还有好几处都疼,有些是之前的伤,有些是在药泉里磕磕碰碰落下的,他都还没有看,也没劲去。 林似锦在软榻上翻来覆去,他又睡不着,奉如皋似乎也没有别的事,一直都在他旁边守着。 他想起来什么,看了奉如皋好几眼,问道,“师尊……你前两日为何要罚师兄。” 盛如翡是个闷葫芦不愿意跟他说,伤的那么严重还去练剑,一刻都不愿意休息。 “他犯了错,”奉如皋,“犯错了自然该罚。” 但是惩罚也应该有个度啊,他想起来盛如翡身上触目惊心的鞭痕,光是看着便觉得疼。他也想象不出来盛如翡会犯什么严重的过错。 盛如翡可是一向最守规矩。 他听出来奉如皋不想告诉他,于是没有说话了。他看着自己手腕处的红线,盯着看了一小会,慢慢地便困了,感觉整个人精疲力尽。 床榻上的少年很快睡过去,呼吸声很浅,一只手里还抓着锦被。少年睡姿说不上好,侧脸很安静,脸上多了几分清艳,少了几分活泼。 奉如皋慢慢放下来手里的书,目光落在床榻上的少年身上,整座长明殿寂静一片,他与长明殿融为一体。 唯有软榻上的少年是鲜活完整的。 林似锦这么一觉睡到了时间,外面已经是半夜了,他身上恢复了些许力气,还是浑身不舒服,但是不至于起不来了。 他醒来的时候偏殿已经没有人了,奉如皋应当在正殿里,他自己慢吞吞地爬起来,临走之前觉得有些不妥。 他又回去,把软榻上的小锦被叠了叠,叠的方方正正放在角落,小枕头也摆放的很齐整,叠的时候多看了一眼,上面都是绣的小绵羊图案。 奉如皋还会准备这些东西,他把东西都整理好了,确定自己只在软榻上待过,其他的地方就不用他管。 他到了正殿,行了弟子礼,在侧殿看到了一道人影。 “师尊,弟子先回去了。” 侧殿里只映出来一抹人影,奉如皋没有开口,这便是应允的意思。林似锦起身离开了正殿。 他出去的时候外面夜色已经非常深了,长明殿离他院子有一些距离,他自己慢慢地走,路上还在想着明日可能还要过来长明殿。 要日日承受炼骨之痛,他整个人都有点蔫。 林似锦一个人走路通常也不规矩,今日实在是没力气,他走的慢,路上眼珠转着四处看,所以尽管不容易发现,还是看见了盛如翡。 这里离长明殿不是很远,却有些距离,林似锦乍一看没有看见,但是很快发现了人影很熟悉。 少年抱剑在树下站着,背影看上去清冷孤僻。 “师兄——” 林似锦这么喊了一声,他声音低,在夜晚并不清晰,不知道盛如翡能不能听见。 融在阴影中的人影动了一下,盛如翡转头,目光顿了顿,朝着他过来了。 “师兄,你为何会在这里?” 他看到盛如翡很意外,盛如翡半夜过来长明殿干什么? “找师尊反省,”盛如翡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略有些不自然,“我看见你在偏殿,师尊可有责罚你。” 原来是担心他,林似锦有点感动,他心里默默地想,盛如翡不会是一直在这里等着他出来吧? 他有点不好意思,他不知道盛如翡一直在外面等他,“责罚倒是没有……我随师尊进了药池,在药池里晕过去了。” 林似锦伸出来自己的手,他指尖还在红着,一部分皮肤像是被烫伤了一样,在药泉里被灼的一直都没有消下去。 “实在是太疼了,”他小声嘀咕,“师尊还要我日日过去。” 其实他在药池里待了不到一刻钟,就直接疼晕过去了。 林似锦也没有别的人可以倾诉,如今盛如翡愿意等他,他话就更多一些,嗓子也被灼伤,嗓音略低。 “与师尊求情,他也不答应。” 他的手腕传来温凉,盛如翡握住了他的手腕,垂眸看着他手上灼出来的红印,问他道,“这些伤,为何不给师尊看。” 林似锦本能上不愿意,若是给奉如皋看,奉如皋肯定以为他是在耍心思想逃避。 “师尊若是想看,怎么会看不见。” “不止手上,身上也有许多,”林似锦看了眼天色,“师兄是一直在殿外等我?” 原本睡觉的时间就不多,不知道盛如翡什么时候过来的,马上又要到了去剑阁的时间了。 盛如翡“嗯”一声,对他道,“先回去。”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在走着,盛如翡走在前面,两人手腕处的红线随着拉扯变幻,林似锦走的慢,他有点跟不上盛如翡。 “师兄,要不你先回去吧。” 林似锦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一个人走回去就可以。” 他话音落了,前面的少年步伐微微停顿,接下来放慢了脚步,显然是没打算丢下他一个人回去。 林似锦身上还有好几处疼的,他想快点回到自己的院子,红线虚虚地缠绕着他的手腕。平日里不觉得路这般长,今日觉得格外难走。 兴许是他还没有完全恢复,没有什么力气,走的越来越慢,在到他们院子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盛如翡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林似锦差点撞在盛如翡身上,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盛如翡要做什么。 少年把剑放到了一边,微微侧脸,嗓音清冷,“上来。” 这是要背他的意思? 林似锦确实走的很累,他平日里厚脸皮,反而有人真正的对他好,他会心里觉得不好意思。 “师兄,我走回去就可以。” 他可还记得,盛如翡背上有伤。 盛如翡指骨握着长剑,“不碍事。” “你走的太慢了。” 原来是嫌他走得慢吗,林似锦这么想觉得理所应当一些,还是不怎么愿意,他在原地道,“师兄,你背上还有伤。” 待到盛如翡又冷淡地说了一遍“上来”,他纠结了一小会,莫名不想让盛如翡生气,于是动作很慢地趴到了盛如翡的背上。 盛如翡身上有浅淡的落梅香,在他趴上去之后,少年便背着他起来了。 他抱着盛如翡的脖子,离近了看盛如翡发丝,是偏银白色的那种白,在月色下像是一层银霜,很浅很好看。 盛如翡背着他回去,他小心翼翼地担心碰到盛如翡的伤口,问道,“师兄,你之前背上有涂药吗。” 背他的少年沉默寡言,“嗯”了一声,简短地回答了。 林似锦这般被背着就不累了,他闲不住,摸了摸盛如翡的发丝,发质很软,盛如翡性子冷清,发丝却这么软。 他没忍住揉了揉,凑在盛如翡耳边道,“师兄,你的头发好好看。” “摸起来软软的。” “你平日里喜不喜欢摸自己的脑壳。” 哪有人问这般的问题,背上的少年嗓音里带着好奇,指尖从他鬓边擦过去,会碰到他的耳垂。 盛如翡避开了那只作乱的手,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有人夸他的白发好看。 许多人为他的容貌痴迷,对他的剑骨心生羡慕,却没有人夸过他的天生白发。 毕竟这是属于异类的标志。 他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背后的少年又摸他鬓边的头发,嗓音里带着羡慕。 “师兄,如果我也跟你一样就好了。” 林似锦觉得这个颜色好好看,他抱着盛如翡道,“我也想要这个颜色。” “看起来就很不好惹,说不定我变成和师兄一样的银发,就没有人敢抓我了。” 盛如翡:“……” 第26章 第 26 章 盛如翡情不自禁地试着在脑海里想了一下, 少年若是变成跟他一样……红线小人儿的颜色不知道会不会随着一起变。 他没有回答,背上的少年自问自答,抱着他的脖子总是乱动。 林似锦发觉盛如翡走的慢了些, 他以为是碰到了盛如翡的伤口, 于是安分了些许, 乖乖的抱着少年不乱动了。 他们这边的地势高,看天看的也很清楚, 林似锦能够看到远处的月亮,他抱着盛如翡, 问道, “师兄, 你明日要早起去练剑吗。” 盛如翡应了一声,他觉得有些困,趴在盛如翡的背上小声道,“那你明天叫上我,我和你一起。” “往日里长老教的我都不怎么会, 师兄可以不可以教教我。” 林似锦自言自语,“师尊嫌我太没用了,我应当是师尊收的最差的弟子。” 虽然他本来就没有想变得特别厉害,他只是想找一个远离修罗场的仙门, 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但是现在已经整个人都卷进去了。 “这几日,你可以好好休息, ”盛如翡, “炼骨鲜少有弟子能受得了, 你身上还有很多伤, 不必着急。” “先把伤养好。” 林似锦低声应一声, 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盛如翡背着他回了他自己的院子,到他熟悉的地方,他听到盛如翡对他道。 “上完药再睡。” 现在都已经好晚了,林似锦眼皮子都睁不开,他小声嘟囔了一句,自己都没听清自己说的什么,似乎是让盛如翡帮他。 “明天也不晚……反正明日还要去师尊那里。” “今日不上药,明日会很疼。” 盛如翡看着软榻上的少年,少年仿佛没骨头一般,一沾着床就不愿意撒手了,他还没碰到人,少年抱着被子便转过了身。 过了没一会,少年又转了回来,似乎是听到了“很疼”这两个字,眼睛慢慢地睁开,看着他眨了眨。 然后把手伸了出来。 盛如翡看懂了,这是要让他帮着上药的意思。 他从怀里拿出来药瓶,原本便是要送过来的,这药汁是从宿莲师兄那里换来的,据说能够治弟子炼骨时的伤。 林似锦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握住,他困得看人都有重影。面前的少年握着他的手腕,把黑乎乎的药汁一点点地往他手腕上涂。 对方的指尖略微冰凉,碰的他很舒服,他看着盛如翡的眉眼,少年是冷艳的眉眼,此时低着头帮他上药,神情看起来十分认真。 “师兄真好。” 他这么想着,不知道自己顺嘴说了出来,声音低不可闻,握着他手腕的少年动作略微顿了顿。 烛光映着盛如翡的侧脸,盛如翡在心里道,他也并没有那么好。 “身上哪里疼?” 林似锦之前就在盛如翡面前脱过衣服,如今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了,记得盛如翡说过的,只露出来一截腰线出来。 他皮肤白,腰肢极细,现在腰上多了许多处红印,都是药泉浸出来的。后腰处之前被君夜芜用匕首抵出来的一块淤青,这几日又撞到,现在已经发紫了。 林似锦自己看不到,他只撩起来一点点衣服,任盛如翡帮他上药,药汁落在皮肤上,缓解了药泉泡出来的疼痛,就是有点痒。 尤其是碰到腰侧的皮肤,他下意识地便躲,感觉有点痒,上次上药的时候只是涂涂,这次还要揉开,因为药泉里的药汁都已经进入皮肤里面。 盛如翡的指尖碰到他的皮肤,冰冰凉凉的很痒,尤其是揉开的时候,林似锦慢吞吞地躲开盛如翡的指尖,发现盛如翡在看着他,他又挪了回去。 “师兄,好痒。” “你能不能轻点。” 他被这么一揉,又精神了很多,盯着盛如翡的指尖,发现他跟盛如翡说了,盛如翡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埋头帮他上药,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一般。 盛如翡:“需要揉开,不然明日还是疼。” 林似锦怕疼,他不说让盛如翡轻点了,但是还是忍不住地躲,腰肢都在跟着颤抖,黑乎乎的药汁在肌肤上揉开,许多药汁因为他乱动洒在了一边,他抓住了一角盛如翡的衣角。 “师兄——” 他小声地喊了一句,对方的表情冷淡没有变化,药汁洒了盛如翡一手。 盛如翡向来做事会做完,他让盛如翡帮忙,于是盛如翡不帮完他不会撒手。 “怕痒?” 他点点头,唇角略微抿起来,也不能怪他,看一眼冷冰冰的盛如翡,虽然他不害怕盛如翡,但是还是莫名有点紧张。 “我不是故意的。” 他指尖抓着锦被,明明是他让盛如翡帮他的,但是他又控制不住不躲,总觉得怪怪的,又痒又奇怪,下意识地便想躲。 盛如翡:“我有办法。” 林似锦还在想着盛如翡有什么办法,下一秒,他手腕处的红线略微动了动,红线不断地伸长,将他的两只手腕向后捆在一起,不过是转瞬之间,他整个人被禁锢着动弹不得。 “……” 盛如翡手腕处还缠着红线,眼珠略微向下,垂眸看了他好一会,指尖碰了一下红线。 “这般,便不会乱动了。” 林似锦两只胳膊举过了头顶,手腕交叠被红线缠绕在一起,红线非常的灵活,捆的他一点都不疼,但是这般的姿势,他几乎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平日里盛如翡从来没有动过红线,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用红线捆他捆的这么流畅。 林似锦脸上有点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总觉得盛如翡是故意的,但是看盛如翡那张冷冰冰的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丝毫不觉得这般有什么不对。 他试着挣了挣,红线并不听他的,只是柔软地蹭了蹭他的手腕,似乎是想跟他亲近,还怕弄的他不舒服,安慰似的轻轻戳他。 “不行,师兄,你松开我。” 林似锦有点炸毛,他碰不到红线,因为姿势原因,里衣更向上了些许,露出来了更多的肌肤,许多处泛红的皮肤露出来,看上去斑驳一片。 “松开你,你会乱动。” 盛如翡指尖上沾了药汁,他慢条斯理地把指尖的药汁擦干净,然后重新取了一些出来,重新帮软榻上的少年上药。 少年此时完全精神了,活泼得很,挣扎来挣扎去,先是喊他“师兄”,然后是“十六师兄”,然后是“盛如翡”,语气越来越不高兴。 林似锦就差在软榻上滚了一圈了,原本注意力在红线上,后面又被盛如翡涂药汁吸引注意力,心思全放在怎么躲上面了。 他现在被束缚住,完全躲不开。盛如翡掌心落下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绷紧了,不高兴地喊了好几声“盛如翡”,小声嘟囔。 “师兄,你不要装作没听见。” “盛如翡——” 原本以为盛如翡是最不会欺负他的那个,现在却这么对他,他心里还在想着明日去找奉如皋告状,但是又纠结起来,盛如翡前两天才挨的打,肯定很疼。 他心里好像下意识地便觉得,奉如皋一定会向着他,当真是持宠而娇。 还在这般想着,突然之间,盛如翡指尖触碰到他后腰处的皮肤,沾着药汁带着些许凉意,他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感觉从后腰窜上来,整个人下意识地便用力挣扎。 林似锦下意识地便躲开了,对方的指尖还是蹭到了,他脸上顺着红了一片,奇异的感觉尚且未退下去,自己努力地朝软榻里面挪了挪。 “师兄,不用你帮我了。” “你松开我,我一会自己来。” “这么晚了,你、你先回去吧。” 他因为紧张,整个人说话嗓音都变得比平常更软糯几分,听起来像是在哼唧,还是非常不高兴的那种。 盛如翡看着软榻上的少年,少年从耳垂蔓延红了一片,整个人手腕被束缚,原本话音里不高兴,现在变成了几分不自在,肌肤都跟着泛粉。 他的目光又看向自己的指尖,眸光若有所思,然后视线又落在少年脸上。 嗓音带着几分冷淡。 “舒服?” 林似锦被问的面红耳赤,他心里生气,下意识地便反驳“没有”。 他脸上发热,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脸上一定很红,不然盛如翡也不会一直都盯着他的脸。 他说没有,盛如翡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继续低头认真的帮他上药,这回没有再乱碰了。 他们两个人原本都没有说话,他觉得气氛有些古怪,主要是他很尴尬,他盯着盛如翡那张脸,盛如翡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无论什么时候,盛如翡都十分冷静,只有他一个人紧张。 他接下来便不挣扎了,也忘记了自己手腕上还有红线,心里莫名有些不高兴,明明是盛如翡故意欺负他,为何只有他一个人炸毛。 待到盛如翡解开红线时,对方重新把他的里衣放下来,还帮他仔细的系好。 “师兄,你觉不觉得这般不公平。” 林似锦看着盛如翡帮他系衣带,少年指尖灵活修长,系出来的结简单又好看,比他系的好看多了。 “只有你能碰到红线,可以把我捆起来,我却什么也碰不到。” 盛如翡“嗯”一声,“确实不公平。” 林似锦想说他们应该早些把魂契解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而是道,“方才你绑了我,我是不是应该也绑你一下。” 盛如翡这回话音顿了顿,“绑你,是因为你总是乱动。” 少年总是动来动去,什么时候都是很欢腾。明明今日第一日炼骨,想来应该会蔫不拉几的,没想到还是这么活泼。 “那是因为你揉的很痒,若是我碰你,你也会一样。” 林似锦说着便伸出手,他两只手抱住盛如翡的脖子,用软绵绵的指尖挠了两下盛如翡,盛如翡毫无反应。 他的指尖触碰到盛如翡的皮肤,拇指碰到了少年的喉结,盛如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珠情绪冷凝。 林似锦莫名感觉到了几分危险,他有点怂,于是收回了手。很快他又意识到不能这么怂,不然以后盛如翡说不定会得寸进尺,经常用红线欺负他。 于是他表情严肃了几分,对上盛如翡的视线,耳尖尚且在发热,小声地警告道。 “以后你不准用魂契绑我。” 盛如翡垂眸应了一声,嗓音清冷动听。 “上次你说,特殊情况可以除外。” “现在又不是特殊情况,”林似锦有些不高兴,他用指尖戳了一下盛如翡,被盛如翡握住了手腕,盛如翡不准他乱动。 “下次你要经过我的允许,不然……” 盛如翡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林似锦有点卡壳,不然怎么办,他好像也威胁不了盛如翡。 “不然……”他瞅着盛如翡,装作不在意的威胁,“不然我就告诉大家,你是我未婚夫。” 第27章 第 27 章 说出来“未婚夫”三个字, 莫名有些羞耻。他很快摇摇头,虽然他是肯定不会说的,但是用来威胁盛如翡, 要在意也应该是盛如翡在意。 毕竟盛如翡在他第一天入扶光便威胁他了, 不准他跟外人说他们的关系。 盛如翡看了他好一会,“嗯”一声道, “若是再有下次,你便去告诉所有人, 我是你未婚夫。” 明明是威胁, 但是看盛如翡这么不咸不淡的,总觉得好像没什么用,林似锦心里有些不高兴, 但是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他强调道, “你最好不要有下一次。” 盛如翡没有说话, 继续低头帮他系衣带。 等到整理好他的衣衫,盛如翡松开了他的手腕,原本是半跪在他面前,如今起身,盛如翡比他长得高, 把药汁放在了一边。 “这几日你好好休息, 不用早起去剑阁, 若是师尊还要你入药池, 你便好好地跟他说。” 盛如翡指尖碰了碰他手腕处的皮肤, “把伤给他看。” 说完还站在原地, 又看了他好一会, 他“嗯”一声, 盛如翡才道, “我回去了。” 他不回答是不是就不走了,林似锦看着少年离开,身影清冷疏离,房门被合上,很快便看不到人影了。 手腕上还有身上都是黑乎乎的药汁,凉凉的很舒服,药汁都已经揉开。林似锦折腾了这么一会,房间里一安静,他便又困了,很快又睡了过去。 临睡前还在想着如何解开魂契。 接下来的几天,每日他下堂课,心情都异常地紧张,总是怕奉如皋再传他去长明殿炼骨。 然而奉如皋没有再传唤他,他第一日没有过去,奉如皋也没有来找他,于是之后奉如皋没有传唤他,他便不过去。 奉如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只当这是打算放过他,心里还是有一些担心,毕竟奉如皋前几日还未曾松口过。 每次下堂课都是他最紧张的时候,只要门口没有凤卿,他就是安全的。 这般过了好几日,他都没有等到奉如皋的传唤,于是天天早起跟着盛如翡练剑去了。 “林似锦——” 景秋鸿来的也很早,看到他有些意外,他们两人好几日没有见面了。因为在罗刹城的时候,落云峰的弟子都留在那里善后,据说前两天才回来的。 他几日没有见到景秋鸿,格外的想念,不过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在原地又跟着盛如翡练了一会剑,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过去。 林似锦没有要去哪里还跟人交代一声的性子,他提着剑便过去了,顾不上盛如翡,欢快地过去找了景秋鸿。 “你是前两天回来的?你好几日都没回来,我本来还想过去问问宿莲师兄的。” “前天夜里回来的,今天才过来是因为受了点轻伤,”景秋鸿对他道,“我原本在罗刹城的时候还在担心你,打算去看你,宿莲师兄说你提前回宗门了。” “我没什么事。” 他们两人边走边说,林似锦抓住了重点,“你为何会受伤?你们善后不顺利吗。” 他莫名眼皮子跳了跳,自己摸了摸自己的眼皮,心里安慰自己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总不可能君夜芜也越狱了吧。 “不会君夜芜越狱了吧。”他顺口说。 林似锦心里并不相信,看着景秋鸿欲言又止,心里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真的越狱了?” 景秋鸿摇了摇头,“越狱倒是没有……城主府的人负责把君夜芜送去落霄城,我们一同随行。” “还没有送到落霄城……君夜芜的部下们在城外埋伏,把君夜芜救走了。” 林似锦:“……” 他脑海里莫名回想起来君夜芜被抓之前对他说的话,他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完了。 君夜芜性子十分记仇,若是以后抓到他,可不止揪他耳朵让他睡地板要打断他腿那么简单了。 林似锦的表情变化太明显,整个人都有点魂不守舍,站在原地像是僵硬成了一座石像,轻轻一戳便能直接四分五裂。 “你不用太担心,”景秋鸿看出来了,安慰他道,“君夜芜原本便受了重伤,现在逃出去也跟快死了差不多,短时间内肯定没办法再兴风作浪。” “而且你身边有你师兄还有你师尊,君夜芜不会敢对你怎么样。” 这话真的是纯属安慰了,因为上次哪怕有盛如翡,他还是被抓走了。至于奉如皋,奉如皋又不会跟他一起下山。 “对了,还有一件事……”景秋鸿看一眼身后,发现远处的盛如翡不知何时正在看着他们两人,眼里情绪冷然,怪不得他感觉背后凉嗖嗖的。 林似锦凑过去要听,想知道还有什么能更让他震撼的消息,他们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小声地嘀咕。 “你之前不是要打听如何解开魂契,我在罗刹城里顺便帮你打听了。” 景秋鸿是在问经阁做卖消息生息的,讲究的便是知道的多,有什么答不出来的,他已经养成了习惯会去打听。 “真的假的?”林似锦瞬间激动起来,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看在我们两个是朋友的份上,收你五十块灵石。” 景秋鸿朝他伸出来手,林似锦觉得这个价格也不贵,立刻便去掏灵石,他刚摸到灵石,手腕处的红线动了动。 某人拽着红线,把他拽得离景秋鸿远了些。 林似锦扭头看一眼,看见了不远处的盛如翡,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走的时候忘记了跟盛如翡说。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跟我师兄说一声。” 林似锦这般跟景秋鸿交代了一句,过去盛如翡那边,对盛如翡道,“师兄,我有话跟景秋鸿说,不会耽误太久。” “你找他买消息?”盛如翡问。 林似锦点点头。 盛如翡看一眼远处留意着他们的景秋鸿,问道,“他收你多少灵石?” “五十块。” 这么三个字,景秋鸿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远处的少年还很高兴,跟自己师兄说觉得这个价格很便宜。 平日里林似锦花钱大手大脚,自然不知晓问经阁里打听消息,也分消息的轻重以及知道的深浅,价格都不一。 “不用给他这么多,”盛如翡道,“他能打听到的消息,在凡世花些功夫也能打听到。” 不会是什么特别值钱的消息。 林似锦“哦”一声,盛如翡自然不会骗他,他知道自己这是被宰了,过去到了景秋鸿旁边,瞅一眼景秋鸿。 景秋鸿也有点尴尬,对他小声道,“这消息是我好不容易打听来的,算了,这次我不收你钱了,以后你不准去找你师兄告状。” 有盛如翡冷冰冰的看着,他也不敢要这小子的钱,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他又没有告状,林似锦并没有反驳,他很开心景秋鸿不收他钱了,他下意识地便这么夸了景秋鸿一句。 “你真好。” 这句话音落的时候,盛如翡正好从他们二人身边经过,因为盛如翡要提前过去为长老整理典籍。 盛如翡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从他们身边过去,很快便走远了。 他们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景秋鸿和林似锦待的久,知道这小子一开心了就会花言巧语,此时也没有当一回事,而是附和他。 “当然了,毕竟我们是朋友。” 林似锦:“那你快说说,魂契如何能解开?” 他们两个人一路到了剑阁,听完了景秋鸿所言,他整个人都有点走神,尚且没有反应过来。 长老很快便过来了,林似锦收回了思绪,开始听长老讲课,直到下了堂课,他才又有空发呆,开始回想景秋鸿说的话。 “所谓魂契,若是生长在婚书上,意味着这两个人是命中注定绑在一起,只要两个人相爱就会自然而然的解开。” “那么想要解开婚书上魂契,最明显的是两人成亲洞房花烛夜之后,通常魂契会被解开。” 古人都非常保守,一般若不是真心喜欢,自然不会愿意与对方有肌肤之亲,魂契没有灵智,只会根据两个人的亲密关系判断。 “你可以试试与你连着魂契的人亲密接触,魂契会自行判断,亲密接触必须是只有夫妻之间才会做的事。比如若只是抱抱拉拉手便不行,因为寻常兄弟之间也可以拥抱,与长辈之间可以拉手关怀。”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做只有夫妻才能做的事……你可以先从亲吻开始,若是有用,你骗着你那魂契对象,只要与他睡上一觉便能解开魂契了。” 骗着魂契对象……与他睡上一觉便能解开魂契。 骗着盛如翡……只要和盛如翡睡上一觉便能解开魂契。 林似锦往日里总是偷懒不听课,现在来的勤快了,上堂课的时候也听长老讲课,长老看他顺眼了许多,总是在堂课上表扬他。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在许多人看来,从良都比平日里一向守规矩要可贵的多。 “林似锦。”长老又在喊他,现在堂课已经结束了,他收回思绪,到了长老面前。 “我听盛流光说,你这两日都早起过来练剑了?” 林似锦点点头,长老不会是要考他典籍吧,考他典籍也不怕,他听课了,都记得住。 不过剑练的还是平平无奇。 “不错,你进步很大,”长老咳嗽了一声,拿出来一样东西放在他掌心里,还顺带着揉了揉他的脑壳。 “继续努力。” 他们剑阁的长老是落云峰的长辈,姓宋,听闻宋长老平日里最喜欢乖巧听话的弟子,尤其是模样生的讨喜的,会经常把弟子当崽看。 林似锦被揉了脑壳,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长老走了,他才看向掌心,是一颗用油纸包起来的糖。 “师兄,宋长老给我糖。”他摊开掌心给盛如翡看,一边跟盛如翡说话,一边心不在焉,视线落在盛如翡的脸上。 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从亲吻开始…… 林似锦的视线从盛如翡的眉眼,一点点地向下,经过少年高挺的鼻梁,落在少年饱满好看的红唇上。 罗刹城,某街边巷子。 城中前几日经过妖邪一事,如今再次戒严,街上人都少了许多。 靠近卖罗刹点心的店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巷子,那里放着一面幡旗,上面有几个潦草的大字,“无所不知”四个大字,幡旗还磨了边,看起来便像是江湖骗子。 守在幡旗旁的青年一身极旧的月华长袍,袖口金纹已经被磨没了,打了个哈欠,他也确实是江湖骗子。 沈不遇数了数自己的银子,还有的花,这几日城中没有生意,看来罗刹城也待不了几天了。 若是多来几个前几天那般的傻子就好了,他不过是随口说说,少年便给了他不少银子,看起来信以为真。 解开魂契哪有那么容易,他完全是在信口胡扯,何况魂契长在婚书上,更是闻所未闻。 沈不遇收回了思绪,长风刮过来,幡旗在飘动,远处雾霭缭绕的山峰若隐若现。 听闻师尊新收了一个徒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去,倒是想见见。 第28章 第 28 章 林似锦偷偷看着, 很快察觉到盛如翡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偷看被抓包,有些尴尬, 于是又收回视线。 他们两人一起回去, 他把宋长老给的糖吃了,甜丝丝的在唇齿之间蔓延。 林似锦走一会都要看一眼,瞅瞅盛如翡的脸,又瞅盛如翡的唇。 他有点纠结, 总觉得景秋鸿好像是在坑他。这不是相当于让他主动的去和盛如翡贴贴吗,万一他贴贴了,魂契还没有解, 他到时候如何解释。 而且原著里写盛如翡因为自己的过往经历,最厌恶有人对他行非分之举。原本盛如翡愿意和他贴贴是因为他受伤了、他们是师兄弟,往日里他也从来没有抱过刻意的心思。 他若是抱着刻意的心思和盛如翡贴贴, 盛如翡可能会直接一剑把他削了, 师兄弟都没得做。 林似锦纠结来纠结去,他也没纠结出来个结果来,倒是走路差点撞到人, 旁边一只手拽住了他。 “看路。”盛如翡握着他的手腕, 略微拧眉。 “有心事?” 林似锦下意识地朝盛如翡身上歪, 闻到盛如翡身上的落梅香,他不自在地避开了,“没有, 多谢师兄。” 他们两人各自回自己的院子, 隔着一段距离, 他在自己屋子外面看到了一道红色的人影, 眼皮子情不自禁地跳了跳。 过了四五日, 他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奉如皋便派凤卿过来,是不是算好了时间? 凤卿不知道过来了多久,一身红色长袍火红如荼,对他道,“小公子,剑尊有请。” 一听到这四个字,林似锦便觉得头皮发麻,他站在原地没动,问凤卿道,“师尊传我过去是为了何事?” 凤卿也并不瞒着他,“前几日小公子身上有伤,剑尊便没有再让小公子过去,如今小公子伤好的差不多了,自然要继续炼骨。” 奉如皋怎么知道他伤是什么时候好的,他心里这般想着,却不敢问出来,因为他的伤确实好的差不多了。 他身上的伤都是於痕多一些,没有见血,见血的伤也好的非常快,第二日便会消失不见。 林似锦不怎么情愿地“哦”一声,他扭头看一眼盛如翡的方向,发现盛如翡也在看着他们这边。他看过去后,盛如翡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公子,请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凤卿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 林似锦跟在凤卿身后,凤卿不跟他说他也并不多问。上次炼骨的那种疼他还记忆犹新,第一次能晕过去避开,他不可能每次都能疼晕过去。 很快到了长明殿,一回生二回熟。偏殿的门在开着,奉如皋不在,凤卿也告退了,他略一犹豫,直接便踏进了偏殿。 “师尊?”林似锦喊了一声,在药泉旁边看到了人,奉如皋长身而立,听见动静目光落在他身上。 奉如皋:“伤好的如何了。” “差不多了,”林似锦往后退了一小步,看着咕嘟咕嘟冒泡的药泉,问道,“师尊,我还要继续泡药泉吗。” “泡药泉只是第一步,”奉如皋,“往后还要炼心法,我会用灵力为你淬骨。” 听起来便很疼,林似锦又看一眼药泉,对奉如皋道,“师尊,我上次泡药泉便浸出来许多伤。” “若是今日再浸出来伤了怎么办。” 奉如皋:“我会给你时间让你养好伤。” 那不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般能有什么用。 似乎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奉如皋道,“直到你体质适应药泉不再受伤为止。” 林似锦对奉如皋这种思路感到略微无语,哪有奉如皋这般的,他一边想着,听到奉如皋让他进药泉里面,他犹犹豫豫地开始解衣衫。 他故意解的慢,解衣衫的时候奉如皋依旧在旁边看着。他是爱纠结的性子,这时候在纠结怕疼,还纠结君夜芜逃出来了,他在外面相当于有两个隐患仇人。 若是修为提不上去,以后碰到薛凝和君夜芜该怎么办? 林似锦解的慢,旁边的人也不催他,静静地等着他,他解着解着发现拽不动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系了个死结。 气氛有一些尴尬,林似锦对上奉如皋平静的目光,略微抿唇,“师尊,我解不开。” 少年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做事总是慢吞吞的,若是放任下去,说不定脱个衣服都能脱到明年。 林似锦就是在拖时间,他指尖还在碰着系带,下一秒,他触碰到了温凉的指尖,带着些许凉意,面前落下一道阴影。 男人站在他面前,奉如皋比他高出来许多,微微低着头,帮他解开了他自己早上打的死结。 不光帮他解开了那一个,其余的全部都解开了,对方指尖落在他腰侧,他腰侧空落落的,奉如皋视线略微停顿了一会。 林似锦看明白了,之前奉如皋给了他一块玉佩,他因为生气便没有戴了。而且练剑的时候戴着玉佩很麻烦,他又不会那种花里胡哨的技巧,能挽出来剑花还能让玉佩完好无损地挂在腰侧。 “师尊,我平日里练剑,戴着玉佩不方便。” 他这么解释,奉如皋并未言语,为他脱了衣袍,对他道,“你若是下不去,我会带着你下去。” 像上次那样直接抱着他?林似锦想起来便觉得窒息,当时奉如皋还按着他不让他乱跑,他疼都要疼死了。 那种被人掌控的感觉并不好受,他本能的抗拒,往旁边挪了两步,离奉如皋远点。 他先是碰了碰药泉里的水,似乎没有上次那般疼了,对上奉如皋冰冷的目光,他心里一横,这辈子都没鼓过这么大的勇气,直接便踏进去了。 入药泉里的那一刻,熟悉的疼痛传过来,皮肤传来刺疼,但是也只是刺疼,并没有那种钻入骨髓的疼痛。 兴许是上次留下来的印象太深,这般的疼他觉得也没有那么可怕了,他在药泉里待着,整个人心神紧张,问奉如皋。 “师尊,今日是几个时辰?” 奉如皋随着踏入了药泉,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对他道,“一个时辰。” 还是一样的时间。 林似锦这回意识清醒,他碰了碰药泉里的药汁,确实没有上次那么疼了。但是还是有些疼,灼烧的痛意后知后觉地升上来。 他脸色慢慢地白下来,熟悉的疼痛席卷他全身,像是有银针刺进皮肤,他的骨髓也跟着传来刺疼,疼痛令他摇摇欲坠。 几乎在药泉里站不稳。 奉如皋将少年的姿态尽收眼底,这药泉他已经施了法术,削去了平日里伴随着三分之一的疼痛。看少年这般,依旧还是撑不下去。 太过于娇气了些。 林似锦这次勉强撑到了一刻钟,他额头上冒了满头的汗,整个人眼前有了重影,脚底伴随着灼热的痛意,几乎站不稳。 他在药泉里扑腾,药泉里本来就不大,他这般踉跄了两步,到了离奉如皋不远的地方,明显的能够感觉到,奉如皋一点也没有受影响。 不光如此,他身体里像是灼了一把烈火,烈火将他吞噬,不断地燃烧他的五脏六腑,他嗓音里已经发不出来声音了。 因为没有力气。 林似锦脑海里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靠近奉如皋会好受许多,可他上次还说过,疼死也不要再靠近奉如皋。 现在要是过去了,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林似锦现在还有空想这个,他依稀觉得奉如皋兴许是故意的,他上次赌气,奉如皋才不会管他堵不堵气,如今又在旁边看着他。 无论他如何狼狈,都不会过来,仿佛是在等着他过去。 他隔着药泉与奉如皋对上视线,奉如皋看着他,眸光平静,对方眼底情绪一向遮掩的很好。 药汁浸透他的衣衫、浸透他的皮肤,他盯着药池里的水,觉得脑海里有些昏胀,脸色也带着异样的红,皮肤上更是被灼烧出来许多深重的红色。 他皮肤白,稍微红一些便非常明显,现在露出来的皮肤斑驳一片,看上去有几分骇人。 林似锦的意志力不足以抵抗疼痛,他很快便败下阵来,下意识地便又想上岸,这回奉如皋没有拦他,他还没有到岸边,便被一道无形的结界弹回来了。 他被结界弹的向后退了两步,脚步踉跄了数下,喝到了几口药泉,呛得咳嗽起来。 背后撞到了硬邦邦的胸膛,他咳嗽了好几声,眼睛也进了水,被灼烧的看不清东西,身后的男人扶了他一把。 奉如皋的指尖握住了他的手腕,他手腕的地方立刻便不疼了,对方指尖冰凉凉的,有浅淡的药香,碰到能够缓解药泉里的疼痛。 靠近奉如皋便不会疼了。 他脑海里自己说过的话现在抛到了脑后,耳边是药泉里水花落下的声音,他两只手缠绕着奉如皋,原本只是虚虚的碰着。 男人眼珠颜色很淡,此时情绪深了几分,垂眸看着他,任他这般靠近,并未开口说什么。 “师尊……”林似锦先开了口,他受不了了,感觉眼前看人都出现了重影,看到了好多奉如皋。 “师尊,疼……好疼,我受不了。” “能不能让我出去……” 他原本只是虚虚的碰着,药效越来越厉害,整个人便融在了奉如皋怀里,指尖抓着奉如皋的衣角,在奉如皋怀里便不会难受了。 少年细白的指尖攥着男人的衣襟,乌发散在身后,那张脸上浮出来不正常的红晕,清丽的面庞朦胧了几分,抬眸眼中带着微不可见的请求。 林似锦很快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在他倒下去之前,奉如皋托住了他的后腰,他这回完全是靠在奉如皋怀里。 在他晕过去之前,他依稀感觉到,奉如皋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第29章 第 29 章 偏偏景秋鸿在这个时候捅他刀子, “才五百遍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平日里罚抄都是一千起步。” “所以长老不在的时候,都是盛如翡守课, 盛如翡守课,没人敢做小动作,你是第一个勇士。” 林似锦并不想当第一个勇士, 他内心不高兴,他可还欠他师尊一千遍门规没有抄呢。 但是此事又是他理亏,他只能自己一个人闷闷不乐,瞪了盛如翡好一会, 堂课结束后便一个人回去了。 本身奉如皋只是说让他和盛如翡一起上堂课,堂课结束,他自然也不用跟盛如翡一起, 两个人各走各的。 何况盛如翡刚刚罚了他, 他现在也不想看到盛如翡,于是他想起来景秋鸿说过的话,去了一趟藏书阁。 去藏书阁需要弟子的令牌, 他觉得今日藏书阁的人似乎格外的多,等到他递交了令牌, 才发现了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们两人手腕上还连着红线, 自然认出来了人群之中的是盛如翡,围绕在盛如翡周围的弟子很多。 “盛师兄, 你今日也是过来借书的?” “盛师弟,要不要我帮你找书?” “盛师弟,你可有空愿意跟我探讨一下长老新授的功法?” 林似锦拿了藏书阁的签印, 他特意避开了人群, 听了一耳朵, 都是想讨好盛如翡的,有许多女弟子,但是男弟子看起来似乎更多。 毕竟盛如翡是原著里的主角受,有非常容易吸引男人的体质,第一因为他容貌出尘,第二因为他天生剑骨,第三兴许因为他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经过盛如翡的那一刻,盛如翡似乎看了他一眼。 他假装不知道,对方都在外人面前假装和他不熟,他为什么要主动去热脸贴冷屁股,何况他俩本来也就不怎么熟。 他来藏书阁是找关于魂契的书籍,扶光是仙门之首,门内藏书阁是三千世的古迹之一,这里有最丰富的记载,几乎是三千世的天然史书。 因此里面的书非常多,林似锦平常喜欢热闹的地方,但是并不喜欢自己被注意到,他进来之后下意识地便去了人少的地方。 厚重的书架一层又一层,都是用符咒堆成的,上面只有书名,用签印在上面一对,就会出现相应的典籍。 他看的眼花缭乱,一层一层的找,在最角落里的一排书架找到了关于魂契的典籍。这边比较冷清,只能听见他一个人对签印的动静。 林似锦能够明显的看出来,这边的书架要旧一些,上面的咒文看上去都有些褪色,关于魂契的书籍很多,他只在里面找到一本名字带“婚约”有关的。 签印对上去,一本叫做“婚契”的古书浮现出来,书籍看上去非常老了,书页泛黄,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不清。 他轻轻地翻了一页,平日里他不喜欢看全是文字的书,更喜欢看小人儿书,如果是图片注解就更好了。 翻开书之后,上面确实是图,他有些意外,还有一些开心,这样看起来方便多了。 上面的笔墨已经有一些褪色了,但是还是能看清楚,第一页画的是一个男人,长相妖冶,长得有一对狐耳。 男人立在桃树之下,似乎是断了数条尾巴,看上去奄奄一息。 到后面,出现了另一个和尚,男人生的比那个长相妖冶的狐狸精要高大威武,似乎对男狐狸精一见钟情。 林似锦看着看着发觉出来了不太对劲。 他指尖翻着书页,这一张男狐狸精已经跟和尚抱在了一起,和尚原本是清心寡欲的高僧,后来不可自拔的爱上了男狐狸精,舍了红尘和男狐狸精在一起。 这什么玩意儿……狗血断袖画册? 林似锦眼皮子莫名跳了跳,下一页,便是猝不及防地一张非常大尺度的图,难得的是这张图居然非常清晰,墨水一点没断,能看出来画师画这张图心情之激动。 男狐狸精整个被男人抱在怀里,脸上一半是绯色,眼角含泪,狐狸耳朵软软的垂着,指节几乎承受不住的要被折断。 林似锦:“!!!” 他内心一边卧槽觉得不可思议居然还可以这样,一边惊讶这个姿势看的脸红,手里的画册“嘭”地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这种书居然还没有被禁? 他一边觉得不好意思,一边又非常好奇,偷偷地又瞟一眼地上的书册,白净的耳朵整个通红。 书都掉了,他正要捡起来,有些奇怪为什么感觉背后凉飕飕的,眼角瞟到了一道阴影,他心道不好,一边去捡地上的画册立刻合起来,一边扭头。 只要不碰到认识的人,也就不会很尴尬。 然后他扭头,和身后的盛如翡对上了视线。 林似锦:“……” 空气仿佛有一瞬间的安静,林似锦觉得手里的书册仿佛在发烫,下意识地便想要把书册藏起来。 盛如翡微微拧眉,明显看到了方才的那幅画,看着他的眼神写满了四个大字。 ——不知羞耻。 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他看小黄书又如何,盛如翡上堂课的时候能管他,现在又管不着他。 于是他扭头继续看自己的,指尖停留在方才那一页,快速地翻过去了,继续去看剩下的内容。 盛如翡的目光在少年白净透红的耳垂上停顿了一会,对方看他一眼便扭过了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册,这副样子显然和平常不太一样。 似乎是在生气。 自己犯了错,他理所应当的惩罚,甚至从轻了处罚,结果此人既不知道改正,还反而生他的闷气。 林似锦还没有看两页,他手里的书册便自动合上了,耳边传来盛如翡的嗓音。 “扶光内,禁淫靡俗物。”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书册飞到了盛如翡的手里,原本就有些生气,此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反问道,“书册是藏书阁里的,我只是翻来看看,难道藏书阁里的书册不能借来看?” 原本藏书阁里的书便是都能借的,不能借的都在三四层封着,既然能让他们拿出来,肯定都是可以借的典籍。 盛如翡拿到了书册,看都未看一眼,直接放回了原来的地方,顺带着加了一层封印。 “此事我会同掌门说,这书从现在起,便是禁书。” 盛如翡说着看他一眼,语气冷淡,“若是翻看禁书,会罚禁闭。” 林似锦无话可说,他觉得盛如翡有些不可理喻,简直不讲理。他的书册还有一半没看完呢,后面看着就是好奇剧情了,早就忘记了他是过来找关于魂契的典籍。 这般被盛如翡折腾了一番,他也没有兴致在藏书阁待下去了,于是他也没跟盛如翡说,生气地拿了自己的签印出去。 一定要早点解开魂契,鬼才愿意跟盛如翡这种变态待在一起。 像盛如翡这种冷漠不近人情的,再好看又如何,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 倒是门口两个整理典籍的弟子,两人给林似锦换了令牌,等到人走以后,其中一个弟子看向一楼的方向,略有些迷惑。 “盛师弟的典籍不是已经找到了,人去哪了?” “我看他方才去了二楼角落,那边没什么人。” 弟子觉得有些奇怪,典籍明明都在一楼,不过并不是他们应该过问的,待盛如翡出来之后,他们把典籍都交送给了对方。 盛如翡还在原地站着,他手腕处的红线拉长,半空中再次出现一个小人儿,小人儿看起来非常的不高兴,整个人都有些炸毛。 小人儿边走边踢路边的石子,似乎还有些委屈,自己去买了点心,抱着自己的点心回去了。 回去了便在软榻上缩成一小团,一边啃点心,一边打坐,打坐一会又闲不住,随手拿了个纸人戳,他定睛一看,便在上面看到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 ——盛王八蛋。 盛如翡垂着眼睫看着小人儿的动作。 看来五百遍还是罚少了。 林似锦写毛笔字写的歪歪扭扭,不仅写的丑,速度还非常慢,一遍门规差不多五百多字,他一个时辰顶多写三四张。 他努力了一晚上,也不过抄了不到十遍,第二天卯时,也就是不到五点半他便要起床,这般导致他睡不好,练剑的时候也很困,又被盛如翡罚了门规。 原先的都还没有抄完,又加了五百遍,便是整整两千遍的门规,光是听起来就头皮发麻,更不要说让他写了。 这般十几日过去,他手磨出来茧子也没有抄完。到了奉如皋传他的时候,他纠结了半天,还是拿着他抄的数百遍门规过去了。 门规是厚厚的一大沓,上面的字迹很丑,有一些还被墨水晕染了,因为他抄着抄着便睡着了。 林似锦跪在地上,长明殿里一片黑暗,他的指尖因为每天晚上捏笔,指尖侧面有浅浅的红痕。 第30章 第 30 章 林似锦并不想当第一个勇士, 他内心不高兴,他可还欠他师尊一千遍门规没有抄呢。 但是此事又是他理亏,他只能自己一个人闷闷不乐, 瞪了盛如翡好一会,堂课结束后便一个人回去了。 本身奉如皋只是说让他和盛如翡一起上堂课,堂课结束, 他自然也不用跟盛如翡一起,两个人各走各的。 何况盛如翡刚刚罚了他,他现在也不想看到盛如翡,于是他想起来景秋鸿说过的话, 去了一趟藏书阁。 去藏书阁需要弟子的令牌,他觉得今日藏书阁的人似乎格外的多,等到他递交了令牌, 才发现了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们两人手腕上还连着红线, 自然认出来了人群之中的是盛如翡,围绕在盛如翡周围的弟子很多。 “盛师兄,你今日也是过来借书的?” “盛师弟, 要不要我帮你找书?” “盛师弟,你可有空愿意跟我探讨一下长老新授的功法?” 林似锦拿了藏书阁的签印, 他特意避开了人群, 听了一耳朵,都是想讨好盛如翡的, 有许多女弟子,但是男弟子看起来似乎更多。 毕竟盛如翡是原著里的主角受,有非常容易吸引男人的体质, 第一因为他容貌出尘, 第二因为他天生剑骨, 第三兴许因为他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经过盛如翡的那一刻,盛如翡似乎看了他一眼。 他假装不知道,对方都在外人面前假装和他不熟,他为什么要主动去热脸贴冷屁股,何况他俩本来也就不怎么熟。 他来藏书阁是找关于魂契的书籍,扶光是仙门之首,门内藏书阁是三千世的古迹之一,这里有最丰富的记载,几乎是三千世的天然史书。 因此里面的书非常多,林似锦平常喜欢热闹的地方,但是并不喜欢自己被注意到,他进来之后下意识地便去了人少的地方。 厚重的书架一层又一层,都是用符咒堆成的,上面只有书名,用签印在上面一对,就会出现相应的典籍。 他看的眼花缭乱,一层一层的找,在最角落里的一排书架找到了关于魂契的典籍。这边比较冷清,只能听见他一个人对签印的动静。 林似锦能够明显的看出来,这边的书架要旧一些,上面的咒文看上去都有些褪色,关于魂契的书籍很多,他只在里面找到一本名字带“婚约”有关的。 签印对上去,一本叫做“婚契”的古书浮现出来,书籍看上去非常老了,书页泛黄,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不清。 他轻轻地翻了一页,平日里他不喜欢看全是文字的书,更喜欢看小人儿书,如果是图片注解就更好了。 翻开书之后,上面确实是图,他有些意外,还有一些开心,这样看起来方便多了。 上面的笔墨已经有一些褪色了,但是还是能看清楚,第一页画的是一个男人,长相妖冶,长得有一对狐耳。 男人立在桃树之下,似乎是断了数条尾巴,看上去奄奄一息。 到后面,出现了另一个和尚,男人生的比那个长相妖冶的狐狸精要高大威武,似乎对男狐狸精一见钟情。 林似锦看着看着发觉出来了不太对劲。 他指尖翻着书页,这一张男狐狸精已经跟和尚抱在了一起,和尚原本是清心寡欲的高僧,后来不可自拔的爱上了男狐狸精,舍了红尘和男狐狸精在一起。 这什么玩意儿……狗血断袖画册? 林似锦眼皮子莫名跳了跳,下一页,便是猝不及防地一张非常大尺度的图,难得的是这张图居然非常清晰,墨水一点没断,能看出来画师画这张图心情之激动。 男狐狸精整个被男人抱在怀里,脸上一半是绯色,眼角含泪,狐狸耳朵软软的垂着,指节几乎承受不住的要被折断。 林似锦:“!!!” 他内心一边卧槽觉得不可思议居然还可以这样,一边惊讶这个姿势看的脸红,手里的画册“嘭”地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这种书居然还没有被禁? 他一边觉得不好意思,一边又非常好奇,偷偷地又瞟一眼地上的书册,白净的耳朵整个通红。 书都掉了,他正要捡起来,有些奇怪为什么感觉背后凉飕飕的,眼角瞟到了一道阴影,他心道不好,一边去捡地上的画册立刻合起来,一边扭头。 只要不碰到认识的人,也就不会很尴尬。 然后他扭头,和身后的盛如翡对上了视线。 林似锦:“……” 空气仿佛有一瞬间的安静,林似锦觉得手里的书册仿佛在发烫,下意识地便想要把书册藏起来。 盛如翡微微拧眉,明显看到了方才的那幅画,看着他的眼神写满了四个大字。 ——不知羞耻。 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他看小黄书又如何,盛如翡上堂课的时候能管他,现在又管不着他。 于是他扭头继续看自己的,指尖停留在方才那一页,快速地翻过去了,继续去看剩下的内容。 盛如翡的目光在少年白净透红的耳垂上停顿了一会,对方看他一眼便扭过了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册,这副样子显然和平常不太一样。 似乎是在生气。 自己犯了错,他理所应当的惩罚,甚至从轻了处罚,结果此人既不知道改正,还反而生他的闷气。 林似锦还没有看两页,他手里的书册便自动合上了,耳边传来盛如翡的嗓音。 “扶光内,禁淫靡俗物。”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书册飞到了盛如翡的手里,原本就有些生气,此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反问道,“书册是藏书阁里的,我只是翻来看看,难道藏书阁里的书册不能借来看?” 原本藏书阁里的书便是都能借的,不能借的都在三四层封着,既然能让他们拿出来,肯定都是可以借的典籍。 盛如翡拿到了书册,看都未看一眼,直接放回了原来的地方,顺带着加了一层封印。 “此事我会同掌门说,这书从现在起,便是禁书。” 盛如翡说着看他一眼,语气冷淡,“若是翻看禁书,会罚禁闭。” 林似锦无话可说,他觉得盛如翡有些不可理喻,简直不讲理。他的书册还有一半没看完呢,后面看着就是好奇剧情了,早就忘记了他是过来找关于魂契的典籍。 这般被盛如翡折腾了一番,他也没有兴致在藏书阁待下去了,于是他也没跟盛如翡说,生气地拿了自己的签印出去。 一定要早点解开魂契,鬼才愿意跟盛如翡这种变态待在一起。 像盛如翡这种冷漠不近人情的,再好看又如何,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 倒是门口两个整理典籍的弟子,两人给林似锦换了令牌,等到人走以后,其中一个弟子看向一楼的方向,略有些迷惑。 “盛师弟的典籍不是已经找到了,人去哪了?” “我看他方才去了二楼角落,那边没什么人。” 弟子觉得有些奇怪,典籍明明都在一楼,不过并不是他们应该过问的,待盛如翡出来之后,他们把典籍都交送给了对方。 盛如翡还在原地站着,他手腕处的红线拉长,半空中再次出现一个小人儿,小人儿看起来非常的不高兴,整个人都有些炸毛。 小人儿边走边踢路边的石子,似乎还有些委屈,自己去买了点心,抱着自己的点心回去了。 回去了便在软榻上缩成一小团,一边啃点心,一边打坐,打坐一会又闲不住,随手拿了个纸人戳,他定睛一看,便在上面看到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 ——盛王八蛋。 盛如翡垂着眼睫看着小人儿的动作。 看来五百遍还是罚少了。 林似锦写毛笔字写的歪歪扭扭,不仅写的丑,速度还非常慢,一遍门规差不多五百多字,他一个时辰顶多写三四张。 他努力了一晚上,也不过抄了不到十遍,第二天卯时,也就是不到五点半他便要起床,这般导致他睡不好,练剑的时候也很困,又被盛如翡罚了门规。 原先的都还没有抄完,又加了五百遍,便是整整两千遍的门规,光是听起来就头皮发麻,更不要说让他写了。 这般十几日过去,他手磨出来茧子也没有抄完。到了奉如皋传他的时候,他纠结了半天,还是拿着他抄的数百遍门规过去了。 门规是厚厚的一大沓,上面的字迹很丑,有一些还被墨水晕染了,因为他抄着抄着便睡着了。 林似锦跪在地上,长明殿里一片黑暗,他的指尖因为每天晚上捏笔,指尖侧面有浅浅的红痕。 正殿中非常的安静,只有奉如皋翻看纸页的动静。 他的心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地滑至谷底,对方一直没有出声,像是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无声地在等待审判。 他抄的门规都在奉如皋的桌子上,他心情非常忐忑,原本是低着头,又忍不住地偷偷瞟一眼主位上的男人。 奉如皋一身白色长袍,袖口金纹摇曳生姿,俊容冷漠,常年练剑修出来一身寒霜凛冽的气质,给人的感觉严肃又沉敛。 正殿里裹着一层寒霜般的冷梅香,过了好一会,奉如皋把他抄的门规放下来,嗓音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我那时是让你抄多少遍?” 林似锦指尖扣着地板,长明殿的地板也是暗色的,他不敢不回答,指尖略微用力,低声道,“一千遍。” 殿中安静了好一会儿,林似锦后背都出了一层汗,听到了男人冷漠至极的声音。 “拿戒尺来。” 盛如翡指尖微动,眼里有几分好奇,红线又从林似锦脖颈上退回手腕,轻轻地在手腕上缠着。 “是这个,”盛如翡从自己衣襟里拿出来两张泛黄的纸,在他心口的位置,当时冒出来红线,便是从这上面出来的。 “婚书上面有我们两个人的魂契,解婚书需要先解魂契,我不知晓解魂契之法。” 林似锦听明白了盛如翡的隐晦意思,他问,“一月前你说报完仇之后才能和离,是因为上面有魂契?” 第31章 第 31 章 此时不知道该说是薛凝脸皮厚还是脸皮厚还是不要脸, 居然说的出来这种话。 “你误会了,”林似锦也有些尴尬,没想到薛凝的警觉性这么高, 他只是动了一下就被发现了,这就是实力差距。 他现在对上薛凝也几乎是没有胜算。 “哦,”薛凝意味深长的拉长了语气,“不是想一起,那是来救人的?” 这两个选项怎么选。 林似锦对上盛如翡的视线, 盛如翡从他出现目光便落在他身上,他更尴尬了。 平日里他和盛如翡都不怎么有交集,虽然是住在隔壁的院子里, 但是和普通弟子之间也没什么区别,非常的疏离。 他当然知道众人眼中的盛如翡——高冷、严于律己, 克制又冷静,在一众弟子中是楷模,是高岭之花一般的存在。 现在高岭之花虚弱的靠在墙边,模样和平常判若两人, 估计也猜到了方才自己被薛凝如何羞辱, 他都听见了。 他觉得这些没什么, 但是盛如翡肯定不这么想。 林似锦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在意盛如翡想法的时候, 他要先想办法救人再说。 “我是为了躲避妖兽过来的, 方才见到你们二人, 你和……十六师兄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他说的委婉,毕竟也不好直接说你居然敢轻薄我师兄我要告诉师尊这种话, 说了说不定薛凝会杀人灭口。 这个时候不能威胁。 “确实有误会, ”薛凝轻笑一声, “你方才不是听见了吗,我要在这里干你师兄。” 林似锦都来不及目瞪口呆,他只感觉眼前一花,下一秒,他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剑被丢到了一边,手腕上多了两道绳索,林似锦手腕被捆起来,旁边挨着盛如翡。 他第一次跟盛如翡靠这么近,几乎能够闻到盛如翡身上浅淡的冷香,像是冷风裹挟着雪地落梅。 薛凝低头看着他,“练剑只练了一个月,还想学人英雄救美?” “暂且饶你一命,你既然喜欢看,一会就在旁边看着吧。” ……什么叫他喜欢看。 林似锦内心里仿佛有个小人儿在吐血,他手腕被束缚在了一起,这回完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人没救成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 他闻到了浅淡的血腥味,扭头看向一边自己没偷成的小鸡。近距离看盛如翡这张脸更加有冲击力,少年眉眼冷淡精致,眼尾弧度勾出来几分艳色,此时唇色苍白,因为受了伤,所以薛凝并没有捆他。 鲜血来自盛如翡的掌心,盛如翡冷白的指骨握着自己的剑刃,掌心里被划破有鲜血溢出来,深红在墙边染了一片。 林似锦看的心惊肉跳,不知道盛如翡为什么这么做,他看盛如翡的状态也不太对,似乎如今撑着坐起来也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可能是中了薛凝的招,现在正在为了尽快恢复而用剑划自己。 实在是不至于。 林似锦方才就注意到了,薛凝身上也有缚仙咒,他在藏书阁里无意间看到过,缚仙咒属于咒文的一种,除了能够作为符用,念咒也可以。 但是念咒发动起来非常复杂,不一定能成功,他只能勉强试一试。 他这边在念咒,旁边的盛如翡还在握着锋利的长剑,薛凝看着墙边的他们两个,嗓音里发出来一声笑。 “不用挣扎了,如今有你师弟在一边看着,你觉得这般的滋味如何?” 林似锦假装自己不存在,他能够感觉到身旁的少年气息更冷了几分,眼神简直像是冰碴能冻死人。 他在念着咒,隐约看到薛凝怀里的缚仙咒似乎发出了微弱的亮光,心里不禁一喜,看来有用! 然而薛凝刚走近两步,面色突然一变,看了一眼他们两人,说了一句“一会再过来收拾你们”,在原地布了一道结界,身形在原地消失。 山洞里空荡荡的,原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林似锦咒念到一半,人不见了,但是薛凝不在了,对他们两个来说是好事。他们俩现在情况有些尴尬,如今也顾不得尴尬了,逃跑比较重要。 “十六师兄?”他试探地喊了一声,明明他年龄比盛如翡大,结果还要喊盛如翡师兄。实在是有点羞耻,但是谁让人家比他拜入仙门的要早一些呢。 盛如翡指尖缓缓地松开了剑,指尖沾血在他手腕上划了一道,他感觉到束缚的绳子一松,被解开了桎梏。 对方气息有些重,脸色也很惨白,白发散在身侧,开了口,“先离开这里。” 林似锦手腕还有些疼,他从地上起来,拿了自己一边被扔在地上的剑,旁边的盛如翡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衣袍上都染的有鲜血。 他尝试扶着盛如翡起来,盛如翡掀开眼皮看他。 “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这里,”林似锦有点不好意思,实话实说,“你们来之前我就在了,师尊让我下山历练,我打不过妖兽,便躲在了这里。” 对方沉默不语。 林似锦发现盛如翡肩膀上有一道伤口,看样子像是被妖兽挠出来的。他避开了盛如翡的伤口,一只手扶着盛如翡的另一边肩膀,还有一只手扶着盛如翡起身。 扶着人起来,林似锦才发现盛如翡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虚弱,衣襟处都沾上了血,他撑着人也有点吃力,对方比他高出许多,也比他想象中的要重。 原主这具身体又是身娇体弱的,他穿过来的时候便发现了,原主身上连一道疤都没有,虽说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比他矜贵多了。 林似锦入目便能看见盛如翡衣襟处的鲜血,他干巴巴的问,“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看上去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但是现在也不是治伤的时候,只能等回去再说,不然薛凝回来他们就完蛋了。 他这么想着,抬眸便对上盛如翡的目光,盛如翡微微垂眸看着他,眼珠是很好看的褐色,垂眸看人的时候又让人觉得眼珠颜色仿佛很深,让人看不透里面的情绪。 盛如翡一向话少他是知道的。 “无妨。”嗓音是冷淡的少年音,不过如今因为受伤嗓子沙哑了几分。 “这里的结界我们要破开,薛凝还会再回来。” 林似锦费劲地扶着盛如翡往山洞外走,他记得附近还有妖兽,不知道解决了没有。 他们不过走了两步,山洞处的结界出现了波动,是薛凝从外面回来了。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背后传来阴森森的声音。 林似锦听到薛凝的声音,他是背对着薛凝的,此时背后一凉,吓得手上一松,他赶紧扶稳了盛如翡,指尖不小心碰到了盛如翡的伤口。 这么一碰上去,衣襟处的血瞬间染的颜色更深,盛如翡微微拧眉,脸色更白了一些,但是并没有出声。 薛凝手上的剑血未干,脸上也沾了血,为眉眼添了一抹邪气,此时看着像是抱在一起的两人,他显而易见的动了怒。 “想跑?” 对方一步步地朝着他们走过来,林似锦心里着急起来,他额头上冒出来了汗,飞快地念着咒,希望缚仙咒能够在这个时候管用。 没等他念完咒语,他面前闪过了一道银光,地上的银白长剑直直地朝着薛凝飞了过去,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那是盛如翡的名剑饮冰。 他只听见了剑刃穿过□□的声音,眼皮子疯狂的跳了跳,盛如翡不会是直接把人杀了吧!! 似乎是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盛如翡握着长剑,剑回到了手里,对他冷淡道,“死不了。” 原著中对于薛凝的描写,最多的就是两个字,结实。薛凝不停地对盛如翡骚扰,像是百折不挠打不死的小强,好几次都差点被盛如翡废了修为。 林似锦松了一口气,他还是更相信盛如翡亲口说的话。 他扭头看过去,薛凝倒在了地上,手中剑脱力松开,脸色白了几分,一双眼里看着他们,阴沉又凶戾。 薛凝咳出来了一口血,哪怕躺着依旧不影响他装逼,他冷笑一声,“你们两个贱人……给我等着。” 林似锦:“……”本来还有点担心他死了,现在看来还不如一剑捅死算了。 他扶着盛如翡出去,在他们破了结界出去的时候,他才问出来,“你身上的伤……我们现在先回宗门?” 他们斩杀妖兽的任务应该差不多了,提前回去也没有问题。 “你会御剑?”盛如翡问他,本就惨白的脸色此时蔓延出来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唇色也变得鲜艳起来。 林似锦并没有注意到,他当然不会了,若是盛如翡稍微关注他一下,肯定知道他不会御剑,毕竟他在剑阁练剑练的并不好。 “不会,我们……”林似锦剩下的话音没落,他身形一重,面前的少年晕过去了。 有宿莲他们在,没一会便平复了,城主府的护卫围了一层又一层,宿莲和城主商议完了便过来找他们。 “你们二人有没有事?” 林似锦摇摇头,他没受什么伤。 盛如翡的视线还落在结界破开的地方,闻言收回视线,回复道,“我们二人无妨,城主那边可有大碍。” 第32章 第 32 章 他整个人还在君夜芜怀里, 手腕处的红线还在连着,盛如翡肯定能够认出来是他。 林似锦心情紧张又无比忐忑,紧接着后知后觉的感觉到羞耻, 他如今还穿着裙子,这般被人抱在怀里,岂不是要丢脸丢死了。 他自暴自弃的想,反正他在盛如翡面前已经丢脸丢的够多了,盛如翡性子冷清, 不会嘲笑他,更不会嫌弃他。 见到盛如翡之后,君夜芜的目光明显就不在他身上了, 眼神更加灼热了些,很快掩藏了眼中的情绪, 依旧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咳嗽了两声。 “我知晓了,我们马上就下来。” 君夜芜的指尖在他脸上轻微的碰了一下,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换了一张。他在期待着盛如翡的回答, 发现盛如翡目光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顺带着合上了门帘。 林似锦:“!!!” 他有些不可置信, 又看看手腕处的红线, 红线还在连着, 盛如翡不可能认不出来他, 既然认出来了为何不管他。 林似锦心里蔓延出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还有些生气, 他心里两个小人儿又在吵架。 一个在说, 盛如翡肯定会救他的, 不会丢下他不管,可能现在是不方便,或者是另有打算。另一个小人儿在反驳,肯定都不是,说不定就是不打算管他了,觉得他太弱会被抓住,救起来很麻烦,不愿意要他了。 他在两个小人儿之间摇摆不定,这边君夜芜抱着他让他站好,非常带有威胁意味的摸了摸他的脸颊,意思是等会乖一点。 “你说他能不能认出来你?” 林似锦正生气,对方故意过来嘲笑他,君夜芜又贴在他耳边道,“可能认出来了也不想管你,你方才可是在我怀里,与妖邪有染,在仙门便是罪过。” “是你胁迫我,我师兄不是那般的人。”林似锦反驳了一句,对上君夜芜的视线,又闭了嘴,他整个人身形僵硬,此时也没有空管君夜芜。 他满脑子都在想着盛如翡为什么不搭理他,平日里盛如翡虽然总是管他,但是对他很照顾,不会丢下他不管他。 这是他唯一得救的机会,若是盛如翡也不管他,没有人认出来他,他可能就会被君夜芜带走了。跟君夜芜一起,不但天天会被揪耳朵,还可能挨打挨骂挨羞辱,还不让他说话,还可能会做成美人骨。 林似锦一点也不想跟君夜芜待在一起,他下了马车视线便情不自禁地落在盛如翡身上,君夜芜微微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这是令牌。” 君夜芜递了两张令牌过去,依旧是病秧秧,看起来弱不禁风,完全是病痨鬼的模样。 周围没有弟子注意他们这边,从前一日起城中便戒严了,这里有几名弟子守着,还有许多城中的士兵,甚至城里都布下了结界,不允许妖邪踏进去。 结界能够拦住普通的妖邪,但是厉害的显然拦不住。 比如君夜芜这样的。 他有些不明白君夜芜是笃定盛如翡认不出来他,还是有别的把握。 他的目光落在盛如翡身上,简直能把盛如翡盯出来一朵花,手腕处的红线也没有动静,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盛如翡,希望笨蛋师兄能赶紧带他走。 然而直到确认完身份,盛如翡都没有朝他的方向多看一眼,似乎有别的事情要忙,很快交代了几名弟子,又到了别的地方。 林似锦从兴奋紧张到不可置信,见到希望又没了希望,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差点忍不住张嘴喊人,看着盛如翡扯着红线越走越远,一步都没有回头。 盛如翡不管他了。 别说是未婚夫还是小师弟,他还给盛如翡买过点心,哪怕知道可能另有原因,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多想,整个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他都忘记了盛如翡天生剑骨,性子比寻常人薄凉三分。 林似锦失魂落魄地跟着君夜芜上了马车,他注意到了,君夜芜在入城之后绕了好几圈,似乎是担心有人跟着,戒备心非常强。 他没心思管,反正他如今也是被控制的木偶,君夜芜让他做什么,他连拒绝的能力都没有。 林似锦整个人情绪都有些低落,他有些愁自己如何从君夜芜的手里逃脱,很快不容得他思考,身边的人又扯了扯他的耳朵。 “怎么,难过了?” 君夜芜看着身边的少年肉眼可见的变得低落,伸手揉了一把少年的脑袋,嗓音温柔。 “认不出来才对,我方才把你变得很丑,他自然认不出来你。” 君夜芜对自己的易容术挺有信心,不过还是不放心,在城中绕了一圈又一圈,确定没有追兵之后才走回原来的路线。 他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魂契还有红线,彼此一方连着另一方,随时可以感应到对方的位置。 林似锦当然不会跟君夜芜说,他避开了君夜芜的手,坐在马车角落里,又被君夜芜给拽了回去。 “是人都喜欢美人,你若是丑了,哪还有人愿意多看你。” 君夜芜摸着少年的脑袋,手感倒是不错,毛茸茸的像是小动物身上的绒毛,和性子一样软乎乎的。 这话分毫没有安慰到林似锦,林似锦不搭理君夜芜了,他觉得君夜芜有点烦人,他如今不跟君夜芜说话,君夜芜倒是一直跟他说。 “不过既然是我选的,我不会嫌弃你。” 君夜芜又用一种十分宠溺的眼神看着他,林似锦觉得头皮发麻,对方还摸了摸他的脸,鼻尖凑到他的脖颈,嗓音漫不经心。 “跟我说说话,随便说什么都行。”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林似锦觉得自己落在君夜芜手里,让他天天听话他自然做不到,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君夜芜一眼,嗓音低了下来。 他感受到了对方不愉的气息,自己耳朵又被扯住了,扯的他好疼,他被拽着向前,只能干瞪着君夜芜。 指尖想要拍开君夜芜的手,又不敢,只能稍微表现出来一些不情愿的情绪。 “你整日还挺委屈?”君夜芜笑起来,又扯了一下少年的耳朵,白净的耳朵都被他扯红了,少年眼睛又跟兔子一样红起来。 皮肤也软乎乎的,虽然身形纤瘦,但是掐起来倒是嫩的像是能出水,玩起来说不定也很有意思。 君夜芜眼眸深了几分,指尖还放在少年耳尖上,原本是扯,后面又向下,捏住林似锦的脸,逐渐变了个意思。 “再这么看着我,我现在就扒了你。” 林似锦下颌传来疼痛,他浑身一激灵,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不再去看着君夜芜。他防备地坐在旁边,坐着的时候觉得后腰有些疼。 方才君夜芜用匕首抵着他的后腰,现在衣衫蹭着便觉得疼,他自己伸手碰了一下,一碰便觉得刺疼刺疼。 马车向前走,君夜芜咳嗽了两声,旁边的人声逐渐少了,像是远离了闹市。他们在马车上又换了一身装扮,君夜芜让他换回了男装。 他们两个人是寻常大户人家的装扮,一个看起来像是公子,另一个像是随从。君夜芜给他变成了小公子,自己换了一身随从装扮,跟在他身后控制着他进了客栈。 林似锦发现这边是一处人比较少的客栈,但是离街上并不远,只要他上街,肯定能回到他们扶光弟子所在的客栈。 “公子要几间房?” 他还未开口,君夜芜说了“一间上房”,扔了几块灵石过去。 林似锦不明白君夜芜进城中做什么,能够猜到肯定是有企图,不然也不会出现在城主府的宴上。 他们两个人一同上楼,他步伐僵硬,脸上也是一百万个不愿意,一直在朝着窗外看,想着自己从街上溜掉的可能性。 但是他手腕上还有君夜芜留下来的金印,就算他回去了,君夜芜还是会把他抓回来。 进了房间之后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不必再伪装,君夜芜又不怎么管他,就是不准他说话,他自己坐在外间的桌子边。 桌上摆的有许多点心,他一边想着怎么从君夜芜手里逃出去,叹了口气,愁的脑壳有些疼。 很快他又安慰自己,至少自己现在还好好的,就算盛如翡不管他,他靠自己努力也一定能逃出去。 他一边这么想着,又被客栈里的点心吸引了注意力。这般的点心他是没有见过的,上面还有罗刹图腾,罗刹看起来很吓人,却又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似乎是罗刹城的特产,他拿了一块尝,甜丝丝的,带着一些甘苦,吃完之后嘴巴凉凉的。 味道还不错,于是他又拿了一块尝。 不知道自己还能吃多久的点心,他这般想着,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下意识地看向内间。内间和外间中间只有一道屏风,现在屏风被收起来了。 他猝不及防地和君夜芜对上视线,君夜芜目光温柔,不知道看他看了多久。 林似锦手里的点心掉下来,“……” 守在城主府外的弟子们全部严阵以待,他们收到了传音,君夜芜已经进了城,可能晚上就会进入城主府。 第33章 第 33 章 他这回没有了再逃跑的心思, 又回到了自己的角落,自己抱着被子,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墙角待着,被冻的整个人缩成了团子。 修仙的弟子通常都不怎么怕冷, 因为随着每日练剑修炼, 体质会逐渐地提高, 基本上不会怎么生病。 他修炼了两三个月,似乎并没什么用, 他还是一样的畏寒,抵御不住寒气。 又冷又难受, 还因为害怕不敢睡。 林似锦在快天亮的时候有些困了, 每当快睡着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来君夜芜还在这房间里, 瞬间便惊醒了,于是一整夜都没有入眠。 第二日一大早,君夜芜起来,发现少年在角落里蹲着, 整个人缩成一小团,像是觉得自己占地方一样,恨不得真的变成软乎乎的团子。 林似锦眼睫下一圈淡淡的鸦青,他维持一个姿势太久, 肩膀和腿有些酸,整个人脑袋晕乎乎的。 “起来, 今日要去城主府。” 君夜芜嗓音温柔, 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宽慰他道, “刚开始睡地上都不好受, 以后睡习惯了便好了。” 林似锦自己站起来,他没了反驳君夜芜的力气,只想着若是能回到扶光,他一定要睡个昏天黑地。 “去城主府做什么。” 君夜芜见少年这两日挺乖,此时他也确认了城中戒严,因为戒严他反而放下了心,打算今日便动手。 “我把法器留在了城主府,那法器妖邪带不走,一会你进去把法器带出来。” 林似锦听着,脑袋反应有些慢,慢慢地回想起来,他们此行的任务便是寻找城主府丢失的法器。 能被君夜芜看上的法器,自然不凡,不然城主府也不会请了许多仙门的弟子过来。没想到法器还在城主府里,想来是被君夜芜藏起来了。 “我也进不去。” 君夜芜只是笑笑,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指尖意味不明地蹭着他的脸颊。 “昨天晚上,你是想逃跑?” 林似锦原本还不怎么清醒,这么一句,他瞬间便精神了,连忙摇了摇头,打死都不可能承认。 君夜芜目光落在他脸上,嗓音温柔,“若是你能把法器带出来,我可以考虑放你回仙门一段时间。” 君夜芜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他“哦”一声,反正他也是被控制,压根没得选。 他们两个人离开了客栈,出去的时候又换了一张脸,换成了仙门弟子服,看样子君夜芜是打算混入城主府。 现在城主府里由许多弟子守着,布置的还有结界。 林似锦整个人被控制着,用的并不是自己的脸。君夜芜给他找了一张守卫弟子的脸,自己用的也是另一名守卫的,他们两人一起混进城主府。 这种结界都对君夜芜没有用,林似锦能够感受到君夜芜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看着周围的守卫,也有扶光的弟子,但是并不多。 他背脊僵硬,城主府庭院很深,君夜芜在身后给他传音。 “进去偏远的侧殿里。” 在林似锦面前的是府中的偏院,这边偏僻,留的人很少,有枫花秋瑟的落下来,朱红门前台阶落满树叶。 林似锦莫名感觉到一种不太舒服的气息,他站在院子前,这边也有弟子在守着,他提着剑过去了。 走到院子前,他还在犹豫如何搭话,那两名弟子脸色一变,脖子上多了一道细细的红线,有血珠渗出来,脸色瞬间变得青白。 林似锦就在两名弟子面前,他亲眼目睹两名弟子在他面前没了生息,整个人瞪大了一双眼,在原地腿有些软。 很明显是君夜芜做的,他心里后知后觉地发凉,看着两名弟子在他面前依旧站着,明显像是被控制了,他耳边再次传来君夜芜的传音。 “快点进去,一会很快就有人过来了,”君夜芜嗓音比较低,又咳嗽了两声,“别耍花样。” 林似锦哪怕什么都不懂得,但是隐隐能够感觉到院子里有不祥的气息,凉风吹在身上,整个偏院都显得有些隐森。 他背后被冷汗浸湿,视线还没有从两名弟子身上收回,面部表情僵硬。 这一路上太顺利了些,他后知后觉地有些担心,不会真的就这么让君夜芜得逞了吧。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过去,若是他去拿了法器,相当于是帮了君夜芜,这般便是助了妖邪。 还不知晓那法器是做什么的,这般看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让君夜芜拿到了,可能会害死很多人。 林似锦想起来山洞中堆积的一地白骨,两名弟子完全是在杀鸡儆猴,君夜芜摆明了是在告诉他,若是反抗便会是方才的下场。 他站在偏院前,心里下意识地便想跑,可他整个人都在被控制着,都已经进了城主府,他又能跑到哪里呢? 林似锦整个人被控制着向前,在他推开偏殿院门的那一刻,一阵阴冷的风迎面而来,院中的槐树枝叶茂盛,覆盖了大半的院墙,看起来像是无数只黑影在张牙舞爪。 “东西在神像后面。” 这一座院子建的奇怪,里面并没有房间,槐树枝干覆盖之下,墙面是凸出来的石雕神像。神像雕刻的鬼斧神工,男子手握长剑低垂着眉眼,一些部位由于时间太久略微剥落,看上去凄冷萧瑟,无声的酿开沉寂。 “有一件事,我倒是忘了同你说。” 林似锦耳边传来君夜芜的声音,君夜芜慢慢地笑起来,“你可知道你师尊为何会收你为徒。” 自然是看中他的天资,林似锦看着神像都觉得心里瘆得慌,总觉得这鬼地方也很不对劲,他在想着怎么能拖延时间。 方才君夜芜杀了人,应该很快就有人过来,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显然并不能,他的修为完全反抗不了君夜芜,他还在内心百般的焦急,手腕处的红线突然动了动。 红线略微扯着他向前,意思是让他继续往前走。 林似锦都以为自己是感觉错了,下一瞬间,红线在他手腕又拽着他动了动,他心情简直可以用激动形容,眼泪汪汪的盯着红线。 盛如翡没有丢下他,可能就在附近,一定是来救他的。 他因为激动,大脑都有一些眩晕,明白了盛如翡的意思,现在看神像也觉得亲切起来,盯着神像看了好一会,在打量着能藏在哪里。 “你师尊收你是因为……”后面的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林似锦又向前走了两步。 君夜芜在不远处看着,少年之前还一直在抗拒挣扎,仿佛在做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现在突然走的快了,步伐都带着些许欢快,君夜芜眉目深沉了几分,心里下意识地便觉得有诈,他控制着人便要把人拽回来。 然而他行动已经晚了,在少年触碰到神像的那一刻,整个院子笼罩出来一层光芒,无数道剑意朝着他汇聚而来。 林似锦在碰到神像的那一刻,身边便无形中多出来了一道结界,周围许多弟子的身形浮现出来,他扭头,便看见了这么一幕。 无数道的剑意划破长空,符咒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君夜芜的身形被迫显现出来,那张苍白的脸上带着些许阴冷。 “嘭”地一声,耳边传来嗡鸣,是长剑贯穿肉体的声音,君夜芜被一道完整的剑意贯穿,“噗”地吐出来一口鲜血。 雪浪银纹长袍被鲜血浸湿,林似锦光是看着便觉得疼,他隔着半空和君夜芜对上视线。 周围扶光的弟子在此时此刻全部显出来身形,持剑将君夜芜包围。 君夜芜隔着半空看了他一眼,眼中情绪翻涌,用唇形似乎说了几个字。 “用锁妖咒,不要让他跑了!” 林似锦看懂了,他在原地下意识地感觉到一阵紧张,立刻收回了视线,不敢再去看君夜芜。 对方说的只有四个字。 ——给我等着。 他在人群之外看见了盛如翡,没有再管君夜芜,整个人下意识地便朝着自己会安全的地方过去了。 “师兄——” 林似锦欢快地朝着盛如翡扑了过去,心里委屈又难过,他心情一紧张,便忘记了这是什么场合,直接扑到了盛如翡的怀里。 他手腕处的金印还没有解,依旧害怕,在他朝着盛如翡扑过去的那一刻,盛如翡在原地顿了一下,然后伸手接住了他。 林似锦撞进了沾着冷香的胸膛,他整个人抱着盛如翡,现在看盛如翡简直比亲爹亲妈还顺眼,圈着盛如翡忍不住小声抱怨。 “我还以为你是不管我了,你在城门那里为何装作认不出来我。” 哪怕他知道答案,他也想听盛如翡说出来,说不是因为他笨蛋所以不想管他。 怀里的少年在蹭来蹭去,幸亏现在大部分弟子的注意力都在君夜芜那边,盛如翡的手有些不知道放在哪里,他冷淡的那张脸有些崩裂,觉得在外面不应这般不成体统。 但是看见怀里人眼神发亮的看着他,眼里明显的带着委屈,若是他此时推开,少年肯定会更委屈。 盛如翡身体僵硬,指尖慢慢地放在怀里少年的脑袋上,非常轻地揉了一下。 嗓音依旧冷淡。 “已经没事了。” 第34章 第 34 章 林似锦:"……'' 最后还是其中一个师兄看不下去了, 直接劈向盛如翡的后颈,把盛如翡直接劈晕了。 盛如翡倒下的时候还在握着他的手腕,力气大的惊人,他掰了半天才掰开。 接下来场面一度很混乱, 因为盛如翡伤的严重, 他们决定先带盛如翡回去, 有弟子在另一边的山洞里找到了受伤的薛凝。 他们三个一起被打包回去。 薛凝还是清醒的,脸色苍白, 衣袍染上了血,看上去还挺精神的, 俊脸上带着一层阴霾, 盯着他目光不善,看起来是想将他和盛如翡碎尸万段。 现在盛如翡晕过去了, 只有他一个人承受薛凝的目光。他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下意识地往盛如翡身边躲了躲。 他们是坐纸船回去的,纸船穿过茫茫白雾,林似锦盯着自己的手腕看, 在碰到盛如翡唇角的那一刻,他的手腕上便多出来一圈红线缠绕在上面。 红线看上去像是无形的,他试着动了动,极细的红线穿过了一边的弟子, 他试着去触摸红线,发现根本摸不到。 他的手腕系着红线, 红线的另一侧, 连着盛如翡的手腕。 原本红线是在盛如翡的心口, 现在又变成了连在他们两人的手腕。林似锦面上镇定, 心里则是非常紧张, 不知道这红线是干什么的。 原著里可没有写过盛如翡和谁身上连着红线,不过现在剧情已经都被打乱了。 他又试着去扯红线,发现根本摸不到,但是随着他的手腕活动,红线会随之自动变长变短。 很快纸船到了扶光,飘渺白雾围绕着许多座矗立的山峰,盛如翡被带去了药师峰,他则是直接回了长皋峰。 盛如翡他们很快没了人影,林似锦眼睁睁的看着手腕处的红线越变越长,最后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他先去了一趟长明殿,长明殿便是长皋峰的正殿,是收他的仙人——如今也是他师尊奉如皋住的地方。 长明殿唤作长明殿,却常年不点灯,他跪在漆黑的殿外,殿中有很淡的冷香,中间的是一座长明君的神像。 "弟子拜见师尊。" 他跪在地上,隐约能够看到侧殿的人影,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侧殿的门打开,露出来了里面的人影。 原著中对于奉如皋的描写并不多,身为盛如翡的师尊,奉如皋却不在一列股票攻之间。奉如皋是当世有名的剑仙长明君,性子神秘莫测,是盛如翡的师长,本人几乎游离在剧情之外。 侧殿打开,里面也没有点灯,男人五官生的俊朗,是偏薄凉的长相,那双眼过于平淡,像是没有什么能入他的眼,天下众生皆无二般。 “回来了?”奉如皋放下手里的书册,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略微停顿了一会。 林似锦点了点头,他过来是为了跟奉如皋问安,告知一声对方他回来了,这是奉如皋的规矩,让他每从山下回来,都要过来一趟。 “历练可还顺利。“ 林似锦微微低着头,他能感觉到奉如皋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像是能够看穿他,他心里紧张,把关于自己的那些都说出来。 “尚可……弟子修为浅薄,未曾猎杀妖兽。” 关于盛如翡和薛凝的事,以及他手腕上缠绕的红线,他犹豫了一番,不打算告诉奉如皋。盛如翡的事要由盛如翡决定怎么说,至于他们二人连着的红线,他打算等盛如翡醒了去问盛如翡。 殿中非常安静,他的话音落了,气氛明显更加沉默,他低着头,视线能够看到奉如皋衣袍上的卷金纹,还能看到一旁摆放的八角香炉。 “我听闻剑阁长老说,这一个月以来,你在剑阁迟到早退,光是他记下的,都有最低十次,此言可属实?” 哪里有十次,总共不过三四次。他刚来仙门并不适应,早上练剑偶尔起不来,加上有一次是在奉如皋这边耽误了,结果几次迟到都被剑阁长老撞见了。 林似锦当然不能说他没有十次,扶光的弟子,尤其是奉如皋的弟子,都明白一条铁律,那便是不能违逆长明君。 不然……下场自己想便是。 “弟子知错。”林似锦微微抿唇道,若说他在仙门里最怕的,便是奉如皋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奉如皋看起来还不如盛如翡那么冰冷不可接近,可能是因为对方总让人觉得深不可测,似乎很危险。 “既知错,日后便改正,”奉如皋轻描淡写道,“一千遍门规,抄完亲自送过来,之后随你十六师兄一起去上堂课。” 林似锦听到一千遍门规,整个人头都大了。居然还要跟着盛如翡上堂课,盛如翡起来的可比剑阁上课的时间早,这是要顺便罚他早起。 何况他现在和盛如翡也有点尴尬,他心里有些郁闷,显然他不是会遮掩情绪的人,应了一声之后表情恹恹的,给奉如皋行了一礼之后便要告退。 他刚起身,怀里多了两个药瓶,是奉如皋给他的,可能是看到了他手腕处的淤痕。 林似锦抱着药瓶出去,他回了自己的院子。他和盛如翡的院子是挨着的,离的并不远,不过他估计这两天盛如翡也不会回来。 两天时间转瞬而逝,林似锦涂了奉如皋给他的药,显然非常好用,很快淤痕便好了。他手腕处的红线一直都在,没有消失,他也依旧碰不到。 盛如翡回了长皋峰,他打算过去看看,看望盛如翡的并不少,他在院子外面便见到了许多人。 自从盛如翡醒来之后,便有许多师兄弟过来看望。 至于薛凝,他给盛如翡下的药和妖兽的毒能够融合,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没有被处刑。薛凝与盛如翡有龃龉峰内弟子皆知,这次两人闹得严重一些,薛凝被几个长老押送去了禁行山,估计没有个一年半载出不来。 他挑了个没人的时间过去的,院门在开着,盛如翡靠坐在床榻边,此时看上去面上已经恢复了精神。 盛如翡脸上略有一丝茫然,正低头看着自己手腕处的红线,听见动静转头,两人四目相对。 然后盛如翡的视线,缓缓地落在他手腕处的红线上。 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盛如翡的视线,他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很快他又摇摇头,气势理直气壮起来,被非礼的可是他,他应该问问盛如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六师兄,你身体可恢复了?”林似锦清了清嗓音,到了盛如翡床榻边,语气装作若无其事。 盛如翡还在看着他手腕处的红线,慢慢地又收回视线,非常冷淡地“嗯”了一声。 “前两天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林似锦看出来了,盛如翡对他像是往常一样,既然盛如翡都不觉得不好意思,他为什么要觉得不好意思。 盛如翡又轻微的点点头,指尖动了动,对他道,“那时我被妖兽蛊惑了心智……对你所行并非本意,若你觉得不妥,我日后会对你负责。” 不不不,他才不需要负责。 “不必了,”林似锦干咳两声,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把心里想的说起来了,“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此事没有别人知晓,我们当做没有发生过便是。” 盛如翡面色依旧冷淡,“嗯”了一声。 林似锦松了口气,又想起来一事。 “我前两日去见了师尊,什么都没有同他说,他让我以后随你一同去上堂课。” 盛如翡闻言道:“师尊已同我传过音。” 林似锦“哦”一声,他不说话,盛如翡也不说话,房间里很安静,他指尖摩挲着道袍边缘,又看着自己手腕处的红线。 “你是不是也能看见,我们手腕上的红线。” 盛如翡眼里微动,垂眸看着红线,沉吟了一会儿道,“醒来之后便有了。” 哪是醒来才有的,是他们亲嘴的时候就有了,虽然只是嘴唇碰了一下。 林似锦留意着盛如翡的表情,语气委婉,“你那时晕过去了,有所不知,这红线……是在我们碰到的时候有的。” “此事我也未曾问过师尊,本来以为你会知晓。” 虽然这红线只看得见摸不着,但是一直连着两个人,还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看见,怎么都觉得很古怪。 盛如翡闻言再次垂眸看着手腕处的红线,他自然听明白了一旁少年话音里的意思,意思是在他们亲热的时候这红线便有了。 不过他当时神智不清,没有注意到。 “原本是在你的心口,后面出现在我们两个人的手腕,只看得见摸不着……” 林似锦还在说着,他看着床榻上的少年若有所思地用另一只手去触碰手腕处的红线。 然后让他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盛如翡的指尖触碰到了红线,他冷白的指骨碰到红线,红线被拉扯,形状在空中微微发生变化。 然后下一秒,林似锦感觉到仿佛有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他整个人被无形的拉扯着,身形跟着晃了一瞬,险些朝着盛如翡扑过去。 盛如翡握着红线的指尖微微一顿。 红线在少年指尖发生变化,变化体现在林似锦身上,红线从林似锦手腕处一点点的解开,然后向上蔓延。 第35章 第 35 章 "林师弟, 你倒是劝劝他啊。" 林似锦:"……'' 最后还是其中一个师兄看不下去了,直接劈向盛如翡的后颈,把盛如翡直接劈晕了。 盛如翡倒下的时候还在握着他的手腕, 力气大的惊人, 他掰了半天才掰开。 接下来场面一度很混乱, 因为盛如翡伤的严重, 他们决定先带盛如翡回去, 有弟子在另一边的山洞里找到了受伤的薛凝。 他们三个一起被打包回去。 薛凝还是清醒的,脸色苍白,衣袍染上了血, 看上去还挺精神的, 俊脸上带着一层阴霾,盯着他目光不善, 看起来是想将他和盛如翡碎尸万段。 现在盛如翡晕过去了, 只有他一个人承受薛凝的目光。他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下意识地往盛如翡身边躲了躲。 他们是坐纸船回去的, 纸船穿过茫茫白雾, 林似锦盯着自己的手腕看, 在碰到盛如翡唇角的那一刻, 他的手腕上便多出来一圈红线缠绕在上面。 红线看上去像是无形的, 他试着动了动,极细的红线穿过了一边的弟子, 他试着去触摸红线, 发现根本摸不到。 他的手腕系着红线,红线的另一侧, 连着盛如翡的手腕。 原本红线是在盛如翡的心口, 现在又变成了连在他们两人的手腕。林似锦面上镇定, 心里则是非常紧张,不知道这红线是干什么的。 原著里可没有写过盛如翡和谁身上连着红线,不过现在剧情已经都被打乱了。 他又试着去扯红线,发现根本摸不到,但是随着他的手腕活动,红线会随之自动变长变短。 很快纸船到了扶光,飘渺白雾围绕着许多座矗立的山峰,盛如翡被带去了药师峰,他则是直接回了长皋峰。 盛如翡他们很快没了人影,林似锦眼睁睁的看着手腕处的红线越变越长,最后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他先去了一趟长明殿,长明殿便是长皋峰的正殿,是收他的仙人——如今也是他师尊奉如皋住的地方。 长明殿唤作长明殿,却常年不点灯,他跪在漆黑的殿外,殿中有很淡的冷香,中间的是一座长明君的神像。 "弟子拜见师尊。" 他跪在地上,隐约能够看到侧殿的人影,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侧殿的门打开,露出来了里面的人影。 原著中对于奉如皋的描写并不多,身为盛如翡的师尊,奉如皋却不在一列股票攻之间。奉如皋是当世有名的剑仙长明君,性子神秘莫测,是盛如翡的师长,本人几乎游离在剧情之外。 侧殿打开,里面也没有点灯,男人五官生的俊朗,是偏薄凉的长相,那双眼过于平淡,像是没有什么能入他的眼,天下众生皆无二般。 “回来了?”奉如皋放下手里的书册,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略微停顿了一会。 林似锦点了点头,他过来是为了跟奉如皋问安,告知一声对方他回来了,这是奉如皋的规矩,让他每从山下回来,都要过来一趟。 “历练可还顺利。“ 林似锦微微低着头,他能感觉到奉如皋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像是能够看穿他,他心里紧张,把关于自己的那些都说出来。 “尚可……弟子修为浅薄,未曾猎杀妖兽。” 关于盛如翡和薛凝的事,以及他手腕上缠绕的红线,他犹豫了一番,不打算告诉奉如皋。盛如翡的事要由盛如翡决定怎么说,至于他们二人连着的红线,他打算等盛如翡醒了去问盛如翡。 殿中非常安静,他的话音落了,气氛明显更加沉默,他低着头,视线能够看到奉如皋衣袍上的卷金纹,还能看到一旁摆放的八角香炉。 “我听闻剑阁长老说,这一个月以来,你在剑阁迟到早退,光是他记下的,都有最低十次,此言可属实?” 哪里有十次,总共不过三四次。他刚来仙门并不适应,早上练剑偶尔起不来,加上有一次是在奉如皋这边耽误了,结果几次迟到都被剑阁长老撞见了。 林似锦当然不能说他没有十次,扶光的弟子,尤其是奉如皋的弟子,都明白一条铁律,那便是不能违逆长明君。 不然……下场自己想便是。 “弟子知错。”林似锦微微抿唇道,若说他在仙门里最怕的,便是奉如皋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奉如皋看起来还不如盛如翡那么冰冷不可接近,可能是因为对方总让人觉得深不可测,似乎很危险。 “既知错,日后便改正,”奉如皋轻描淡写道,“一千遍门规,抄完亲自送过来,之后随你十六师兄一起去上堂课。” 林似锦听到一千遍门规,整个人头都大了。居然还要跟着盛如翡上堂课,盛如翡起来的可比剑阁上课的时间早,这是要顺便罚他早起。 何况他现在和盛如翡也有点尴尬,他心里有些郁闷,显然他不是会遮掩情绪的人,应了一声之后表情恹恹的,给奉如皋行了一礼之后便要告退。 他刚起身,怀里多了两个药瓶,是奉如皋给他的,可能是看到了他手腕处的淤痕。 林似锦抱着药瓶出去,他回了自己的院子。他和盛如翡的院子是挨着的,离的并不远,不过他估计这两天盛如翡也不会回来。 两天时间转瞬而逝,林似锦涂了奉如皋给他的药,显然非常好用,很快淤痕便好了。他手腕处的红线一直都在,没有消失,他也依旧碰不到。 盛如翡回了长皋峰,他打算过去看看,看望盛如翡的并不少,他在院子外面便见到了许多人。 自从盛如翡醒来之后,便有许多师兄弟过来看望。 至于薛凝,他给盛如翡下的药和妖兽的毒能够融合,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没有被处刑。薛凝与盛如翡有龃龉峰内弟子皆知,这次两人闹得严重一些,薛凝被几个长老押送去了禁行山,估计没有个一年半载出不来。 他挑了个没人的时间过去的,院门在开着,盛如翡靠坐在床榻边,此时看上去面上已经恢复了精神。 盛如翡脸上略有一丝茫然,正低头看着自己手腕处的红线,听见动静转头,两人四目相对。 然后盛如翡的视线,缓缓地落在他手腕处的红线上。 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盛如翡的视线,他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很快他又摇摇头,气势理直气壮起来,被非礼的可是他,他应该问问盛如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六师兄,你身体可恢复了?”林似锦清了清嗓音,到了盛如翡床榻边,语气装作若无其事。 盛如翡还在看着他手腕处的红线,慢慢地又收回视线,非常冷淡地“嗯”了一声。 “前两天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林似锦看出来了,盛如翡对他像是往常一样,既然盛如翡都不觉得不好意思,他为什么要觉得不好意思。 盛如翡又轻微的点点头,指尖动了动,对他道,“那时我被妖兽蛊惑了心智……对你所行并非本意,若你觉得不妥,我日后会对你负责。” 不不不,他才不需要负责。 “不必了,”林似锦干咳两声,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把心里想的说起来了,“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此事没有别人知晓,我们当做没有发生过便是。” 盛如翡面色依旧冷淡,“嗯”了一声。 林似锦松了口气,又想起来一事。 “我前两日去见了师尊,什么都没有同他说,他让我以后随你一同去上堂课。” 盛如翡闻言道:“师尊已同我传过音。” 林似锦“哦”一声,他不说话,盛如翡也不说话,房间里很安静,他指尖摩挲着道袍边缘,又看着自己手腕处的红线。 “你是不是也能看见,我们手腕上的红线。” 盛如翡眼里微动,垂眸看着红线,沉吟了一会儿道,“醒来之后便有了。” 哪是醒来才有的,是他们亲嘴的时候就有了,虽然只是嘴唇碰了一下。 林似锦留意着盛如翡的表情,语气委婉,“你那时晕过去了,有所不知,这红线……是在我们碰到的时候有的。” “此事我也未曾问过师尊,本来以为你会知晓。” 虽然这红线只看得见摸不着,但是一直连着两个人,还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看见,怎么都觉得很古怪。 盛如翡闻言再次垂眸看着手腕处的红线,他自然听明白了一旁少年话音里的意思,意思是在他们亲热的时候这红线便有了。 不过他当时神智不清,没有注意到。 “原本是在你的心口,后面出现在我们两个人的手腕,只看得见摸不着……” 林似锦还在说着,他看着床榻上的少年若有所思地用另一只手去触碰手腕处的红线。 然后让他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盛如翡的指尖触碰到了红线,他冷白的指骨碰到红线,红线被拉扯,形状在空中微微发生变化。 然后下一秒,林似锦感觉到仿佛有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他整个人被无形的拉扯着,身形跟着晃了一瞬,险些朝着盛如翡扑过去。 盛如翡握着红线的指尖微微一顿。 红线在少年指尖发生变化,变化体现在林似锦身上,红线从林似锦手腕处一点点的解开,然后向上蔓延。 最后缠绕在林似锦的脖颈上,还在上面打了个蝴蝶结。 第36章 第 36 章 林似锦并不想当第一个勇士, 他内心不高兴,他可还欠他师尊一千遍门规没有抄呢。 但是此事又是他理亏,他只能自己一个人闷闷不乐, 瞪了盛如翡好一会, 堂课结束后便一个人回去了。 本身奉如皋只是说让他和盛如翡一起上堂课, 堂课结束, 他自然也不用跟盛如翡一起, 两个人各走各的。 何况盛如翡刚刚罚了他,他现在也不想看到盛如翡,于是他想起来景秋鸿说过的话, 去了一趟藏书阁。 去藏书阁需要弟子的令牌, 他觉得今日藏书阁的人似乎格外的多,等到他递交了令牌, 才发现了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们两人手腕上还连着红线, 自然认出来了人群之中的是盛如翡,围绕在盛如翡周围的弟子很多。 “盛师兄, 你今日也是过来借书的?” “盛师弟, 要不要我帮你找书?” “盛师弟, 你可有空愿意跟我探讨一下长老新授的功法?” 林似锦拿了藏书阁的签印, 他特意避开了人群, 听了一耳朵,都是想讨好盛如翡的, 有许多女弟子, 但是男弟子看起来似乎更多。 毕竟盛如翡是原著里的主角受,有非常容易吸引男人的体质, 第一因为他容貌出尘, 第二因为他天生剑骨, 第三兴许因为他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经过盛如翡的那一刻,盛如翡似乎看了他一眼。 他假装不知道,对方都在外人面前假装和他不熟,他为什么要主动去热脸贴冷屁股,何况他俩本来也就不怎么熟。 他来藏书阁是找关于魂契的书籍,扶光是仙门之首,门内藏书阁是三千世的古迹之一,这里有最丰富的记载,几乎是三千世的天然史书。 因此里面的书非常多,林似锦平常喜欢热闹的地方,但是并不喜欢自己被注意到,他进来之后下意识地便去了人少的地方。 厚重的书架一层又一层,都是用符咒堆成的,上面只有书名,用签印在上面一对,就会出现相应的典籍。 他看的眼花缭乱,一层一层的找,在最角落里的一排书架找到了关于魂契的典籍。这边比较冷清,只能听见他一个人对签印的动静。 林似锦能够明显的看出来,这边的书架要旧一些,上面的咒文看上去都有些褪色,关于魂契的书籍很多,他只在里面找到一本名字带“婚约”有关的。 签印对上去,一本叫做“婚契”的古书浮现出来,书籍看上去非常老了,书页泛黄,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不清。 他轻轻地翻了一页,平日里他不喜欢看全是文字的书,更喜欢看小人儿书,如果是图片注解就更好了。 翻开书之后,上面确实是图,他有些意外,还有一些开心,这样看起来方便多了。 上面的笔墨已经有一些褪色了,但是还是能看清楚,第一页画的是一个男人,长相妖冶,长得有一对狐耳。 男人立在桃树之下,似乎是断了数条尾巴,看上去奄奄一息。 到后面,出现了另一个和尚,男人生的比那个长相妖冶的狐狸精要高大威武,似乎对男狐狸精一见钟情。 林似锦看着看着发觉出来了不太对劲。 他指尖翻着书页,这一张男狐狸精已经跟和尚抱在了一起,和尚原本是清心寡欲的高僧,后来不可自拔的爱上了男狐狸精,舍了红尘和男狐狸精在一起。 这什么玩意儿……狗血断袖画册? 林似锦眼皮子莫名跳了跳,下一页,便是猝不及防地一张非常大尺度的图,难得的是这张图居然非常清晰,墨水一点没断,能看出来画师画这张图心情之激动。 男狐狸精整个被男人抱在怀里,脸上一半是绯色,眼角含泪,狐狸耳朵软软的垂着,指节几乎承受不住的要被折断。 林似锦:“!!!” 他内心一边卧槽觉得不可思议居然还可以这样,一边惊讶这个姿势看的脸红,手里的画册“嘭”地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这种书居然还没有被禁? 他一边觉得不好意思,一边又非常好奇,偷偷地又瞟一眼地上的书册,白净的耳朵整个通红。 书都掉了,他正要捡起来,有些奇怪为什么感觉背后凉飕飕的,眼角瞟到了一道阴影,他心道不好,一边去捡地上的画册立刻合起来,一边扭头。 只要不碰到认识的人,也就不会很尴尬。 然后他扭头,和身后的盛如翡对上了视线。 林似锦:“……” 空气仿佛有一瞬间的安静,林似锦觉得手里的书册仿佛在发烫,下意识地便想要把书册藏起来。 盛如翡微微拧眉,明显看到了方才的那幅画,看着他的眼神写满了四个大字。 ——不知羞耻。 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对,他看小黄书又如何,盛如翡上堂课的时候能管他,现在又管不着他。 于是他扭头继续看自己的,指尖停留在方才那一页,快速地翻过去了,继续去看剩下的内容。 盛如翡的目光在少年白净透红的耳垂上停顿了一会,对方看他一眼便扭过了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册,这副样子显然和平常不太一样。 似乎是在生气。 自己犯了错,他理所应当的惩罚,甚至从轻了处罚,结果此人既不知道改正,还反而生他的闷气。 林似锦还没有看两页,他手里的书册便自动合上了,耳边传来盛如翡的嗓音。 “扶光内,禁淫靡俗物。”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书册飞到了盛如翡的手里,原本就有些生气,此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反问道,“书册是藏书阁里的,我只是翻来看看,难道藏书阁里的书册不能借来看?” 原本藏书阁里的书便是都能借的,不能借的都在三四层封着,既然能让他们拿出来,肯定都是可以借的典籍。 盛如翡拿到了书册,看都未看一眼,直接放回了原来的地方,顺带着加了一层封印。 “此事我会同掌门说,这书从现在起,便是禁书。” 盛如翡说着看他一眼,语气冷淡,“若是翻看禁书,会罚禁闭。” 林似锦无话可说,他觉得盛如翡有些不可理喻,简直不讲理。他的书册还有一半没看完呢,后面看着就是好奇剧情了,早就忘记了他是过来找关于魂契的典籍。 这般被盛如翡折腾了一番,他也没有兴致在藏书阁待下去了,于是他也没跟盛如翡说,生气地拿了自己的签印出去。 一定要早点解开魂契,鬼才愿意跟盛如翡这种变态待在一起。 像盛如翡这种冷漠不近人情的,再好看又如何,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 倒是门口两个整理典籍的弟子,两人给林似锦换了令牌,等到人走以后,其中一个弟子看向一楼的方向,略有些迷惑。 “盛师弟的典籍不是已经找到了,人去哪了?” “我看他方才去了二楼角落,那边没什么人。” 弟子觉得有些奇怪,典籍明明都在一楼,不过并不是他们应该过问的,待盛如翡出来之后,他们把典籍都交送给了对方。 盛如翡还在原地站着,他手腕处的红线拉长,半空中再次出现一个小人儿,小人儿看起来非常的不高兴,整个人都有些炸毛。 小人儿边走边踢路边的石子,似乎还有些委屈,自己去买了点心,抱着自己的点心回去了。 回去了便在软榻上缩成一小团,一边啃点心,一边打坐,打坐一会又闲不住,随手拿了个纸人戳,他定睛一看,便在上面看到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 ——盛王八蛋。 盛如翡垂着眼睫看着小人儿的动作。 看来五百遍还是罚少了。 林似锦写毛笔字写的歪歪扭扭,不仅写的丑,速度还非常慢,一遍门规差不多五百多字,他一个时辰顶多写三四张。 他努力了一晚上,也不过抄了不到十遍,第二天卯时,也就是不到五点半他便要起床,这般导致他睡不好,练剑的时候也很困,又被盛如翡罚了门规。 原先的都还没有抄完,又加了五百遍,便是整整两千遍的门规,光是听起来就头皮发麻,更不要说让他写了。 这般十几日过去,他手磨出来茧子也没有抄完。到了奉如皋传他的时候,他纠结了半天,还是拿着他抄的数百遍门规过去了。 门规是厚厚的一大沓,上面的字迹很丑,有一些还被墨水晕染了,因为他抄着抄着便睡着了。 林似锦跪在地上,长明殿里一片黑暗,他的指尖因为每天晚上捏笔,指尖侧面有浅浅的红痕。 正殿中非常的安静,只有奉如皋翻看纸页的动静。 他的心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地滑至谷底,对方一直没有出声,像是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无声地在等待审判。 他抄的门规都在奉如皋的桌子上,他心情非常忐忑,原本是低着头,又忍不住地偷偷瞟一眼主位上的男人。 奉如皋一身白色长袍,袖口金纹摇曳生姿,俊容冷漠,常年练剑修出来一身寒霜凛冽的气质,给人的感觉严肃又沉敛。 第37章 第 37 章 林似锦等了好一会, 君夜芜都没有反应,对方又慢慢地把眼睛闭上了,不再看他。 他这回没有了再逃跑的心思, 又回到了自己的角落, 自己抱着被子, 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墙角待着,被冻的整个人缩成了团子。 修仙的弟子通常都不怎么怕冷,因为随着每日练剑修炼, 体质会逐渐地提高,基本上不会怎么生病。 他修炼了两三个月, 似乎并没什么用,他还是一样的畏寒, 抵御不住寒气。 又冷又难受,还因为害怕不敢睡。 林似锦在快天亮的时候有些困了,每当快睡着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来君夜芜还在这房间里, 瞬间便惊醒了, 于是一整夜都没有入眠。 第二日一大早, 君夜芜起来,发现少年在角落里蹲着, 整个人缩成一小团, 像是觉得自己占地方一样,恨不得真的变成软乎乎的团子。 林似锦眼睫下一圈淡淡的鸦青, 他维持一个姿势太久, 肩膀和腿有些酸, 整个人脑袋晕乎乎的。 “起来, 今日要去城主府。” 君夜芜嗓音温柔, 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宽慰他道,“刚开始睡地上都不好受,以后睡习惯了便好了。” 林似锦自己站起来,他没了反驳君夜芜的力气,只想着若是能回到扶光,他一定要睡个昏天黑地。 “去城主府做什么。” 君夜芜见少年这两日挺乖,此时他也确认了城中戒严,因为戒严他反而放下了心,打算今日便动手。 “我把法器留在了城主府,那法器妖邪带不走,一会你进去把法器带出来。” 林似锦听着,脑袋反应有些慢,慢慢地回想起来,他们此行的任务便是寻找城主府丢失的法器。 能被君夜芜看上的法器,自然不凡,不然城主府也不会请了许多仙门的弟子过来。没想到法器还在城主府里,想来是被君夜芜藏起来了。 “我也进不去。” 君夜芜只是笑笑,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指尖意味不明地蹭着他的脸颊。 “昨天晚上,你是想逃跑?” 林似锦原本还不怎么清醒,这么一句,他瞬间便精神了,连忙摇了摇头,打死都不可能承认。 君夜芜目光落在他脸上,嗓音温柔,“若是你能把法器带出来,我可以考虑放你回仙门一段时间。” 君夜芜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他“哦”一声,反正他也是被控制,压根没得选。 他们两个人离开了客栈,出去的时候又换了一张脸,换成了仙门弟子服,看样子君夜芜是打算混入城主府。 现在城主府里由许多弟子守着,布置的还有结界。 林似锦整个人被控制着,用的并不是自己的脸。君夜芜给他找了一张守卫弟子的脸,自己用的也是另一名守卫的,他们两人一起混进城主府。 这种结界都对君夜芜没有用,林似锦能够感受到君夜芜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看着周围的守卫,也有扶光的弟子,但是并不多。 他背脊僵硬,城主府庭院很深,君夜芜在身后给他传音。 “进去偏远的侧殿里。” 在林似锦面前的是府中的偏院,这边偏僻,留的人很少,有枫花秋瑟的落下来,朱红门前台阶落满树叶。 林似锦莫名感觉到一种不太舒服的气息,他站在院子前,这边也有弟子在守着,他提着剑过去了。 走到院子前,他还在犹豫如何搭话,那两名弟子脸色一变,脖子上多了一道细细的红线,有血珠渗出来,脸色瞬间变得青白。 林似锦就在两名弟子面前,他亲眼目睹两名弟子在他面前没了生息,整个人瞪大了一双眼,在原地腿有些软。 很明显是君夜芜做的,他心里后知后觉地发凉,看着两名弟子在他面前依旧站着,明显像是被控制了,他耳边再次传来君夜芜的传音。 “快点进去,一会很快就有人过来了,”君夜芜嗓音比较低,又咳嗽了两声,“别耍花样。” 林似锦哪怕什么都不懂得,但是隐隐能够感觉到院子里有不祥的气息,凉风吹在身上,整个偏院都显得有些隐森。 他背后被冷汗浸湿,视线还没有从两名弟子身上收回,面部表情僵硬。 这一路上太顺利了些,他后知后觉地有些担心,不会真的就这么让君夜芜得逞了吧。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过去,若是他去拿了法器,相当于是帮了君夜芜,这般便是助了妖邪。 还不知晓那法器是做什么的,这般看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让君夜芜拿到了,可能会害死很多人。 林似锦想起来山洞中堆积的一地白骨,两名弟子完全是在杀鸡儆猴,君夜芜摆明了是在告诉他,若是反抗便会是方才的下场。 他站在偏院前,心里下意识地便想跑,可他整个人都在被控制着,都已经进了城主府,他又能跑到哪里呢? 林似锦整个人被控制着向前,在他推开偏殿院门的那一刻,一阵阴冷的风迎面而来,院中的槐树枝叶茂盛,覆盖了大半的院墙,看起来像是无数只黑影在张牙舞爪。 “东西在神像后面。” 这一座院子建的奇怪,里面并没有房间,槐树枝干覆盖之下,墙面是凸出来的石雕神像。神像雕刻的鬼斧神工,男子手握长剑低垂着眉眼,一些部位由于时间太久略微剥落,看上去凄冷萧瑟,无声的酿开沉寂。 “有一件事,我倒是忘了同你说。” 林似锦耳边传来君夜芜的声音,君夜芜慢慢地笑起来,“你可知道你师尊为何会收你为徒。” 自然是看中他的天资,林似锦看着神像都觉得心里瘆得慌,总觉得这鬼地方也很不对劲,他在想着怎么能拖延时间。 方才君夜芜杀了人,应该很快就有人过来,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显然并不能,他的修为完全反抗不了君夜芜,他还在内心百般的焦急,手腕处的红线突然动了动。 红线略微扯着他向前,意思是让他继续往前走。 林似锦都以为自己是感觉错了,下一瞬间,红线在他手腕又拽着他动了动,他心情简直可以用激动形容,眼泪汪汪的盯着红线。 盛如翡没有丢下他,可能就在附近,一定是来救他的。 他因为激动,大脑都有一些眩晕,明白了盛如翡的意思,现在看神像也觉得亲切起来,盯着神像看了好一会,在打量着能藏在哪里。 “你师尊收你是因为……”后面的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林似锦又向前走了两步。 君夜芜在不远处看着,少年之前还一直在抗拒挣扎,仿佛在做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现在突然走的快了,步伐都带着些许欢快,君夜芜眉目深沉了几分,心里下意识地便觉得有诈,他控制着人便要把人拽回来。 然而他行动已经晚了,在少年触碰到神像的那一刻,整个院子笼罩出来一层光芒,无数道剑意朝着他汇聚而来。 林似锦在碰到神像的那一刻,身边便无形中多出来了一道结界,周围许多弟子的身形浮现出来,他扭头,便看见了这么一幕。 无数道的剑意划破长空,符咒密密麻麻的交织在一起,君夜芜的身形被迫显现出来,那张苍白的脸上带着些许阴冷。 “嘭”地一声,耳边传来嗡鸣,是长剑贯穿肉体的声音,君夜芜被一道完整的剑意贯穿,“噗”地吐出来一口鲜血。 雪浪银纹长袍被鲜血浸湿,林似锦光是看着便觉得疼,他隔着半空和君夜芜对上视线。 周围扶光的弟子在此时此刻全部显出来身形,持剑将君夜芜包围。 君夜芜隔着半空看了他一眼,眼中情绪翻涌,用唇形似乎说了几个字。 “用锁妖咒,不要让他跑了!” 林似锦看懂了,他在原地下意识地感觉到一阵紧张,立刻收回了视线,不敢再去看君夜芜。 对方说的只有四个字。 ——给我等着。 他在人群之外看见了盛如翡,没有再管君夜芜,整个人下意识地便朝着自己会安全的地方过去了。 “师兄——” 林似锦欢快地朝着盛如翡扑了过去,心里委屈又难过,他心情一紧张,便忘记了这是什么场合,直接扑到了盛如翡的怀里。 他手腕处的金印还没有解,依旧害怕,在他朝着盛如翡扑过去的那一刻,盛如翡在原地顿了一下,然后伸手接住了他。 林似锦撞进了沾着冷香的胸膛,他整个人抱着盛如翡,现在看盛如翡简直比亲爹亲妈还顺眼,圈着盛如翡忍不住小声抱怨。 “我还以为你是不管我了,你在城门那里为何装作认不出来我。” 哪怕他知道答案,他也想听盛如翡说出来,说不是因为他笨蛋所以不想管他。 怀里的少年在蹭来蹭去,幸亏现在大部分弟子的注意力都在君夜芜那边,盛如翡的手有些不知道放在哪里,他冷淡的那张脸有些崩裂,觉得在外面不应这般不成体统。 第38章 第 38 章 林似锦:"……'' 最后还是其中一个师兄看不下去了, 直接劈向盛如翡的后颈,把盛如翡直接劈晕了。 盛如翡倒下的时候还在握着他的手腕,力气大的惊人, 他掰了半天才掰开。 接下来场面一度很混乱, 因为盛如翡伤的严重, 他们决定先带盛如翡回去,有弟子在另一边的山洞里找到了受伤的薛凝。 他们三个一起被打包回去。 薛凝还是清醒的,脸色苍白, 衣袍染上了血,看上去还挺精神的, 俊脸上带着一层阴霾,盯着他目光不善, 看起来是想将他和盛如翡碎尸万段。 现在盛如翡晕过去了,只有他一个人承受薛凝的目光。他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下意识地往盛如翡身边躲了躲。 他们是坐纸船回去的,纸船穿过茫茫白雾, 林似锦盯着自己的手腕看, 在碰到盛如翡唇角的那一刻, 他的手腕上便多出来一圈红线缠绕在上面。 红线看上去像是无形的,他试着动了动, 极细的红线穿过了一边的弟子, 他试着去触摸红线,发现根本摸不到。 他的手腕系着红线, 红线的另一侧, 连着盛如翡的手腕。 原本红线是在盛如翡的心口, 现在又变成了连在他们两人的手腕。林似锦面上镇定, 心里则是非常紧张, 不知道这红线是干什么的。 原著里可没有写过盛如翡和谁身上连着红线,不过现在剧情已经都被打乱了。 他又试着去扯红线,发现根本摸不到,但是随着他的手腕活动,红线会随之自动变长变短。 很快纸船到了扶光,飘渺白雾围绕着许多座矗立的山峰,盛如翡被带去了药师峰,他则是直接回了长皋峰。 盛如翡他们很快没了人影,林似锦眼睁睁的看着手腕处的红线越变越长,最后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他先去了一趟长明殿,长明殿便是长皋峰的正殿,是收他的仙人——如今也是他师尊奉如皋住的地方。 长明殿唤作长明殿,却常年不点灯,他跪在漆黑的殿外,殿中有很淡的冷香,中间的是一座长明君的神像。 "弟子拜见师尊。" 他跪在地上,隐约能够看到侧殿的人影,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侧殿的门打开,露出来了里面的人影。 原著中对于奉如皋的描写并不多,身为盛如翡的师尊,奉如皋却不在一列股票攻之间。奉如皋是当世有名的剑仙长明君,性子神秘莫测,是盛如翡的师长,本人几乎游离在剧情之外。 侧殿打开,里面也没有点灯,男人五官生的俊朗,是偏薄凉的长相,那双眼过于平淡,像是没有什么能入他的眼,天下众生皆无二般。 “回来了?”奉如皋放下手里的书册,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略微停顿了一会。 林似锦点了点头,他过来是为了跟奉如皋问安,告知一声对方他回来了,这是奉如皋的规矩,让他每从山下回来,都要过来一趟。 “历练可还顺利。“ 林似锦微微低着头,他能感觉到奉如皋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像是能够看穿他,他心里紧张,把关于自己的那些都说出来。 “尚可……弟子修为浅薄,未曾猎杀妖兽。” 关于盛如翡和薛凝的事,以及他手腕上缠绕的红线,他犹豫了一番,不打算告诉奉如皋。盛如翡的事要由盛如翡决定怎么说,至于他们二人连着的红线,他打算等盛如翡醒了去问盛如翡。 殿中非常安静,他的话音落了,气氛明显更加沉默,他低着头,视线能够看到奉如皋衣袍上的卷金纹,还能看到一旁摆放的八角香炉。 “我听闻剑阁长老说,这一个月以来,你在剑阁迟到早退,光是他记下的,都有最低十次,此言可属实?” 哪里有十次,总共不过三四次。他刚来仙门并不适应,早上练剑偶尔起不来,加上有一次是在奉如皋这边耽误了,结果几次迟到都被剑阁长老撞见了。 林似锦当然不能说他没有十次,扶光的弟子,尤其是奉如皋的弟子,都明白一条铁律,那便是不能违逆长明君。 不然……下场自己想便是。 “弟子知错。”林似锦微微抿唇道,若说他在仙门里最怕的,便是奉如皋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奉如皋看起来还不如盛如翡那么冰冷不可接近,可能是因为对方总让人觉得深不可测,似乎很危险。 “既知错,日后便改正,”奉如皋轻描淡写道,“一千遍门规,抄完亲自送过来,之后随你十六师兄一起去上堂课。” 林似锦听到一千遍门规,整个人头都大了。居然还要跟着盛如翡上堂课,盛如翡起来的可比剑阁上课的时间早,这是要顺便罚他早起。 何况他现在和盛如翡也有点尴尬,他心里有些郁闷,显然他不是会遮掩情绪的人,应了一声之后表情恹恹的,给奉如皋行了一礼之后便要告退。 他刚起身,怀里多了两个药瓶,是奉如皋给他的,可能是看到了他手腕处的淤痕。 林似锦抱着药瓶出去,他回了自己的院子。他和盛如翡的院子是挨着的,离的并不远,不过他估计这两天盛如翡也不会回来。 两天时间转瞬而逝,林似锦涂了奉如皋给他的药,显然非常好用,很快淤痕便好了。他手腕处的红线一直都在,没有消失,他也依旧碰不到。 盛如翡回了长皋峰,他打算过去看看,看望盛如翡的并不少,他在院子外面便见到了许多人。 自从盛如翡醒来之后,便有许多师兄弟过来看望。 至于薛凝,他给盛如翡下的药和妖兽的毒能够融合,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没有被处刑。薛凝与盛如翡有龃龉峰内弟子皆知,这次两人闹得严重一些,薛凝被几个长老押送去了禁行山,估计没有个一年半载出不来。 他挑了个没人的时间过去的,院门在开着,盛如翡靠坐在床榻边,此时看上去面上已经恢复了精神。 盛如翡脸上略有一丝茫然,正低头看着自己手腕处的红线,听见动静转头,两人四目相对。 然后盛如翡的视线,缓缓地落在他手腕处的红线上。 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盛如翡的视线,他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很快他又摇摇头,气势理直气壮起来,被非礼的可是他,他应该问问盛如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六师兄,你身体可恢复了?”林似锦清了清嗓音,到了盛如翡床榻边,语气装作若无其事。 盛如翡还在看着他手腕处的红线,慢慢地又收回视线,非常冷淡地“嗯”了一声。 “前两天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林似锦看出来了,盛如翡对他像是往常一样,既然盛如翡都不觉得不好意思,他为什么要觉得不好意思。 盛如翡又轻微的点点头,指尖动了动,对他道,“那时我被妖兽蛊惑了心智……对你所行并非本意,若你觉得不妥,我日后会对你负责。” 不不不,他才不需要负责。 “不必了,”林似锦干咳两声,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把心里想的说起来了,“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此事没有别人知晓,我们当做没有发生过便是。” 盛如翡面色依旧冷淡,“嗯”了一声。 林似锦松了口气,又想起来一事。 “我前两日去见了师尊,什么都没有同他说,他让我以后随你一同去上堂课。” 盛如翡闻言道:“师尊已同我传过音。” 林似锦“哦”一声,他不说话,盛如翡也不说话,房间里很安静,他指尖摩挲着道袍边缘,又看着自己手腕处的红线。 “你是不是也能看见,我们手腕上的红线。” 盛如翡眼里微动,垂眸看着红线,沉吟了一会儿道,“醒来之后便有了。” 哪是醒来才有的,是他们亲嘴的时候就有了,虽然只是嘴唇碰了一下。 林似锦留意着盛如翡的表情,语气委婉,“你那时晕过去了,有所不知,这红线……是在我们碰到的时候有的。” “此事我也未曾问过师尊,本来以为你会知晓。” 虽然这红线只看得见摸不着,但是一直连着两个人,还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看见,怎么都觉得很古怪。 盛如翡闻言再次垂眸看着手腕处的红线,他自然听明白了一旁少年话音里的意思,意思是在他们亲热的时候这红线便有了。 不过他当时神智不清,没有注意到。 “原本是在你的心口,后面出现在我们两个人的手腕,只看得见摸不着……” 林似锦还在说着,他看着床榻上的少年若有所思地用另一只手去触碰手腕处的红线。 然后让他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盛如翡的指尖触碰到了红线,他冷白的指骨碰到红线,红线被拉扯,形状在空中微微发生变化。 然后下一秒,林似锦感觉到仿佛有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他整个人被无形的拉扯着,身形跟着晃了一瞬,险些朝着盛如翡扑过去。 盛如翡握着红线的指尖微微一顿。 红线在少年指尖发生变化,变化体现在林似锦身上,红线从林似锦手腕处一点点的解开,然后向上蔓延。 最后缠绕在林似锦的脖颈上,还在上面打了个蝴蝶结。 “……” 林似锦:“!!?” 他收回手,手腕上面的金咒依然在,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在上面的。 “有这道金咒在,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君夜芜嗓音温柔,“毕竟魂契不知道有什么作用,若是你半声不响地被魂契传唤跑了,我也不容易找到你。” 留着这少年还有大用处,现在自然不能弄丢了。 林似锦用手指去碰手腕上的金咒,发现根本碰不到,他心里发凉,问道,“这是你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第39章 第 39 章 对方的指尖触碰在他脖颈处的皮肤上, 让他溢出来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整个人在原地停下来,男人的指尖向上碰到他的下巴边缘。 “你这张脸不错, 做成美人骨兴许很合适。” 原本他还不确定男人的身份, 这么一句话,他几乎立刻便知道了。 《少年如翡》里最受欢迎的三位股票攻,分别是薛凝,君夜芜和崔皓雪, 三人性格各异。其中薛凝恶劣张扬,君夜芜变态虚伪,崔皓雪表面稳重实际上骨子里偏执。 其中令他印象最深的便是君夜芜。君夜芜身为妖邪圣君,平日里的最大的爱好便是收集美人骨, 他十分喜欢美人,更喜欢看美人临死前挣扎难熬的痛苦表情。 不仅如此, 君夜芜对人的喜欢也十分的扭曲变态,他对盛如翡是一见钟情, 喜欢上盛如翡之后, 想尽办法地凌辱他, 逼得盛如翡险些与他同归于尽。 原著中盛如翡被君夜芜囚禁了一段时间,后面出来之后整个人几乎都不成人形,也更加让盛如翡坚定了努力修炼的决心。 毕竟两人实力相差悬殊,君夜芜身为妖邪圣君,修炼了将近三百多年,修为和奉如皋不相上下。 这也是即便开出二十万灵石悬赏的高价,这么多年也一直没人抓住他的原因。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原著里可没有这么一段, 虽然从他出现在薛凝和盛如翡面前的那一刻, 原著就已经偏离,但是这也偏离太多了。 林似锦觉得自己的运气也太差了些,出去买个点心都能撞到大魔头,如今在宴上多看了美人两眼,便被钓出去了。 让他勾引盛如翡做什么?是想抓盛如翡?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愿意。他心里一边生气的想,是不是剧情从盛如翡身上转移到了他身上,一边心里凉嗖嗖的有点害怕。 他可不想被做成美人骨,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疼。 林似锦心里抗拒,他身体被君夜芜控制住,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盛如翡走过去。 还不知道君夜芜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心里砰砰砰跳个不停,眼睛盯着盛如翡的方向,脑海里拼命想着怎么告诉盛如翡。 “不要耍花招,不然……” 君夜芜指尖意味不明地摩挲着他的后颈,嗓音低沉,“我就把这张好看的脸扒下来,让你死的很难看。” 林似锦几乎不敢回头,他现在被控制着也回不了头,整个人心里冰凉凉,听到这句威胁,没出息的小腿肚子抖了抖。 他脑海里不可避免的想着脸怎么扒下来,张开嘴想喊人,但是压根发不出来声音。 君夜芜不过是顺口一说,发现对方吓得脸白了,小腿肚子都在跟着抖,他温柔地笑了一声,又摸摸少年的脸。 “你好好听话,我一会说不定会放了你。” 他哪有选择的权利?方才还在说不会伤害他,都是骗人的。 林似锦心里着急,他每往前走一步,都觉得自己仿佛离死亡近了一步。君夜芜离他离得很近,他能够闻到浅淡的血腥味,他回想起来,君夜芜善于摄魂术。 心智不坚定的人容易被控制,这般是说明他心智不够坚定? 但是他记得原著里盛如翡似乎也被控制过,毕竟君夜芜的摄魂术炉火纯青。后面是盛如翡要毁了自己的修为摆脱君夜芜的控制,君夜芜心疼盛如翡,便解开了。 林似锦想了一下,他不是盛如翡,君夜芜当然不会心疼他。 用自毁修为威胁对方? 他默默地抿唇,不知道怎么自毁修为,而且为了这么个变态,为什么他要牺牲自己。 林似锦隔着人群和盛如翡对视,他朝着盛如翡走过去,心里无比的期待,希望盛如翡能够看出来他身后还跟了个人。 两人在半空中对视,盛如翡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似乎见他们两个人手腕处的红线安然无恙,加上又在自己视线范围内,所以比较放心。 原本无比激动眼巴巴的林似锦:“……” 他心里有点想要吐血,着急的脸色都红了。 盛如翡这个笨蛋,平常不是警惕性很高,怎么还没有发现他身后跟了个人啊啊啊啊。 真是笨蛋师兄。 林似锦一边恨铁不成钢,发现盛如翡收回视线之后,还是隔着人群时不时地看他一眼,手腕处的红线也跟着拽了拽他,似乎是想让他走快点。 可惜他的身体现在不由他做主,若是由他做主,他肯定立刻飞奔到盛如翡那里,赶紧带着人跑路。 盛如翡原本便分了一些注意力给远处的少年,现在发现人自己乖乖地回来了,他唇角略微绷紧,冷冽的气质也跟着收敛的几分。 时不时地朝对方那边看一眼。 林似锦终于走到了盛如翡面前,他身形有些僵硬,这种被人控制的感觉十分不好受,兴许是看他修为低,柿子都挑软的捏。 他就是那颗最软的柿子。 “十六师兄……” “救我”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便又没法发出来声音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盛如翡似乎没有那么冷淡了。 盛如翡在他的座位那里堆了一些点心,他看一眼便明白了,意思是那些可以吃。 他被人控制着,现在哪还有心情吃点心,倒是身后的君夜芜又笑了一声,嗓音里带着几分嘲笑的意思。 对方的目标肯定是盛如翡,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他也不想连累盛如翡。 “去……坐他腿上。” 君夜芜在他耳边这么吩咐,他一边还在想着怎么提醒盛如翡,急得脸色通红,盯着盛如翡恨不得盯出朵花来。 他此时也约摸明白了,可能君夜芜是想控制盛如翡。这个很容易想到,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第一,盛如翡是在座修为最高的,控制了他,他们剩下的弟子很好对付。 第二,可能君夜芜看上了盛如翡,直接带盛如翡不好离开,控制了之后就容易多了。 先不说这次还有许多弟子,有不少人都在关注着他们,他若是坐盛如翡腿上,那便是丢人丢到门外了,何况他为什么要听话。 他才不要做那么丢人的事。 他心里这么想着,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反抗心思,指尖不轻不重地在他耳朵上捏了一下,好疼,他立刻便怂了。 “知、知道了……”他疼的想捂耳朵,小声不争气的妥协。 “十六师兄,我、我有话跟你讲。” 盛如翡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不知为何脸色红了些许,他的目光慢慢地移向少年的耳垂,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指印。 像是被人用力捏出来的。 “我……”林似锦被推着向前了一步,他离盛如翡离的非常近。盛如翡那张放大的脸就在眼前,他一边不争气地害怕到腿软,一边绞尽脑汁地想要最后再争取一下。 “我能不能……” 最后几个字林似锦张了张唇,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他还没有说出来,盛如翡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在这一刻,面前的少年神色冰冷了几分,握着他的手腕猝然使力,他整个人下意识地便向前。 不过是转瞬之间,“砰”地一声,旁边的整个桌子从中间裂开。他整个人撞进盛如翡怀里,盛如翡另一只手握着长剑,长剑未出鞘,一道剑气从桌子向他原来的位置蔓延,地面都跟着出现了一道裂缝。 盛如翡一手箍住了他的腰,身形转瞬之间在原地消失。他脸色有些白,本来以为自己完蛋了,飞起来的时候下意识地便整个人抱紧了盛如翡。 “盛师弟!” 远处传来他们门里弟子的声音,盛如翡把他放在安全的地方,脸色变得冰冷阴沉,“宴上有妖邪混入其中,尚未显出身形。” 这么一句话,宴上立刻便惊乱起来,宿莲反应最快,当即在原地布下了一道结界,所有弟子的剑顷刻之间便拔了出来。 林似锦现在还有些惊魂不定,他倒是没有再感觉到君夜芜,似乎从他被盛如翡拉住的那一刻便不见了。 心里此时有些欣慰,幸亏盛如翡到最后察觉出来了不对。 他在盛如翡身后,轻轻拽住了盛如翡的袖子,偷偷瞅一眼盛如翡的表情,盛如翡平常脸色便是冷冰冰的,此时多了几分阴沉,看上去有些吓人。 林似锦觉得最危险的其实是盛如翡,毕竟君夜芜的目标是盛如翡,如今盛如翡还在他面前保护他。 “师兄,要不我们去宿莲师兄那边吧,方才的琴师便是妖邪混进来的,他的目标可能是你。” 他还在轻轻扯着盛如翡的袖子,不敢离盛如翡太远,盛如翡的剑虽然如人一般冰冷,但是关键时刻还是非常靠谱的。 林似锦心跳还没有平复下来,勉强维持着镇定不至于让自己太丢脸,只是握着盛如翡袖子的指尖暴露了些许,细白的指尖还在发抖。 他拽着的少年扭过头来,目光又落在他的脖颈上,眼里沉了几分,嗓音冰冷。 “他碰你了?” 见到盛如翡之后,君夜芜的目光明显就不在他身上了,眼神更加灼热了些,很快掩藏了眼中的情绪,依旧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咳嗽了两声。 第40章 第 40 章 数月前, 他还是一个刚高考完成年的准大学生,暑假在班里女同学的强烈推荐下,看了一本里面人物和他同名同姓的小说《少年如翡》。 他在里面并不是重要人物, 原先是有些好奇, 不止人物重名,里面描述的外貌特征甚至锁骨上的小痣位置都一模一样,除了性格不一样,看外貌简直是他本人了。 他心里卧槽, 逐渐被勾起来好奇心。 女同学和他之前是高中同桌,他自然知道她平常看的都是什么小说,天天听女同学跟他说攻受,看出来了这是一本万人迷主受文。 主角受叫盛流光, 字如翡,在里面是剑修天才, 从小背负仇恨,因为根骨好被领进仙门, 入仙门之后一心修炼, 这是故事的开头。 文中通篇描写的最多的是主角受的美貌, 他看的一目十行,女同学告诉他主角貌美很正常,不然怎么万人迷呢。 书上是这么写的: 盛如翡天生貌美,生的惊才绝艳。他天资极高,入仙门之后就被当世的天才剑修收为了徒弟,随着他的修为不断地提高,身形气质也随之愈发出挑。 他生来白发, 俊容皓姿, 在归雁城持饮冰一剑斩妖邪, 有“惊鸿三千世”之称。 他生来眉眼薄凉,眼睫落雪朱唇薄削,笑起来时绝艳白玉京。 他指骨修长,握剑十步斩妖邪,血未沾雪襟。 …… 以下为盛如翡外貌描写数十页。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这是一本万人迷文,有许多攻方,描写了那么多盛如翡的美貌和实力,都是为了几个股票攻为盛如翡强取豪夺做铺垫。 盛如翡哪怕一剑惊鸿三千世,在遇到几个攻的时候还是毫无招架之力,在几个股票攻之间辗转反侧,与几个股票攻纠缠不清。 他穿成的是《少年如翡》里面的一个炮灰角色——与主角盛如翡从小订娃娃亲的男妻。 文里的他剧情不超过两行字,出场是为了两个股票攻之间吃醋,活到第三页,就被其中一个股票攻剑气走偏误杀了。 穿过来的他:“……”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抢救一下。 他穿来时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为了避开原著剧情,他果断的选择了跑路。路途中因缘际会碰到了仙人,被仙人收为了徒弟。 本来想着这回可以远离盛如翡这个修罗场中心,他脑子一热跟着仙人走了,一路上却忘记问仙人是哪个门派,没想到仙人所在的门派是天下第一的扶光。 他拜的仙人,便是盛如翡的师尊。 非但没有避开盛如翡,反而成了盛如翡的十七师弟。 他是一个乐观的人,性子比较随性豁达,他安慰自己就算是一个门派只要他们两个没有交集便没事,毕竟也没人知道他们两人有一纸婚书。 这么一个月过去,他们两人在外面确实没什么交集,本来盛如翡便是清冷的性子,他不主动搭理盛如翡,盛如翡只把他当师弟,与他关系十分疏离。 他在扶光待的悠哉悠哉,直到这次下山历练,他为避开妖邪躲进山洞里,正好撞到了剧情点。 …… 山洞漆黑,在他不远处,靠在墙壁边的白发少年面色惨白中带着一抹不正常的红色,少年手中长剑沾着妖兽的血,冷白的指尖颤抖,如今连剑都握不住。 哪怕只能隐约看到轮廓,也能看出来少年的长相是极为出挑的。 少年眉眼像是水墨画晕染出来的,艳丽中透着冷峻,像是人间富贵花,又被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质变成了清水芙蓉。如今唇边沾着鲜血也丝毫不让人觉得狼狈,只让人觉得添了一抹隐晦的美感。 那少年便是盛如翡。 而在盛如翡对面的,是股票攻之一的薛凝。 薛凝是掌门门下首席弟子,爱慕盛如翡已久,因为之前的比试输给盛如翡而耿耿于怀,加上盛如翡又一直拒绝他,他蓄谋已久,这次在盛如翡受伤时趁人之危。 林似锦不过是为了躲避妖兽随意选了个山洞,因为他这一个月剑练的非常水,师尊一定要让他下山,他便跟着一众弟子下来了。 远处传来一声闷哼,那是盛如翡的声音,似乎是已经拿不起来剑了,手中长剑掉落在了地上。 “还想跑?你打败我又如何……结果还不是被我干。” 薛凝的声音带着些许阴沉,在山洞里顺着传过来,林似锦躲在石头后面,心里慌得一批。 他不能袖手旁观,可他也并不想牵扯进修罗场里,毕竟薛凝的修为可是甩他二里地,现在他要是出去,估计会被一剑劈了。 现在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他,他现在跑还来得及。但是听着盛如翡那一声闷哼,似乎是因为受伤加上气血冲撞,听上去有点可怜。 他掌心冒了许多汗,偷偷地贴着石头又看了一眼,靠在墙壁边的盛如翡唇边挂着鲜血,指尖也染上了鲜红。 看上去惨兮兮的。 林似锦摸摸自己手边的剑,在思考自己在一瞬间把薛凝打晕的可能性,那边薛凝已经要开始羞辱盛如翡了。 “那么多人想要得到你,我也想,今天你落在我手里,我一定好好疼你。” 薛凝低头凝视着盛如翡的脸,对上盛如翡冰冷到冻死人的眼神,并不害怕,反而更加兴奋起来。 就是这张脸,就是这个眼神……越是高冷禁欲,越是想要让人把他从圣洁的神坛拉下来。 剑练的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落在他手里了。 现在药效还没有过去,盛如翡失去行动能力,只能任他宰割。 这边薛凝已经兴奋起来,山洞巨石旁边,林似锦默默握紧了自己手里的剑。 林似锦在心里想着都说毁人姻缘天打雷劈,但他又看一眼盛如翡的表情,分明是宁死不从。 他这是救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勇敢一点,争取一下能把薛凝打晕。 “你说……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薛凝嗓音里带着兴味,眸色一点点的变深,伸手要去碰盛如翡的脸。 就是现在!! 林似锦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机,他握着长剑,脑海里已经想象出来了画面。这一个月他练会了瞬身术,剑练的不怎么样,逃跑的法术他倒是学的一个比一个厉害。 在薛凝碰到盛如翡的时候,他会瞬身过去,趁着薛凝没有防备,用剑劈向薛凝的后颈,一定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把薛凝劈晕。 如果他没有把薛凝劈晕,没关系,他还带的有符咒缚仙咒,可以立刻使用缚仙咒,把薛凝捆起来。 这样他就能够争取时间带盛如翡走。 剑和符咒都准备好了。 千钧一发! 林似锦心里砰砰砰跳个不停,远处薛凝的动作一点点地变得缓慢起来,像是在他眼前放大了无数倍。 他脚步微微一顿,准备念瞬身咒—— “谁!”薛凝厉声道,立刻转了头过去,还没等林似锦行动,一道剑意已经过去了。 林似锦吓了一跳,他脚边踢到了小石子,动静在山洞里十分的明显,剑光没有扫到他身上,他整个人倒是显现出来了。 两个人同时朝他看过来。 靠在墙边的盛如翡眉目冰冷,唇角挂着一丝血迹,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拧了拧眉。 薛凝看清了是他,眼里略有些意外。 他是长明君新收的十七弟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何况他每日去弟子峰上堂课,虽然在堂课上不怎么和峰里弟子接触,但是平日里和薛凝还有盛如翡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林似锦感觉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他指尖摸着剑,略微用力握紧了。 心里想着不用尴尬,他是在救人,又不是躲在这里偷看,不要尴尬,更不要害怕!! 三个人无声地在对峙。 就在林似锦要拔剑的那一刻,远处薛凝微微挑了下眉。 嗓音里带着几分玩味。 “要不要一起?” “师尊,弟子知道错了,我以后会好好修炼,不必师尊为我操劳助我炼骨。” 林似锦下意识地便向后挪了一小步,离奉想如皋远点,本来便害怕奉如皋,现在奉如皋居然说要帮他炼骨,在他眼里奉如皋和大魔头都差不多了。 “此事已经定下,明日上完堂课之后过来。” 林似锦心里像是塞了一大团棉花,整个人非常的郁闷,他在原地站着不动,张了张口,又喊了一句“师尊”。 声音有些低,带着些求情的意味,眼珠子澄澈,瞅着奉如皋带着些许不情愿。 奉如皋表情未发生变化,喊了一句“凤卿”,凤卿身形在阴影处出现,手里揣了些东西。 全部都给了林似锦。 林似锦看了一眼,有很多很多灵石,还有热乎乎的点心,凤卿都塞给了他。 这是什么意思,以为他很好哄吗? 他怎么可能为了灵石和点心便答应奉如皋。 主位上的男人依旧是一张淡漠的脸,顿了顿道,“此事容不得商量。” 林似锦整个人都垮起脸,他不敢生奉如皋的气,哪怕他心底非常不高兴。奉如皋的意思是为了他好,怎么不问问他愿不愿意。 专横又霸道,一点也不讲理。 生气了也没用。 他在原地又磨蹭磨蹭,觉得自己不能这般收了灵石和点心,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若是收了他还怎么讨价还价。 于是他把灵石和点心放在了一边,稍微推开一点点,推到奉如皋那里,又有点舍不得,于是偷偷地抱着朝自己这边一点点。 第41章 第 41 章 他这么一紧张, 忘记了自己的手掌受伤,手掌碰到了桌面,然后整个人疼得脸色扭曲, 低声哼唧了一声。 原本掌心看起来就肿了,指尖侧面也有很多条红印, 现在看起来肿的更加厉害了。 林似锦指尖微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面前的少年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表情冷漠, 眼里的情绪却十分明显。 在说他蠢。 他莫名看懂了盛如翡眼中的情绪,心里有些不高兴,对方握着他的手腕, 他要挣扎,盛如翡按住了他。 “别动。” 盛如翡不轻不重地呵斥他一句,按住了他的手腕, 把桌上黑乎乎的小瓷瓶打开, 用木签挑了些许出来, 一点点地糊在他的掌心。 药膏凉凉的, 糊上去之后立刻就不疼了,于是林似锦不挣扎了, 但是盛如翡明显不怎么擅长这种事,总是戳到他。 一戳到他,比他碰到桌子还要疼的多。 “你会不会,”林似锦忍不住小声抱怨, “戳的好疼。” 盛如翡唇线略微绷紧, 指尖拿着木签, 动作放轻了些许,但是气息更加冷了,动作缓慢地给他两只手都涂了药。 药膏涂在掌心,两只手都不疼了,林似锦觉得有一些神奇,就是闻起来有点臭臭的,他问,“这药膏是如何做的?” “一种妖兽的唾液,可以止痛消肿。” 林似锦正要凑上去仔细闻闻,闻言立刻停住了,离得远远的,还有一些嫌弃起来。 他很容易被吸引注意力,这会盛如翡帮他认真涂药,他勉强不生盛如翡的气了,对方还帮他包扎了,包扎的歪歪扭扭,最后打了两个丑丑的蝴蝶结。 就跟之前在他脖子上缠绕的蝴蝶结差不多,一看便知道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师尊让我来你这里抄门规,我这般如何抄。” 林似锦动了动自己被包起来的指尖,他还在说着,对面的少年冷白的指骨碰了下他的指尖,他感觉手指仿佛变轻盈了,像是没有挨过板子一样。 一道白光浮现出来,很快又在盛如翡指尖消失,盛如翡说,“这般便能抄了,这法术一次可以维持两个时辰。” “你日后每日来我院中,一天抄两个时辰的门规。” 林似锦动动自己的手指,即便还缠着纱布,却并不疼了,也不觉得难受,但是这般也意味着他要在盛如翡这里待两个时辰。 很快,林似锦想到了自己还要抄剩下的,半个月他如何能抄完,他看一眼盛如翡,说,“我两个时辰顶多抄四五张,师尊让我半个月里抄完,我肯定还是抄不完。” “还没做,怎知做不到。”盛如翡轻描淡写地说,“若你日日认真抄写,即便没有抄完,师尊也不会责怪你。” 但愿是这样,如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可能不抄。 林似锦暂且相信了,他一向容易相信盛如翡,毕竟这是主角受,他看原著就早已知道盛如翡的品行,自然是没问题的。 于是他想着赶紧抄完回去,便坐在桌子边开始抄写,他写的非常认真,盛如翡是安静的性子,不会打扰他,两人短时间的相处和谐。 盛如翡在打坐,他闭眼了好一会,即便是闭上双眼,也依旧能够感受到房间另一人的动静。 半个时辰之后,他睁开眼,视线下意识朝着房间里的另一人看过去,目光落在少年抄写的门规上微微一顿。 只见好几页纸张堆在桌边,上面的字写的宛如狗爬,要非常仔细才能辨认出来上面写的是什么。 不但如此,他还看出来了,这人写字非常的慢,和寻常弟子完全没法比,像是稚子初学一般,写的不但慢还歪歪扭扭。 这般怪不得抄不完。 林似锦注意到了盛如翡在看他,对方微微拧着眉,情绪太明显,他写的也有些累了,于是把笔放下来,打算休息会。 “你的字是谁教的?” 林似锦一点也不担心盛如翡问,毕竟他们本来就好些年没见过了,关于原主的过去,盛如翡基本上一点也不知道。 “以前只认得,并不怎么写。”他含糊的这么说。 而且奉如皋也没问他为何没有抄完,林似锦提起这个便生气,毕竟当时奉如皋看完便直接让凤卿拿了戒尺。 盛如翡没有再说话,他在盛如翡那里待了两个时辰,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法术维持了两个时辰,林似锦两只手缠着丑丑的纱布,他脱衣服还是拿东西,一动手指便疼,不动便不疼。 他忍着疼回来又抄了两遍门规,已经快把门规都背下来了,抄的看见门规便头晕眼花。 这般半个月下来,他每日去盛如翡院子里抄写,没时间再去藏书阁,整日都想着把剩余的门规抄完,到了奉如皋说的日子,他还是没能抄完。 他抱着厚厚的一沓的门规过去,发现盛如翡也在长明殿里,似乎是在和奉如皋商议事情。 “弟子见过师尊。”林似锦行了跪礼,他脸上崩的没什么表情,低着头不去看两人,他过来之后,盛如翡便告退了。 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小会。 奉如皋说了个起来,他便起身,抱着自己抄写的门规给了凤卿,凤卿拿去给奉如皋看。 对方只是扫了一眼,便知晓了大致的遍数,目光朝他看过来,奉如皋问,“为何没有写完。” “弟子写的慢。“林似锦有些紧张,唇畔略微抿起来,“每日抄不完五十遍。” 他指尖都磨出来了茧子,这几日一碰便疼,如今下意识地用拇指去碰自己手指侧面的茧子,心里忐忑地等待奉如皋的回复。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在这殿中都有些多余,男人沉默了好一会,才开了口。 “过几日你宿师兄有任务,你随着一起去历练。” 林似锦应了一声,等了一会,奉如皋并没有再提让他抄门规的事,他松了一口气,行了礼后便退下去了。 人走之后,凤卿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才开了口,“他似乎很怕你。” 奉如皋眼中情绪变化些许,并未说话,看着少年的身影在殿中消失,步伐很快,活像他这殿中有鬼。 “你也觉得我不应责罚他?” 凤卿摇摇头,“自然不是,不过想来十七公子不会理解尊上的心情。” 奉如皋收回视线,整个人融进阴影里,无声地归于沉寂。那双眼眸从少年的背景消失之后,重新归于了无悲无喜。 如同正殿中间的神像一般,红尘万千再也入不了眼。 林似锦出来的时候发现盛如翡还在门外,少年身形挺拔修长,白发散在身侧,听见动静,扭头看他一眼。 他现在想起来之前在盛如翡那里快哭了,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别扭,他们两人经过的时候,红线也一并擦过去。 “十六师兄,我先走了。”他对盛如翡说,语气比较客气。 他不需要再抄门规,自然以后也不必再去盛如翡那里。 盛如翡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前些日子对他的态度还比较熟稔,如今不需要交集了立刻又变得生疏起来。 他又想起来每天看到的小人儿抄门规抄到半夜,垂着眼眸,再次踏入了殿中。 盛如翡到了侧殿前,照旧行了一礼,侧殿门已经关上了,只能从纸窗映出来人影。 “此次历练,看好你师弟,不要让他有任何闪失。” 盛如翡应了一声是,他与奉如皋素来交流不多,奉如皋为他师尊,却从来没有教过他剑法,把他丢给门里长老,他们师徒二人,实际上非常的生疏。 他平日里受奉如皋传唤,只用听从命令便是,如今答应完之后,却没有立刻离开。 纸窗映出来男人的人影,奉如皋并未开口,知道他是有话想说,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他日日都在抄门规,在我院中由我看着,未曾偷懒,但是天资愚钝,比寻常弟子蠢笨。” 所以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半个月内连一千遍门规也抄不完。 盛如翡嗓音冷淡,他这么说,也等着奉如皋的回复。 殿中安静了一会,气氛明显的冷凝了几分,纸窗映出来阴影,那抹人影未动。 “你是在为他求情?” 他们两人之间隔着一扇门,门外的少年看不见奉如皋本人,凤卿在殿内却能直接感受出来奉如皋的情绪,他明显的察觉到奉如皋情绪冷了几分。 盛如翡微微垂眸:“弟子不敢。” 他等了好一会,未曾等到奉如皋的回复,知晓自己是越矩了,行了一礼之后便退了下去。 林似锦不用再抄门规,感觉自己一身轻松,下山历练他倒是喜欢,毕竟会很热闹,还能去城中买小人儿书。 他没在藏书阁找到什么关于魂契有用的书籍,虽然这段时间盛如翡很老实,没有再碰过红线。 但是他当然还是尽量把魂契解了。 去三千世倒是可以看看,毕竟红尘之中更加辽阔,说不定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他回忆原著中的剧情,盛如翡的股票攻,有许多都在三千世,光是他记得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有诛杀悬赏金超过二十万灵石的妖邪,有位列仙门盛名的天资斩祟使,扶光中也有许多,比如前掌门首席弟子薛凝…… 这般掰着手指头数,他在桌边坐着,蜡烛映着他的容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手腕上的红线似乎比平日里紧了一些。 存在感比之前更强,他又摸不到红线,不过只是稍微紧了一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于是他便没有管,心里想着迟早会把这烦人的红线解开,在自己床榻上睡了过去。 第42章 第 42 章 他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把自己的碎银都收拾了,一路慢吞吞地过去,到了长明殿行了礼。 男人在主位上看着他, 对他道:“过来。” 桌上有一个黑漆漆的匣子,林似锦看了两眼, 不知道奉如皋叫他来做什么,总不会是给他送灵石的吧。 他这么想着, 又看一眼桌上的黑匣子,看起来也不像是装灵石的。他又对上奉如皋的视线,看进那双无情无欲的眼眸, 他下意识地又收回目光。 “师尊传弟子过来,是为何事?”他问。 奉如皋:“过两日下山历练,我让你师兄随你一起过去, 不要惹事,守规矩一些。” 他应一声,小声说, “师尊还有别的事吗。” 隐在暗处的凤卿略微拧眉, 他自然见不得有人对他主子这般说话, 虽说纯属因为这少年是个不会遮掩情绪的。 明显的是不待见他主子。 偏生他主子对这少年纵容, 看样子似乎并不生气。 林似锦不知道凤卿的想法,他纯属是因为太紧张了, 并没有顶撞的意思。 何况他都害怕的都不敢看奉如皋。 他离奉如皋很近,能够感受到奉如皋常年练剑身上的冷意,冻得他感觉身上凉嗖嗖的。 他只想赶紧说完离开。 “把这个带上。” 男人冷白的指骨放在了黑匣子上,把盒子外盖掀开了, 里面是一块通体剔透的白玉。上面有繁复精致的图案, 他看不明白是什么寓意, 似乎烙底的还有字。 即便他不懂得,也能依稀感觉出来这是一块上品玉。 他正要伸手去接,奉如皋却避开了他的手,白玉上连着红绳,奉如皋指尖穿过他的腰封,亲自帮他系上了。 林似锦此时是站着的,奉如皋为他系玉佩,他觉得十分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合适,背脊整个僵直,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多谢师尊。”他这么小声说一句。 还不知道这个玉佩是做什么的,他只管收了便是。 奉如皋目光在他脸上略微停顿了一会,淡声问他,“灵石还够不够。” 林似锦觉得今天奉如皋有点反常,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现在也顾不上灵石了,他说了个“够”,只想赶紧离开这座长明殿。 “师尊还有事吗。” 林似锦指尖摩挲着自己袖口的金纹,察觉到对方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对方沉默片刻,才开口道。 “下去吧。” 他于是行了弟子礼便告退了,出了长明殿,走路的时候感觉有点重,又低头看自己腰上的玉,把玉取下来了。 随之后知后觉的有一丢丢后悔,方才太紧张,他哪还有灵石,现在完全是穷光蛋。 到了下山的日子,难得盛如翡没有过来叫他早起。他如愿地睡到了辰时才起床,简单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其实只用收拾自己的碎银和一把剑就够了。 他们首先在弟子峰集合,那里停着一座巨大的纸船。纸船上面有繁复的花纹,像是鎏金点缀一般熠熠生辉。 他看到了盛如翡,盛如翡总是被人群围绕,于是他上了纸船没有去找盛如翡,寻了个安静的角落,自己怀里还揣着两本小人儿书,准备去罗刹城里书铺里买下一册。 林似锦老远看见了景秋鸿,跟景秋鸿招了招手,景秋鸿噔噔噔上船便过来找他了。 他们两个看书口味不太一样,林似锦喜欢看拯救天下苍生的那种,或者是搞笑有意思的,情情爱爱的他不爱看。 景秋鸿喜欢看一个男主很多个女主的那种,俗称后宫小册,他们两个一般不会看对方的,不过实在无聊了也会换着看。 比如现在。 “我们去罗刹城里有什么任务?”林似锦一边跟景秋鸿交换册子一边问。 “听说是那里城主的一件法器被偷了,和妖邪有关,命我们过去清除妖邪。” 他们两个互相交换小人儿书,两个人因为坐在一起,脑袋凑的很近,他们两个正在互相吐槽,都看不上对方看的小人儿书。 “你看看你这上面,上面的姐姐都长的一个样,就是换了个发型,你能分出来哪个是哪个吗?” 景秋鸿:“我当然能分清了!最漂亮的是女主,就是这个。” 他还要凑过去了看,手腕处的红线突然一动,红线缠绕着他拽了拽,把他要凑过去的身体稍微拽回来一点。 林似锦下意识地扭头,发现盛如翡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 对方一拽红线,他便下意识地想,他是不是犯了什么错,不是说了不守规矩的时候才能拽红线? 他看了眼景秋鸿的小人儿书,上面的姐姐穿的都是露肩流仙裙,可能盛如翡又以为他在看什么不正常的书。 “你师兄什么时候过来的?” 景秋鸿把书收了起来,说,“他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 “我过去看看,”林似锦站起身,他到了盛如翡面前,这边人少,只有他们两个。 “我方才在跟景秋鸿换小人儿书,没有看什么不正经的,我们两个人看的书都很正经。”林似锦这么解释。 他说完便要走,手腕处的红线又拽住他,盛如翡喊他,“站住。” 他不明所以的转过身。 盛如翡面色冷淡,唇线略微有些僵硬,从怀里掏出来两本皱巴巴的书册,约摸能看清上面画的有歪歪扭扭的小人儿,把书册递给他。 “在这里看。” “……” 林似锦有点惊讶了,他知道盛如翡一向管的宽,估计认为他跟景秋鸿是狐朋狗友。不过盛如翡居然会给他准备小人儿书,真是难得,他有点好奇,于是接了过来。 书册看上去非常旧了,林似锦翻了两页,发现是非常俗套的故事,这小人儿书估计有一些年代了,上面的字都有些看不清楚。 盛如翡看着一边少年在翻看小人儿书,难得老实一会儿,这书册还是他去藏书阁找的,找了两层楼才找出来这么两本。 虽然他看不出来这书有什么意思,不过是随手画出来的,讲的故事也很无聊。 林似锦也觉得无聊,这更像是功法吧,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景秋鸿那里的一群双胞胎姐姐好看呢。 于是他把书册还给了盛如翡,“十六师兄,你这两本我早就看过了,景秋鸿那里有我没看过的,我去找他,不会乱跑。” 少年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盛如翡指尖捧着两册书,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控制红线把人拽回来。 他在原地站着,看着少年又回去,和另一个人相谈甚欢,很容易便被逗的笑起来。 纸鹤在浮云中穿行,很快飞离了座座矗立的山峰,穿过霭霭白雾,到了罗刹城上方。 他们这次出行有二十多名弟子,是分好组的,第一日不必去城主府,他们在客栈先休整打听城内的情况。 客栈有两个人一间,也有一个人一间的,盛如翡和林似锦他们两人不是掌门门下的弟子,因此为他们安排的都是单间的房间。 林似锦待不住,三千世有整整五十座城池,其中都城有十二座,罗刹城便是十二座都城之一。 这边很热闹,他带了自己的碎银,估计钱不够他买一本书的。景秋鸿还在客栈门口等着他,他在一众弟子里,只跟盛如翡稍微熟一些。 于是把主意打在了盛如翡身上。 他敲了敲门,盛如翡便给他开了门,他有点不好意思,问道:“十六师兄,你可不可以借我一些灵石,等我回峰里便还你。” “不借多,我出去买一些东西。” 盛如翡:“买什么。” 自然是买东西,他身上的碎银可能只够买一本书的。 “我想买小人儿书。” 林似锦想了想,“还有点心,还要打听消息,还有路上可能会看见喜欢的……” 不过他是问盛如翡借灵石,自然不能借多。盛如翡身为主角受,按理说不会缺灵石,就是不知道愿不愿意借给他。 他这时还不知晓盛如翡是个穷鬼,盛如翡最后只给他拿了几块灵石和一些碎银,够他在城里买东西了。 盛如翡:“城中打听消息有人做,书不必买多,点心客栈里也有。” 林似锦觉得有点少,不过盛如翡愿意借给他就不错了,他还是挺开心的。他说了“知道了”,拿着盛如翡给他的灵石下了楼。 下楼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盛如翡一个人在二楼上站着,还没有回去,因为生来白发,所以少年穿了带兜帽的长袍,看上去孤零零的。 林似锦有那么一刻,想要问盛如翡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很快这个念头便抛到了脑后。 他出了客栈。 盛如翡在二楼看着少年离开,他也需要出去。三千世里的五十城和他们仙门是合作关系,很多时候当政者的话不一定可信,他们一般都会提前过来打听清楚城中的情况。 罗刹城算得上繁华,盛如翡穿着兜帽长袍,遮住了他异于常人的白发,在仙门里白发是天生剑骨的标志,在凡世中却是令人害怕的异类。 他并未逛过都城,指尖握着自己的长剑,想起来少年说他找的小人儿书无聊,他怀里还揣着那两本书册。 这般想着,他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家书铺前,踩着黑靴脚步略微停顿。 他全身的衣衫被冷泉浸湿,冷泉并不深,所以不用担心会被淹,但是很冷,水非常冰,像是冬日里化开的雪一般,冰冷雾气缭绕其中。 红线缠绕在他们两人的手腕之间,林似锦方才慌乱之下贴近了唯一的热源,如今和盛如翡离得非常近,两只胳膊还环着盛如翡。 因为他是直接出现,约等于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所以盛如翡下意识地接了他一下。 ——好冷好冷好冷。 盛如翡是不是有点变态,这个季节还泡冷泉,看样子估计是日日泡,许多长老说过泡冷泉对修为有益。 “十六师兄,你……这是怎么回事。” 林似锦一边质问,一边想要松开盛如翡,近距离的和盛如翡接触,没想到盛如翡看起来那么冷,身上倒是很暖和。 他觉得自己应该松开,但是又有些舍不得,动作非常缓慢地松开了靠在冷泉边的少年,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珠。 “我们两个时辰前是如何说的,这才不到一天。”林似锦开始算起账来,被冻的又是一激灵。 一边觉得冷,一边后知后觉的开始生气。 盛如翡正在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指尖轻微的摩挲了一下,语气略有些僵硬。 “不是故意的。” 只有这么一句解释,林似锦觉得他应该趁机凶对方几句,还不知晓这魂契到底有什么用,原本只是能控制他,现在还能让他随叫随到,简直比瞬身术还好用。 他组织好语言,一定要警告盛如翡不能得寸进尺,对上盛如翡那张脸,盛如翡平日里冷冰冰的,尤其是前几日在雾山山洞里那股凶狠劲儿让他印象深刻。 现在微微垂着眼,盯着自己的手不知道看什么,他的话音便顿住了,主角受不愧是主角受,这张脸生的确实貌美,不冷着脸的时候容易让人看花眼。 他视线别过去,看向盛如翡的指尖,刚刚盛如翡倒是扶了一把他,指尖碰到了他的腰。 “那也不行,你这般说话不作数,之后我不是任你妄为?” 林似锦不去看盛如翡那张脸,就没有心理压力了,他不高兴道,“我们明日还是再去问问师尊,如何能把魂契解开。” “不问师尊,也去问经阁和藏书阁。” 第43章 第 43 章 唇齿被迫张着, 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盛如翡指尖上的茧子,滚烫又粗砺,碰到的时候有一些疼。 原本还只是感觉不舒服, 后来好像变了个意思,他莫名觉得非常不自在,耳尖都在跟着发热。盛如翡依旧表情未变, 神色看起来很认真, 他嘴巴里凉冰冰的,逐渐不疼了。 坐在桌边被迫抬起头的少年眉眼湿润了些许,本就生的惹人怜爱,那一双茶色的眼里带着些许埋怨,耳尖红了个彻底, 唇色也比平日里更加红艳。 等到盛如翡松开他,他嗓子确实不疼了,他瞥了一眼盛如翡的指尖,有点不好意思。 希望不要再有下次了,他怎么总是在盛如翡面前丢脸。 “十六师兄……麻烦你了。” 盛如翡表情冷漠,听着少年小声跟他道谢, 他指尖略微摩挲, 视线在少年的红唇上停顿了一刻, 然后很快移开了视线。 “没事。” 他嗓音没有变化。 “收拾好了现在便过去。” 林似锦嗓子又能发出来声音了,原本的不高兴一扫而空, 又不需要怎么收拾, 拿着剑便跟着盛如翡一同下去了。 他们两个人手腕处的红线随着两人的动作不断变换,林似锦走路向来不规矩, 城主府离的并不远, 他们两个是直接走过去。 罗刹城中有夜市, 林似锦略有些好奇,两边卖的什么都有,他白天还没有逛够呢,总是这边看看那边看看。 他走的远了,手腕处的红线便会拽着他轻轻扯他,甚至还会松开一点点,戳戳他,不让他总是四处乱蹦。 盛如翡第一次见有人这么爱凑热闹,仿佛什么都没见过,看什么都很新鲜。往日里他只需要走自己的路就够了,没有弟子用他这么操心。 现在不太一样,他的视线必须要一直落在不远处的少年身上,不然一会儿不看,说不定就找不到了。 林似锦被红线戳了也没反应,因为他知道自己碰不到红线,若是能碰到红线,他肯定跟这烦人的红线打一架。 “十六师兄,我们要在城中待几日回去?” 他觉得还是凡世中热闹,在扶光只有他和盛如翡在孤零零的长皋峰,盛如翡也不怎么理他,奉如皋也不怎么搭理他,他与其他弟子也不怎么熟。 “暂时不知,城中有任务,完成任务了便回去。” 林似锦“哦”一声,他还不知道是什么任务,本来要开口问,又被远处雕栏二楼传出的琵琶声吸引了注意力。 琵琶声婉转悠扬,一声又一声,唱的是欢快的调子,拨的人心弦跟着颤动。 林似锦第一次见到有人弹琵琶,和他以往听过的不太一样,很让人惊艳,毕竟现在身处的是完全盛行古乐器的时代。 他这般走了神,便没有注意到疾行的马车,马车上有罗刹图腾,见行者绕道。他耳边有劲风擦过,还有马蹄踩在官道上的重蹄声。 “不知晓看路?”林似锦还没来得及躲开,手腕上的红线便扯着他把他扯回来了,盛如翡没有把控好力度,扯红线的时候用力了些,他整个人像是不倒翁一样在原地晃了好几下才停下来。 “娘亲你看!那个哥哥在干什么呀。”有小孩指着他好奇道。 周围的行人都有些好奇的朝他看过来,林似锦非常尴尬,脸色都红了些许,最后伸手扯了一下盛如翡的袖子,才停下来。 他扯盛如翡袖子的时候,盛如翡明显想避开,不过最后没动。 “我自己会走,”他对盛如翡这么说。 盛如翡看他一眼,嗓音冷淡,“光是这一段路,你有四五次都险些撞到人、三次险些溅到油,两次差点被路边的石头拌到。” 那都是差点,他又不是避不开,他对上盛如翡的目光,不高兴地提建议,“那你也不能总是扯红线拽我,魂契不是这般用的。” 盛如翡没搭理他,不过缠在他手腕处的红线略微松了一些,垂下来的部分软软地蹭着他的手指。 他满意了,觉得盛如翡有时候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又问,“为何在夜市中还会有马车。” “是城主府的人。”盛如翡道,“十二座都城中,每座城都有代表城主的图纹,见城主府的图纹需退避。” 林似锦“哦”了一声,接下来一路老实了许多,跟着盛如翡到了城主府。 说是城主府,其实规模程度和王宫差不多,朱墙束阁,檐牙高啄,城主府为他们设宴,他们进去之后便有人领他们过去。 这种宴会除了他们扶光弟子之外,来的便是城主府的人。林似锦和盛如翡的座位在一起,他就坐在盛如翡旁边。 宿莲还有景秋鸿他们在对面,和他们离得并不远,来的似乎还有一些别的宗门的弟子,看来城主并不止找了他们。 “看那边穿着兜帽袍遮住头发的……可是扶光的盛流光?” “去年四峰剑会的第一名,据说容貌生的无比貌美……孤芳艳压白玉京。” 又开始了,凡是有盛如翡在的地方,总是很吸引注意力,毕竟盛如翡除了貌美,天赋和修为也很厉害。 “他天生剑骨,你可知道天生剑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练剑天赋极高,除此之外……天性也会比人薄凉三分。” 林似锦面前摆了十几道精美的饭菜,他还没有动筷子,盛如翡便拿掉了他的筷子,不许他吃这里的饭菜。 饭菜不能吃,更不要说酒水了。林似锦有点无语,这般不知道来这宴会做什么的。宿莲他们在与城主交谈,不知道说些什么,看上去神色凝重。 他的注意力被跳舞的花旦吸引,宴上还有琴师,琴师是名男子,戴着帷帽,一身白色银浪纹长袍,身姿修长挺拔,不知为何有些眼熟。 他觉得有些像白日里撞他的那名男子,于是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像。 这般看了一会,他手腕处的红线慢慢地缠绕收紧,某人拽着他让他收回视线。 他下意识地便看向一边的盛如翡,见盛如翡神色冰冷,“不准乱看。” 这也不准那也不准。 林似锦有点不高兴,不过这是在外面,他勉强听盛如翡的,毕竟盛如翡修为比他高许多,更能察觉出来危险。 “我去宿莲师兄那边。”他跟盛如翡待着觉得无聊,宿莲那边有景秋鸿,而且也是他们自己门里的弟子,不会有什么差错。 盛如翡微微拧眉,倒也没有说什么,他还没有起身,发现手腕处的红线像是固定住了,不会自动变长,拉着他想把他拉回座位。 他拽了拽,压根摸不到红线,于是他握着盛如翡的手碰到红线,然后把红线拉长了。 林似锦很满意红线的听话,碰到盛如翡的指尖,把盛如翡的指尖又放回去。 “师兄有事再叫我,不要随意动红线。” 盛如翡还在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表情冷漠。 他心大的走了,留盛如翡一个人在原地,盛如翡的视线一直都落在他身上,他估计盛如翡是担心他,也没有当一回事。 盛如翡看着少年走了,像一只扑腾的蝴蝶,总是飞来飞去,他一会不抓紧就会从他身边飞走。 他没办法长久让蝴蝶为他停留太久。 林似锦先是过来找景秋鸿,他和景秋鸿的位置离琴师很近,他和景秋鸿正说着话,空隙中看了那琴师一眼。 四周安静下来,仿佛只剩下他与那琴师。琴师帷帽下的那张脸露出来,男子眉目如画温柔矜贵,眼尾一颗小痣,五官精致夺目,目光落在他身上,唇角慢慢地扬起来。 林似锦……林似锦看直了眼。 然后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琴师走过去。 他身体在这一刻失去了自主权,他心里有个小人儿在啊啊啊啊地叫唤,感觉到了不妙,琴师转瞬之间已经不在原地,他也随之出了正殿。 林似锦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出去,身体略有些僵硬,城主府非常大,殿外漆黑一片,不知为何许多地方都没有点灯。 他也约摸知道了,方才的琴师肯定有问题。 手腕处的红线还在,他稍微安心一些,当一脚踏进黑暗里,他背后浸出凉意,耳边传来一声低沉悦耳的笑声。 “小美人,你方才是在看我吗?” 他的腰上多了一只手,有气息落在他耳边,对方扣住他的腰,轻而易举地抱着他转了个身。 林似锦吓得魂都要出来了,他这时候身体回来了控制权,下意识地挣扎,眼角扫到一张熟悉的脸,正是方才殿中弹琴的琴师。 “松手——” 林似锦指尖还没有碰到自己的剑,对方轻而易举地握住了他的指尖,他对上男人温柔的眉眼,男人盯着他的脸看,指尖捏住他的下颌。 他的腮帮子传来疼痛,男人看了一会,嗓音带着兴味,“这张脸……生得倒是不错,就是看起来不够聪明。” 拼命挣扎的林似锦闻言瞪着对方,他试图推开对方,对方在他腰上一按,他便没有力气了。 “正好……便由你来试试吧。” 林似锦感觉自己身形一轻,男人和殿外的一切都不见了,他耳边重新传来弟子们的声音,自己眼前依旧在正殿之中。 方才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幻境。 他心里跳个不停,下意识地便想去找盛如翡,回忆着方才男人的模样,心里还在后怕,一心想着要跟自己师兄告状去。 还没有走到半路,他耳边又传来一声笑声,还是方才那道声音。 他仿佛能够感觉到一只无形的手,触碰在他的脖颈上,那只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甚至向上碰了下他的耳垂。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林似锦额头冒出来一层冷汗,他感受到了威胁,对方只需要稍微一用力,就能够掐断他的脖子。 男人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嗓音依旧低沉温柔,听起来却并不那么正经。 第44章 第 44 章 他这么一紧张, 忘记了自己的手掌受伤,手掌碰到了桌面,然后整个人疼得脸色扭曲, 低声哼唧了一声。 原本掌心看起来就肿了,指尖侧面也有很多条红印,现在看起来肿的更加厉害了。 林似锦指尖微动,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面前的少年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表情冷漠,眼里的情绪却十分明显。 在说他蠢。 他莫名看懂了盛如翡眼中的情绪,心里有些不高兴, 对方握着他的手腕,他要挣扎,盛如翡按住了他。 “别动。” 盛如翡不轻不重地呵斥他一句,按住了他的手腕,把桌上黑乎乎的小瓷瓶打开,用木签挑了些许出来, 一点点地糊在他的掌心。 药膏凉凉的, 糊上去之后立刻就不疼了, 于是林似锦不挣扎了,但是盛如翡明显不怎么擅长这种事, 总是戳到他。 一戳到他, 比他碰到桌子还要疼的多。 “你会不会,”林似锦忍不住小声抱怨, “戳的好疼。” 盛如翡唇线略微绷紧, 指尖拿着木签, 动作放轻了些许,但是气息更加冷了,动作缓慢地给他两只手都涂了药。 药膏涂在掌心,两只手都不疼了,林似锦觉得有一些神奇,就是闻起来有点臭臭的,他问,“这药膏是如何做的?” “一种妖兽的唾液,可以止痛消肿。” 林似锦正要凑上去仔细闻闻,闻言立刻停住了,离得远远的,还有一些嫌弃起来。 他很容易被吸引注意力,这会盛如翡帮他认真涂药,他勉强不生盛如翡的气了,对方还帮他包扎了,包扎的歪歪扭扭,最后打了两个丑丑的蝴蝶结。 就跟之前在他脖子上缠绕的蝴蝶结差不多,一看便知道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师尊让我来你这里抄门规,我这般如何抄。” 林似锦动了动自己被包起来的指尖,他还在说着,对面的少年冷白的指骨碰了下他的指尖,他感觉手指仿佛变轻盈了,像是没有挨过板子一样。 一道白光浮现出来,很快又在盛如翡指尖消失,盛如翡说,“这般便能抄了,这法术一次可以维持两个时辰。” “你日后每日来我院中,一天抄两个时辰的门规。” 林似锦动动自己的手指,即便还缠着纱布,却并不疼了,也不觉得难受,但是这般也意味着他要在盛如翡这里待两个时辰。 很快,林似锦想到了自己还要抄剩下的,半个月他如何能抄完,他看一眼盛如翡,说,“我两个时辰顶多抄四五张,师尊让我半个月里抄完,我肯定还是抄不完。” “还没做,怎知做不到。”盛如翡轻描淡写地说,“若你日日认真抄写,即便没有抄完,师尊也不会责怪你。” 但愿是这样,如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可能不抄。 林似锦暂且相信了,他一向容易相信盛如翡,毕竟这是主角受,他看原著就早已知道盛如翡的品行,自然是没问题的。 于是他想着赶紧抄完回去,便坐在桌子边开始抄写,他写的非常认真,盛如翡是安静的性子,不会打扰他,两人短时间的相处和谐。 盛如翡在打坐,他闭眼了好一会,即便是闭上双眼,也依旧能够感受到房间另一人的动静。 半个时辰之后,他睁开眼,视线下意识朝着房间里的另一人看过去,目光落在少年抄写的门规上微微一顿。 只见好几页纸张堆在桌边,上面的字写的宛如狗爬,要非常仔细才能辨认出来上面写的是什么。 不但如此,他还看出来了,这人写字非常的慢,和寻常弟子完全没法比,像是稚子初学一般,写的不但慢还歪歪扭扭。 这般怪不得抄不完。 林似锦注意到了盛如翡在看他,对方微微拧着眉,情绪太明显,他写的也有些累了,于是把笔放下来,打算休息会。 “你的字是谁教的?” 林似锦一点也不担心盛如翡问,毕竟他们本来就好些年没见过了,关于原主的过去,盛如翡基本上一点也不知道。 “以前只认得,并不怎么写。”他含糊的这么说。 而且奉如皋也没问他为何没有抄完,林似锦提起这个便生气,毕竟当时奉如皋看完便直接让凤卿拿了戒尺。 盛如翡没有再说话,他在盛如翡那里待了两个时辰,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法术维持了两个时辰,林似锦两只手缠着丑丑的纱布,他脱衣服还是拿东西,一动手指便疼,不动便不疼。 他忍着疼回来又抄了两遍门规,已经快把门规都背下来了,抄的看见门规便头晕眼花。 这般半个月下来,他每日去盛如翡院子里抄写,没时间再去藏书阁,整日都想着把剩余的门规抄完,到了奉如皋说的日子,他还是没能抄完。 他抱着厚厚的一沓的门规过去,发现盛如翡也在长明殿里,似乎是在和奉如皋商议事情。 “弟子见过师尊。”林似锦行了跪礼,他脸上崩的没什么表情,低着头不去看两人,他过来之后,盛如翡便告退了。 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小会。 奉如皋说了个起来,他便起身,抱着自己抄写的门规给了凤卿,凤卿拿去给奉如皋看。 对方只是扫了一眼,便知晓了大致的遍数,目光朝他看过来,奉如皋问,“为何没有写完。” “弟子写的慢。“林似锦有些紧张,唇畔略微抿起来,“每日抄不完五十遍。” 他指尖都磨出来了茧子,这几日一碰便疼,如今下意识地用拇指去碰自己手指侧面的茧子,心里忐忑地等待奉如皋的回复。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在这殿中都有些多余,男人沉默了好一会,才开了口。 “过几日你宿师兄有任务,你随着一起去历练。” 林似锦应了一声,等了一会,奉如皋并没有再提让他抄门规的事,他松了一口气,行了礼后便退下去了。 人走之后,凤卿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才开了口,“他似乎很怕你。” 奉如皋眼中情绪变化些许,并未说话,看着少年的身影在殿中消失,步伐很快,活像他这殿中有鬼。 “你也觉得我不应责罚他?” 凤卿摇摇头,“自然不是,不过想来十七公子不会理解尊上的心情。” 奉如皋收回视线,整个人融进阴影里,无声地归于沉寂。那双眼眸从少年的背景消失之后,重新归于了无悲无喜。 如同正殿中间的神像一般,红尘万千再也入不了眼。 林似锦出来的时候发现盛如翡还在门外,少年身形挺拔修长,白发散在身侧,听见动静,扭头看他一眼。 他现在想起来之前在盛如翡那里快哭了,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别扭,他们两人经过的时候,红线也一并擦过去。 “十六师兄,我先走了。”他对盛如翡说,语气比较客气。 他不需要再抄门规,自然以后也不必再去盛如翡那里。 盛如翡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前些日子对他的态度还比较熟稔,如今不需要交集了立刻又变得生疏起来。 他又想起来每天看到的小人儿抄门规抄到半夜,垂着眼眸,再次踏入了殿中。 盛如翡到了侧殿前,照旧行了一礼,侧殿门已经关上了,只能从纸窗映出来人影。 “此次历练,看好你师弟,不要让他有任何闪失。” 盛如翡应了一声是,他与奉如皋素来交流不多,奉如皋为他师尊,却从来没有教过他剑法,把他丢给门里长老,他们师徒二人,实际上非常的生疏。 他平日里受奉如皋传唤,只用听从命令便是,如今答应完之后,却没有立刻离开。 纸窗映出来男人的人影,奉如皋并未开口,知道他是有话想说,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他日日都在抄门规,在我院中由我看着,未曾偷懒,但是天资愚钝,比寻常弟子蠢笨。” 所以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半个月内连一千遍门规也抄不完。 盛如翡嗓音冷淡,他这么说,也等着奉如皋的回复。 殿中安静了一会,气氛明显的冷凝了几分,纸窗映出来阴影,那抹人影未动。 “你是在为他求情?” 他们两人之间隔着一扇门,门外的少年看不见奉如皋本人,凤卿在殿内却能直接感受出来奉如皋的情绪,他明显的察觉到奉如皋情绪冷了几分。 盛如翡微微垂眸:“弟子不敢。” 他等了好一会,未曾等到奉如皋的回复,知晓自己是越矩了,行了一礼之后便退了下去。 林似锦不用再抄门规,感觉自己一身轻松,下山历练他倒是喜欢,毕竟会很热闹,还能去城中买小人儿书。 他没在藏书阁找到什么关于魂契有用的书籍,虽然这段时间盛如翡很老实,没有再碰过红线。 但是他当然还是尽量把魂契解了。 去三千世倒是可以看看,毕竟红尘之中更加辽阔,说不定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他回忆原著中的剧情,盛如翡的股票攻,有许多都在三千世,光是他记得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有诛杀悬赏金超过二十万灵石的妖邪,有位列仙门盛名的天资斩祟使,扶光中也有许多,比如前掌门首席弟子薛凝…… 这般掰着手指头数,他在桌边坐着,蜡烛映着他的容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手腕上的红线似乎比平日里紧了一些。 存在感比之前更强,他又摸不到红线,不过只是稍微紧了一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于是他便没有管,心里想着迟早会把这烦人的红线解开,在自己床榻上睡了过去。 在他睡着之后,手腕上的红线慢慢地解开,一点点地向上缠绕,在他白净纤长的脖颈上停下来。 红线缠绕着少年的脖颈,蹭在少年脖颈上的小痣上,自己打了个丑丑的蝴蝶结。 这次历练来的是雾山,山上各种洞穴随处可见,他找了一处安全的洞穴,扶着盛如翡把人放下来。 只能希望门内师兄弟早一些过来。 林似锦扶着盛如翡让盛如翡靠着墙,只是走了这一小段路,他就已经满头大汗,有一些脱力,在一旁坐下来。 他在一边喘了一会,视线又落在靠墙的少年身上。盛如翡闭着双眼,面色绯红,眉心是微微皱着的。 没等他看两眼,面前的少年便睁开了眼,那双冷淡的眉眼变得幽深了几分,五官显得更加艳丽。 “盛如翡?”林似锦见人又醒过来,松了口气,“我已经通知了师兄他们,他们应该正在赶过来。” 盛如翡并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看,没一会又闭上眼,冷白的指骨略微用力,气息冰冷不可接近。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山洞非常安静,看着盛如翡这副冷冰冰的模样,林似锦又回想起来他进扶光的那一日。 那时候他被仙人领入仙门,是盛如翡过来接的人。 当时他还在庆幸可以暂时和盛如翡说拜拜,他们两个只是订的娃娃亲,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第45章 第 45 章 “师兄——” 林似锦戴着面具, 他到了盛如翡面前,面具下的双眼微弯带着笑意,原本下意识地便想扑过去, 还好立刻意识到了不妥。 他在盛如翡面前乖乖地站好, 手腕处的链子离远了又消失了, 他没管。 盛如翡见着少年朝他扑过来, 原本是做好准备要接着人的, 指尖略微动了动, 发现少年并没有扑上来, 指尖便又垂了下去。 “师兄, 你是在这里守着的?”林似锦看出来了,许多守侍守着舫船,舫船并不容易过去。 盛如翡“嗯”一声,看一眼他身后,又垂眸看着他,“你这两日怎么样,没有和宿莲一起。” 他方才看到了宿莲, 在仙门弟子那边,明显和眼前少年不在一起。 “我们分开执行的任务, 我和夜朗一起……”林似锦提到夜朗, 才想起来人, 他扭过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不过他手腕处金印还在呢, 要找到夜朗很容易。 “有没有碰到危险?” “有, 我去了地下妖城……”林似锦想起来, 问道, “师兄,我手腕处的金咒,是不是你设的?” 盛如翡闻言微顿,“金咒触发了?” 说着,眼神也冷了几分。 “说来话长,”林似锦看一眼守着的斩祟使,“师兄现在是不是很忙……” 他不知道现在在这里,会不会打扰盛如翡,在原地纠结,旁边的守侍上前,盛如翡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随我来。” 这边人多,斩祟使通常是令人忌惮又畏惧的存在。林似锦跟在盛如翡身后,离近了才发现,桥下停的还有舫船,盛如翡带着他进了其中一座舫船。 舫船里布置的和寻常的房间差不多,进了房间之后,林似锦便放开了些许,现在他也看不到自己手腕上的金咒。 “我和宿莲师兄早就分开了,随我一起的是队伍里的另一名弟子,”林似锦,“我们在地下妖城发生了一些意外……” 至于是什么意外,他对盛如翡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包括金咒触发的原因。 盛如翡轻描淡写地问,“他中了妖毒,毒是如何解的?” 林似锦:“是我去找的药草,去了阴林里,那里有六眼妖兽守着。” 提到这里,林似锦回忆起来,他根本没有杀六眼妖兽,但是六眼妖兽自己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以及当时的感觉…… 这件事他心头疑惑,暂时没有和盛如翡说。 盛如翡:“你有没有受伤?” “受了些轻伤,很快便好了。” “夜朗方才我没有看到他,但是手腕上有金咒,很容易找到他。”林似锦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 似乎是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盛如翡道,“无妨,此事我会先与宿莲师兄商量,然后上报给掌门,你不必再跟他一起了。” “宿莲那里我会同他说,剩下的日子,你跟着我。” 这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盛如翡这里。 林似锦绞尽脑汁地想了想,他好像完全是白忙活一场,自己努力的组织有用的信息。 “师兄,我随夜朗去地下妖城,原本妖族是欢迎我们的,后来夜朗告诉我,我们中了妖族设置好的圈套,那时候我睡过去了不知道。” “妖族并不欢迎我们,哪怕我们同样是妖族,他们似乎知道我们是境外之人。” “而且他们在这两日的驱鬼节应当有行动。” 盛如翡“嗯”一声,他对上少年的眼神,指尖向上碰了碰少年的脑壳,“妖族不信任你们,是因为他们族中有自己的祭司,能够算出来你们非境中人。” “他们这两日一定会有行动,城中已经埋伏好了,等他们出现会立刻抓住他们。” 林似锦“哦”一声,原来盛如翡什么都知道。 他没有避开盛如翡的指尖,交代完了这些,盛如翡指尖落在他的面具上,垂眸看了他好一会,低声问道,“你方才说……他给你喝了茶水让你昏睡,他可有对你做什么?” 提到这个,林似锦有点尴尬了,他觉得那似乎就是消食的茶水,他喝完就困了,之后再发生什么也不记得。 “我不记得了,应该没有……”林似锦仔细回忆,含糊道,“就是醒来耳朵有点疼,其他都没有了。” 那时候夜朗在牢里面呢,也不会对他做什么。 “可要我帮你看看。”盛如翡有些不放心,少年是迷糊的性子,说不定昏睡的时候被人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若真是那般,他不会让那人活着离开宜修城。 “看什么……”林似锦有点懵了,难不成是看伤,他身上确实不怎么疼,他又回想起来,之前君夜芜给他下的咒。 修仙世界里咒能够下的无知无觉,更何况他那时候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师兄要如何看?” 林似锦被盛如翡这么一提,后知后觉地也有点担心,“当时我也没有注意……并没有感觉有不舒服的地方。” 除了耳朵疼,可能是夜朗趁他晕过去扯了他的耳朵。 “要脱衣服?” 林似锦试探着问了一句,他对上盛如翡那张冷艳的脸,盛如翡没有作声,便是默认的意思。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此时他是坐在软榻上的,他们两人之间离得很近,林似锦脱了外袍和中衣,指尖放在里衣没有动。 对上盛如翡的视线,林似锦道,“师兄以前不是说,未成亲之前不可以随意解亵衣。” 这话是盛如翡说的,他一直记着,但是现在好像又要在盛如翡这里破例了。 “是这般,”盛如翡微微点头,指尖按住了他的衣襟,“这样就可以。” “那师兄要如何看?”林似锦有点疑惑,很快他便知道了,盛如翡依旧是上次那般,掀开了他的一点衣襟。 衣襟被掀开了一些,林似锦哪怕知道盛如翡是担心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微微向后靠了些许,用指尖撑着,对方的指尖触碰着他的皮肤,他略微有些不适应。 因为他向后靠,面具系带松了,掉在了一边,林似锦被碰到腰,他觉得有些痒,忍不住的抓住了盛如翡的衣襟。 “师兄,是要都看一看吗。” 还不如直接脱了衣服呢,这般一寸寸地去碰,他有点受不了。 盛如翡指尖碰了一下他腰侧的位置,眼眸情绪意味不明,问道。“这伤是如何弄的?” 他顺着看了一眼,看到了一小片的淤青,可能是被六眼妖兽扑倒的时候蹭出来的。 “是和六眼妖兽对决的时候,不小心摔到地上,碰到的。” 他前一日上了药,脸上带血的伤口消失了,但是身上的淤青并没有消失。 盛如翡的指尖在他伤口处按了一下,他感觉疼,下意识地便往盛如翡怀里躲,他现在记住了,向盛如翡撒娇盛如翡什么都会答应他,心里下意识地想要耍赖偷懒。 “师兄,疼。” 林似锦原本是捏着盛如翡的衣襟,他朝着盛如翡那边靠近,盛如翡身体略微僵硬,低声对他道,“不准乱动。” 虽然是这么说,手上还是放轻了些许,指尖微微地扶着他,担心他的姿势直接摔在软榻上。 越是不让他乱动,他越是想乱动,林似锦盯着盛如翡冷冰冰的脸,想要看盛如翡别的一些表情,尤其是盛如翡不冷静的时候,很有意思。 他心里小心思起来,怎么也藏不住,指尖先是捏着盛如翡的衣襟,然后整个人赖在盛如翡怀里,他的脸颊能够蹭到盛如翡的衣服,闻到熟悉的落梅香,很好闻。 “师兄,这般好麻烦,我可不可以直接脱了给你看。” “看完是不是就可以确定有没有事了。” 林似锦赖在盛如翡怀里,他感受到自己抱着的人整个仿佛僵硬成了石块儿。盛如翡面色依旧冷淡,动作略有些不自然,视线落在他脸上,很快又移开视线,语气略有些冷漠。 “你我尚未成亲,若是你在我面前脱里衣,日后我会将你视作我的人,往后你的所有我都会插手,你会愿意?” 林似锦觉得盛如翡这般是歪理,他小声讲道理,“可是我们现在是在看伤……若是你不小心看了别人,也会这般吗?” 他此时完全没有想到,盛如翡原本也可以不给他看伤,若是盛如翡不想,完全不会搭理别人,自然不可能有他提出来的假设。 盛如翡闻言回复道,“不会。” 只有眼前的少年是特别的,他从小背负仇恨,与任何人都不同路,但是眼前的少年,明显是上天送给他的,少年与他连着魂契,与他难舍难分,是真正唯一属于他的。 林似锦哪里知道盛如翡在想什么,下意识地问,“为何我不行。” 可能是盛如翡想管他,看他不规矩。 “不行便是不行。” 盛如翡见怀里少年看上去还很精神,有力气同他折腾,他指尖揽着少年的腰,向后摸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略微向上碰了一下。 这么一碰,林似锦整张脸顷刻之间便红了,他还赖在盛如翡怀里,整个人下意识地攥紧了盛如翡的衣襟,软在了盛如翡怀里。 “师兄、你……你干什么,”林似锦脸上红透,觉得摸尾巴都没有这么奇怪,他微微抬头看着盛如翡,对上盛如翡冷淡的眼眸,细白的指尖攥着盛如翡的衣襟略微使力。 盛如翡略微顿了顿,又象征意义上的给他顺了顺毛,低声道,“不要再乱动。” 低沉的嗓音擦过他耳边,林似锦还在盛如翡怀里,他耳边贴着盛如翡的胸膛,能够感觉到,盛如翡的心跳比平日里快了几分。 “为何不能乱动,你摸的我好疼。” 林似锦有些嫌弃盛如翡手上的茧子,他在盛如翡怀里蹭了蹭,仗着盛如翡拿他没有办法,他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深沉不见底的眼眸。 第46章 第 46 章 林似锦对上少年眼底, 莫名有些心悸,原本还抓着盛如翡的衣襟,指尖略微松开, 不敢在盛如翡怀里乱蹭了。 他本能的觉得危险。 他松开盛如翡, 非常的识趣不再乱动, 乖乖的在盛如翡怀里趴着,任盛如翡帮他检查伤。盛如翡每次都掀开一点点, 指尖蹭到他锁骨位置的小痣,他觉得不太舒服, 耳朵跟着动了动。 盛如翡为他合上了衣襟, 目光落在他腿上,他明白了盛如翡的意思。 “师兄……腿上也是一样?” 盛如翡轻声“嗯”一声,林似锦方才有些吓到了,不敢不听盛如翡的话。 他慢慢地解开腰封, 觉得腿上没有什么好检查的, 原本不觉得有什么, 直到盛如翡的视线落在他的腿上,他感觉略有些不自在。 少年原本便生的白,皮肤白净像是雪锦,上面没有一处疤痕,笔直的双腿隐在衣襟下。少年在软榻上顺便脱了鞋子,脚趾并在一起,双腿微微合拢,肌肤略微泛粉。 林似锦抱着自己的双腿微微遮住了腿根处,他腿上没有什么伤, 唯有膝盖有两处淤青,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磕到的。 “师兄, 应当没有伤,膝盖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磕出来的。” 林似锦被看的不自在,耳尖略微泛红,瞅一眼盛如翡,盛如翡表情依旧冷漠,像是冰冷的机器一样,仔细的为他检查伤。 他知道盛如翡是担心他,万幸盛如翡只是看了看他膝盖处的伤,很快便用被褥帮他盖上了双腿。 “晚些再涂药,一会随我去宴上。” 林似锦应了一声,他飞快地把衣服穿好,盛如翡的目光令他如芒在背,他自己系衣襟带是随意系的,还没有系好,一双冷白修长的手落在了他腰际。 “不是这般,”盛如翡握着他的指尖拿开了他的手,重新解开了他系的死结,垂眸道,“这般系,道袍穿不了多久便会坏。” “绳子太多了我系不好,”林似锦指尖略微动了动,没记错的话,盛如翡打的蝴蝶结似乎也很丑。 果然,他看着盛如翡在他腰上打了一个丑丑的蝴蝶结,自己似乎也略有些不满意,解开又重新打了一个,依旧是丑丑的。 他注意到盛如翡略微拧眉,眼看着盛如翡要再系一遍,他握住了盛如翡的指尖,“师兄,这样就挺好,挺好看的。” 盛如翡看了他一会,慢慢地收回手,对他道,“以后便这般系。” 林似锦:”……”好丑呀。 “师兄,我不用再去宿莲师兄那里了吗?”他想摸摸丑蝴蝶结,对上盛如翡的视线,又收回了手。 “不必再去,”盛如翡眼里冷了几分,问他,“你跟夜朗一起,也是宿莲安排的?” “不算是,”林似锦回忆起来,“宿莲师兄去仙门里不方便带着我,我和夜朗去妖族更合适一些。” 毕竟他化不了形,而夜朗容易外泄妖气,所以他们两个一起去妖族比较合适。 盛如翡没有再说什么,目光又落在他用障眼法遮住的耳朵上,似乎能够看见他的耳朵。 他耳朵支棱了支棱,想起来这回事,“师兄,宴上会不会有比较厉害的仙门弟子,若是看出来了我是妖邪怎么办。” “你戴着帷帽跟在我身边,”盛如翡,“不会有人过问。” 林似锦“哦”一声,他听话地取了帷帽,之后能跟着盛如翡了,他很开心。 外面守着许多斩祟使,房间门被敲了敲,露出来一张穿着长剑挽月袍的娃娃脸。娃娃脸的少年看一眼出现在房间里的林似锦,神情略有些犹豫。 盛如翡没有说话,便是默认的意思,于是娃娃脸少年开了口。 “盛师兄,我们在设宴的鎏金台上发现了阵法,上面有妖仙图纹。” “阵法可能会在今日的舫船表演上触发,我们可要毁了阵法?” 盛如翡沉吟道:“现在毁了阵法会被他们察觉,去查阵法连在何处,派一些人过去守着,收到传召令之后再动手。” 娃娃脸少年说了声是,很快消失在房间里。林似锦全程在旁边听着,好奇问道,“师兄,方才的是你们队伍里的弟子?” 盛如翡应了一声,对他道,“我们三人都是斩祟使。” 他是斩祟使之首,另外两人是副使。 这次安排的身份……另外两人同他一样格外憎恨妖邪,对待妖邪绝不手软,他们三人配合的非常默契。 盛如翡若有所思,耳边传来一声软绵绵的“师兄”,他的袖子被扯着,少年眼眸微弯带着笑意,眼里亮晶晶的,细白的指尖扯着他,指了指不远处。 “师兄,我能不能也装作斩祟使跟在你身边,这般便不容易认出来了。” 盛如翡看出来了少年的心思,兴许是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吸引注意力,他说了个“好”,少年便又贴着他蹭过来。 “师兄怎么这么好,那我还想一会和师兄待在一起,可不可以。” 林似锦发现盛如翡又身体僵硬起来,他闹腾不停,听见盛如翡又“嗯”一声,脑袋上多了一只手,盛如翡摸了摸他的脑壳,语气略有些不自然。 “不会丢下你不管。” 城中人来人往非常热闹,灯火若隐若现,沿岸点缀在两边,织成一条璀璨的河流。 离长桥不远处,戴雪妖面具的少年身形隐在暗处,他侧头看了一眼追上来的斩祟使,又看一眼少年消失的方向,眉眼阴沉了几分。 脖颈处的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声响,宿莲穿着黑色兜帽袍,袖口隐有羽鹤吟纹,身形在黑暗中隐着。 他看到了薛凝脖颈处的锁链,略微有些意外。 “奴隶契?” 看到薛凝阴沉的模样,又联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宿莲已经猜出来了是怎么回事。 “你对他动手了?”宿莲嗓音温和,轻声数落,“奉如皋和盛如翡都对他很特别,离开时我才提醒的你,怎么这般不长记性。” “特别?”薛凝脸颊方才被剑气扫出来了一道血迹,五官显现出来,他转过脸,“怎么个特别法,那破兔子什么都不会,能让他们怎么对他特别。” 宿莲静静地没有接话,两个人这般安静下来,薛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不妥,怎么闻着一股子酸味儿。 “不必管别人的闲事,你应该多操心你自己,”宿莲半张脸隐在暗处,依旧是温和的语气,“别忘了大人曾经交代过的……这次若是你带不回邪咒,我也保不了你。” 薛凝手腕上青筋显现出来,他没有说话。 “盛如翡年纪轻,对自己师弟生出来爱慕之情……倒不为过,但是奉如皋,奉如皋两次踏出长明殿都是为了他。” 宿莲只留下一道话音,身形在原地消失。 “若你真想知道……不妨等完成任务了去问问大人,大人想必知道他到底什么身份。” 巷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薛凝一个人。他握剑看着远处舫船的方向,又看看自己怀里的零食点心。 很快他的身形同样在原地消失,点心全部都被扔在地上,在地上散了一地。 舫船到了时辰也亮起来灯,林似锦换了一身斩祟使的衣袍,衣袍通体玄黑,上面有长剑挽月的花纹。他戴着扶衡的面具,看起来和那些跟随盛如翡的斩祟使差不多。 不过他身形纤弱一些,腰封束着显得腰肢更瘦,不足盈盈一握,帷帽挡着脸,若是有风吹起来,只能看到一张精致的扶衡面具。 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林似锦跟在盛如翡身后,斩祟使要随同城主府一同入宴,充当护卫职责,保证宴上不发生意外。 舫船上的花灯一盏一盏的亮起来,中间是一座巨大的鎏金台,朱栏边缘下是粼粼的河面,栏下红莲盛开,沿着朱栏是设的席位。 鎏金台在最中央,也在河流的中央,河上设的有法阵,若是在鎏金台上表演,河边的人们也都能够看见。 林似锦安静的跟在盛如翡身后,在外人面前,他安分许多,偷偷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 随着时辰到,舫船上陆续上了人。城主府的人很好认,他们穿的衣服上有宜修鬼王的图纹,三千世里五十城,各个城有自己的特点,他们信奉的鬼神也不一样。 然后是仙门弟子,仙门弟子穿的都是道袍,他隔着人群看见了宿莲。 宴上斩祟使一部分在明处,一部分在暗处。城主府的大人见人来的差不多了,宴上笙歌鸣起,鎏金台上有舞剑的红衣少女,身形蹁跹轻若鸿毛,一招一式柔和中带着凌厉。 “城中从数月前开始,妖邪四处作乱,仙门在宜修城设有筑灵台,即便有筑灵台,他们还是会混进来。” 城主旁边的侍君道,“我家大人为此头疼不已,妖邪作乱,受难的是城中百姓,前些日子坊市被毁了好几处。后面斩祟使压制它们,它们竟然不自量力地聚集在一起攻击斩祟使。” “请各位到此一聚,是想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今日是我宜修城中的驱鬼节,诸位仙门弟子已寻到了妖邪作乱的源头,在城中布置了阵法,待到妖邪过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原本妖邪作乱闹得人心惶惶,哪怕有斩祟使在,仍旧心怀顾忌,如今听到城主侍君的这一番话,人群心思各异。 谁知道是不是唬人的,还是真有布置,或者说是说给有心之人听的? 底下人群窃窃私语,斩祟使并不参与这些,他们只负责执行命令。 林似锦在偷听宴上人们谈话,从谈话中能够了解到许多情况,也不算是他偷听,毕竟这些人看起来并不顾忌斩祟使,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刻意压低。 “侍君说的真的假的?若是真有埋伏,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说出来了?” “兴许是哄人的,有斩祟使在,宴上应当出不了什么乱子。” 林似锦还在听着,察觉到了人群中有视线落在他身上,他顺着看过去,看到了宿莲。 想必是认出来了他,宿莲对他做了个手势,便去了舫船船尾的方向,意思是让他跟过去,有话跟他说。 盛如翡就在他不远处,林似锦过去,用剑鞘碰了碰盛如翡的袖子。 “师兄,宿莲师兄让我过去,他有话跟我说。” 盛如翡看一眼不远处宿莲的方向,对林似锦道,“我跟你一起过去。” 让少年一个人过去,他放不下心,宿莲在此时找人,他也差不多能猜出来是为什么。 盛如翡要跟着他一起过去,同娃娃脸少年交代了一句,娃娃脸少年点点头,站在了原本盛如翡在的位置。 船尾的位置没有什么人,他们两人过去也没有吸引注意力,林似锦在船尾转角处看到了宿莲。 宿莲也听见动静扭头,看到他们两个是一起过来的,神情中略有些无奈。 “如翡,你们如今是不同阵营,这般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太合适。” 盛如翡神情冷漠,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宿莲的视线紧接着落在林似锦身上,嗓音温和,“十七,你先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第47章 第 47 章 林似锦看一眼盛如翡, 盛如翡微微点头,他便过去了。 他到了宿莲身边,宿莲在原地无形地织了一道结界, 温和道, “你和夜朗没有在一起, 为何去了盛如翡那里?” “夜朗要杀我,我不敢再待在他身边, ”林似锦顿了顿道,“而且他认为我弱, 不需要我跟他一起。” “要杀你?”宿莲闻言神色严肃起来, 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林似锦大致的讲了情况,听宿莲道,“此事待出了秘境后, 我会如实禀报给掌门。” “宿莲师兄, ”林似锦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他想了想还是说了,“我觉得交给掌门处理之前,应当查一查他。” 林似锦指尖微动,面具下的眼眸清亮了几分,“我总觉得他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不像是普通的弟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兴许是他多虑了。 宿莲面上温和,微微点头,对他道,“你不必担心, 他的事交给我处理, 即便是查清身份, 也需要禀报给掌门,到时候慎刑堂的长老会处理。” 林似锦点点头,他现在在盛如翡这边,也不必怎么担心。 “我叫你过来,是有另外的事要交给你。” 宿莲确认了一遍结界,远处冷淡的少年一直注意着他们的方向,一旦有出格的动作,盛如翡的饮冰剑估计会立刻出鞘。 “可还记得我们的任务?” 林似锦点点头,他们的任务是隐藏身份给正方送一封信,他们现在的身份似乎暴露了,不知道还做不做数。 “记得便好,这件事现在要交给你,”宿莲从怀里拿出来一纸火漆信封,信封上有妖仙图纹,火盆印在中间,像是火焰一般生生不息。 “我恐怕不能在城中多待,仙门的弟子行为之后可能会受到限制,如今的局势很混乱。” “这封信交给你,你自行判断,现在四方人,城主府、妖邪,仙门与斩祟使,他们可能有一方是正方,也有可能全部都不是。” 林似锦闻言有些意外,他听明白了宿莲的意思,“全部都不是……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没有正方,”宿莲微微侧脸,看向不远处河流尽头,在夜幕深处是一团看不清的黑雾。 “这是千年前消失在地图上的古城,”宿莲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笑起来,“至于消失的原因,人们只知道大概,却不知道具体原因。” “至于我为何这么说……接下来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林似锦听的有些迷糊,他有些懵懵懂懂,为何宿莲要把信交给他,不在城中是什么意思? “宿莲师兄为何把信交给我,你要去哪里?” 宿莲微微一笑,靠近他耳边说了一句话,看一眼他身后的方向,身形在原地消失。 “我有比任务更重要的事情。” 船尾静悄悄的,朱栏下水面跟着晃荡,月光洒下来,船上已经没有了宿莲的人影。 宿莲临走前给他留了一句话,林似锦好一会没有回神,留下来的那句话是让他不要轻易相信盛如翡。 他身后传来了动静,盛如翡到了他身边,并没有问他宿莲跟他说了什么,而是握着他的手腕检查了一番。 确定没有事之后才松开了他。 林似锦好一会没有回过神,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他觉得自己好像不能胜任。 “师兄,你知道宿莲师兄去哪里了吗。” 盛如翡心里大约有猜测,看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少年,“嗯”一声,“兴许是察觉到不对,提前走了。” 城主设宴并不那么简单,何况今日让仙门弟子都过来了,可能城主府也已经察觉了。 林似锦不知道有什么不对的,他回忆起来宿莲的话,宿莲说他马上就会知道了。 他们两个人一起回去,鎏金台上有歌女在弹琵琶。茫茫江色回荡着琵琶音,歌女用浣纱掩面,垂眸指尖拨动琴弦,弹出来的曲子先是欢快,之后带着几分悲怆。 底下原本一片和谐,月色当空,在歌女琵琶声停的时候,仙门弟子中有一名弟子站起来了。 在仙门弟子起身的那一刻,四周安静下来,那名仙门弟子抱剑道,“今日驱鬼节,是宜修城一年一度的节日,我等来宜修城已有一段时间,在此多劳城主府照顾,今日一段剑舞赠予城主大人。” 仙门弟子说要上鎏金台赠剑舞,城主没有反对的道理。 城主大人坐在首位,未曾开过口,一直都是旁边的侍君在说话,侍君的意思便是城主的意思。 此时侍君再次开了口,“那便劳烦诸位了,城主大人很期待诸位的剑舞。” 那名仙门弟子俯身行了一礼,朝身边的弟子低语了什么,鎏金台周围的灯被吹灭了数盏。 鎏金台整个是发亮的,这般台上更吸引人的视线,在人们被吹灭的灯盏吸引注意力的时候,鎏金台上多了数道人影。 林似锦被吸引了注意力,他顺着看过去,很快便发现了些许不对,台上的仙门弟子……穿的是斩祟使的衣袍。 其中一名弟子穿着斩祟使的衣袍,另一名戴着妖邪面具,两名弟子在过招,从一招一式中能够看出来一名代表的是斩祟使,另一名代表的是妖邪。 林似锦略微明白了一些……这并不是普通的在舞剑,仙门弟子是想通过舞剑透露什么信息? 斩祟使很快打败了妖邪,妖邪躺在地上,神情看上去有些痛苦,化作黑雾消失在原地。 而在妖邪消失的那一刻,斩祟使的剑上笼罩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黑气。斩祟使并没有注意到,他没有走出两步,在他不远处出现了另外两名斩祟使。 两名斩祟使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长剑便出鞘了,那名斩祟使还没有反应过来,迎面的剑光贯穿他,鲜血顺着滴在地上,长剑落地,人也跟着倒下了。 林似锦紧紧盯着台上,心里下意识跳个不停。台上那名倒下的斩祟使,在原地化成了一团黑雾,黑雾中透出一张人脸,人脸维持着死时的模样,带着深重的怨气。 “师兄……这是……” 林似锦回忆起来了,这是那日攻击盛如翡的妖邪,他觉得和妖族有些不同,这种妖邪怨气更加深重一些,不像妖族那般拥有自己的思考能力。 不止他,许多人都看出来了,底下议论声四起,台上依旧在演着。 被杀掉的斩祟使变成了妖邪,这只是第一个……后面许多斩祟使因为染上邪咒,都被同伴杀了,也有不舍得下手的。 其中一名斩祟使下不了手,没有杀染上邪咒的同伴,很快他便付出了更大的代价,那名染上邪咒的斩祟使……邪咒会传染。 邪咒像是瘟疫一样在斩祟使中扩散。 斩祟使都中了招,台上的斩祟使倒下许多,也有撑下来的,染上邪咒的会传染给更多人。 所有染上邪咒的斩祟使都被杀了。 是他们同伴亲自动的手。 台上的仙门弟子依旧在舞着剑,他穿着斩祟使的衣袍,用剑对准了同样穿着长剑挽月长袍的弟子,一人剑光未散,另一人剑光上笼罩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是千年前的邪咒,这种邪咒最开始只在斩祟使之间蔓延,传闻是因为他们杀孽过重,”盛如翡嗓音平淡,“也有人说,是因为他们冒犯了妖仙,妖仙降临邪咒在斩祟使身上,示以天惩。” 斩祟使最初便是为了斩除妖邪设立,他们手上沾了无数的鲜血,与妖邪势不两立。 仙门弟子演这一出,明显是针对斩祟使。他们查出来了妖邪作乱的源头,这种邪咒只在斩祟使之间蔓延。 底下起了许多议论声,城主侍君的脸色也变了些许。 “这是什么意思……那些作乱的妖邪都是原本的斩祟使?” “怪不得只攻击斩祟使,原来是他们自己造的孽……城中所有布防都在斩祟使手里,若是被透露出去了,和妖族联手……” “确定邪咒只在斩祟使之中传染?若是传染给普通人怎么办……到时候可就不妙了。” 许多人都是下意识地后怕,其中有人不满地抱怨,“平日里他们杀了太多人,染上邪咒也是理所应当,邪咒他们可能有些还能抗过来,若是我们被染上了……可未必有那个好运气。” “既然已经染上邪咒,为何城主还要用他们……倒不如和仙门合作。” 众人都没有接话,沉默地算是表明了意见,没有人反驳,但也没有人再提出来。 如今守在宴上的可都是斩祟使。 林似锦顺着看过去,斩祟使人数不少,没有一个人开口,他们像是沉默的雕像,只用完成自己的任务。 这些话对他们来说,无关痛痒,不需要反驳。 “师兄,台上演的是真的吗?” 盛如翡沉默不语,目光落在台上,察觉到了什么,转身看向身后的少年,指尖在原地布下一道结界。 “你在这里待着,一会不要乱跑,等我过来找你。” “师兄?”林似锦不明所以,他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远处传来“嘭”地一声,鎏金台上几名仙门弟子被震地飞出数米远,台上笼罩着若有若无的黑气,团团黑雾蔓延出来。 舫船上瞬间乱作一团,林似锦在原地站着,黑雾笼罩着舫船上的天空,在这一刻,遮住了天边的圆月。 他手里握着长剑,看到了黑雾中许多若隐若现的人脸,那些人脸都是死时的模样。有的神情痛苦、有的满眼怨恨,有的神情狰狞,还有的在悲伤拗哭。 团团黑雾中传来微弱的哭喊声,舫船上的灯灭了,巨大的火光落满船舷,人群传来尖叫声,半边天都被火光染红了。 林似锦看着那些若隐若现的人脸,心里突然一阵抽疼,他目光略微涣散,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黑雾中出现了一道人影,林似锦隔着半空和那人对上视线。他只看到了一角羽鹤吟纹,男子身形隐在黑暗之中,有一道低沉的话音落在他耳边。 ——来见我。 第48章 第 48 章 林似锦大脑里有些眩晕, 耳鸣声遮挡住了一切其他的声音,只剩下那一声低语,久久地回荡在他耳边未散。 “娘亲——” 他听到了一声稚嫩的人声, 不远处小孩子戴着花女的面具, 在火光旁边站着, 小孩被呛的咳嗽起来,火舌看上去要将她吞没。 舫船被黑雾笼罩, 到处都是人群的尖叫声,此时斩祟使和仙门的弟子都忙着对付妖邪, 没有精力顾及舫船上的人们。 眼见着一团透着人脸的黑雾被哭声吸引了注意力, 要朝着戴花女面具的小孩子过去,林似锦勉强稳住了心神,想也没想地便踏出了结界。 他出结界的那一刻,耳边传来了无数的哭喊声, 他握剑的指尖略有些颤抖。原本还有些犹豫, 每当他想要拔剑, 都像是有一种无形的阻力在制止他。 在黑雾要贯穿小女孩的那一刻,他心里跳个不停,瞳孔略微缩了一下,喊了一句“小心”,上前抱着人扑到了一边。 他的嗓音在漫天的哭声显得微不足道,没有人听见,哪怕小女孩听见了也没有时间反应。 火焰灼烧到他的侧脸,林似锦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怀里抱着一团温热, 肩膀擦到了黑雾, 皮肤上一阵刺疼, 他落地的时候下意识地让自己在 背后撞到了尖锐的物体,他闷哼了一声,表情略有些扭曲。 “你没事吧?”林似锦自己疼的快哭了,他痛的整个人都在原地不能动,看着怀里戴着花女面具的小女孩,发现人没事,心里隐隐松了一口气。 小女孩原本在哭,此时微微噤声,一双黑葡萄似的双眼盯着林似锦看,一边抽噎一边哽咽道,“谢谢哥哥。” 林似锦还戴着帷帽,他把自己的帷帽戴好,小女孩转头又看到黑雾,吓得又尖叫起来。 “哥哥……妖邪,还在……” 林似锦也很害怕,他小腿都在打颤,但是现在他若是露怯了,还是在小孩子面前,未免太过丢脸。 “你别怕,哥哥会保护你,”林似锦这么小声地说一句,像是在安慰小女孩,也像是在安慰他自己,他握紧了自己的长剑。 不等妖邪过来,他扫了一道剑气过去。 剑气偏了几分,但是空中的黑雾还是下意识地向旁边躲了一下,其实剑气很弱,根本伤不了妖邪。 空中的黑雾被剑气吸引了注意力,它在半空中悬空着,原本还有些忌惮,发现剑气非常弱,感觉自己是被耍了,方才那小子分明是在虚张声势。 等妖邪反应过来要去收拾人的时候,原地已经没人了。 半空中的黑雾左转转右转转,在船侧找到了人,少年带着小女孩去了没有被火焰波及的那一边。 林似锦什么也不会,逃跑他还是会的,现在又没有这咒那咒的束缚他,也没有比他厉害的妖族压制他,他抱着小女孩飞快地跑了。 “你待在这里,这里很安全,不要出去。” 林似锦把小女孩放下,这么交代一句,他扭头的时候黑雾正在撞结界,这是盛如翡布下的结界,妖邪不可能撞的开,小女孩倒是吓得又后退了几步。 “没事的,他撞不开。” 林似锦以防万一,又翻了翻自己的储物袋,他在里面找到了驱邪的法器,是奉如皋之前给他的。 法器形状像是一截白骨,林似锦把法器给了小女孩,“你拿着这个,有这个,妖邪不会敢靠近你。” “记得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去,在这里等哥哥。” 从他把法器拿出来之后,妖邪便停止了撞结界,各个都退出去老远,像是察觉到了十分忌惮的东西。 林似锦放下了心,尽管他内心里已经有小人儿在哭了,他身上真的好疼,师兄也不知道在哪里。 但是现在盛如翡也顾不上他,林似锦把自己要掉下来的眼泪逼回去,忍着肩膀上蔓延的疼痛,又踏出了结界。 杀妖邪他不敢杀,但是他总能救人。 林似锦现在勉强把所有问题都推在后面,在舫船上见到在逃跑的人,想办法把他们带到结界那里。结界是在船侧,不会被火焰灼烧,妖邪也没办法过去。 地上倒下了许多行人,被妖邪啃噬的面目全非,林似锦看了其中一眼,差点就吓得晕过去了,他应该庆幸自己戴了帷帽,不然兔子耳朵肯定会支棱起来。 好多血……全是血。 林似锦脸色发白,他心里害怕,跑的就快了,遇见嗷嗷叫的行人,想也没想的便拽着人到了结界那边,直到在结界里面才有空解释。 “这里是安全的地方,看到地上划的线没有,不要踏出去。” 一路被拽过来的行人一脸懵逼,听见面前的少年声线都有些颤抖,看样子似乎比他更害怕,他懵逼地点点头,少年转身又飞快地走了。 结界这边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注意到了,结界里得救的人会喊“到这边来”,“这边是安全的地方”。 以及舫船上很多人看到这样一幕。 有一名穿着斩祟使衣袍、戴着帷帽的少年在四处救人。这名斩祟使着急的时候话都有些说不清楚,剑气也很弱,但是跑的挺快,动作因为太慌张而显得有几分粗鲁,有好几个行人都是在逃跑过程中一脸懵逼的被扯进结界的。 人们对斩祟使的固有印象:城主府的狗、冰冷的杀戮悬刀、没有感情的生物。凡是换上了长剑挽月服、佩戴了斩祟刀,他们便不再是人,而是为主公鞠躬尽瘁的棋子。 这是头一回见这般鲜活的斩祟使,虽说弱的可以,看上去还怕尸体,一碰到妖邪整个人都要吓晕过去了,但是跑的倒是真的快,一直在四处窜着救人。 还会同人说话,嗓音低低的,听起来很温柔,年龄似乎不大,碰到吓哭了的小孩子,还会不自在的安慰。 “没事了啊,一会让我师兄去帮你寻娘亲,鎏金台那边我去不了……” 林似锦有些尴尬,他顶多救救这边的人,兔子腿都快跑断了,鎏金台那边黑雾重重,他进去完全是送菜。 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小孩子抱着他在他怀里哭个不停,一边哭一边打嗝,“哥哥,我娘亲腿脚不好,她没有在鎏金台,我方才还看见她了……求求你,你能不能救救她。” “我只剩下娘亲了,爹爹便是因为妖邪死的,我娘说今日在舫船上做工,会多一些钱,原本她不用过来的……都是因为我,我想让娘亲带我过来。” 小孩子哭的眼眶模糊,已经是七八岁的孩子了,性子比较眼熟,这会看见了斩祟使,便像是看见了唯一的稻草。 嗓音稚嫩,带着几分颤抖。 他直接便跪了下来,“哥哥,求你……娘亲腿脚不好,若是碰到妖邪,她也没办法逃出来……她会死的。” 林似锦心软,见不得小孩子在他面前下跪,他把小孩扶了起来,自己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他小声嘟囔一句,问小孩道。 “你娘亲在何处……我、我可以去看看,但是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她。” 他们两人说话,旁边有许多人听着,原先被林似锦救的小女孩捏着骨头,她戴着花女面具,嗓音稚嫩中带着不情愿。 “哥哥不能过去,哥哥害怕妖邪,过去会死的。” 旁边也有几人随着赞同。 “还要背人过来,肯定会被妖邪追上。” “他这么弱,就不要为难他了。” “就是就是。” 林似锦:“……” 他有点脸红,还有些不高兴,就算他弱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呀。他又对上面前小男孩含泪可怜兮兮的一双眼,心又软了,学着盛如翡摸他脑壳那样去摸小男孩的脑壳。 “我过去看看、如果能找到你娘亲,就带她回来。” 林似锦原本是蹲着的,他怀里的小男孩感动的自稀里哗啦,差点又跪下来给他磕头,林似锦胸口在方才跑的时候撞到了船板,现在还在疼呢。 “谢谢哥哥……你真好呜呜呜。” 小男孩这么一撞,把他撞得头晕眼花,他差点要晕过去了,晕晕乎乎地起身,提着剑踏出了结界。 林似锦去了小男孩描述的位置,那里离鎏金台很近,房屋已经塌了半角,火光在蔓延,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来往的妖邪,混了进去。 他在坍塌的屋角里看到了一角素色的衣裙,用剑费劲地移开了碎裂的门板,和门板后面的女子对上了视线。 盛如翡这边,他们好不容易清扫了大部分的妖邪,只剩下几个在四处逃窜,鎏金台上的阵法被他们封住,另一部分人护住了城主府的人。 “盛师兄,你看那边……那可是林师弟?” 娃娃脸少年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确定,他这么说,盛如翡也顺着看过去。 火光蔓延的地方,戴帷帽的少年正背着一名女子,女子身形看上去有些奇怪,衣裙下空落落的,仔细看便能看出来,她没有双腿。 盛如翡记得,他是让少年待在结界处不准乱动,他又顺着看过去,在自己布下的结界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 “哥哥跑快点,妖邪要追上来了——” “快点呀,跑快点……” “要不直接把人先扔过来,我们接着……” 结界里的人都在干着急,虎子听见了有人提议要直接把他娘扔过来,他瞪着提建议的那人,那人讪讪地闭了嘴。 林似锦也想跑快点,但是他没有力气了,他背上的女子看上去很轻,背起来一点也不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越走步伐越沉重。 他能够感受到后面有妖邪在跟着他,他眼角能够扫到团团的黑雾,心里着急,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想要自己再快一点,但是没有办法再跑快了。 眼看着黑雾蔓延至他眼前,他手指有些脱力,自己的动作也像是放慢了无数倍,耳边仿佛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在他手指脱力的那一刻,他略微闭上了眼,心里在大哭自己要凉了,嗓间被吓得发不出来声音。 耳边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林似锦指骨泛白,肩膀处传来尖锐的疼痛,他背上的女子掉了下来,他整个人也下意识地朝一边歪过去。 眼角仿佛划过了一道剑光,林似锦以为自己是花了眼,他倒进了沾着冷香的怀里。 “把她送到结界那里。” 林似锦听到了熟悉的冷淡声音,他看到自己背上的女子也被另一名斩祟使接住,他略微放下了心。 “师兄?”林似锦抬起头,他对上一张熟悉的脸,有盛如翡在,他便不用担心了。 身上的疼痛在此时变得明显起来,没有一处不疼的,林似锦后知后觉地觉得难以忍受,在盛如翡怀里窝着便不愿意离开了。 “师兄、我身上好疼、好疼。” 林似锦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喊疼,在盛如翡面前便不用顾忌了,他此时此刻只想待在盛如翡怀里,想要师兄揉揉他的脑壳,哄一哄他。 一旁的众人:“……” 这是在朝着斩祟使大人撒娇? 林似锦注意力在盛如翡身上,若是盛如翡现在不理他,他就要委屈死了,他没有空分心别的事,所以当他的帷帽掉下来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随着一声轻响,所有人都被吸引了视线。 只见戴着帷帽的少年发丝散下来,露出来脑袋上的一对兔耳。少年本人还没有注意到,人赖在人家斩祟使怀里,兔耳微微垂着,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整座舫船在此时安静下来。 方才他们都在怀疑斩祟使,如今又都被斩祟使所救,许多人都闭了嘴,但是仍有许多认为麻烦终究还是斩祟使带来的。 “妖邪……斩祟使居然和妖邪在一起。” 林似锦察觉到了气氛变化,他扭头看过去,结界那边的小女孩向后退了一步,睁大了一双眼瞪着他。 “哥哥……哥哥是兔兔……是妖邪。” “妖邪……他是妖邪。” “妖邪在勾引斩祟使大人!!” 他们这边吸引了注意力,顷刻之间,林似锦身边围了许多斩祟使,斩祟使手里的长剑全部都对准了他。 林似锦后知后觉地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还在盛如翡怀里,没等他松开盛如翡,盛如翡将他按进了怀里,指尖遮住了他的一对兔耳。 “别怕。”他耳边传来盛如翡冷淡的嗓音,盛如翡的指尖覆盖在他的耳朵上,让他感觉略有些不自在,他耳朵动了动,因为是贴着盛如翡的胸膛,能够听见盛如翡的心跳。 盛如翡说话的时候,胸腔会略微震动,他听见那一声“别怕”,莫名便安了心。 第49章 第 49 章 舫船上很快火焰便熄灭了, 仙门的弟子因为战斗不少都负了伤,城主府的人还有些在船上,此时都被舫船中央的两人吸引了视线。 斩祟使和妖邪在一起, 当真是闻所未闻, 从来都是斩祟使斩杀妖邪从不手软, 哪里有这般护着人的姿态。 林似锦被许多人看着,他有些害怕,整个人埋进盛如翡怀里,耳朵支棱着, 带着些许紧张。 火焰熄灭,鎏金台上的图纹被封,不远处的人群议论纷纷。 “通常只有最低级的妖邪才会化不了形……哥哥是最低级的妖邪。” “妖邪当杀, 但是他方才救了我们。” “看他的样子, 未必能伤人,这如何处理?” 那些被林似锦所救的人心里有些犹豫, 他们不是好坏不分, 虽然妖邪向来被他们忌惮,但是他们方才是被妖邪所救,哪有杀救命恩人的道理? 底下意见不一, 城主府那边围着层层护卫,被围绕的城主听到了情况,依旧未开口, 旁边的侍君倒是开了口。 “有妖邪混入斩祟使之中,此事需要调查,在未查清之前, 人暂时带去城主府。” 林似锦听见了侍君的话, 要他去城主府, 他才不愿意。三千世里城主和土皇帝差不多,他进去容易,再想出来恐怕就难了。 他心里着急,耳朵传来温柔的触感,盛如翡轻轻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城主大人,此妖族一直待在我身边,未曾越界,人交给我,接下来我自会给您一个交代。” 盛如翡嗓音清冷动听,一字一句话音里非常客气,围绕着的斩祟使却已经隐隐剑刃偏了几分。 他们斩祟使几乎是一体的,平日里都是听斩祟使之首的差遣,他们与自家大人是一起在腥风血雨里走过来的,多多少少都更偏向自家大人。 听见了斩祟使的话,一群人虽然非常惊讶,有人顺着低声附和。 “是啊,事情查清楚了再处理也不迟,先交给斩祟使吧。” “这妖邪方才救了我们,也算是有功一件。” 也有人坚持反对。 “妖邪绝不能留在城中,不然我们辛苦建筑灵台是为何?城中的规矩不能废。” “妖邪必须要处置,今日之事,起因也是妖邪,他一人救人,不足以抵妖邪的罪过。” “妖族与我们人族天生敌对,他们自古以来都在人族作乱,不可饶恕。” 一条条罪状钉在林似锦身上,林似锦听的耳朵耷拉下去,有些害怕。 还有一些提出来了质疑。 “宴上之乱追究起来,和斩祟使脱不了关系,斩祟使与妖邪勾结在一起,更是天理难容。” “妖邪必须要处死,斩祟使也需要重新审查。” 感觉到怀里少年的不安,盛如翡指尖又碰了碰少年的兔耳,他没有管议论的众人,真正的决定权在城主手里。 主位上的城主许久没有言语,好一会开了口,“他救了多少人?” 嗓音嘶哑难听,略有些低。 有守侍去数了人数,里面不止有乐坊的女子、有许多宜修城的家臣,甚至还有城主府的家眷。 人数不少,毕竟林似锦腿都快跑断了,他现在还有些腿软呢。 舫船上安静下来,城主开口道,“人先交给斩祟使,在查清楚身份之前,不准他离开府邸半步。” “至于斩祟使,斩祟使为孤亲自任命,孤自有决断。” 这已经算是非常大的让步了,有人上前反对,俯首跪在地上,语气恳切。 “大人,万万不可啊,妖仙之乱在前,城中绝不能容妖邪,他们便是邪咒的源头,万万不可留。” 林似锦闻言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他攥着盛如翡的衣襟,感受到了温度,耳朵支棱着一动也不敢动。 城主沉默着没有言语,说出来的话,自然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主公大人——” 跪在地上的家臣还欲说什么,侍君已经上前,做了个手势,家臣瞬间便闭了嘴。 城主已经给出了答案,盛如翡微微行了一礼,把收尾的事交给了娃娃脸少年,抱着怀里的少年身形在原地消失。 林似锦顺利离开了舫船,他隔着半空回头去看,舫船上的鎏金台还在发光,上面的阵法闪着细碎的光芒,光芒逐渐地在黑暗中熄灭。 “师兄,我们现在要回去吗,”林似锦心有戚戚,还抱着盛如翡。他如今相当于整个人挂在盛如翡身上,软软地圈着人,盛如翡揽着他的腰,防止他掉下去。 这般的姿势不容易维持,幸而府邸离得并不远,他很快看到了熟悉的长剑挽月的图案,到了斩祟使在的府邸。 到了熟悉的房间,还是盛如翡第一次带他过来的那一间,林似锦放下心来,他身上的伤在此时更加疼了。 他疼的翻来覆去乱动,盛如翡对他道,“城主那边有我去交代,不会把你送去城主府。” 林似锦知道盛如翡不会把他交出去,他只是觉得疼,尤其是被妖邪黑雾擦过的地方,像是有寒气浸入骨髓一般,让他觉得浑身冰冷,仿佛有细细的银针戳在上面。 “师兄,我身上很疼。”林似锦小声哼唧两声,指尖想要去扯盛如翡的袖子,总觉得盛如翡肯定有办法让他不疼。 他翻身的时候对上盛如翡的眼眸,盛如翡微微垂眸看着他,任他在软榻上翻来覆去,冷淡的眼底看不出来情绪。 少年指尖落在他肩膀处的伤口,仿佛能够隔着衣物看见他的伤,一寸寸地碰在上面,低声问他道,“我在舫船上是如何交代你的。” 林似锦觉得肩膀处更疼了,他信任盛如翡,以为盛如翡是在帮他看伤,于是忍着疼没有喊出来,听到盛如翡的话,宕机的大脑一点点地转动起来。 当时盛如翡跟他说了什么……盛如翡在原地布了结界,让他不准乱跑。 少年的指尖又在他肩膀处按了一下,林似锦疼的眼泪都要冒出来了,他对上盛如翡眼底,低声道,“你那时候不让我乱跑。” 盛如翡冷淡道,“那你是如何做的。” 他听见有小孩子在哭,就立刻出去了,之后也没有在结界待着,现在盛如翡是在问罪? 林似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觉得自己没错,含糊道,“师兄,我不能见死不救,而且我也没有怎么受伤,把他们都带到结界里了。” 他话音没落,盛如翡指尖略微用力,林似锦心里有个小人儿在叫唤疼死啦,他有点生气,后知后觉知道了盛如翡是故意的。 “好疼,”林似锦微微挪的离盛如翡远了些,他唇角抿起来,“师兄碰的好疼。” 盛如翡垂眸看着他,“现在知道疼了。” 林似锦不说话了,他握着盛如翡的指尖,一点点地拿开了,不让盛如翡碰他。 “今日是你运气好,若是我不在,你就不止受伤这么简单。” 林似锦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碰了一下,他的面具在宴上就掉了,脸颊上有几处擦伤,但是并不严重。 他听出来了盛如翡是在关心他,原先的不高兴还没有散去,低声道,“我知晓了。” 语气听起来软绵绵的,透露着几分不大高兴。 “以后都听师兄的。” 盛如翡静静地没有说话,他现在已经算是了解一些盛如翡了,这是不满意他的回答。 “师兄到底想怎么样。” “不能只说,”盛如翡眼珠倒映着他的脸,“若是下次做不到,会有惩罚。” 听到“惩罚”两个字,林似锦瞪大了一双眼,他下意识地回忆起来奉如皋之前也惩罚过他,想起来自己抄的经书打的戒尺。 兔子毛都要炸起来了,他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心里不情愿,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反感”这两个字。 盛如翡看出来了少年的抗拒,顿了顿道,“不会打你,也不会让你抄书。” 听到这一句,林似锦耳朵支棱了些许,他小声地问,“那师兄说的是惩罚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罚他不准吃点心不准看小人儿书吧,这两样也不行。 其他的话倒是可以商议。 盛如翡面容冷漠,嗓音冷了几分,“我也不知下次你若是做不到,我会想怎么惩罚你。” 林似锦感觉背后凉嗖嗖的,他小声还嘴,“师兄,我方才是说着玩的。” 他反悔了,那句什么都听盛如翡的只是顺口说出来,看样子盛如翡当真了。 盛如翡冷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看了他一会,身上气质跟着变得疏离起来。 林似锦看懂了,这木头是生气了。 他心里觉得盛如翡简直是不讲理,原本不高兴的心情在此刻散了,盛如翡平日里波澜不惊,鲜少有情绪外泄的时候。 盛如翡的感情波动很少,少到他感觉盛如翡隐约生气了,都有点新鲜,觉得很有意思。 “你说的我又不是不听,不能随便说惩罚呀,”林似锦指尖去碰盛如翡的指尖,“我会害怕。” 他这么小声的说,捏了捏盛如翡的指尖,盛如翡略微垂眸看着他,指尖跟着变得僵硬了些许。 “好不好。”林似锦用自己的兔耳蹭了蹭盛如翡的手腕,他对盛如翡也格外有耐心一些,因为盛如翡经常心事埋在心里,哪怕被误会也总是手足无措,不擅长解释。 良久,盛如翡“嗯”一声,指尖碰了碰他的兔耳,话音顿了顿,“下次要听话。” 在他看来,少年的性命更重要一些。 “好,”林似锦欢快地应了一声,他又想要去蹭盛如翡,方动作,自己肩膀处传来一阵疼痛,疼的他嗷一声,又躺回去了。 半边肩膀都像是被冰块冻住了,一只手按住了他,“你身上沾了妖邪的邪气,不要再乱动。” 林似锦含泪点点头,乖乖地不乱动了,接下来是盛如翡帮他涂的药,上完药之后倒是不疼了,只是身上感觉很冷。 城主府之事还没有过去,他们猜测妖族有行动,结果在鎏金台上出现的都是原先死去的斩祟使,不知道妖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仙门弟子也已经知道了斩祟使因诛杀妖邪而染上邪咒,此事想必很快会传遍城中,城中会掀起一番风雨。 林似锦在床榻上躺着,为他上完药之后,盛如翡便出去了,盛如翡让他好好休息。 现在已经是深夜,林似锦没有困意,肩膀处还是凉嗖嗖的,像是从骨头缝里在往外冒寒气,寒气顺着蔓延至他的全身。 他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浑身冰凉,耳边听到了动静,从被子里露出来脑袋,在床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盛如翡回来了,在他床侧抱剑坐着,看样子像是要守着他打坐。 少年一身玄衣,衣衫上是长剑挽月的花纹,冷淡的侧脸映出一小片阴影,修长的指尖还放在剑上,剑身通体银白,上面如今有鬼王图纹。 “睡不着?”盛如翡眼睫微微抬起来,目光落在他身上。 林似锦含糊应一声,他觉得很冷,想让盛如翡抱着他睡,盛如翡怀里很舒服,还很暖和,在师兄怀里就不会冷冰冰的疼了。 但是他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捏着被子翻来覆去,他心里喜欢待在师兄怀里,便下意识地想以后经常能待在师兄怀里。 就像他喜欢吃点心,就想要经常能够吃到点心一样。 盛如翡耳边留意着床榻上少年的动静,能够听见少年一直在磨蹭,他看着少年缩成一团,在被子里像是一小团鼓包,只有一对兔耳偶尔露出来。 没一会又安静下来,他于是收回视线,刚收回视线,少年又开始发出动静。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顺着看过去,少年那张清丽的脸从锦被里露出来,紧接着他的衣角被少年扯住了。 少年嗓音很低,听起来绵软中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师兄,我身上好冷……你、你能不能跟我一起睡。” 第50章 第 50 章 临走的时候盛如翡跟他说了, 他身上受妖气侵染,这两日可能会有些疼,等到妖气渐渐地散了就好了, 顶多会疼两天。 林似锦疼的睡不着, 他现在受了兔妖体质的影响, 更怕疼了些,疼的时候总想在盛如翡身上蹭蹭,性子也比平日里更加软上几分,见着盛如翡便想撒娇。 他指尖还拽着盛如翡的袖子, 微微地扯着盛如翡,眼眸里晃荡着些许期待。 盛如翡抱剑坐在床侧前,冷淡的眼珠看了他好一会, 问他, “很疼?” 林似锦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他这么一动, 肩膀处又开始疼起来, 骨髓里丝丝的冒着寒气,浑身都冰凉。 他这么看着盛如翡,盛如翡视线却冷凝了几分, 对他道,“睡着了便不疼了。” 林似锦:“……” 本来身上就冷,听到盛如翡的这么一句话, 他觉得更冷了,手脚冰凉,捏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林似锦瞪了盛如翡一会, 发现盛如翡没有松口的意思, 他有些不高兴, 扭了过去,不去看盛如翡了。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两人发出来什么动静彼此都能注意到。林似锦冷的睡不着,肩膀处的寒气蔓延至全身,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冻成冰块儿啦。 他自己够冷了,床边冷冰冰的木头视线落在他身上,过了好一会才道。 “若在这里的是别的男人,你也会让他抱着你睡觉?” 林似锦耳尖动了动,听到了盛如翡的这一句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更不高兴了,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别的男人,他又不会跟别人这样。 盛如翡是他的师兄,和别人不一样。 原本想直接说出来,不过他现在有些不高兴,便不想说了,含糊不清地“嗯”一声,偏偏和盛如翡对着干。 他“嗯”的这么一声,床边的少年气息冷了几分,林似锦屁股挪了挪,觉得冰块等会要冰到他了。 本来就够冷了,他不想再被冰块冰冰。 他这么朝里面挪,床榻边的少年气息更冷了,他感觉被看的凉嗖嗖的。 林似锦用被子裹着自己,还是很冷,背后的少年因为生气不跟他说话了,他原本还有些不高兴,很快冷的受不了了,下意识朝着唯一的热源靠近。 人在受伤的时候身体需要药剂,他现在身上很冷,别看盛如翡冷冰冰的,身体却像是小火炉。 林似锦从被子缝里偷偷摸了一下盛如翡的手腕,暖乎乎的,好暖和,和他身上完全是两个极端。 现在盛如翡还在不高兴呢,他仿佛能够看到冰块在放冷气,但是冰块只是外表冷,里面很热。 林似锦偷摸盛如翡的小手,盛如翡没什么反应,他自己的手凉冰冰的,摸了一次就想摸第二次,他又偷偷地去摸盛如翡的手。 这回还没有摸到,少年冷白的指骨抱着自己的剑,避开了他。 林似锦微微抬头,和盛如翡对上视线,盛如翡眼珠情绪冷淡,带着几分郁色。 他于是又把自己的手收回被子里,乖乖地待着不动了。 盛如翡就在床榻边守着,他没有老实一会,又去偷摸盛如翡,人还没摸着,被盛如翡握住了咸猪手。 他手腕处传来温热的触感,平日里盛如翡体温没有这么高,今日体温高了,贴贴的时候好暖和。 林似锦倒希望盛如翡能这么一直握着他的手腕,他因为和盛如翡贴贴有些高兴,耳朵欢快地支棱起来,软声道,“师兄,我身上冷。” “你过来跟我一起睡。” 他说着,还要给盛如翡腾开地方,盛如翡略微拧眉,握着他的手腕给他塞回了被子里。 嗓音冷淡。 “不许随意与人同床共枕。” 林似锦:“……” 他的被角被掖了掖,整个人像是裹成了蚕蛹,只露出来脑袋。他看着盛如翡,心里想着盛如翡规矩多,小声嘟囔。 “现在也不是平日,师兄什么都要顾忌。” “而且我是真的好冷。” 他又要去摸盛如翡的手,盛如翡指尖略微动了一下,这次没有避开,他高兴的抱着盛如翡的手臂放进了被窝里。 盛如翡这么动摇一点点,他整个人差点被少年拽到床上,对方抱着他的手臂不愿意撒手,显然把他当成了暖炉。 “师兄身上好暖和。” 林似锦看出来了盛如翡姿势不太舒服,于是把自己的小被子分给了盛如翡一点,先是抱着盛如翡的胳膊,盛如翡身上都暖乎乎的,后面他无师自通地抱住了盛如翡的腰。 “师兄,我就抱一会,你身上好暖和。” 盛如翡身体僵硬,少年的手不安分,抱着他会无意识地用脑袋蹭,他下意识地想把人推开,但是看着少年的兔耳软软地垂着,在他身边缩成团,嘴唇都被冻得略微发青了。 他这么一纵容,少年很快得寸进尺,顺着整个人钻进了他怀里。 林似锦惯会顺杆子往上爬,他发现盛如翡没有反对,便默认是同意的意思。他整个人钻进盛如翡怀里,抱着小火炉,身上便不冷了。 “师兄,你真好,”林似锦顺口花言巧语,他抱着盛如翡,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意思,小声说,“我一会儿就好了,等我身上不疼了就回去睡觉。” 盛如翡冷淡的话音到了唇边,少年碧藕一般的胳膊圈着他,整个人往他怀里送,一双眼湿漉漉地看着他,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兔耳微微垂着,在他怀里赖着不愿意松开。 他的指尖不知道放在哪里,方碰到少年的腰,少年便软在了他怀里,抱着他更不愿意松开了。 “师兄,你不说话便是同意的意思,”林似锦肩膀处的寒气仿佛在此时止住了,他抱着盛如翡便不冷了,小声说,“只有师兄不嫌弃我,我不会对别人这般。” 虽然夜朗和君夜芜之前也抱过他,那不是他自愿的,他被逼着和自己自愿,当然不一样了。 盛如翡理智上清楚怀里少年在骗他,分明就是怕疼在忽悠他,毕竟他见过少年在他师尊怀里的模样,知道这笨蛋是在花言巧语。 但是心里还是动摇了些许,尤其少年抱着他,在他耳边软软地唤他“师兄”,一声比一声动人,因为被他抱着而心生欢喜。 “师兄,我好冷,可不可以抱着你睡。” 软绵绵的少年音响在耳边,因为经常吃点心,少年身上的气息似乎也染上了点心的几缕甜味儿,闻着便想让人把他按在怀里。 林似锦不舍得小火炉,原本说是抱一会就不缠盛如翡了,现在他又改主意了,他无师自通地撒娇,发现盛如翡的气息跟着变了些许。 他越是这般,盛如翡越是手足无措,指尖原本放在他腰上,现在完全不知道放在哪里了,在他还要上去缠人的时候,盛如翡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不要乱动。” 林似锦见好就收,他不乱动了,整个人窝在盛如翡怀里,鼻尖能够闻到浅淡的落梅香,察觉到被他抱着的少年一动也不动,他抱着盛如翡含糊地问。 “为何师兄身上一直有落梅香。” 盛如翡不敢乱动,语气冷淡中带着僵硬,“冷泉边常年开红梅,有些会落进泉水里。” 林似锦明白了,他身上暖乎乎的,很快便困了,迷迷糊糊地没忘记问。 “师兄,妖族那边如何了?” 盛如翡闭上双眼,压下内心的情绪,回复道,“他们在鎏金台上的阵法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正的传送阵连在城主府祭坛,那里已经抓到数名妖邪,剩余的斩祟使都埋伏在那边。” 林似锦“哦”一声,城主府的事不用他怎么担心。 他渐渐地合上双眼,在盛如翡怀里待着,在快要睡着的时候,恍惚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了他的兔耳。 兔耳微微动了动,林似锦抱着盛如翡睡了过去。 临睡前他又在心里记下来了,在师兄怀里睡觉很舒服。 扶光长皋峰,长明殿。 整座殿隐在夜色中,偏殿里有一座神像,神像垂眸眼怀慈悲,无声地蔓开沉寂。在神像前,有七根长短不一的蜡烛。 蜡烛上雕了不同的咒文,咒文是古咒文,密密麻麻地映在蜡烛上,蜡烛全部都未点燃。 凤卿照旧守在神像前,他伸手抚去尘埃,像他主子常做的那般,为神像除去人间的风尘。 忽然一道长风穿堂而过,凤卿向后退了一步,面前的蜡烛在此刻燃起了一瞬间,很快又熄灭。 凤卿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整整一千年,魂烛未曾亮起过,却在方才亮了一瞬。 他的心情几乎可以用万般欣喜来形容也不为过,然而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亮起来一瞬的蜡烛上,视线慢慢地顿住了。 亮起来的是第三根蜡烛,七情六欲中的情烛。 此烛亮起来,说明动了情。 哪怕只有一瞬间,情动便是情动。 “为何偏偏是情烛……”凤卿略微走神,盯着上面的咒文看了许久,没有人给他答案。 神像垂眸悯然,窗外的树影落下来,整座殿都仿佛跟着褪了色。 凤卿从偏殿里出来,弟子们都去历练,如今长明殿里很冷清,他在门口略微犹豫了一会。 指尖亮起一道咒文,咒文燃烧起深蓝色的火焰。 在符咒完整燃烧完时,耳边安静下来,凤卿开了口。 “剑尊,方才……七魂烛亮了。” 周围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奉如皋指尖握着长剑,在他剑光落下时,整座山的妖邪全部都灰飞烟灭。 他听到凤卿的话音,略微走神,哪怕是眼前的雪莲圣心也没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整座山上蔓延着恐怖的威压,在凤卿下一句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从奉如皋所在的位置,半边山都跟着震动,剑光将九阶妖兽轻而易举地斩成两半。 有鲜血溅在了奉如皋脸上,长剑跟着滴了血。 凤卿只是想着奉如皋会如何,就觉得有些畏惧,他嗓音略有些低,带着几分可惜。 “亮的是……情烛。” 第51章 第 51 章 林似锦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他醒来的时候有些迷糊,发现床榻上已经没有了盛如翡的人影,被子里还是热的。 他耳朵抖了抖, 感觉身上暖乎乎的,一点也不疼了。 不知道盛如翡去哪里了, 估计还是因为城里的事在忙,他掀开被子起身, 起身的时候摸到了什么,他怀里还有一封信。 这封信是他们的任务,林似锦顺带着把令牌也拿出来了,令牌上依旧有他的玉片点数,他发现自己的点数多了许多。 他没有杀妖邪, 也没有了却他人的执念,那玉片数量是如何得来的? 林似锦出了殿,刚出殿门看到了外面的两位守侍。娃娃脸少年在门口守着,旁边还有一位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略有些面熟, 五官生的英气, 浑身气质飒爽, 似乎也是他们峰里的弟子。 “那个……你们在这里, 我师兄去哪里了?”他还不知道这两名弟子的名字,略有些尴尬。 平日里他不怎么和人接触,在峰里就算他们见过面, 也叫不上名字。 “盛师兄去了城主府, 走了有一会时间。” 林似锦“哦”一声, 他耳朵支棱起来,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没有戴帷帽, 不过现在似乎都知道了他是妖邪,不用再遮掩。 他又看着怀里的信,任务应当算是失败了,他暴露了身份,这封信目前也不知道交给谁。 信应当代表的是妖邪的立场,那交给谁似乎都不太合适。 闲来无事,盛如翡还没有回来,他便在府邸附近转了一圈,他去哪里,身后的娃娃脸少年和漂亮姐姐在身后一直跟着他。 应当是盛如翡交代的,他略有些不好意思,“我只在府邸附近转转,不会乱跑,你们去忙自己的事,不必跟着我。” 娃娃脸少年看一眼身边的少女,两人一个眼神似乎交流完了,对他道,“现在城中有不少人在盯着你,我们两个跟着你比较合适。” 盯着他?林似锦闻言略微疑惑,于是没有再说什么,他戴上帷帽便踏出了府邸。 原先城主交代过不允许他踏出府邸半步,他走时斩祟使却都没有拦他。因为前一日发生了那样的事,街上冷清了许多,朱红墙上贴了许多辟邪的符咒。 “最新的告示……斩祟使染上邪咒,只有杀人才能不被传染,鎏金宴上出现妖邪……斩祟使包庇妖邪,与妖邪同流合污。” 漫天的纸张洒落,哗啦啦的掉落在地。林似锦顺着捡了一张,墨汁气息扑面而来,他目光落在上面,看到了自己。 上面画的是他与盛如翡,不知道是谁执的笔,简单地勾勒几笔,将他们二人的身形勾勒的惟妙惟肖。 画面上他在盛如翡怀里,一双兔耳略微垂着,微微侧着脸,盛如翡抱着他,明显是护着他的姿态。 底下的内容写的和方才念的差不多,大抵意思是,斩祟使包庇妖邪,而城主府纵容斩祟使。 鎏金宴上仙门弟子因为揭开斩祟使染上邪咒的秘闻,现在已经全部都被软禁起来,不允许他们向外透露半分信息。 真相似是而非,引人深思。 地上落的都是告示,林似锦不知是真是假,他问身旁的两人。 “告示上可是真的?仙门弟子被软禁起来了?” 娃娃脸少年应了一声,详情却不愿意细说。 “十七师弟可以等盛师兄回来了问他。” 他晃了一圈儿便原路返回,在快要到城主府的时候,他的手腕处出现了一道锁链,锁链连着不远处的巷子,距离近了,会咣当出声响。 夜朗? 林似锦想起来,他和夜朗还拴着链子,顺着看过去,仿佛能够看见巷子里若隐若现的人影。 这是要他过去的意思? 哪怕有奴隶契,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林似锦假装没看见,目不斜视地经过,在过去的时候扫到了一张熟悉的雪妖面具。 “林师弟,怎么了?” 因为他的停顿,娃娃脸少年问了一句,他说了句“没事”,随着两人一同回了府邸。 薛凝身形隐在巷子里,他眼睁睁地看着少年走了,他看的分明,少年明明朝这边看了一眼。 肯定知道是他。 原先还给他治伤花他的钱让他买东西,这么快便假装不认识了。 薛凝眼里阴沉,他盯着少年离去的身影,怀里还抱着路上买的点心与糖人儿,点心依旧热乎乎的,在他怀里发烫。 他们不过是出去转了一圈,林似锦又回去了原本自己待的殿里,原本以为距离的远了,手上的链子便会消失。 现在手腕处的链子还好好的,只能说明两件事,要么是夜朗混进了府邸里,要么是金咒出了问题。 他觉得两种可能性都不太大,这里到处守的都是斩祟使,除非夜朗能够完全遮住妖气,不然一定会被斩祟使察觉。 就算遮掩了妖气,闲杂人等也不容易混进来。 林似锦还在这么想着,原本是坐在铜镜前,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瞧,看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的身后。 原本窗户似乎是关着的,难不成是他看花眼了,现在为何在开着? 林似锦眨眨眼,又确认了一下,镜子里的窗户确实是开着的。 他下意识地扭头,这么一扭头看过去,发现窗户又被关上了。 他心里莫名有不好的预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眼角扫到了一角黑色衣袍,他耳边传来锁链碰撞在一起的叮当声。 没等他转过去,下颌上多了一只手,他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蠢货,方才在外面假装没看见我?” 薛凝换上了一身斩祟使的衣袍,他用的依旧是夜朗的脸,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面前的蠢兔子瞪大了一双眼,看着他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林似锦懵了,他不过是扭个头的功夫,这个人就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他心道不妙,下意识地就想要喊人,夜朗预料到了他的反应,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闭嘴,不准喊人,我过来是有话想跟你说。” 林似锦被妖气压制着一动不能动,他注意力都在夜朗身上,在想着夜朗是怎么混进来的。 斩祟使为何会放夜朗进来?娃娃脸他们呢?夜朗离他近了些,他下意识地向后躲。 “你怕什么?”薛凝似笑非笑,“怕我吃了你?” 林似锦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这还用问吗,之前这个人可是不止要吃了他,而是要杀他,还偷偷扯他耳朵不知道扯了多少回,他心里记仇着呢。 他瞪着夜朗,夜朗捂住他的嘴巴,凑近他低声警告道,“敢喊人,我现在就扒了你的兔子皮。” 林似锦:“……” 这么一威胁,少年吓得老实了些许,看上去很生气,瞪着他敢怒不敢言。 薛凝没见过这样的蠢货,这个蠢货连奴隶契都不知道怎么用,就算成了主人又如何,还不是只有被欺负的份。 不过幸而这不是第一天,奴隶契已经被削弱了些许,不会因为他想反抗就压制他,何况他也没有抱要伤这兔子的心思。 “笨蛋,我过来是想告诉你,马上这座城就要被毁了,最好赶紧离开这里。” 薛凝指尖碰到少年柔软的嘴唇,语气带着几分散漫,“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在扶光待着有什么意思,你应该多去外面看看。” 林似锦听了这一番话,想跟着走的意思倒是没有,人差点都要吓晕过去了。本来以为回到扶光就能够惩罚夜朗,没想到夜朗直接打算离开扶光,要是他不同意夜朗现在把他带走,他不就完蛋了。 他脑海里嗡嗡作响,下意识地不去往这方面想,努力的使自己镇定下来,他问道,“这座城马上就要毁了……是什么意思。” 薛凝:“本来这便是一座死城,你看到的都是千年前的重现,任务期限就是城消亡的时刻。” 只不过他和宿莲要把消亡提前,让这座城提前沦为炼狱。 “现在这座城马上就要消亡了,你跟我走,我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薛凝心想,他现在不想杀这破兔子了,趁着他对这破兔子还有新鲜感,看看人愿不愿意跟他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 薛凝:“三千世五十城里,哪里都有栖身之地。” 林似锦内心里有个小人儿在吐血,这话不跟没说一样,他可不想跟着穷鬼去过苦日子。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是顺着问问,他在盛如翡身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小声道,“不必了,我哪里都不想去。” “谢谢你来提醒我,没有其他事的话,你还是先回去吧,这里很多斩祟使,你被抓住了就完蛋了。” 林似锦只想夜朗赶紧松开他,他现在想起来了奴隶契,但是不确定金印还能不能发作,之前夜朗还没有碰到他就会跪下来,为何现在没有反应了。 他琢磨着尝试一下,若是失败了惹怒夜朗,夜朗兴许又会发疯。 他见识过夜朗发疯的模样,令他印象深刻,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这边他还在暗搓搓地琢磨金咒,感受到夜朗看着他的视线带着些许灼热。 薛凝眼底微动,听着少年软绵绵的语调,一边说一边不好意思地瞅他一眼,他微微挑下眉,“你在担心我?” 林似锦对夜朗的厚脸皮感到无语,怎么这么会脑补。他心里想着等夜朗一松开他,他肯定会喊人,然后用金咒把这个傻子困住,到时候让娃娃脸把夜朗抓起来送回扶光关进水牢里。 不好好做任务就算了,还欺负同门弟子,欺负他就算了,现在居然要叛出师门。 哪一条都值得夜朗在慎刑堂脱层皮了。 林似锦表情古怪,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夜朗,感觉这人脑子可能有病,他心里这么想,却不敢说出来,敷衍地“嗯”了一声。 心里想着赶紧把这人抓起来,他话音还没落,手腕被握住了。 夜朗微微松开了他,低头认真的看着他,漆黑的眼底散了阴沉,唇角略微扬起来。 “既然担心我……不如跟我一起走。” 林似锦拒绝的话在嘴边,他眼角突然扫到了什么,不远处露出一角熟悉的长剑挽月袍,少年银白色的剑鞘若隐若现。 第52章 第 52 章 他不用猜都知道那是谁, 剩下的话没能来得及开口,一道冰冷的剑气迎面而来……准确地说是朝着夜朗而来。 夜朗见自己暴露,并不多待, 身形在原地消失,临走前留下一道话音。 “若是反悔, 随时去无秽城找我。” 剑气“嘭”地一声,擦着夜朗过去, 落在一旁的柱子上,柱子直接裂开了一道缝隙,剑气将柱子拦腰斩断。 林似锦连忙躲开了,石块落不到他身上,他还是吓了一跳, 旁边的柱子“砰”地一声倒下,外面传来刀剑碰撞在一起的动静。 他手腕处的金印消失,看来人已经跑远了。 盛如翡的身形显现出来,他对上盛如翡的目光, 有些庆幸。 “师兄,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方才能悄无声息的混入府里……”林似锦心有戚戚, “为何能这般轻易的进来, 我之前便感觉他不是普通的弟子。” 不知道派去的斩祟使能不能追到人。 “他方才还说这座城马上就要完了……” 林似锦说了这么多,发现盛如翡没有接他的话,他顺着看过去, 盛如翡正略微垂眸看着他, 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兄?”他又唤了一声。 盛如翡回来的晚, 他回来的时候便察觉到了不对, 府邸里的斩祟使都像是失了神智一般, 他们原本便是境中人,控制权在境外人手里。 这般的情形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有境中人掌握了控制秘境的方法。 这件事之外,让他在意的还有少年所说的话。 “这里很多斩祟使,你被抓住了就完蛋了……你是在担心我?既然担心,不如跟我一起走。” 盛如翡收回思绪,他听见了少年的问题,默了片刻道,“无秽城属魔修的地盘……扶光的弟子里,目前在无秽城……只有从禁行山逃出去的薛凝。” 原本林似锦还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会之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心里有不可置信的猜测浮现出来。 “夜朗……夜朗是薛凝?” 盛如翡并没有直接说,只是怀疑,冷淡道,“薛凝原本是掌门门下的首席弟子,他与宿莲是师兄弟,从小一起长大。” “回去之后,我会将此事上报给掌门。” 若真是薛凝,宿莲肯定要受罚,逐出师门都有可能。 林似锦把夜朗的脸代入换成薛凝,感觉有些头皮发麻,和他相处了那么多天的……如果真是薛凝。 他有些后怕,这般也说得通了,原本薛凝身为扶光的首席弟子,修为便不低,基本上碾压普通弟子许多。 这也是掌门在知道薛凝去了无秽城之后气的差点吐血的原因。 “他方才还说……让你同他一起走?”盛如翡话音顿了顿,嗓音冷了几分,“你们的关系与我想的不太一样。” 盛如翡说着,目光落在他身旁的桌子上。桌子上有薛凝带来的许多点心,他跟着看了一眼,都是他之前买过的,点心糖人儿小核桃,还有一个红色的拨浪鼓。 林似锦看到了拨浪鼓,眼皮子跟着跳了跳,买点心就算了,为何还要顺带着带个拨浪鼓,薛凝果然脑子有病。 他听着盛如翡的语气,想起来方才盛如翡在门外站着,不知道听见了多少,兴许是误会了。 应当不至于。 “我方才是故意那样说的,我们两个没什么关系,他之前还在威胁我。” 林似锦更关心的是薛凝又叛逃了。 “师兄,他若真是薛凝,是不是没办法把他交给掌门处理了。” 盛如翡“嗯”一声,低声道,“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还在思考盛如翡这话的意思,盛如翡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手腕处的金印在半空中慢慢的散开,散开之后重新汇聚,随即消散在半空中。 林似锦:”师兄,这是解了金咒?” 盛如翡:“是还给薛凝的链子。” 此时此刻,城外。 薛凝身后跟着数名斩祟使,他戴着黑色的兜帽袍遮住了大半张脸,使用瞬身术避开了追上来的斩祟使。 突然一道金光闪过来,薛凝脚步在原地停留了一瞬,下一秒,他的脖子上多了一圈实体的项圈,项圈是黑色的,缠绕着他的脖颈,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咒文。 在项圈缠上去的那一刻,咒文向里收紧,薛凝脸色微变,咒文爬上他的皮肤,他“噗”地吐出来一口鲜血。 “师兄,城主府那边如何了?”林似锦听见盛如翡说不会放过薛凝,他放下心,不过还是有些担心,总觉得容易出意外。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在原著里,薛凝也出现在宜修城里,还给盛如翡下了药。 即便剧情偏移了许多,薛凝还是出现在了宜修城,至于下药……他想起来薛凝喂给他的茶水。 难不成那便是传闻中最猛的药?消食助眠的? 林似锦有些想不通,很快抛到了脑后,他提醒盛如翡道,“师兄,以后若再碰到薛凝,离他远一些。” 薛凝一直都在打盛如翡的主意,就算盛如翡报复回去,只怕下回薛凝会变本加厉地还回来。 原著中对于薛凝的描写就是结实两个字,简单来说就是不容易被弄死。 “城主府里,如今不允许我们进去,城主如今不见人,”盛如翡看一眼他,并没有回应后面他说的话。 “仙门的弟子都被软禁起来,他们马上要离开了,你现在还有一次选择机会。” 林似锦听见盛如翡下一句道,“你的那封信,现在送去给仙门,还不晚。” “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不算任务失败吗?” “任务是否失败,出去之后长老自会有判断,”盛如翡,“如今你们队伍里,薛凝伪装逃逸,宿莲不知下落,只剩下你一人。” “若是不交给仙门,待他们离开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林似锦还没有看那封信,他有些纠结,总觉得宜修城里处处都是蹊跷。 他们的这封信是给正方的,那到底哪方是正义的一方呢?城主府?斩祟使?仙门?还是妖族本身? “不知道应该交给哪一方?” 林似锦点点头,他其实有些想交给盛如翡,问道,“师兄,我能不能交给你。” “或者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正方。” 盛如翡微微垂眸看着他,冷淡的眼珠里带着些许莫名的情绪,他都已经把信拿出来了。 信上的火漆印覆盖在上面,未曾打开过。 即便没有看过信,盛如翡也约摸知道信的内容。 他把那封信推了回去,碰到了少年的指尖,带着些许灼热的温度。 “是不是正义的一方,需要你自己去感受。” “师兄对我这么好,我当然觉得师兄是了,”林似锦嘟囔了一句,盛如翡不愿意收,他便把信塞了回去,打算若是找不到,他也要做个明白鬼,到时候拆开看看。 似乎看出来了他的心思,盛如翡道,“里面对你来说是一张空白的纸,只有交到对的人手里,才会有字出现。” 林似锦默默地放弃了原来的打算。他“哦”一声,“师兄今天晚上还要去祭坛吗。” 今天晚上便是最后一天了,驱鬼节是一年一度的节日,最重要的便是今天,今天晚上会有祭祀,城中会供奉鬼王祭祀鬼王来祈求新一年的太平安乐。 原本妖族出现在祭坛那边,祭祀理应取消,但是基本上七成以上的家臣反对,城主也决定照旧祭祀,于是晚上的祭祀游行照旧。 “要过去,”盛如翡对他道,“你可以随行。” “城中昨日里才出的事……”林似锦这么想着,总觉得有些地方奇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人们都会愿意出来吗?” “城主的话便是君主的命令,不会有人不从。” 盛如翡:“你是待在府里,还是随我一同过去。” 林似锦喜欢热闹的地方,当然是想过去了,“那我随师兄一起。” 他这般说了,盛如翡“嗯”一声,又看了他好一会,很快人又走了。 说是晚上命人过来接他,林似锦有些期待,他撑在桌边继续照着镜子,原本是看着镜子里面,随即后知后觉。 桌上的点心糖人儿和拨浪鼓都不见了,他没有动,那是盛如翡拿走的? 他心里觉得有些可惜,盛如翡似乎不太开心,零食重要还是师兄重要呢? 当然是零食重要了! 但是东西是薛凝买的,他也不放心,盛如翡拿去便拿去了,之后他可以缠着让盛如翡给他买。 林似锦晃着腿在照镜子,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自己这张脸从小到大已经看了无数遍了,现在看也没有什么新奇的。 他撑着脑袋,镜中的他也跟着撑着脑袋,他看了一会,觉得没什么意思。许多人都说,他若是再聪明一些,这张脸会好看到让人惊艳。 人的脸真的会因为人变聪明了而变得好看吗? 林似锦扯了扯自己的脸,兔耳跟着支棱起来,他这般想着,微微抬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在这一刻,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变了些许,眼尾略微挑起来,侧脸精致立体,镜中的他容貌依旧,眼底多了几分平静的冷色,衬得气质清冷逼人。 月华白袍,袖口有金纹,眼睫如泼墨一般,眼中情绪疏离冰冷,整个人都像是换了个模样。 变得清冷不可侵犯。 林似锦看的愣了一下,他差点吓了一跳,耳朵跟着支棱起来。 镜子里面的人虽然和他长得一样,但是分明不是他! 他吓得后退了两步,椅子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背后还有倒下的柱子,两名斩祟使进来麻利的把柱子抬走了。 再看过去的时候,镜子里的他恢复了原样,他刚松一口气,兔耳软趴趴地垂下来,耳边传来低声的两个字。 “蠢货。” 第53章 第 53 章 “林公子, 柱子会换上新的,我们一会还会过来一趟。” 其中一名斩祟使开了口,林似锦扭头看一眼, 回了一句,他耳朵动了动,又扭过头来。 方才好像幻听了,听到了有人骂他蠢货。 最近总有人说他是蠢货, 他摸摸自己的耳朵,估计自己是听错了,他又看一眼镜子, 默默地把镜子换了个方向。 镜子成相反的方向,照不到他了。 他在殿里并没有待多久, 很快娃娃脸的少年进来了。 “林师弟, 盛师兄让我们带你去祭坛。” 林似锦飞快地便起来了, 他不用带什么东西, 只用把帷帽戴着便是。 他戴上帷帽, 还有些不放心。 “原先城主不让我踏出去半步,万一有人在祭坛认出来我……” “不必担心, ”娃娃脸少年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今日任务便能结束, 一同去吧。” 林似锦于是拿上了帷帽,听到“今日任务便能结束”,问道,“你们收到了消息?” “只是猜测, ”娃娃脸少年道, “并不一定真的能结束。” 他们三人是一起的, 还有一名少女跟着他们,少女沉默寡言,话很少,一直安静的跟在他们身后。 祭坛离得并不远,宜修城是一座环形城,最中间的是山,山被雕琢成了巨大的祭坛,上面有一座鬼王庙。 市井和街道都在山外,最外围是四座城门。 他们到了山底下,山峰巍峨屹立,在夜色中一眼望不到尽头,隐约能够看到祭坛边缘。 宜修城信奉鬼王,传闻他们这座城原本只是一座小城,城中因为旱鬼连旱三年,百姓们日夜求鬼王,鬼王显灵下界斩了旱鬼,当时雨下了三天三夜,解了宜修城的连旱。 从那时起,宜修城每年都会祭拜鬼王,已经成了特有的风俗习惯,印在了每一代人的骨子里。 如今山上亮起来许多灯火,斩祟使的身影仿佛与夜幕融在一起,今日没有月色,天色阴沉,乌云遮挡住了无边的月色。 沾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林似锦踩在泥地里,山路有些陡峭,上面雕刻了许多壁画,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他看到了盛如翡,隔着不远的距离,盛如翡手中是一盏青灯,上面画的有鬼王面具的图案。 这边有许多斩祟使守着,不远处便是祭坛了,祭坛上面提前准备了许多祭品,中央的是一座巨大的宜修鬼王像。 他顺着看了一眼,桌上蜡烛点燃,石阶深长,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 “师兄——” 斩祟使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融在夜色里乍一看有些吓人,他抱着自己的剑到了盛如翡身边。 盛如翡隔着帷帽碰了碰他的脑袋,对他道,“一会跟在我身后,不必害怕。” 他说了个“好”,看一眼不远处的祭坛,总感觉心头凉嗖嗖的,莫名有不太好的预感。 他们算是提前过来的,很快山上石阶亮起来点点亮光,许多人点着灯过来了。 脚步声由远而近,天空中似乎有雨点落下来,城主府的人也过来了。 林似锦顺着看过去,斩祟使皆退让,侍君随着城主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城主年龄约摸三十出头,金带玉冠,袖口有金色暗纹。他容貌生的周正,精神看上去却不是很好,脸色略微发青,给人的感觉病殃殃的,走两步路似乎都要喘两下。 他在宴上听过城主的声音,城主也很少开口说话,基本都是让侍君代为传话。 林似锦想起来,目光便忍不住落在城主身上,兴许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城主咳嗽了两声,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了。 他立刻低下头,等视线移开的时候,他又下意识地看一眼。城主的脚步有些轻浮,看上去头重脚轻,走路的时候衣袍空荡荡的,给人衣袍下仿佛没有东西的错觉。 在城主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嘶哑的低语。 “来不及了。” “重来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城主的嗓音像是破鼓锣开了一个口子,风顺着进去,沙沙沙地搔刮着耳膜。 林似锦听见了这两句低语,他若有所觉地顺着看过去。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鬼王神像,鬼王戴着阎王面具,衣袍上有八仙坠阎殿图纹,他五官隐在夜色深处,脚踏尸山血海,身后是万千瞠目厉鬼。 底下人群熙攘,这边只有城主才能上来,城中的人们待在石阶下,随行的家臣们都提了一盏灯笼,灯笼发着幽幽的光,穗子随风飘动。 焚香点燃,林似锦看着面前巨大的神像,他觉得神像似乎都长得差不多,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视线落在鬼王的面具上,试图穿过夜色去看清那张脸。 袅袅的青烟浮在半空中,斩祟使要上前为城主递焚香。 原本这是盛如翡应当做的,林似锦在原地站着没有动,听到了一句嘶哑的嗓音。 “让他过来。” 他原本戴着帷帽,明显的能够感觉许多打量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侍君又重复了一遍让他过去。 “别怕,过去吧。” 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林似锦感觉盛如翡像是隔着帷帽擦着他的耳尖说出来的。 他心里的紧张被抚平,有盛如翡在不必怎么担心,于是他上前两步,看着托盘上的焚香,旁边还有焚净过的手帕。 需要用焚净过的手帕去碰香,他隔着手帕拿起乌香,在侍君手里点燃,然后呈给城主。 他隔着帷帽能够看见香燃出来的青烟,这般呈着,城主却并没有立刻接。 青烟若隐若现,城主突然开了口。 “你……可曾后悔。” 林似锦握着青烟的指尖微顿,他不知晓城主这是在跟谁说话,现在只有他在城主面前,应当是在同他说话? 他心里觉得有些古怪,下意识地想要看向盛如翡,不知应不应该作答。 幸而很快城主接过了他手里的乌香,似乎也并不需要他作答。 旁边树影沙沙晃动,幡旗上是大写的“宜修”二字,一排灯笼跟着同时在晃动。林似锦在原地站着,他看着城主轻微俯身,眼眸微微阖着,态度虔诚慈悲。 城主一直维持着这么一个动作,有风吹起来,吹起城主的衣袍,他在衣袍吹起来的那一刻,看清了—— 随即心中浮现出来一抹恐惧来,他大脑一片眩晕,有不好的预感冒出来,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嘭”地一声,像是一切开端的预兆,城主维持着微微俯身的动作,他整个人向前倒下,额头磕在石阶边缘,黑色的鲜血顷刻之间冒出来。 城主面上维持着虔诚慈悲的神情,鼎中乌香还在燃着,模糊了神像的容颜。 林似锦还没有从方才看到的画面回过神来,他方才看见了城主的袖口和衣摆,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此时此刻,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叫,随着城主倒下,底下人群骚乱起来。 林似锦眼前冒出来亮光,远处城中火光蔓延,烟尘滚滚烧红了半边天,像是一条巨大的火龙腾在半空之中。 “城主大人——” “……邪咒,是邪咒……” 所有的斩祟使全部剑刃出鞘,城主脸上爬满密密麻麻的咒文,脸色青白干枯,俨然是已经死了数日的模样。 与此同时,人群中许多人身上都冒出黑色的咒文,黑色的咒文爬满他们的脸,咒文仿佛有生命一般,像是一条条黑色的爬虫,密密麻麻的在人身上蠕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脸……我的脸——” 有人捂住了自己的双眼,痛的大喊大叫,有人转眼之间变成了人面黑雾的妖邪,人群之中黑雾四处蔓延。邪咒侵蚀他们的身体,鲜血喷溅而出,与身后的火光相衬,眼前的景象宛如人间炼狱。 斩祟使一部分去查看城主,另一部分立刻上前斩除妖邪,团团黑雾弥漫在空中,怨声与哭声混合在一起,剑光折射出来冷光。 林似锦目光略有些怔住,不过是短短半刻钟时间,发生的事完全超出了控制范围。他想起来薛凝对他说的那些,又看着那些咒文,莫名内心里一阵抽疼。 在他失神的片刻,手腕被握住,盛如翡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向后推了两步。 “待在这里,若是遇到危险,立刻捏碎令牌出秘境。” 盛如翡饮冰剑出鞘,慢慢地松开了他,在原地布下了一道结界,随即转身离开。 “师兄——” 林似锦喊了一声,人群中惨叫声不停,盛如翡已经不在原地了。 那些妖邪……方才还是人,现在已经面目全非。 林似锦在结界里,有鲜血溅在他面前,他的衣袍随着吹起来,怀里的信封依旧贴在身侧。 许多道黑雾笼罩,黑雾围绕着结界伺机而动。林似锦把怀里的信封掏出来,他内心里有诸多疑惑,像是冥冥之中有一条线在牵引着他。 他心里隐隐有了决定,指尖触碰到怀里的信,揭开上面的火漆印,拿出来里面的纸张。 信只有薄薄一张,上面什么都没有写,只有一个羽鹤吟纹图案。 图案上的鹤仙似笑非笑,面上诡异,脸上像是无数道咒文拼凑而成。在他看过去的瞬间,羽鹤吟纹凭空燃起,在他指尖消散。 纸张顷刻之间化为了灰烬。 林似锦没来得及惊讶,他感受到了一道巨大的吸力,面前化为了无数道光点,他那一句”师兄——”还没来得及喊出来,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脑海里一片晕眩,他恍惚间听到了“嘭”地一声,是令牌碎裂的声音。 令牌自动碎了,说明是任务期限到了。 他在落地时还有一些不稳,整个人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在他以为自己要晕倒的时候,他扫到了一角熟悉的衣角,整个人落入沾着冷香的怀抱。 许久不见的一张脸映入眼底,奉如皋扶着他,眼底情绪平静,若是仔细看,会发现深处有几分冰冷的怒意。 林似锦还晕着,他有点想吐,出秘境像是整个人被拽着在空中晃了几十下。他对上奉如皋那张脸,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师尊……?” 话还没说完,林似锦脸色惨白,整个人晕在了奉如皋怀里。 “快看……那可是长明君?” “百闻不如一见,长明君出了长明殿,此次是为何?” 有弟子跟着从秘境里出来,他们都注意到了,一时间都觉得新奇,还有些崇敬,都在兴致勃勃的低声议论。 平日里盛如翡一向是人群焦点,如今换成了奉如皋,奉如皋鲜少出现在人前,轻易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宿莲也从秘境里出来,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奉如皋的方向,又看向不远处的少年。 盛如翡也方从秘境里出来,原本是要找人,很快便发现了少年在他师尊怀里,他在原地站着没动,指尖握紧长剑,整个人融进了阴影里。 第54章 第 54 章 奉如皋很快抱着人离开, 身形顷刻之间在原地消失,只剩下在原地议论的一群弟子。 “方才你可看清长明君了……看起来好像很不容易接近。” “给人的感觉冷冰冰的。” “他带走的是林师弟?” “是为了林师弟出来的啊,我听闻之前出关也是因为林师弟……” 底下议论纷纷, 盛如翡察觉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宿莲的方向,宿莲朝他微微一笑,并未言语。 秘境历练结束, 除一部分受伤的弟子之外,基本上弟子都在这里,长老很快便过来宣布了结果。 “本次历练结果, 各个队伍里的任务……完成度几乎为0,只有极少部分弟子完成任务。” “由于秘境中出现了某些意外提前结束, 此次成绩不看任务完成度, 只看相应的玉片数量, 收集玉片数量较多的的前三名会有相应的灵石奖励。” “最后十五名为不合格。” 长老念了前三名的名字, 前三名分别是盛如翡、宿莲, 慕晚清。 慕晚清与盛如翡在同一个队伍里,至于后十名, 许多都是药峰的弟子,他们剑阁里的弟子很少。 林似锦的排名在中等, 没有念到他的名字。 “还有一件事, 历练期间,有我们扶光以外的弟子混进来,宿莲,此事与你脱不了关系, 你要随我们一同前去慎刑堂。” 宿莲闻言应了一声, 并不意外, 随着长老们一起离开。 临走的时候在盛如翡身边经过,他察觉到了盛如翡打量的目光,脚步略微停顿了一瞬。 林似锦这么一晕,晕到了晚上。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偏殿,这地方他经常过来,是长明殿的偏殿。 他感觉脑海里还有一些疼,慢慢地回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记起来自己从秘境里出来,在差点晕倒的时候,见到的是奉如皋。 奉如皋已经回来了。 他顺着看过去,扫到了一角熟悉的道袍。 奉如皋在不远处坐着,殿中熏香燃烧,察觉到他的目光,对方慢慢地把手中的典籍放下来了。 他感觉略有些不自在,看了眼软榻上锦被的图案,还是他上次见过的,他又睡在了奉如皋殿里,想也知道是奉如皋带他回来的。 “师尊……是何时回来的。” 林似锦要从软榻下来,他打算回自己殿里,方动了一下,无声地察觉到奉如皋的气息变了些许。 变得冰冷了几分。 他有点后背发凉,秘境中发生的事情还没有理清楚,不知道奉如皋如今又是为何动怒。 难道是因为他没有完成任务? 若是因为没有完成任务,那便说得通了,本身他的修为就低,平日里练剑没有长进,任务又失败,奉如皋动怒也是理所当然。 “师尊……弟子知错。” 林似锦下意识地跪在地上,他除了道歉也想不出来别的,心里有些可惜任务失败了,若是奉如皋再让他炼骨,他更没有理由能拒绝了。 “平日里,我是如何教导你的?” 奉如皋沉声开了口,见他跪着,并不言语,微微垂眸看着他,眼中情绪冰冷。 平日里奉如皋是如何教导他的? 林似锦哪里记得奉如皋说过的每一句话,他揣摩着奉如皋的意思,猜测奉如皋生气是因为他任务失败。 生气他天资愚钝,总是什么都做不好。 “弟子知错……平日里师尊教导弟子好好修炼……”林似锦张了张口,他现在也没有迟到早退了,每日跟着盛如翡好好练剑,可能奉如皋是不满他没有长进。 “弟子知错……平日里不够努力,修炼刻苦程度不足以弥补根骨残缺,日后弟子会努力修炼……不让师尊失望。” 林似锦微微低着头,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说的,说完不敢抬头看奉如皋,心里有些紧张。 他现在的努力程度勉强够看,因为他是跟着盛如翡,所以也算是比寻常弟子勤快了一点。但是放在奉如皋眼里,兴许根本不够看。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他日日练剑,水平也没有怎么提高。 林似锦好一会没有听到盛如翡的回复,秘境里发生的事都映在他脑子里,他脑子里有些乱。 他平日里便爱撒娇耍懒,入秘境之后对盛如翡撒娇的次数几乎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他光是想想便觉得有些尴尬。 还不知道如何面对盛如翡,以及宜修城中发生的许多事都有古怪,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 殿中安静了好一会,过了片刻,林似锦听到了一声动静,他抬起头来,面前出现了一面水镜。 水镜是俯视的角度,很快上面浮现出来了画面,看清上面是什么之后,他脸上立刻臊的红起来。 水镜上都是秘境中的他。 他在秘境之中拥有兔妖血脉,性格也受到了影响,更纵容本能……怕疼便跟盛如翡撒娇,在盛如翡怀里不愿意撒手,甚至受伤为了不疼而去引诱盛如翡。 林似锦自己都不好意思看下去,他从耳根处蔓延出来一层薄红,安静如鸡不敢出声。 “我平日里便是这般教你的?” 林似锦唇角略微抿起来,他指尖按在地上,地板是深色的,和奉如皋一样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他不言语,奉如皋嗓音沉了几分。 “抬起头来。” 林似锦于是抬起头,眼神略有些心虚,主要是觉得羞耻,若是让他面对盛如翡就算了,偏偏奉如皋看到了这些。 肯定觉得他既不好好修炼,还心思不正蛊惑盛如翡。 “师尊,弟子知错了。” 奉如皋嗓音冰冷,“错在何处。” “弟子不应……不应纠缠师兄,是我的错,”林似锦嗓音略低,想着奉如皋一会可能又要罚他,他有些丧气,“我怕疼,忍不住缠着师兄,想让师兄纵着我。” “弟子知错了。” 林似锦一直重复这一句,别的他也不敢说。 他悄悄地留意着奉如皋,奉如皋身边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觉得非常可怕,威压仿佛能够顺着落在他身上,让他跪在地上起不来身。 这是无形的压制,他其实很讨厌这般,但是他不敢忤逆奉如皋。 “既知错,日后便改,”奉如皋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片刻后开了口,“凤卿。” 林似锦听到这一声,感觉更尴尬了,他都忘记了凤卿日日在奉如皋殿里守着,几乎是随叫随到。 那么方才肯定也看见水镜中的他了。 凤卿低声应了一个“是”,身形很快消失又出现,呈上来一个通体漆黑的盒子。 林似锦看着盒子放到桌子上,他莫名觉得不太妙,又小声地道了歉。 “师尊,弟子知错了。” “可不可以……不要罚我。” 他对上奉如皋的目光,声音很低,逐渐地说不出来了。 心跳像是鼓点一样跳个不停,他眼睁睁地看着凤卿亲手打开了盒子,上面……是一把银锁。 银锁雕刻的精致无比,上面有铜环,还有一些细小的咒文,锁上是“长明”二字。 “你心性不稳,不可妄碰情爱,这把锁是千年寒玉所制,能够让你收敛心性,在你学会控制住自己之前,锁不可离身。” 男人冰冷的话音响在耳边,林似锦脑海里“嗡”地一声,仿佛有一道弦在此刻断开。他心里下意识地非常抗拒,看着那把锁,向后退了些许。 “师尊,我未曾碰过情爱,”林似锦紧张起来,反驳道,“我对师兄只有师兄弟之情,心中未曾有过非分之想。” “师尊,弟子知错了……我愿意抄门规。” 林似锦一千万个不愿意,他很快意识到奉如皋向来软硬不吃,若是敢反驳,说不定不止是给他上锁这么简单。 “可不可以不戴这个……” “师尊,弟子知错,日后不会再缠着师兄。” 他就差一个“求”字说出口,毫无尊严地跪在地上,指尖在地板上按着略微泛白,低着头神情略有些低落。 “凤卿——”林似锦又看向凤卿,凤卿目光里带着些许同情,微微别过了视线,拒绝了他的请求。 主位上的男人微微垂眸,半张脸隐在暗处,对于他的意见充耳不闻。 林似锦面前落下一道阴影,奉如皋亲手拿了银锁,他依旧跪在地上,在那双冷白修长的手伸过来的时候,他抗拒地避开了那只手。 男人的手略微顿了下,眼里冷了几分,无形的威压在殿中酿开,他有种魂魄抽离的撕碎感。 林似锦脸色瞬间便白了,他第一次见奉如皋这般,居然直接用修为压制他。 他跪在原地不敢动了,心里有点空荡荡的,男人的指尖碰到他的下颌,脖颈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奉如皋亲自为他戴上了银锁。 银锁挂在脖颈上并不沉,也并不紧,他却有一种仿佛要窒息的感觉,整座长明殿都是如此,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跪在地上好一会,在为他戴上锁的那一刻,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奉如皋的气息没有那么冷了。 “师尊还有事吗,若无事……弟子先行告退。” 林似锦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回答,他自己踉跄着起身,察觉到奉如皋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他忍到了殿门口,出了长明殿,再也没忍住,直接伸手去扯脖颈处的银锁。 他这么一扯,锁完好无损,怎么也扯不掉,倒是脖颈处被勒的略有些疼。 林似锦心里憋屈,他拽了好一会没能把锁拽掉,最后把锁放进了衣襟里面,原路回去打算回去了一定要想办法解开。 哪怕他知道奉如皋说了不能解开,他几乎没有解开的可能性。 还没有到地方,隔着一段距离,他在自己的院门口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盛如翡也看见了他,转过了身。 他现在心情有些低落,不太想见盛如翡,走到了院门口,他装作正常地问,“师兄什么时候过来的?” 走近了看,才发现盛如翡怀里有东西,盛如翡表情冷淡,把怀里的东西捧给了他,嗓音略有些不自然。 “这是我今日得来的灵石,平日里我也用不上。” 盛如翡不是善言辞的性格,他玉片数量得的最多,是第一名,在长老那里得了不少灵石,想到少年需要花钱的地方多。 他领了灵石便过来了。 林似锦略有些意外,他又看一眼,仔细看才发现盛如翡怀里鼓囊囊的,看起来灵石数量不少。 脖颈处的银锁存在感强烈,林似锦心情有一些复杂,他想起来奉如皋说过的话,银锁仿佛是在无形的提醒他,不准他再与盛如翡牵扯。 “不必了,师兄自己留着便是。” 他拒绝不是因为奉如皋,就算没有这些糟心事,他也不能无缘无故地要盛如翡这么多灵石。 何况盛如翡挣灵石并不容易。 “若是没有别的事,师兄早点回去吧。” 林似锦总觉得脖子有一些难受,他想一个人喘会气,说完这话便转身进了院子里。 原地只留下盛如翡一个人。盛如翡指尖捧着灵石,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指尖略微僵硬,慢慢地收回了手。 第55章 第 55 章 林似锦进了自己屋里之后就忍不住了,他合上门,又去扯脖子上的银锁,浑身都充满着抗拒。 他碰到冰冷的锁链,指尖略微发麻,银锁碰撞到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他指尖绷紧,如何也扯不掉。 掌心被勒的有些疼,身体仿佛还有被压制的感觉,那般的感觉很难受,仿佛他自己的命不掌控在自己手里,而是在别人手里。 奉如皋轻而易举便能掌控他的一切。 他坐在镜子前,脖颈上的锁链细细一条,银锁上的“长明”两个字折射出来冷光,贴在他的脖颈上,像是给他整个人也无形地上了一道枷锁。 林似锦又扯了扯银锁,他头有些疼,兴许是方才受了影响,整个人看东西都有些晕眩。 在他出神的这一会,传来敲门声,透过纸窗仿佛能够看见人影,他过去开了门,以为是盛如翡还在。 开门对上了凤卿的脸,林似锦心里憋着怒意,闷的他有些喘不过气,他看到凤卿便想起来奉如皋,内心里带着反感。 凤卿抱着许多东西,看着面前的少年。平日里少年也会生气,大多数时候都是害怕居多,今日明显是真的生气了。 看起来情绪便不对。 少年眼眸里和平日里情绪差不多,依旧是清亮的一双眸子,此刻情绪泄露出来,看他带着抗拒和反感。 凤卿欲言又止,他有许多话都不能说,眼前的少年不知道他主子背后付出了多少。 他主子等了整整一千年,如今少年却轻易的动了情。 “小公子不要埋怨剑尊,”凤卿开口也有些尴尬,这句话似乎说过许多遍了,面前的少年明显越来越不喜欢他主子。 “剑尊……也是为了小公子好,你与盛十六是师兄弟,他天生剑骨最为薄情,剑尊是为了你考虑……你们二人并不合适。” 换任何人其实都不合适,他主子不会允许少年为别人动情。 林似锦听了好一会没有说话,他在奉如皋门下,奉如皋是他师尊,奉如皋说为了他好,还用修为压制他,他哪里有反抗的余地? “凤君不必特意和我说这些,”林似锦张了张口,嗓音略有些低,“师尊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听着便是。” 嘴上说着不在意,明显是在怄气。 “小公子当做饰品便是,只要小公子不妄动情念,这把锁平日里不会有反应,”凤卿嗓音轻了些许,“剑尊也是担心小公子,他前两日刚回来……出去是为小公子寻雪莲圣心。” 雪莲圣心,仙门里的九阶圣物,可以增益根骨,生长在千年寒山琼峦之巅,那里守着九阶妖兽,去一趟几乎是九死一生。 林似锦也知晓雪莲圣心有多难得,听闻奉如皋出去是为了他,他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只觉得有一些沉重。奉如皋为他做这么多,他又能拿什么来还呢? 他安静了好一会,问道,“若是我动了情念会如何?”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盛如翡有什么别的感情,他想知道的是如果他动了情念会如何,这把锁还能控制着他不让他动吗? 凤卿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小公子还是不要轻易尝试,剑尊的脾气……你应当也知晓。” 这次只是上一把锁,他主子已经相当克制了,下一次……可能就不止上锁那么简单。 “雪莲圣心是为小公子采的,剑尊让我过来传话,小公子以后每隔两日要去一趟长明殿,剑尊会为用雪莲圣心为你增益根骨。” 说完这些,凤卿把怀里的东西放下,都是他主子让他送来的,是各种点心,有小绵羊的糖人儿,还有兔子糖,他主子很喜欢给少年买这些东西。 凤卿在房间里消失,林似锦关上了门,他没有心思看桌上的东西,整个人脸埋在床榻里。 凤卿说的没错,只要不动情念这把锁有和没有差不多,他平日里也没有想过男女之情,对他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是没有人喜欢被控制啊。 何况还是带着惩罚性质的控制。 林似锦心里闷闷的难受,他脸埋在被子里,想着盛如翡过来给他送灵石,这件事还是不要跟盛如翡说了,不然盛如翡那个木头,说不定会把错揽在自己身上。 他只是上了一把锁,若是换成盛如翡,可能要去慎刑堂受罚,再被鞭子抽的皮开肉绽,光是想想便觉得疼。 他不想让木头挨打。 林似锦这般想着,心里还在愁,后面渐渐地睡过去,指尖攥着一截被角,半边脸埋进被子里。 在他睡着之后,房间里悄然多了一道人影。 男人一身月华白袍长身而立,身形在月色下略微透明,面容沉肃俊朗,在床边垂眸看着床榻上的少年。 少年攥着被角睡过去,脖子上还挂着锁,雪白的肌肤上多了几条红印,看样子是蹭出来的,眉眼微微拧着,睫毛微颤,看样子睡的并不安稳。 奉如皋眼中情绪冷凝,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冰冷化开了些许,多了几分温度。 在床榻边站了良久,男人碰了碰床榻边少年的脸,少年睡着了变得更加乖巧,软软地用脸颊蹭了一下他的指尖,嗓音含糊不清。 “师兄……” 这一句低吟,男人指尖慢慢地僵住,随即浑身气息变得冰冷,身形在床榻边消失。 历练结束之后,他们还是要正常的去上堂课。林似锦起来的很早,他醒来的时候听见了清脆的响声,指尖顺着摸过去,摸到了一角冰凉。 指尖碰到了银锁,他瞬间便清醒过来了,整个人还有些恹恹的,感觉脖子略有些不舒服。 他照了照铜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脖颈上的锁链似乎比前一天更紧了些。 前一天完全可以放进衣襟里遮住,如今只能堪堪地遮住,稍微不注意,锁便会从衣襟里出来。 林似锦在镜子前折腾了半天,把锁放进衣襟里遮住。他出了自己的院子,现在外面天还没有亮,在院子不远处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远处盛如翡负剑在原地站着,看样子是在等他。 “师兄?” 林似锦到了盛如翡身边,他问,“你是在等我?” 盛如翡“嗯”一声,目光落在他身上略微停顿,“今日,起的很早。” “昨天睡得早,”林似锦有点尴尬,本来他是想早走避开盛如翡的,没想到盛如翡会在这里等他。 “师兄在这里等了多久,会不会耽误你练剑。”他小声地问。 “不耽误,”盛如翡简短的说,没有回答等了他多久。 他们两人一同前往剑阁,林似锦没有再说什么,路上盛如翡走在前面,手腕处的红线连在一起。 林似锦走路在出神,他一分神便没注意前面的路,盛如翡握住了他的手腕,眼皮略微垂着,冷淡的目光微动。 “你有心事?” 林似锦不是会遮掩情绪的人,他含糊地说了句“没有”,想起来了什么,问道,“师兄,薛凝的事是如何处理的?” “薛凝已经叛出师门,没有办法处理,”盛如翡,“长老们在宿莲身上找到迷惑心神的符咒,猜测宿莲在秘境中被薛凝迷惑了。” 盛如翡想着宿莲在秘境里的表现,目光略有些出神,很快收回思绪,留意着身旁的少年。 “哦,”林似锦有些愤愤不平,就这么让薛凝跑了,他想着秘境里的薛凝和宿莲,心里又觉得奇怪,说不上哪里奇怪。 “宿莲师兄可有受罚?” 盛如翡微微点头,“他需要在参悟崖倒挂三个月,且受了鞭刑,还要日日去禁行山打扫。” 禁行山关的是三界里的一部分妖邪、仙门中罪恶深重的弟子、魔修,以及犯错的弟子。进去说是打扫,实际上就是去挨打的。 他们扶光惩罚弟子向来不手软,更奉承在惩罚中长进,宿莲这回,估计要吃不少苦。 林似锦问完了话,他没有别的要说的,盛如翡在他身旁开了口。 “师尊传唤你,是为何。” 盛如翡想起来当时少年晕倒在他师尊怀里,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鞘,指尖略微用力。 “因为我任务没有完成,”林似锦提起这个,感觉脖颈上的锁存在感更加强烈,他耳根略微红,总不可能告诉盛如翡是因为他们两人在秘境中过分亲近。 他说完,盛如翡嗓音冷淡,“此次任务看的是玉片的数量,你排名不低,任务完成了。” 林似锦闻言略有些意外,有些开心,微微不确定道,“真的?” 听盛如翡又“嗯”了一声,他松了一口气,不过本质上奉如皋生气的原因不是这个,他发觉盛如翡的视线还落在他身上。 他不怎么会撒谎,随意找了个理由,低声道,“我出来时晕过去了,是师尊带我回去的,他问我们在秘境中的情况。” 盛如翡想起来前一天看到小人儿一直在照镜子,好几次摸自己的脖子,他的目光略微偏离,视线落在少年脖颈上。 林似锦是随口说的,他觉得自己说的也没什么问题,察觉到盛如翡的目光,感觉略有些不自在。 他们两个人很快到了剑阁,这边还没有来人,目前只有他们两人。 剑阁靠近后山的地方是一片竹林,他们通常在这里练剑,山路陡峭,风吹着竹林沙沙地响,有泛黄的竹叶落下来。 不知不觉,转眼已经入秋了,林似锦略有些出神,他发觉盛如翡朝他靠近,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些许。 他看到了盛如翡手里的竹叶,是从他发丝上取下来的。 这么一退,他脚底一滑,没注意到一边石块,整个人向后微微仰了一瞬。 他的手腕被握住,盛如翡几乎是下意识地扶住了他,他耳边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林似锦不至于摔倒,他稳住了身形,空气中安静下来。 盛如翡离林似锦很近,他握着林似锦的手腕,目光从少年脸上、一点点地移向少年脖颈处。 那里是一道锁链,银锁上刻着“长明”二字,其上是密密麻麻的咒文,锁紧紧贴着少年的脖颈,像是无形地打上一道标记。 属于奉如皋的标记。 第56章 第 56 章 空气中气氛仿佛在此时凝固,林似锦察觉到盛如翡的视线,他的手腕还在被盛如翡握着,两人的距离很近。 近到他能够闻见盛如翡身上的落梅香,盛如翡也一定能够看见他脖颈处的锁。 林似锦脸上莫名有些热,他手腕处传来疼痛,被少年握的有些疼。 “师尊为你戴上的?”盛如翡问了出来,嗓音比平日里更冷了些,带着几分莫名的情绪。 “师兄,你弄疼我了,”林似锦小声地提一句,对方慢慢地松开他,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盛如翡还在看着他,他低声“嗯”了一声,回答道,“师尊说这般有利于我修炼。” 他感觉很不自在,尤其是盛如翡的目光,看的他有些不知所措,他能够感觉到盛如翡气息冷了几分。 “如何有利于修炼,锁能提高你的修为?” 少年冷淡的话音响在耳边,盛如翡还是第一次问这么多,他不愿意多说,说多了估计盛如翡能够猜出来。 “师兄不必管了,师尊的话……我们只能听着,”林似锦唇角微抿,“这锁平日里戴着也不碍事,昨日师尊很生气,说不定等过两日他气消了,就会把锁收回去。” 他还在这般说着,面前的少年简直要化成冰块儿,目光冷冰冰的,明显动了怒。 林似锦感受到了盛如翡的情绪,觉得不自在,想到盛如翡也是为他不平,他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盛如翡是在为他不平,没有觉得理所应当,有人感同身受理解他,他自然忍不住有些触动。 但是他不能让盛如翡为他出头,这笨蛋木头如果过去了,肯定要挨罚。 林似锦扯住了盛如翡的一角衣袍,嗓音里带着些许不自然,“师兄,你不用管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 “不要去找师尊。” 他这么说了,盛如翡没有出声,眼皮略微垂着,指尖碰上他脖颈处的锁,低声问他,“会不会疼。” “不疼,”林似锦微微别开脸,耳根有些发热,“平日里都不会疼。” 他听到远处的动静,他们两人耽误的这一会,有弟子过来了。 林似锦退开些许,和盛如翡保持了距离,接下来他们两人没有再说话,本身盛如翡话就少,几乎是戳一下放一个屁。 他不主动,盛如翡也不会怎么跟他说话。方才要问的也问完了,盛如翡没有再来找他,只是练剑的时候目光时不时的落在他身上。 “盛师弟今日怎么回事,剑气偏了三次?” “妈呀,又偏了一次,剑气差点伤到长明君的神像。” “咦——” “大事不好啦,盛师弟练剑不小心劈了剑尊的神像。” 剑阁后山上有一座奉如皋的神像,平日里他们在这边练剑,在神像旁边练剑都是小心翼翼的,偶尔会剑气扫到,顶多剑气走偏擦伤一点。 林似锦没有和盛如翡在一起,他还在学最基础的用剑气扫落竹叶,突然之间,听到了“嘭”地一声,不远处议论声纷纷。 渐渐地来的弟子多了,重物落在地上,林似锦听到了后面的两句,他愣了一下,然后转过身。 他眼睁睁地看着奉如皋的神像“嘭”地一声轰然倒塌,在原地四分五裂,剑气在地上落下一道深重的沟壑。 原先这边是练剑的地方,此时弟子们都过来凑热闹了。 盛如翡何时剑气偏过,今日是头一次,还直接劈了奉如皋的神像。 “盛师弟今天是怎么回事……真是剑气走偏了?我看这是走火入魔了吧。” “居然敢劈剑尊的神像,剑尊可知晓?” “盛师弟那么美,肯定不是故意的。” 林似锦眼皮子跳个不停,他脚边落下一道石块,看着不远处的木头,欲言又止。 “师兄,你……” 盛如翡眉眼略微垂着,看着地上的神像,眼睫下笼罩着一层阴影。 他们这边热闹起来,天已经亮了,很快有人去叫了长老过来,叫的是宋长老。 宋长老负责剑阁的堂课,平日里非常喜欢盛如翡,此时看到了地上被劈散的神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盛流光啊,你今日是怎么回事?可是从秘境里回来受了伤?” 宋长老说的委婉,哪怕是剑气走偏,毁了剑尊的神像,也是一定要受罚的。 现在的弟子一个个的都不让他放心,他看好的三个弟子都在受罚。 一个薛凝,有天赋修为也高,结果被罚禁行山叛出师门了。 一个宿莲,和薛凝是师兄弟,因为被控制包庇薛凝,被送去倒挂参悟崖了。 现在只剩下一个盛如翡,他把盛如翡看成独苗苗,现在盛如翡也要被处罚。 这不止剑气偏了,怕是心也跟着偏了,才能干出来劈剑尊神像这种事吧? 宋长老这么问,盛如翡并未言语,他看着少年这般,轻声咳了一声。 “此事不会劳烦剑尊,你下午自行去慎刑堂领罚。” 弟子们很快就散了,盛如翡在最后,林似锦也故意走慢,他到了盛如翡身边,小声地问。 “师兄,你是想挨罚吗。” “为何要劈师尊的神像。” 若是奉如皋知道了,到时候盛如翡肯定会比宋长老罚的重。 盛如翡唇角微微绷直,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剑,“没有控制好剑气。” 这理由傻子都不信,林似锦也不太相信,他看到了不远处的景秋鸿,景秋鸿瞪着一双眼,嘴巴惊讶的还没有合上。 他还有话要问景秋鸿,和盛如翡又说了两句,察觉到盛如翡不怎么想搭理他,他于是去了景秋鸿那边。 “盛如翡……劈了剑尊的神像?”景秋鸿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你们长皋峰的弟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他们两个走远,林似锦没有接话,景秋鸿自顾自的跟他说。 “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盛如翡这样了,”景秋鸿跟他嘀咕。 林似锦有些意外,“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景秋鸿瞅他一眼,然后想了想道,“你不知道也正常,毕竟你来的晚。” “盛如翡以前还不是这样的性子,刚入扶光的时候,有人抢他的东西,他把抢他东西的弟子揍了一顿,东西抢回来,把人家的院子顺便砸个稀巴烂。” 林似锦听的瞪大了一双眼,这听起来不像是盛如翡会做的事,刚入扶光的盛如翡……那时候盛如翡才多大。 “然后他被罚了,在慎刑堂被抽的皮开肉绽,”景秋鸿,“后面他学聪明了,在扶光里学了规矩,变得老实许多,性子依旧是冷冰冰的,修为出挑恪守规矩,几乎是弟子中最拔尖的存在。” “没有人敢招惹他,除了几个一直粘着他的狗皮膏药。现在狗皮膏药也都不在了,有几个似乎被收拾服了,薛凝不在扶光,似乎没了。” 景秋鸿若有所思,“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二次见他做出格的事。” “不知道他和剑尊什么仇什么怨,不过他俩不愧是师徒,据传两个人都是冷冰冰,盛如翡有奉如皋当年的三分影子。” “啊不……应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林似锦听了这些,忍不住地按照景秋鸿说的代入,盛如翡和奉如皋有些地方确实有些像,但是很多地方还是不一样的。 盛如翡就是盛如翡,和奉如皋一点都不一样。虽然冷冰冰不善言辞,但实际上带着笨拙的温柔。 “你知道的还挺多,”林似锦,“我有事想跟你打听,不知道你知不知晓。” 景秋鸿一听打听事就来了兴趣,被吸引了注意力,“你尽管问,通常没有我不知晓的。” “就算我不知晓,我也可以帮着你打听打听。” “我想问……你知不知道有一种锁,”林似锦斟酌道,“能够控制情念的锁,这种锁要如何解?” “你问这个做什么,控制情念的锁,这种锁不常见,上面通常连着咒文。” “咒一般不容易成功,毕竟牵扯了人的七情六欲,通常是大能才会用的……而且一般……” 景秋鸿说着眼神有些飘忽,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一般什么?”林似锦不喜欢被吊着胃口,他戳戳景秋鸿,“有话快说,我又不会告诉其他人。” “你保证你不告诉其他人。” 林似锦:“我保证。” “快说快说。” 景秋鸿看了眼周围,弟子们走的差不多了。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他于是压低了声音。 “以前我偷偷看过藏书阁的禁书,这种咒已经很少出现了,有过几个记载的……无非那几种。” “有的是痴情一片、有的是执念难消,也有的是因为自己门下弟子修了无情道,不可妄动情念……不过后面这咒被禁了。” “因为百年之前,有位神君将咒用在自己的转世道侣身上,转世道侣并不记得他,并且对其他人动了情……那位神君走火入魔,屠了一整座鬼城,将他的转世道侣囚禁起来。” “总之,这咒用在人身上,实际上是一种无形的禁制,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景秋鸿仿佛看穿了他,偷偷地过来问他。 “你不会也看了藏书阁的禁书了吧。” 林似锦摇摇头,他听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神君转世道侣,和他压根搭不上边,他问道,“那你可知怎么解开此咒?” “我当然不知道了,解铃换需系铃人,这个自然要问下咒的人。” 这不相当于没说,林似锦又问,“那如果戴上情锁的人动了情念……会如何?” “会如何?”景秋鸿倒是知道这个,“轻则受到惩罚,重则会被洗去记忆,全看下咒人的心情。” “我听闻有更厉害的情咒,能够让人忘记之前的情缘,对施咒人产生爱慕之情,时间久了……中咒者会分不清自己爱上的到底是谁。” 第57章 第 57 章 林似锦听的有点懵,他可不想失去记忆,更不想爱慕奉如皋,光是想想便头皮发麻。 他不确定的问,“你说的是对道侣……那若不是对道侣呢?” 毕竟他和奉如皋又不是道侣,前世道侣什么的更不太可能。他和盛如翡倒是有可能,毕竟他和盛如翡连着魂契呢。 景秋鸿有些无语,“不是道侣那为何要下情咒,对自己门下弟子下情咒也不太可能……只有极少的个例。” 倒是还有一种可能,那就简单了,说明施咒人心里执念很深,哪怕不是道侣也对那人有非常强的占有欲呗。 “你整天研究这些做什么,又不会有人给你下情咒,不用想这么多,”景秋鸿顺口一说,以为这小子是想管别人的闲事,他拍了拍林似锦的肩膀,“别人的爱恨情仇,少参与,小心自己绕不出来了。” 林似锦:“……” 林似锦略有些无语,他觉得景秋鸿有些不靠谱,打算等堂课结束自己再去藏书阁一趟。 他们两人到了剑阁,宋长老来的早,他们俩一前一后回到了座位。 宋长老:“今日我们不讲别的,来讲讲你们这次的历练。” 林似锦闻言精神起来,关于这次历练,他其实心中很多疑问,想听宋长老解疑。 “你们历练刚结束,经过诸位长老的讨论,任务基本上算作全员失败。这次历练与以往都不一样,每个小组都有自己的立场和任务。” 宋长老在台上道,“想必你们也后知后觉,所有人的任务都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给你们分的任务和身份,都是各峰的长老根据对你们的了解,所特别设定的。” 他们都没有言语,这个他们也看出来了,至于长老们的用意,他们也能猜的到,长老们显然是为了让他们看清自己的短处。 “你们所有人的任务连在一起,目的是挽救宜修城的灭亡。宜修城在千年前遭邪咒蔓延,此咒由妖邪而起。” “你们在城中,有人是斩祟使、有人是仙门弟子、有人是城主府的守侍,有人是混在城中的普通百姓,还有的是混入其中的妖邪……若是你们都能早些察觉,兴许能够救下一整座城。” 提起这个,宋长老便有些叹息,“秘境中有录影石,你们的表现长老们都看得到……身为斩祟使,心中只有斩杀妖邪,未曾察觉自己斩杀的妖邪是自己曾经的伙伴。身为仙门弟子,没有立刻察觉到城主府的异常,不知城主已经被控制数日。身为城主府的守侍,未曾发现妖邪便是从城主府出现。” “身为城中的普通百姓,未曾发现城中的异样,城中邪咒并不是一日种下,而是日积月累,最终在驱鬼节祭祀日爆发。” “身为城中混入进去的妖邪,你们未曾察觉到妖族的争端,那些染上邪咒的斩祟使……有些依旧艰难地保持着神智,那一封信,是送给城主府的。” “城中几方势力错综复杂,你们的身份涉及在各方,这次任务的目的,是想告诉你们,行事不能只看表面。” “所有表象背后……必然有其中的因果。” 宋长老的这一番话,底下的弟子都沉默下来,林似锦听的也有些恍然,这么一梳理,几乎完全对的上了。 “原本任务期限不止这些天,你们倒好,不止没能救下来宜修城,还让宜修城提前覆灭了。” 宋长老是故意这么说的,其实并不怪这些弟子,因为秘境中混入了其他势力,宜修城才会提前覆灭。他们长老目前正在查,尚且未调查清楚。 这么说,只是让这群崽子长长记性,尤其是分到斩祟使的三个,都是他们峰里的天才弟子。 这三个都是异常厌恶妖邪的性子,进入秘境之后杀妖邪都杀疯了,玉片数量是挣了不少。凭借他们三人的能力,不可能察觉不出来异常,从中侧面体现出来了—— 这三个人性子薄凉,哪怕是曾经的下属、兄弟,还是追随他们的守侍,变成了妖邪便照杀不误。 兴许是在秘境里接触时间并不长的原因,但是多多少少也能看出来这三人的问题。 这般说,底下有人提出来了疑问。 “城中的邪咒染上便会变成妖邪,长老觉得妖邪应不应当诛杀?” 宋长老微微摇了摇头,“妖邪自然当杀,城中邪咒已经种下一段时间,你看到的他们,全部都染上了邪咒……但是,他们有些还残存着神智。” “有神智,便依旧是人。” 宋长老:“若是染上邪咒的不是城中的百姓,而是你们的师兄弟,你们当如何?” 是他们的师兄弟,他们自然下不了手,有弟子在 “我们要如何判断他们还有神智。” 他们在秘境里面见到的妖邪,都在团团黑雾之中,就算保持神智的混入其中,他们也没有办法准确的判断。 宋长老闻言微微笑起来,“这倒是问在点子上了,千年前的邪咒,妖邪有没有人的神智……是没有办法判断出来的。” “有些妖邪会伪装成人类,他们原先只是最低级的妖邪,之后随着怨气演化提高阶级,会模仿人而去欺骗斩祟使。” 宋长老:“你们应该庆幸,你们生在了好时代,如今没有邪咒肆虐。千年前扶衡仙君亲手把万千妖邪和邪咒封印在虚妄之境,现在的妖邪和千年前的妖邪完全不能够类比。” “想必你们也亲眼看见了邪咒肆虐时带来的祸患,可以轻易的毁掉一座城。” “让你们去一趟宜修城……是为了让你们铭记仙门历史,如今短暂的和平是无数鲜血换来的。” 林似锦听的认真,他在妖族队伍里,确实未曾发现妖族还另有蹊跷。他回忆起来在地下妖城中看见的巨大神像,以及他最后打开信封看见的羽鹤吟纹。 许多事情都尚且有存疑的地方,都要记下来,他打算回去了理一理。 凤卿让他隔两日便要去一趟长明殿,林似锦在堂课结束之后便去了藏书阁。他在藏书阁里借了纸笔,把近来的事情都疏理了一遍。 第一,宜修城秘境中,城主对他所说的话,问他“后不后悔”。 第二,宿莲和薛凝之间似乎有古怪,以及他无缘无故猎杀了妖兽。 第三,穿羽鹤吟纹长袍的男人对他说“来见我”。 第四,羽鹤吟纹图案代表的意思 第五,需要解开情咒锁 林似锦都写下来之后,他又标注了重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把情咒锁解开。 这般想着,脑海里浮现出来奉如皋那张脸来,当今天下,奉如皋的修为几乎算得上顶尖,他想要凭借外力解开奉如皋下的情咒,几乎不可能。 林似锦现在已经把和盛如翡的魂契放在最后了,他感觉自己好像卷入了漩涡里,许多事都等着他处理,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条线在牵引着他。 他来藏书阁是想看看这边的典籍有没有什么记载,拿出来的典籍是关于仙门的历史,他翻着典籍,上面是关于扶衡的记载。 扶衡仙君生于三千世之外的一座小城,城名姑苏,原本千年前存在,后来因为妖邪作乱消失在历史长河里。 典籍上有画出来的神像,上次景秋鸿的话响在耳边,他顺着看过去,扶衡锁骨处和耳垂都有一小片阴影,和他痣的位置一样。 他在此时此刻,忍不住地想,他穿书,真的是巧合吗。 这般想着,他把典籍放回书架,刚放回去典籍,耳边传来了一声“小公子”,他转身,和凤卿对上了视线。 “小公子,剑尊传唤你去长明殿。” 听到这一句,林似锦指尖微动,他有些不情愿,但是到底也躲不过,本来以为是要过两日的,没想到这么快。 他随着凤卿出了藏书阁。 “师尊传唤我过去,可是要为我增益根骨?” 凤卿:“小公子见到剑尊,自然便知晓了。” 林似锦在路上回想着景秋鸿说的话,犹犹豫豫地问凤卿,“凤君,我今日听闻……情锁戴久了会失去记忆,还会有许多不太好的影响……” “这些是真的吗。” 他不想失去记忆,更不想对奉如皋产生爱慕之情。 凤卿走在前面,闻言脚步略微顿住了,扫一眼身后的少年,有些意外,“这是听谁说的?” “无稽之谈,”凤卿,“剑尊在意小公子,自然不会伤害小公子,何况情锁哪能让人失去记忆,那说的是忘忧草吧?” 少年本来就不聪明,再失去记忆,那简直不敢想象。 凤卿劝道:“小公子少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你表现好了,剑尊不会一直锁着你。” 林似锦心里想着上次奉如皋还用修为压制他呢,他听着凤卿后面的话,没有回复。 很快到了熟悉的长明殿,凤卿去了奉如皋身边,他见到主位上的男人,麻木地行了弟子礼,嗓音很低。 “弟子拜见师尊。” 他跪下来的时候,脖颈处的长明锁垂落,细细的链子束缚着他,他下颌处蹭到了一片冰凉。 “起来,日后过来不必再行弟子礼。” 林似锦唇角略微抿起来,应了一声“是”,他也的确不喜欢跪在地上,在原地起身。 奉如皋目光落在他身上,沉默了一会问道,“今日堂课上的如何?” 林似锦中规中矩的回答,“尚可。” 他该听的都听了,想起来临走的时候宋长老叫住了盛如翡,可能是因为早上的事。 “日后每隔两日过来,”奉如皋在主位上没动,凤卿呈了东西过来,他闻到了一股极其浅淡的清香。 林似锦顺着看过去,看到了一团雪白的莲藕,比平日里见过的莲藕都要白,看上去软软的一团,好像有生命一般,在托盘里一点点的挪动。 “剑尊……可要同小公子说?”凤卿到底多问了一句,见奉如皋没有反对,才对林似锦道。 “小公子,这雪莲圣心能够增益修士的根骨,是难见的圣物,它虽然效果显著,但最初服之有副作用。” 是短时间的副作用,不会太久。 林似锦唇角微微向下,他小声道,“什么副作用。” 不等凤卿回答,林似锦道,“雪莲圣心非常难得,师尊不如留着给自己,我也不是非要提升修为不可。” “我只想做普通的弟子,”林似锦察觉到奉如皋的目光,指尖略微绷紧,嗓音越来越低,“并不想刻意提高根骨。” 他宁愿不提升修为,也不愿意欠奉如皋人情。 他这般说了,殿中安静了一会。 奉如皋嗓音沉了几分,“看来你在宜修城中还没有长记性。修为低只有被控制的下场,没有人会顾忌你的感受。” 这番话说的没错,林似锦垂着眼眸没有说话,他指尖碰到自己的掌心,没注意在上面留下来一道浅浅的月牙印。 “修为高了……便能随意轻贱他人吗。” 少年这么轻声问了出来,嗓音很低,尾音几乎听不见。 这是在反问,凤卿在一旁听的有些意外,略有些愣住了,下意识地便去留意他主子的神情。 奉如皋气息沉敛,半边脸隐在长明殿的阴影中,情绪难辨。 他们所有仙门弟子,入仙门都有一句引言,是当年扶衡仙君留下来的。 :既执剑,当常克己。 既然拿起剑,便要铭记自己执剑的意义,学会控制自己的私念,而不是肆意妄为。 林似锦问完便闭嘴了,他这相当于是在无形顶撞奉如皋,说不定等会又要挨罚。 “小公子,不是这般,修为高自然不能随意轻贱他人,”凤卿缓声道,“你明白这样的道理,是你心善,但是别人就算明白……又有几个能做到呢。” “剑尊为你增益修为,是不想你在外受人轻贱。” 毕竟录影石把幻境之中的场景都重现了,少年是如何被人控制,如何被人调戏被人占便宜,他主子都看过。 奉如皋没有说话,依旧沉敛在阴影里。 林似锦未曾出声,他没有说话,现在说也没有什么意义,就算凤卿说的对,他也不想认同奉如皋。 殿外传来了动静,凤卿的身形在原地消失,很快再次出现。 凤卿看一眼他的方向,略微犹豫,对奉如皋道,“剑尊……是十六过来了,他想要见您。”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我新搞了个预收,戳专栏求收藏呀~预收我都会写的,估计看过我旧文的都知道我开了很多预收,因为预收真的对我很重要,而且脑洞太多了,求宝贝们收藏呜呜呜。预收《哑僧》戳专栏可见 凤矜是一只千年凤凰,他族中算出他命中有一情劫,情劫若不解,恐命不久矣。 他为渡情劫而去凡世,寻到了自己的情劫——一名哑僧。 哑僧修闭口禅,从不言语,眼底是仁慈悲悯,红尘万千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为解情劫,日日为哑僧献佛,使劲手段将不入红尘的哑僧拉下神坛,让哑僧为他破戒身、为他开闭口禅,为他有七情六欲。 ——甚至让哑僧为他杀生。 待到情劫解时,他涅槃重生,未曾留恋的离开凡世。临走时,他隔着滚滚烈焰回头看了一眼——哑僧站在原地,僧袍沾上鲜血,眼底带着执拗,整个人融在阴影里,在原地低低地唤他的名字, “……凤矜。” 凤矜许多年都会回忆起那一声低低的“凤矜”,像是能够唤起他的骨血,让他日日夜夜难以入眠。 原本以为他们二人再也不会相见,直到新任天君上位,妖族式微,他一朝落败,身受重伤被送给那位名满天下的天族君上。 他被锁在金笼里,遥遥地看清了主位上男人的面容。 那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男人白发如瀑,衣袍鹤云纹摇曳生姿,垂眸眼珠情绪冷冽,指尖慢慢地捏住他的下颌,嗓音轻的低不可闻。 “你欠我的……可想好了如何还。” ps: 1v1,日更晚九点,本文he。 骄矜凤凰受x断情绝欲只为受动情的冷淡天君攻 第58章 第 58 章 林似锦听见是盛如翡过来了,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他下意识地朝殿外看过去,心里有些担心。 他都说了不让盛如翡过来了,不知道盛如翡过来是为了何事。方才他顶撞了奉如皋,现在盛如翡过来,是要跟他一起受罚的吗? 林似锦原先看地板看梁柱看雪莲圣心,就是没看过奉如皋,从听到盛如翡过来之后,整个人注意力一直都在殿外,表现出来的在意再明显不过。 他这般藏不住情绪,殿中其他两人自然都看出来了。 奉如皋说了一句“让他进来”,殿中仿佛在此刻变冷了些许。 殿外的少年进来,盛如翡先是看了一眼林似锦,然后随着行了弟子礼,跪下来的时候银发散落背脊挺直,嗓音冷淡。 “弟子拜见师尊。” 林似锦在一边瞅着盛如翡,看着盛如翡的脸色还好,这是还没有去慎刑堂领罚?也有可能是宋长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宋长老一向喜欢盛如翡。 他心里有些紧张,不知道盛如翡这个笨蛋过来做什么,他感觉到了殿中冷了几分,这是奉如皋又隐隐动了怒。 林似锦指尖冰凉,他和盛如翡离得并不远,从盛如翡进入殿里之后注意力便放在盛如翡身上。 主位上的奉如皋没有开口问,盛如翡没有看他的方向,对奉如皋道,“弟子叨扰师尊,前来是依掌门之令,下个月选四峰弟子送去无相山,掌门交代,我与十七需奉命前去。” 四峰里,每隔三年都会送弟子前往无相山,那里是剑祖源地,有各种参悟典籍,他们能够通过典籍和历练快速提升修为,四峰齐聚也能够连结仙门之间的情谊。 “原本我们峰里只有五个名额,掌门说看在师尊的面子上,会让十七师弟一同前去。” 盛如翡嗓音平淡,只是转述,仿佛过来只是为了这一件事。 “无相山?”林似锦听了有些激动,他也不想在峰里待,天天面对奉如皋,他实在是费劲,盛如翡真是带来了好消息。 他看过原著,知道无相山。无相山聚集着各峰的天才,群英荟萃,里面参悟典籍非同一般,许多仙门大能都在无相山待过,仙草各类符咒秘术数不胜数,几乎是仙门弟子梦寐以求的地方。 林似锦刚激动起来,很快意识到了不妥,这还是在奉如皋殿里,于是他收敛了自己欢快的气息。 想要跟盛如翡问清楚,他忍住了,打算等出去了再问。 奉如皋沉默了一会,问道,“此事是掌门交代的?” 盛如翡应了一声“是”,低声道,“掌门命弟子前来传话。” 现在话传完了。 “弟子先行告退。” 盛如翡见奉如皋没有话要说,起身便走了,从进来到出去,只有最开始看了他一眼,后面未曾给过他一个眼神。 只在经过他时脚步略微停顿,很快如常的出了殿。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不是师兄弟,是陌生人呢。 林似锦有点不开心,但是想着这是在长明殿,若是他与盛如翡稍微亲近一些,说不定又会挨罚。 殿中又剩下他们三人,扶光是掌门说了算,掌门又与奉如皋多年不和,如果奉如皋说不让他去,按照他对掌门的了解,掌门肯定会偏让他去。 毕竟他们掌门的思路非常简单,会这么想“老子都给你面子了,你居然还不领情?” … 落云峰里的风无凭打了个哈欠,感觉略有些困,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钦印信。 原本无相山的名额是只有五个人的,今日盛如翡过来了一趟,把人数多加了一个,他是无所谓,就当是给奉如皋面子了。 希望奉如皋能老老实实在他的破殿待着,少出来乱晃。 长明殿里。 林似锦想着下个月能去无相山,不用在长皋峰待着了,他安静的没有开口,心里美滋滋。 “你想去?”奉如皋开了口。 林似锦听见奉如皋的声音,好心情戛然而止,现在还不确定呢,他怕奉如皋万一脑抽强制不让他去。 他略微犹豫,说了实话,“我想过去。” “无相山有许多参悟典籍,还有许多厉害的弟子,我过去……说不定修为能够长进。” 林似锦说着,看一眼主位的奉如皋,心里有些忐忑,小声地问。 “师尊愿意让我去吗。” 男人好一会没有说话,他留意着桌上的雪莲圣心,那一团雪白的东西一直在挪动,内里似乎还有菌丝一样的物质,通体雪白,随着他们说话沿着托盘慢吞吞地转着圈。 “凤卿。”奉如皋开了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喊了一句凤卿,凤卿明白奉如皋的意思。 只见凤卿从袖中变出来一把匕首,匕首闪着锋利的银光,朝托盘上的雪莲圣心划了一道。 那一团雪白吓得躲了一下,在原地缩成了一小团,“咻”地一下,凤卿的匕首落了空。 林似锦看的好奇,眼睁睁地看着雪莲圣心原本一坨坨缩成了一小团,还在托盘上发抖,看上去怪可怜的。 殿中安静了一瞬间,气氛略有些尴尬,凤卿:“……” 接下来凤卿又划了一道,雪莲圣心这回没能躲开,身躯被分下一些,变成了一大一小两团在瑟瑟发抖。 其中一坨小的送到了他面前。 凤卿:“此物长在寒山之巅,特点是极其懒惰,明明有行动能力,但因为懒,可在山上待万年一动不动。” “只有面对危险的时候才会慢吞吞的动一点,小公子服下它,可能多多少少会受一些它性子的影响,会变得……很懒。” 凤卿有些一言难尽,他看看托盘上的一坨雪白,雪白还在托盘上动,和他面前的少年大眼瞪小眼。 少年平日里性子便懒散,服下雪莲圣心……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林似锦看着托盘上一坨雪白,都被分成了两半,还能慢悠悠的动。他有些不情愿,这东西看起来仿佛有生命,居然要他直接吃了?他才不愿意。 “一定要服下?” 能不能带在身上,当个吉祥物挂在身上倒是不错。 林似锦小声地问,对上奉如皋的目光,立刻又怂了,唇角略微抿起来,看着雪莲圣心,指尖略微动了动。 “为何分开了它还能动?” “据说……”凤卿,“是因为此物性子懒散记性又差,这是忘记了自己已经死了,以为自己还活着。” “等它记起来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就不会再动了。” 林似锦:“……”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吗? 他还在纠结,那边奉如皋一直在看着他,男人冷漠地开口。 “需要我亲自喂你?” 林似锦才不愿意,他盯着雪莲圣心看了好一会,直到他都感觉出来奉如皋的气息变了些许。 “师尊,可不可以不吃。” 奉如皋垂眸看着他,没有言语,无声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林似锦唇角绷紧,隐隐感觉到了威胁,他把雪莲圣心拿起来,带着不情不愿,当自己是吃一条虫子了。 林似锦闭上了眼,整个过程不过用了不到三秒,他直接便咽下去了,咽下去的时候耳边仿佛听到了幻音。 一团雪白在他耳边叫唤,“呜呜呜为什么要吃我,可恶。” 真是幻音,林似锦下意识地不去回忆口感,他问道,“这便可以了吗。” 凤卿点点头,然后又道,“若是无事,你便待在剑尊殿里,雪莲圣心服下需要一段时间才出效果,这一段时间可能会有些不适应。” 林似锦感觉肚子热热的,他摸了摸,应了一声没有反对,于是在长明殿里待了一个时辰。 他待在长明殿很拘谨,在窗边坐着,奉如皋给他找了两本典籍看,还准备的有纸和笔。 原本他还能坚持看一会典籍,后面发现奉如皋在闭目打坐,应当注意不到他,他拿着笔在纸上乱画,画了一会便困了。 他在典籍上正好翻到了奉如皋的神像,顺手给奉如皋加了一个生气的符号,他觉得神像雕刻的不够形象,应该把奉如皋生气的样子雕刻下来。 加了之后神像浑身气质都变得有些滑稽,林似锦看的满意,偷偷地挡住了,然后觉得有些困,很快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奉如皋原本在闭目打坐,耳边传来了小呼噜声,他缓缓地睁开了眼,顺着看过去,少年侧脸压出来了两道墨水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少年垂着的细白指尖还捏着笔,纸上是乱画一团,其中最多的就是小人儿在叹气的表情。 奉如皋起身,在桌边垂眸看着少年的侧脸,他再次伸出指尖,常年练剑指腹粗糙,碰到少年的脸颊,少年感觉不舒服,轻微地蹭了下。 然后少年软软地握住了他的手指,带着些许不满,不让他再摸脸。 窗边有冷风顺着透进来,奉如皋收回了手,为少年盖了一件沾着冷香的外袍。 一个时辰并没有多久,林似锦睡醒之后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反应,他差不多要走了,身上的外袍明显是奉如皋的。 他把外袍放在一边,临走的时候看一眼殿中的奉如皋,没忍住问。 “师尊,我脖子上的锁……何时才能解开。” 他指尖又碰了碰,感觉略有些不适。 奉如皋眼睫抬起来看向他,“昨日我是如何说的。” 这一句便是说他在问废话了,林似锦又看奉如皋一眼,他实在是憋不住,心里害怕,不确定地问道,“师尊,这锁……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比如让我失去记忆、变得越来越喜欢师尊什么的。” 他问完了,感觉略有些尴尬,好一会奉如皋没有回答,他又偷偷地看过去,奉如皋眼睫微垂,眼里情绪漠然。 “这些是从何处听说的?” 林似锦自然不可能说是景秋鸿,他抿唇,“是我看典籍上写的。” 奉如皋看着少年拘谨的模样,在心里给少年身上加了一条容易轻信他人,冷漠道,“平日里少看一些无用的典籍。” 林似锦愣了一会,然后明白了奉如皋是什么意思,心里稍微放下心来,告退之后出了长明殿。 一路回到自己的小院,路上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走路比平时要累上许多,他还觉得很困,想要回去睡觉。 这般想着,他加快了步伐,很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他未曾注意到从他出长明殿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少年,直到他回了自己的院子,少年才离去。 林似锦回去倒头就睡了,第二天被叫醒,他眼皮都有些睁不开,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耳边仿佛有人在叫他。 他视线好一会才聚焦,慢吞吞地看过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盛如翡微微拧眉看着他,“已经到了时辰。” 林似锦觉得睁开眼都要费尽了全部力气,少年的指尖因为掀被子而碰到他的皮肤,他觉得有些不适,慢吞吞地把被子又合上了。 “师兄,没有力气。” 嗓音软了几分,林似锦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他轻轻地握住了盛如翡的指尖。 “能不能再睡一会呀。” 盛如翡指尖被握住,少年虚虚地握着他的手指,语气天然的带着几分亲昵,听上去像是在撒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少年的皮肤似乎更白净了,看上去像是雪绸,衬得唇色更加的红,容颜也更加精致了些。 那双眼水盈盈的,看人的时候感觉很招人疼。 “不能,”盛如翡嗓音冷淡,“修炼不可荒废,现在起来。” 房间的门还在开着,他方才喊了半天的人,没有听到动静,担心少年,便直接进来了。 没想到居然还在睡觉。 从门缝里透出来冷气,林似锦觉得有些冷,他觉得自己手指都要抬不起来了,只想继续待在自己的角落里窝着,变成一坨雪莲圣心。 他听见了盛如翡的话,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想让盛如翡叫他,他含糊道,“那师兄抱我起来。” “不然我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300:18:53~2021-10-2322:3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01234845瓶;3969566810瓶;日暮里秋7瓶;吉吉国王dadtoy3瓶;我在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第 59 章 林似锦现在感觉抬起胳膊都费力气,他不想出去,想自己在自己的角落里窝着,变成一小块青苔,或者是一块小石头。 他指尖略微攥着被子,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他说完盛如翡好一会都没有回答,他翻身的时候还不小心隔着被子踹到了床边的盛如翡。 不用想,盛如翡肯定会不高兴他这般耍懒,他心里略微犹豫,不想让盛如翡不高兴。 但是真的不想出去。 林似锦还在挣扎,他脖颈处感受到了凉意,床榻边的少年掀开了他的一角被子,嗓音略有些停顿,“若是不起,我便走了。” 听盛如翡这么说,林似锦有些不高兴,他不高兴的非常明显,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几乎是用了自己全部的意志力。 他的道袍就在一边,自己还穿着里衣,自己动作非常缓慢地去穿道袍,他穿的很慢,速度比平日里慢上许多,脑袋里晕晕乎乎的。 眼皮子一会合上,一会合上,感受到了少年冷冽的目光,他小声嘟囔,“师兄,我真的没有力气。” 他想起来了凤卿前一日说的话,他这可能是受了那团雪莲圣心的影响,想起来那软乎乎的团子,团子懒又贪生怕死,记性还不好。 之后他可能也会变成那样。 林似锦有些愁,他悄悄地拧眉,还在和自己的道袍作斗争,他眼前多了一道人影。 “不舒服?”盛如翡低声问他。 林似锦点点头,他还在迷糊,一只手放到他的额头上,他额头碰到温凉的掌心。 “未曾发热。” “是师尊昨日给我吃的雪莲圣心,”林似锦光是坐着都觉得有些累,盛如翡在他面前,他便悄悄地靠过去了,想赖在盛如翡身上。 “凤卿说,我会受到一些影响。” 雪莲圣心这种圣物,典籍上都有记载,盛如翡闻言指尖略微顿住了。他心思通透,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也知道奉如皋前些日子出长明殿是为何了。 他熟读典籍,知晓雪莲圣心的习性,服下最开始会受到雪莲圣心的影响,除了性子变懒怕人记性差之外,身体体质也会改变,雪莲圣心是世界上最柔软的东西。 少年服下了雪莲圣心,也会受到些许影响。 盛如翡垂眸在帮少年系衣带,少年挣扎着有些不适应,原先便是半靠在他身上,现在整个人都往他怀里躲。 “师兄,不舒服,”林似锦两只手环着盛如翡,想要避开盛如翡的手。 “道袍不舒服,”林似锦觉得只穿里衣还好,再穿上道袍便有些难受了,里衣贴在皮肤上,磨蹭着皮肤,布料感觉有些粗糙,磨的他受不了。 “可不可以不穿这个。” 他还在跟盛如翡小声讨价还价,盛如翡手上没停,帮他穿好了衣服,不让他有犹豫的机会。 林似锦想让盛如翡停下都没有机会,他不高兴,自己动了动,拽着盛如翡的衣角不愿意让盛如翡离开他。 “师兄,不舒服。” 他软软地扯着盛如翡的衣角,觉得自己坐着都费了好大的力气,只想使唤盛如翡,让盛如翡为他做这做那。 盛如翡平日里都纵着他,不擅长拒绝他,他之前偷偷地记下来了,现在想起来便得寸进尺。 “今天先忍一天,晚些我会去问经阁,那里有蝉衣。” 蝉衣轻薄如丝,穿着不会难受。 林似锦得到了盛如翡的承诺,心里不高兴散了,他慢慢地松了盛如翡的衣襟,“好哦。” 鞋子还没有穿,这回林似锦还没有开口,盛如翡主动握住了他的脚踝。 少年粗糙的指腹握着他的脚踝,林似锦脚趾微微缩了一下,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只是轻微的躲了一下,没有完全躲开。 盛如翡帮他穿鞋子,他当然愿意了。 “师兄,你真是个好人。”林似锦觉得盛如翡可能只是嫌他动作慢又笨手笨脚,但是他还是很高兴,没忍住晃着腿夸了盛如翡一句。 盛如翡:“……” 盛如翡半跪在地上,按照少年这般慢吞吞的性子,说不定能磨蹭到堂课结束,雪莲圣心可是出了名的磨蹭性子,常年懒散一动不动。 他握着少年的脚踝,少年有晃腿的习惯,平日里便不老实,被他按住之后,才乖了些许。 少年因为服了雪莲圣心,身体也受到影响,皮肤变得更加细腻,双脚修长纤细匀称,脚趾羊脂玉一般,他只是稍微碰上去,少年便不适地蜷缩起了脚趾。 雪白的棉袜裹上去,少年总是乱动,脚趾轻轻踩在他的膝盖上,看样子像是又快睡过去了。 林似锦脑袋一点一点的,他眼前看人有些模糊,看着盛如翡半跪在地上为他穿鞋子,少年银发如瀑散在身侧,垂眸神情认真。 他看出来了盛如翡还有点强迫症,给他穿棉袜,两只棉袜一定要在同一个高度,因为高度不一样,盛如翡甚至脱了重新帮他穿一遍。 好麻烦,林似锦打了个哈欠,他不轻不重地踩在盛如翡膝盖上,不小心踹了盛如翡一下,被盛如翡握住了脚踝。 “不要乱动。” 林似锦于是不乱动了,等盛如翡为他穿好鞋子,最后几乎是盛如翡拽着他出门的。 他们两个这么一磨蹭,几乎是到了时间,练剑去迟了一些,路上林似锦还有一些磨蹭。 他走得慢,盛如翡比他走的快,他于是过去扯了盛如翡的袖子,“师兄,你等等我。” “别走那么快。” 他这么说了,盛如翡便走的慢了,他这般扯着盛如翡的袖子走了一会,离剑阁还有一些距离。 林似锦感觉好困好累,他还在迷瞪,指尖传来温凉的触感,自己的指尖被握住盛如翡牵住了他。 “跟着我走,不要睡着了。” 盛如翡估计他若是不牵着人,等会这个笨蛋怕是会直接撞上墙,他牵着少年的手,指尖略有些僵硬,想着是因为少年如今情况特殊,他这般牵着人,不算过界。 “我没有睡着,”林似锦被盛如翡牵着,他想起来前一日的事,含糊问道,“师兄昨日说的可是真的,我们能一起去无相山?” 盛如翡“嗯”一声,“此事我同掌门商议,掌门同意了。” “那昨日师兄在殿中为何不理我。” 林似锦还有些在意这个,他又没有告诉盛如翡为何奉如皋会生气,难不成盛如翡能直接猜出来? 听到少年这么问,盛如翡眼睫略微垂着,他已经知晓了自己师尊对少年的心思,如今他羽翼未丰,若是让奉如皋看出来了端倪。 很有可能他会没有办法待在少年身边。 “是我不好,”盛如翡指尖触碰到少年的脑袋,轻轻地揉了一下,嗓音冷淡,“日后会告诉你。” 林似锦被吊着胃口,他想知道,不过盛如翡都这么说了,他再问估计盛如翡也不会告诉他。 他被盛如翡牵着,两人的指尖扣在一起,手腕处还连着红线,红线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一起,看起来难舍难分。 在快到剑阁的时候盛如翡便松开了他。 “若是实在困的受不了,到时候我会同长老说让你回去,能听一些尽量听一些,长老可能会讲无相山的注意事项,过一些日子去无相山,好有准备。” 林似锦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他打了个哈欠,面前的少年看着他脖颈处的银锁,低声对他道,“待到了无相山,我会想办法解开它。” “师兄……”林似锦闻言精神了些许,他看进盛如翡眼底,依旧是冷淡的眼眸,所有情绪都遮掩其中。 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里有一丢丢的感动,说了句“谢谢师兄”,语气有些干巴巴的。 盛如翡对他这么好,他心里想起来之前在心里把点心放在盛如翡前面,现在可以让盛如翡移上去一丢丢,马上就要追上点心在他心里的地位了。 今日剑阁里不上堂课,宋长老让他们互相切磋,两个人一组,基本上是按照修为分配的,最好的去带最差的,第二好的去带倒数第二差的。 林似锦不算最差,但是也算不上好,他原本还担心分到的是不熟的人,今日他状态不好,没想到最后和景秋鸿分到了一组。 他们两个差不多菜鸡互啄,长老们让他们互相切磋,他们两个装装样子,你给我一下我给你一下。 景秋鸿很快发现了他状态不对,剑气扫到了一边,问他,“你今日怎么回事,没睡好?看着剑都抬不起来。” 林似锦点点头,也差不多,“身上没什么力气,可能这几天都这样。” “那你还练什么啊,去跟长老说说去药师峰看看。” “不行,我师兄说不能走。” 他们两个还在这里小声嘀咕,很快宋长老注意到了这边,“盛如翡,你和景秋鸿换换,去监督你师弟,不要让他偷懒。” “若是他不会,便教教他。” 这么一句,林似锦在原地站着,景秋鸿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提着剑便走了,和盛如翡换了位置。 林似锦觉得换成盛如翡还好一些,他们这边离其他弟子稍微远些,他实话实说,“师兄,我有些拿不起来剑。” 他握着长剑,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那边宋长老还在盯着他们这边,是担心他偷懒。 “我方才看了你与景秋鸿的剑招,你平日里练剑惯性很大,有些错误经常犯。” 林似锦还在听着,他说握不起来剑,盛如翡到了他身后。他的手腕被握住,背后靠着盛如翡的胸膛,鼻尖前闻到了浅淡的落梅香。 少年的气息擦过他耳边,他整个人像是被盛如翡拢在怀里。 低沉的嗓音擦过耳畔,像是在暧昧低语。 “拿不动剑,我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300:18:53~2021-10-2412:2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料碟不要放香菜45瓶;39695668、我是真的可爱10瓶;日暮里秋7瓶;吉吉国王dadtoy3瓶;yolo、我在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第 60 章 林似锦感觉略有些不适,这般从后面被握住手腕,盛如翡的气息会落在他耳边,他耳朵好热。 但是他也确实拿不起来剑,盛如翡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带着他纠正了他平日里练剑的姿势。 “练剑的时候不可以分神,注意力都要集中在剑上,你平日里总是分神。” 盛如翡之前便想说,少年容易被吸引注意力,注意力不够集中,总是被花花草草吸引。 “剑尖的方向要对准,不能偏了。” 盛如翡每说一句话,都有气息落在他耳边,而且因为盛如翡常年练剑指尖上有茧,以前觉得尚且能够忍受,如今却不能,他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手腕处传来粗砺的触感,林似锦耳根越来越红,他被盛如翡领着练剑,剑招走了许多式,原本注意力在剑上,后面注意力都在盛如翡身上。 盛如翡剑尖对的很准,他们握剑的角度都是有讲究的,原本普通的剑刃,在招式的酝酿之中逐渐生出来一层剑气。 剑气扫向一旁竹林,有许多竹叶被扫下来。 林似锦顺着看过去,也有许多弟子是像这般的教法,他们门里这般练剑倒是正常,只是他一个人不自在而已。 他不自在也不好意思说,忍了好一会,直到盛如翡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腰。 他整个人身子立刻便软了,像是气球一样被戳漏了气,软绵绵地栽进了盛如翡怀里。 原本就是吊着一口气在撑着,这么被碰了一下,他手里拿不住剑,耳根跟着红了,在他站不住的时候盛如翡立刻便扶住了他。 “困?”盛如翡问他。 林似锦含糊地点点头,他有些站不稳了,“我感觉有点站不住,身上软绵绵的……” 他还在说着,看一眼自己的掌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自己的掌心好像有点过分的白了……白的略有些不自然。 他说的软绵绵的也不是单纯的没有力气,而是身体仿佛没有了骨头,整个人……像是只剩下□□,难以形容出来的感觉。 “再坚持一会,若是实在受不了,我再带你回去。” 林似锦“哦”了一声,他一向听盛如翡的,既然盛如翡都这么说了,那他再委屈坚持一下也不是不行。 于是他继续跟着盛如翡练剑,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总觉得自己的指尖也变得软绵绵的,不像是在握着剑,倒像是和剑融在了一起。 “我之前在典籍上看过,雪莲圣心的副作用有许多,可能不止是性子,还可能……” 盛如翡回忆起来这件事,他还在说着,眼角突然扫到了什么,视线略微的顿了顿。 掌心处传来极其柔软的触感,像是碰到了什么绵软至极的东西,他握着的少年手腕不再是手腕,变成了一坨软乎乎的东西。 雪白透着淡粉,像是一团菌丝缠绕在一起,还像是一段柔软的雪绸。 林似锦慢慢地松开了剑,他看着自己的掌心,试着动了一下,他的手仿佛没了骨头,在半空中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平日里能做出来这种动作,骨头一定要碎了。 “师兄,我这是……”林似锦有点不太敢相信,脑袋里晕晕乎乎的,涩声道,“我这是变异了吗。” 盛如翡:“……” 宋长老还在留意着弟子们的练剑情况,竹林里突然出现了两道人影。两名少年黏黏糊糊地走在一起,前面的那个冷淡面无表情,后面的那个看上去有点呆。 “长老,我师弟身体有恙,我先带他回去。” 宋长老闻言关心道,“怎么回事,方才练剑出了问题?” 盛如翡不愿意多说,随意找个理由回答了,带着少年出了剑阁。 刚出去,林似锦不止一只手变成了这样,他的两条腿,每走一步,都有些费劲,像是在缓慢的挪动,他恍惚感觉自己变成了雪莲圣心。 “师兄,我走不动了。” 林似锦小声嚷嚷一句,他额头上都流出来了汗,走路略有些费劲。 他说完,前面的少年停下来,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盛如翡的指尖落在他肩膀处,他整个人被横抱而起。 林似锦被横抱着,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力气拒绝,窝在盛如翡怀里,非常艰难地环住了盛如翡的脖子。 “师兄,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药师峰……还是你想去师尊那里。” 林似锦立刻摇头,如果奉如皋知晓了,肯定会让他待在长明殿里,他这幅样子,不想待在长明殿。 “我不想去师尊那里。” 盛如翡“嗯”一声,低声道,“那便不去。” 他靠着盛如翡的胸膛昏昏欲睡,小声应了一声,放下心来。 盛如翡抱着他用了瞬身术,很快到了药师峰。 药师峰山如其名,都是修习药修的弟子,他们弟子受了伤,通常也是送到药师峰。 盛如翡抱着人到了长老那里,他来的时辰巧,正好有了解雪莲圣心的长老在,看过林似锦之后就知道了问题。 “因人体质而异,典籍上倒是记载过,无论是哪种圣物,若是神魂脆弱,最开始会被圣物同化,过几日便好了。” “若是不想他难受,让他这几日泡在药泉里便会恢复,药泉的药材我写给你你自己去领。” 盛如翡看着怀里的少年,少年已经睡过去了,细白的指尖虚虚拽着他的一截衣角,看样子睡得挺香。 “神魂脆弱……这是什么意思。” 药峰长老道,“神魂脆弱有许多种原因,有的人是天生的,有的人是神魂曾经遭受过伤害,有的是因为转世时被人抽去了魂魄。” “神魂井不容易查看,除非他自己愿意,不然强行查探,会损伤他的神魂。” 药峰长老多看了一眼他,“你们是长明君的弟子?若真担心他,倒是可以让长明君看看,说不定能窥探出来几分。” 盛如翡安静的听完,垂眸看着怀里的少年,他向长老道了谢,拿着药材清单去领药材。 他把林似锦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林似锦井没有睡多久,他在路上便醒了,听盛如翡讲完了,意思他之后要每日泡药泉。 “你在这里待一会,我去准备。” 林似锦来到了熟悉的房间,是盛如翡的院子。 盛如翡房间里很空,收拾的很简洁,什么都简单,床榻也简单,只有薄薄的一层褥子, 他在床榻边坐着,看着盛如翡为他忙来忙去,盛如翡系个蝴蝶结都系那么丑,明显不是做细致活的料子。 因此忙碌了一会才准备好,期间还出去了一趟,带回来了蝉衣。 他隔着一段距离看着盛如翡的身影,盛如翡与他同岁,个子抽条的很快。原本比他高出来一些,这几个月他觉得自己长高了一点,现在觉得盛如翡似乎比他更高了。 盛如翡准备好了药泉,到了床榻边,“试试手腕能不能活动。” 林似锦试着动了一下,他努力了半天,只动了动手指头,他现在处在安逸的环境,行动很艰难。 被雪莲圣心同化,雪莲圣心若是待在安全的环境,动一下几乎不可能,除非面对危险。 他这般盛如翡也看出来了,盛如翡顿了顿道,“接下来我会帮你把衣服脱了。” 林似锦有些尴尬,他现在完全是废人一个,衣服是盛如翡帮他穿的,一会还要盛如翡亲自帮他脱。 他脸上有些发热,不好意思道,“麻烦师兄了。” 盛如翡垂眸没有回应,这回不再问应不应该脱光的问题,次数多了,林似锦心里觉得隐隐像是都安排好的。 最初是盛如翡解他的外袍,如今也是盛如翡解他的里衣。 他的衣衫被褪去,少年指尖碰到他里衣的系带,林似锦觉得更不自在了些,兴许是盛如翡话太少了,还总是盯着他看,会容易让人不自在。 雪白的里衣褪去,少年身形修长单薄,皮肤细腻一处疤痕都没有,腰肢极细,琵琶骨微微凸起,身躯比例几乎称得上完美。 林似锦察觉到盛如翡的视线,盛如翡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目光中带着冷淡的克制,随即再次将他横抱起来。 现在没有了衣服的阻挡,覆着薄茧的指尖直接触碰到他的皮肤,他感觉触感像是硬物烙在他身上,现在的体质比平日里的感觉要强烈一百倍不止。 “师兄……”林似锦试图尽量忽视这种怪异的感觉,再忍忍就好了,从房间到药泉的路仿佛变得漫长。 这一小段路,他只能待在盛如翡怀里,盛如翡依旧穿着那一身黑色道袍,衣襟合在最上面,他却未着寸缕,光是看着便觉得违和。 “你之前说,不准我随意脱亵衣,如今是你亲手脱的,”林似锦这个时候不忘逗木头,他装作不甚在意的开口,“你日后是不是要对我负责。” “你想要我对你负责?”盛如翡垂眸看着他,嗓音冷淡,仿佛只是普通的在询问。 “不想,”林似锦就是逗一逗盛如翡,他在盛如翡怀里,回答完之后盛如翡没有再开口。 倒是指尖烙在他皮肤上更灼人了一些,他感觉不适,想躲又没办法躲开,只能受着,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忍不住地稍微动了一些,只是动一下,就花费了全部的力气,倒是盛如翡因为他乱动重新调整了姿势。 林似锦皮肤传来灼热的触感,他没忍住,哼唧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带着些许异常,软绵绵的尾音变了调。 他这一声出来,抱着他的少年整个人在原地停顿下来,冷淡艳丽的一张脸略有些崩裂,整个人几乎都僵住了。 第61章 第 61 章 空气中仿佛安静下来,林似锦感觉到盛如翡指尖抱着他略微用力,他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整个人尴尬的无地自容,把脸埋进盛如翡怀里,不敢去看盛如翡的表情。 要是盛如翡现在问他为何发出那般的声音,他估计会直接整个人晕过去装死。 他在盛如翡怀里,能够察觉出来盛如翡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埋在盛如翡怀里揪着盛如翡的衣角,耳根滚烫。 万幸盛如翡并没有开口问,只是动作顿了顿,很快抱着他到了药泉。 林似锦在心里算自己在盛如翡面前的丢脸次数,发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丢过太多脸了。 现在只是喘了一声,总比秘境里对盛如翡发情要强。 他出了秘境便后知后觉,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回事,他可不是简单的撒娇,一直在盛如翡怀里蹭,万幸那时候他受薛凝药物的影响,困觉大于一切,很快便睡过去了。 少年抱着他到了药泉,药泉是热的,他整个人被放进去。 盛如翡放开了烫手山芋,把怀里的少年丢进药泉里,指尖略微动了动,心里的悸动才勉强按下去。 “需要泡两个时辰,若是你觉得不舒服,也可以一直泡着。” 林似锦被放进药泉里,药泉的泉水是热的,带着药物的残余药香,他入了药泉,感觉自己的肢体慢慢地恢复了。 手指逐渐能动了,胳膊也是,仿佛肢体在药泉里化开,像是鱼儿进入了水里,又像是回归了温暖的巢穴。 林似锦脸上的热度褪下些许,他三千青丝在身侧散开,问道:“我能一直待在药泉里?” “你若是不适应,泡够两个时辰便出来,这几日坚持泡,能够抑制被雪莲圣心同化。” 若是适应,一直在药泉里待着也未尝不可。 林似锦“哦”一声,他在药泉里泡着,少年便在旁边守着。盛如翡依旧是冷淡的面容,抱剑靠着石壁,深长的眼睫微垂,眼珠浓稠如墨,唇角略微动,似乎在念什么东西。 他打量了一下这边的环境,石壁上雕刻了许多剑纹,他顺着看过去,应当都是盛如翡雕的,石壁上是一道道的划痕,一道比一道深重。 顶上有水滴落下,林似锦还瞅到了边缘的地方放的有点心和茶水,他凑过去看,摸了摸点心,还是热乎的。 是盛如翡给他准备的? 林似锦在药泉里从一边到另一边,他行走的时候扑腾出来水花,水滴落在他身侧,沾湿他的发丝与脸颊,容颜像是模糊了一层水雾。 “师兄,这是给我的?” 少年的声音响在耳边,盛如翡还在念着静心咒,不愿去看药泉里的少年,此时少年唤他,他睁开了眼。 药泉是热的,升腾起来雾气,少年三千青丝散在身侧,容貌雪白清丽,眼眸微微垂着,唇边带着笑意,像是生长在药泉里的一株清莲,整个人透着干净引人采撷的气息。 他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少年那一声低声的喘息,浑身的血液原本是一摊死水,此时却像燃了一把烈火,再次沸腾起来。 盛如翡握紧了长剑,能够看到自己石壁上写的“克制”两个大字,他目光只在药泉里的少年身上停留一瞬,很快便移开了。 “嗯。”简单的回复一个字,嗓音略有些哑。 林似锦闻言有些开心,他注意力被点心吸引,瞅见了点心旁边还有小果子,好像是剑阁后山上长的。 他练剑的时候瞄了好多次,没想到盛如翡发现了,盛如翡既然为他摘了,那应当是可以吃。 林似锦捏捏果子,他没有转身,对盛如翡道,“师兄,我尝尝果子。” 身后的盛如翡没有回他,本来就是为他准备的,他都可以吃。 林似锦于是拿了一个尝,果子长的像是小番茄,但是颜色更加艳丽一些,透着些许粉,闻起来香香甜甜的。 他在药泉里磨磨蹭蹭,尝了果子之后又尝了点心,茶水也还是热的,他整个人透露着欢快的气息。 脖子上的锁跟着在晃动,两个时辰略有些漫长,林似锦觉得脖颈上的锁有些烦人,他又试着拽了拽,怎么也拽不掉。 他闲不住,没一会又过去骚扰盛如翡。 盛如翡在药泉边打坐,他唤了一句“师兄”。 “师兄,石壁上都是你刻的?” 靠着石壁的少年闻言顺着看一眼,“嗯”一声。 林似锦长久受药泉蒸腾,脸有些热,他问道,“石壁上那些深浅不一的长痕是什么意思?” 他回想起来景秋鸿说过的话,觉得自己对于盛如翡似乎也不是很了解,盛如翡性子沉闷,很少同他说自己的事情。 “那是可以测修为的验灵石,用剑扫出来剑气,长痕代表修为,修为越高,留下来的痕迹会越深。” 盛如翡目光停留在验灵石上,最新的一道,是他一个月前留下来的,痕迹已经有半尺深,看上去像是石头裂开了一道深长的缝隙。 他的修为提高的很快……但是还不够。 传闻奉如皋当年花了不到三年,直接便把验灵石劈成了两半。 林似锦闻言打量起来,上面几乎都是深浅不一的痕迹,但是很明显的能看出来,近几道留下来的已经很深了,看样子像是巨石深处开了道深不见底的口子。 “师兄好厉害,”林似锦这么夸了一句,他指尖摸着软乎乎的点心,看着盛如翡修为进步的快,心里挺为盛如翡高兴。 被他夸的少年没有言语,他也不怎么在意,磨磨蹭蹭的两个时辰过去了,感觉还能再泡一会。 “师兄,你不必特意陪着我,我在药泉再待一会,你可以先回去。” 林似锦这么说了,盛如翡确实有自己的事没有忙完,对他低声道,“有事便叫我,若是想回去了,我带你回去。” “好哦。” 林似锦看着少年的身形消失,他在药泉里自己泡了一会,盛如翡在的时候还没有感觉,现在人走了他反而有些不适应。 总觉得周围空荡荡的,他一个人在药泉里待不住。 林似锦于是从药泉里出来了,他决定还是过去找盛如翡,刚出药泉穿上衣袍,上一秒他还元气满满,下一秒他整个人像是浑身长满了懒骨头,有些走不动了。 耳边仿佛又响起来雪莲圣心的不满声音。 “好累啊呜呜呜,为什么不能躺着。” 林似锦:“……” 他唇边的笑容一点点地凝固,在原地纠结了一瞬,到底是回药泉治这懒骨头,还是过去找盛如翡。 都已经泡够了两个时辰,再泡下去也是一样。 林似锦心里很快有了决定,他现在能够活动,只是心理受了些雪莲圣心的影响,觉得走路都有些累。 只想找个舒适的地方窝成团团,变成一团小蘑菇,待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他从药泉走到房间里,看到了在茶几边的盛如翡。 盛如翡似乎在整理典籍,茶几上还有许多瓶瓶罐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听见了动静,盛如翡朝他看过来,“泡够了?” 林似锦慢吞吞地挪动,觉得自己的心情仿佛也受到了影响,变得有些怪,他小声“嗯”一声,坐在了盛如翡旁边。 板凳冰凉,他觉得有些不舒服,挪了挪,问道,“师兄这是在做什么。” “在看无相山的典籍,”盛如翡,“此次过去的不止有仙门弟子,还有斩祟使。” 现在斩祟使已经发展成一支单独势力,林似锦顺着看过去,看到了许多人名,随意的扫一眼,扫到了一个略微熟悉的人名。 崔皓雪。 原著里的股票攻,也是天资斩祟使,年纪轻轻,在四峰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名声,更是斩祟使新任副使,声望很高。 林似锦看一眼便收回视线,心里隐隐有顾忌,先是薛凝,再是君夜芜,现在还有崔皓雪。 他这次一定要尽量避开,总觉得碰上原著股票攻都没有好事,会让原本在盛如翡身上的剧情发生在他身上。 心里又有些纠结,若是他不遇上,便是盛如翡会遇上,他若是碰到了,其实相当于帮盛如翡挡了灾,从他第一次参与之后,盛如翡就没有再受原著的影响了。 他没有纠结多久,很快耳边再次出现了幻听。 “好累啊呜呜呜,可不可以躺着嘤。” 雪莲圣心仿佛在他耳边叫唤,林似锦受到了影响,他会下意识地找自己觉得最舒服的地方,然后一直窝着。 他觉得最舒服的地方,是盛如翡的怀里。 但是他现在又没有在秘境里,自己也不是傻的,他在盛如翡怀里算什么。 林似锦在盛如翡身边待着,他厚着脸皮蹭着盛如翡的气息。 他面前的少年背脊挺直,银白的发丝散下来,眉眼浓稠艳丽,红唇薄削,冷白的指骨捏着笔,字迹俊逸规整,一笔一划像是纂刻出来的。 林似锦看了一会,越看越喜欢,他心里蠢蠢欲动,忍不住想要靠近盛如翡,和盛如翡贴贴。 他忍住了,怕再看下去自己又要犯同样的错误,他慢吞吞地起身。 “师兄,我要去睡觉啦。” 林似锦慢吞吞地上了盛如翡的床榻,被子上都是盛如翡身上的气息,他埋在里面,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动静不小,盛如翡顺着看过去,少年在他床榻上蒙成了鼓包,鼓包翻腾来翻腾去,隔一会累了便停下,休息好了就继续。 他看着桌上的典籍,典籍上记载的是雪莲圣心,这种圣物会喜欢待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异常的粘窝。 换成了少年,少年可能会变得异常的粘人。 林似锦还在慢慢地翻腾,眼前落下一道阴影,盛如翡到了他床榻前。 “师兄?” 他有些意外,盛如翡在床榻边站着,眉眼微微垂着,指尖微动,嗓音低了几分。 “可要抱着睡?” 林似锦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对上盛如翡的眼眸,从少年冷淡的眼底似乎能够窥见一两分温柔。不过是一二分的温柔,像是能够顺着烙进他的心底。 他感觉心脏在一声又一声的缓慢跳动,像是有什么顺着在他心口丝丝缕缕的缠绕起来,有一些闷,还有些欢喜。 “师兄是怎么知道的?”林似锦含糊地问一句,他觉得自己隐藏的不错了,如果忽视他时不时朝着盛如翡怀里瞅一眼的眼神。 他期待着盛如翡的回答,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盛如翡身上,没有察觉到自己脖颈处的锁再次收紧,紧紧贴着他的脖颈,“长明”两个字折射出来冰冷的寒光。 第62章 第 62 章 盛如翡也只是猜出来的,他能够感受到少年犹犹豫豫的目光,方才似乎一直在纠结什么,又联想起来少年之前在秘境中很粘他。 “典籍上写,雪莲圣心很粘窝。” 林似锦听明白了,换成了他,就变成了粘人,他也确实很想粘着盛如翡。 既然盛如翡都主动提出来,他当然不拒绝了。 不过他还是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师兄,真的可以吗。” 盛如翡唇角略微绷直,方才都已经看过了,他心里已经把少年看作了他的人,何况本身他们便有婚约。 是他的,有什么不可以。 “嗯。” 林似锦还不知道这个木头已经在心里给他盖章了,盖上了属于木头自己的章,他听见盛如翡的回答,又是高兴又是不好意思,略有些扭捏。 “那我们只抱一下下,我不会烦师兄。” 盛如翡方在床榻边坐下来,怀里撞进来软乎乎的人,少年赖在他怀里,整个人在努力压制着,还是透露出来许多欢快的气息。 “师兄,你身上好香。” 林似锦感觉自己找到了最舒服的地方,他能窝一辈子,把自己团吧团吧一直在盛如翡怀里才好。 他想起来原著的记载,原著里面写过股票攻崔皓雪便是痴迷于盛如翡身上的气息,总是喜欢偷偷收集盛如翡穿过的衣物,还有盛如翡用过的东西。 崔皓雪属于老实沉稳的那一款,表面是如此,实际上是三名股票攻里面最偏执的一个,喜欢上盛如翡之后便死也不愿意放手。 后面哪怕盛如翡没有同意,依旧还是痴心不悔,在股票攻里人气也很高。 林似锦想起来,原著里崔皓雪后面黑化,对盛如翡做了许多不可理喻的事情。 比如非说盛如翡是他的命定之人,逼着盛如翡与他成亲,不惜布下幻阵将盛如翡困在里面,可惜终究不过是南柯一梦。 后面盛如翡斩破幻阵,伤了崔皓雪的一双眼,崔皓雪从此不能视物。 林似锦想着想着思路便歪了,他想象不出来盛如翡穿着喜袍的模样。 他在盛如翡怀里不敢乱动,少年银色的发丝垂着,他能够感受到盛如翡的气息,有时会喷洒在他脸颊边,带着灼热的热度。 林似锦能够察觉出来盛如翡也有些不自在,每次他与盛如翡稍微亲近,盛如翡便像是变成了一块石头,似乎不知道如何是好。 拿他丝毫没有办法。 少年的手落在他腰侧,林似锦感觉有些不自在,雪莲圣心的副作用发作,他懒懒地赖在盛如翡怀里。 他原本还在抱着盛如翡,快要睡着了,耳边突然擦过盛如翡低沉的嗓音,气息落在他耳边,半边耳朵都热起来。 “日后不许对别人这般。” 林似锦脑袋里想起来盛如翡的许多个不许,他敷衍地发出一声鼻音,心里想着盛如翡也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这么想着,低声嘟囔一句。 “只对师兄这般。” 也只有盛如翡愿意纵着他,他现在很喜欢很喜欢盛如翡。 怀里少年嗓音很低,听上去很软,像是在跟他做保证一般,盛如翡指尖略微动了动,他只要稍微低头,唇角便能碰上少年的发丝。 原本只是纵着少年抱一会,后面却变了个意思,少年总是不安分的乱动,盛如翡感受着少年的气息,他完全是被当成枕头使了。 林似锦自己毫无所觉,他睡着的时候不老实,现在算是半梦半醒,隐隐察觉到了盛如翡按住了他,似乎不准他乱动。 他于是下意识地又动了一下,指尖碰到了盛如翡的发丝,原本揽着他的少年整个僵硬起来,他感觉到自己被塞进了被子里。 林似锦手指摸了个空,他顺着看过去,盛如翡的身形在原地消失不见,他的师兄没了。 他太困了,于是自己缩成了一团,知道自己不能太过得寸进尺,自己抱着被子慢慢地睡了过去。 盛如翡身形出现在冷泉,他神情冷峻,方才的柔软触感仿佛还在,少年乱动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他,他慢慢地念起来静心咒。 冷泉泉水冰凉,浇不灭他心中的炽火,他身体处的触感仿佛还在,像是少年整个人还在他怀里,少年会软绵绵地唤他师兄,嗓音像是抹了蜜一般,引人坠进去。 一唤他师兄,他什么都愿意为少年做。 还有那一声哼唧,少年只是被碰了一下,便会受不了的脸上蔓延出来红晕,整个人软在他怀里。 盛如翡脑海里浮现出来少年那张脸,少年清丽的脸颊浮上红晕,因为不好意思埋在他怀里,细白的牙齿在红唇上留下来浅浅的印子,指尖攥着他的衣角。 “师兄……” 耳边仿佛又传来娇声的一句,盛如翡眼眸如同漆墨一般深沉,他向来感情淡薄,很少有太浓烈的情绪。 如今泡在冷泉里,不敢再去靠近床榻边的少年。 若是见到了,他怕他会忍不住。 ——想要占有他。 林似锦身边充斥着盛如翡的气息,他这一觉睡到了第三日早上,早上听见了动静,盛如翡从冷泉那边出来,他们要一起过去上堂课。 每日只要泡够两个时辰的药泉,他便有行动能力,只是动作比平日里迟缓一些,慢吞吞地属蜗牛。 有盛如翡在,他倒是不用怎么担心,因为他累了盛如翡会牵着他,他不想做的事情,盛如翡会为他做。 林似锦和盛如翡在一起,都要忘记了原本奉如皋的叮嘱,到了两日的期限,奉如皋传音给他的时候,他还在剑阁里看盛如翡练剑。 和盛如翡一起的是宜修城秘境中的娃娃脸少年和那名长相英气的少女。 娃娃脸少年叫春和,少女是上次秘境玉片掠夺的前三,慕晚清。 原本三人关系不冷不淡,但是从秘境里出来之后,慕晚清和春和似乎都对盛如翡亲近了一些,经常跟在盛如翡身后。 “师兄,师尊传唤我过去。”林似锦跟盛如翡说了一句,盛如翡正在跟慕晚清过招。 两人前期不分上下,后面还是盛如翡稳赢,挑掉了慕晚清的剑刃,春和在一边看着。 “有些着急了。”春和这么说一句。 因为林似锦开口,三人便停下来了,盛如翡收了剑,对他道,“我送你过去。” 他拒绝的话还没有到嘴边,眼角扫到了一道红色,凤卿已经直接过来了。 “小公子,剑尊让你现在过去,”凤卿是奉命过来,他看一眼盛如翡的方向,眼中情绪复杂,“十六,你也要一起。” 凤卿交代,他们两个都要过去,盛如翡跟春和说了两句话,人便过来了。 平日里只叫他一个人,不知道叫盛如翡过去是干什么。 林似锦:“凤君,我昨日忘记了要去长明殿,今日师尊可是生气了?” 凤卿闻言看他一眼,两名少年一前一后的走着,看上去倒是如常,但是长明锁做不了假。 “小公子……还是自求多福吧。” 凤卿只说了这么一句,其余的没有再多说,林似锦心里跟着提起来,已经预感到了,他们可能是过去挨罚的。 若真是因为他没去长明殿,应当是罚他一个人,不会罚盛如翡。 林似锦踏进长明殿,他刚进去便感受到了寒意,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整个人都有些不适。 长明殿里非常安静,主位上的男人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像,基本上大多数的时间,奉如皋都是待在长明殿里。 林似锦察觉到奉如皋的目光,之前奉如皋让他不必行弟子礼,他便没有行弟子礼,开口先认错。 “师尊,弟子昨日疏忽,忘记了师尊的叮嘱,弟子知错。” 兴许是他对奉如皋有了心理阴影,奉如皋不喊他,他便潜意识里不想过来。 他与盛如翡隔着一段距离,他们两人都在等着奉如皋开口。 殿中气息冰冷,好一会,阴影里的男人开了口。 “凤卿,拿戒鞭来。” 听见“戒鞭”两个字,林似锦微微怔住了,随即看向主位上的奉如皋,带着些许不可置信,心顺着一点点地滑了下去。 “师尊——”林似锦觉得应当不至于如此,他唇角抿紧了,脸色略有些苍白,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来话。 凤卿应了一声“是”,身形很快在原地消失,没一会呈上来了一根通体漆黑的深红色戒鞭,上面是密密麻麻倒挂的小刺。 小刺看起来尖锐无比,若是抽在身上,一鞭便能够皮开肉绽。 林似锦有些恍惚,他眼睁睁地看着奉如皋拿起来戒鞭,那一声“师尊”没有喊出口,奉如皋冷冷地看向他身旁的少年。 “跪下。” 盛如翡从进来未曾开过口,此时约摸猜到了什么,依言跪了下来,背脊挺直,垂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师尊……”林似锦眼睁睁地看着盛如翡跪下来,他明白了什么,掌间出了一层冷汗,下意识地便微微上前,挡在了盛如翡面前。 “为何要惩罚师兄。”林似锦有些害怕,他看着奉如皋,唇角不自觉地抿起来,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难不成是因为盛如翡劈了奉如皋的神像?他现在心都偏在了盛如翡这边,无论是不是盛如翡的错,他都觉得盛如翡没错。 盛如翡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少年,冷淡的眼底化开了些许。 男人没有开口,林似锦还欲询问,他被凤卿带到了一旁,凤卿拦住了他,“小公子在一边看着便是。” “剑尊惩罚他,自然因为他犯了错。” “师兄犯了什么错?”林似锦语气不怎么好,他又看一眼奉如皋手里的鞭子,想象不出来鞭子落下来该有多疼,他也不愿意去想。 “就算犯了错……” 也不应该受这么重的惩罚。 林似锦剩余的话没有说出来,奉如皋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情绪过于深沉,让他能够意识到—— 若是他再说下去,可能会产生更严重的后果。 奉如皋拿着戒鞭,他看着跪在地上与他性格有三分相似的少年,眼里情绪莫测,嗓音冰冷了几分。 “你自己说,你犯了什么错。” 第63章 第 63 章 盛如翡跪在地上,沉默了一会,抬眸看向主位上的奉如皋,“弟子不知犯了何错。” 这句话音方落,“嘭”地一声,半空中传来凌厉的声响,沉重的戒鞭落在了盛如翡身上,盛如翡后背顷刻之间多一条血痕。 林似锦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他看的触目惊心,跪在地上的少年背脊挺直,生生的受着,未曾开口说过一个“不”字。 “师兄——” 林似锦他光是看着便感觉疼死了,他心里生出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替盛如翡不平。 也不说犯了何错,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便抽鞭子,哪有这般不讲理的? “师尊,师兄犯了何错,为何要对他动刑?” 林似锦努力压制了自己的情绪,还是有几分不满透出来。 凤卿眼见着少年要过去,连忙把人拦住了,现在他主子正生气,若是让少年过去了挡在十六面前,怕是会更生气。 长明锁有反应,说明不过数日,林十七又动了情,他主子舍不得惩罚十七,这罚便让盛如翡代着受了。 在他主子看来,林十七心思单纯不知世事,动情有心性不稳的原因,更有可能的还是盛十六有意为之。 哪怕秘境里分明更多的是少年主动。 盛如翡跪在地上未曾开口,主位上的奉如皋又问了一遍,“再说一遍,你不知晓?” “弟子不知。” 少年嗓音冷淡,戒鞭再一次落了下来,空气中抽出来劲响,上面的小刺挂上了血珠,背上重新叠了一道血痕。 奉如皋没有收力气,鞭子落下去的时候带着威压,不止疼在□□上,伴随着的疼痛像是能够进入骨髓,仿佛故意在为难他,让他维持身形都有些困难。 旁边的少年还在跟奉如皋求情,他若是此时被鞭子抽的跪不住,兴许就是顺了奉如皋的意。 一道道鞭痕落下来,盛如翡背后红痕交错,他脸色苍白了些许,背脊挺直,跪在地上未曾闪避过。 “师兄——” 林似锦面前多了一道无形的结界,他被凤卿挡着不让他过去,险些整个人撞在结界上。他眼睁睁地看着盛如翡受刑,一鞭一鞭地落下来,疼痛像是一并能顺着传进他心里。 他心里闷闷地难受,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这是心疼,他见不得盛如翡挨打,心里有些着急,这个笨蛋木头为什么不知道躲。 林似锦注意力都在盛如翡身上,他心里着急,对凤卿态度疏离了几分。 他直接尝试去破开结界,结界毫无反应,他此时有些后知后觉地认识到,若是他修为高些,便不会被结界拦着了。 他不想盛如翡挨打,内心里无论多么紧张,结界他却破不开,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唇角略微绷紧,指尖用力攥紧了。 奉如皋的戒鞭落下去,其中一道擦在了盛如翡脸上,那张艳丽的脸上瞬间多了一道血痕,鞭子上的倒刺扫过,鲜红的血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地上跪着的少年脸色白了几分,指尖按着地略微泛白,整个人身形略有些不稳。 奉如皋是存心想要摧毁盛如翡的自尊,想要他在地上起不来,让旁边的少年看一看若是为别人动情,那人会是什么下场。 眼看着下一道戒鞭又要落下来,地上跪着的少年鲜血顺着下颌滴落,背影看起来单薄摇摇欲坠。 林似锦眼前仿佛被灼了一下,他脑海里“嗡”一声,心里像是有一根紧绷的弦在此刻“嘭”地一声断裂。 “住手……” 他用了全部的灵力,结界在他面前出现一道裂痕,随之在凤卿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间,整道结界在半空中四分五裂。 林似锦破开结界,眼见着鞭子要再次抽在盛如翡身上,他想也没想地朝着盛如翡扑了过去。戒鞭迎面而来,他的心在那一刻提起来,抱着盛如翡替盛如翡挨了那一鞭子。 鞭子落下来的那一刻,林似锦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他指尖都在发抖,耳边嗡嗡作响,背后传来了如锥入骨一般的疼痛。 他疼的闷哼一声,眼眶几乎是立刻便热了,眼前略有些模糊,他还抱着盛如翡,背后传来的疼痛令他险些站不稳。 他挨了一鞭子都要疼的快晕过去了,盛如翡挨了那么多下,肯定比他更疼。 “小公子——” 凤卿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能直接冲破结界。鞭子没有来得及收住,直接落在了少年背上。 奉如皋看清了人,手中收了几分力道,鞭子却没有收回去。戒鞭本身抽的便疼,那一鞭落在了少年背上,少年穿着雪白的道袍,背后多了一道血痕。 殿中在这一刻安静下来,林似锦指尖摸到了些许温热,他碰到了盛如翡的脸颊,摸到了温热的鲜血。 “师兄……”林似锦张了张口,脑袋里一片空白,他碰到温热,整个人心里像是被人轻轻地揪一下。 盛如翡没想到少年会直接冲上来,他看少年都站不稳了,微微扶着人,想要将少年揉进怀里,指尖略微动了动,并没有那么做。 “疼。”林似锦眼睫沾湿了些许,他疼的快哭了,但是现在又不是只有盛如翡,还有奉如皋和凤卿,他若是挨了一下就哭了,岂不是很丢脸。 他硬生生地把眼泪憋住了,想起来了什么,去看主位上的奉如皋。男人半边脸隐在阴影处,指尖戒鞭垂落,情绪难辨。 林似锦帮盛如翡挡了一下,他后知后觉,跪在了盛如翡身边,心口像是被堵住,等待着奉如皋发落他们。 “师尊,是弟子的错,你不要责罚师兄,若罚,便罚我。” 林似锦不知晓盛如翡犯了什么错,他这几日都跟盛如翡待在一起,若说有什么错,兴许是奉如皋见不得他与盛如翡待在一起。 他说出来这句话鼓起来了莫大的勇气,平日里谁对他好他分的很清楚,他不舒服的时候盛如翡照顾他,结果反而盛如翡挨罚。 起因在他,若挨罚,也是他挨罚。 殿中气压低沉,良久,奉如皋开了口,“凤卿。” 这一句话,嗓音依旧如常,凤卿却觉得头皮发麻。这是奉如皋发怒的前兆,从前奉如皋极少动气,如今因为少年,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凤卿应了一声“是”,他上前,趁着地上跪着的林似锦没有反应过来,带着人到了一边,这次不止布了结界,还替奉如皋传了话。 “小公子,你替他受一鞭,他便要多挨二十鞭,若是你再向剑尊求情,求一次便是十鞭。” 凤卿说完,看一眼地上跪着的盛如翡,眼中情绪略有些复杂。 话音落了,鞭子再次落下来,力道比之前重许多,林似锦在原地怔住了,听明白了凤卿的意思,看向主位上的奉如皋,心里一阵发寒。 他在原地脸色略微泛白,长明殿未点灯,跪在殿中央的少年背后落满鞭痕,血迹染红了些许发丝,鲜血顺着滴落,与阴影一并融在一起。 戒鞭一道道的落下来,盛如翡脸色越来越苍白,冷白的指尖按在地上,有些握不住自己手里的长剑。 他唇边溢出来了一丝鲜血,背后也衣衫也被染红一片。 林似锦试图去碰结界,他刚碰到结界,便感受到一阵灼意,自己指尖立刻便红了。 他很快明白过来,若是他要出去,奉如皋便抽的用力一些。 结界他破不开,只能在一边看着盛如翡受罚。 林似锦眼睁睁地看着奉如皋抽了整整五十鞭,戒鞭上沾满了鲜血,地上都是淋漓的血迹。 他从来不知晓,受鞭刑会流这么多的血,也不知晓,盛如翡是如何做到全程未开过口,身形几乎稳在原地不动的。 他张了张口,嗓音有些晦涩,感觉开口都变得艰难起来,若是他现在开口求情,只会让盛如翡多受几道鞭子。 林似锦自己感受不到背后的疼痛了,他紧紧盯着殿中跪着的少年,自己的指尖触碰结界,结界灼烧着他的皮肤,上面多了几道红印。 眼前略有些模糊,林似锦嗓子仿佛一并被堵着,他分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生气多一些还是难受多一些,平日里他极少因为什么事情生气。 他天性乐观,更不喜争抢,大多数事情都是顺其自然,因此平日里很少遇到什么不快。 这是头一次,他心里被堵的难受,以前他能说服自己奉如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他应当接受,但是现在呢? 为何要罚盛如翡。 为何要去伤害唯一真心对他好的师兄。 偏生盛如翡还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什么也不愿意开口解释,天生带着一股执拗,像是在无形地反抗奉如皋。 今日怕是盛如翡被活活抽死,也不会愿意说出“知错”二字。 到了结束,奉如皋对凤卿道:“把他带下去。” 盛如翡勉强支撑着身体,抬眸看了一眼角落结界里的少年,冷淡的眼眸略微出神。 凤卿应了一声“是”,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少年,心中也有些敬佩,带着人在原地消失了。 殿中只剩下林似锦与奉如皋两个人,戒鞭被扔在地上,盛如翡跪过的地方有一摊血迹。 奉如皋的目光这才落在林似锦身上,冷漠对他道,“过来。” 林似锦身形僵硬在原地,看着地上的血迹,心思跟着不在了殿里,他此时非常抗拒待在这里,满心满眼都在记挂着盛如翡的伤势。 他并没有上前,男人走到了他面前,他手腕被握住,抬眸对上奉如皋眼底。 那是一双偏冷漠的眼眸,男人眉眼深邃如雕刻,眼珠酝酿着无尽的墨色,看着他时,带着隐忍与克制,还有诸多他从来看不懂、也不愿意懂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416:32:51~2021-10-2500:0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ヾ流年_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小竹62瓶;yolo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第 64 章 林似锦的手腕被握住,对方的力道大的惊人,他想要挣开,向后缩了些许,奉如皋的气息便冷了几分。 “师尊……” 他张了张口,又沉默下来,指尖略微动了动,不去看奉如皋的表情。 奉如皋握着他的手腕,带着他进了偏殿,进了偏殿之后才松开他。 “坐。” 他们两人之间气氛冷凝,林似锦没有听命令,他低声问,“师尊是有话跟我说?” 奉如皋:“你背上的伤,需要处理。” 林似锦闻言才后知后觉,他背后还有一道鞭痕,方才一直在关注盛如翡忘记了,现在疼痛再次涌上来,像是有银针嵌在里面,嵌进皮肤和骨髓深处。 他虽然疼,却没有出声,而是道,“背后的伤,弟子回去会自行处理,不必麻烦师尊。” 他一直垂着眼,平日里知晓自己的情绪容易被看穿,若是此时与奉如皋对上目光,奉如皋一定很容易看出来。 奉如皋沉默了好一会,问他,“你在怨我?” 林似锦能够感觉到奉如皋的目光,他心里纵使有怨,也不能说,于是沉默着没有回复。 他还在原地站着,男人的指尖伸过来,他下意识地便要躲开,向后避开了一点,对方的指尖在半空中僵住。 “你忘了我之前交代过的,”奉如皋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再吓到面前的少年,沉声道,“不允许再与他有来往。” “我与师兄有来往,也是我的错,师尊为何要惩罚师兄。” 林似锦忍不住开了口,嗓音很低,指尖绷紧,抬眸看向奉如皋,眼里尽是不悦。 “师尊为何什么都要干涉,连我与谁来往都要管。” 盛如翡又不是别人,是他师兄,也同样是奉如皋的徒弟。何况就算是别人又如何?为何一定要干涉他这么多。 面前的少年抬眸,眼里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和,无端地生出来几分锐利来,像是尖锐的刺显露出来,不再是平日里温软的模样。 奉如皋看着这张脸,眸中略有些出神,气息无声的收敛,眼珠里情绪意味不明。 为何要干涉。 为何要干涉。 为何要干涉。 他想告诉少年,少年的这条命都是他给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他等了上千年,又怎么会轻易放手。 “十六有血海深仇未报,你与他牵扯,他只会连累你,这是其一,”奉如皋沉默了一会,嗓音尽量轻一些,“其二,你如今年龄尚小,妄动情念会影响日后修炼,我不希望你与任何人有牵扯。” 林似锦眼底映着奉如皋那张脸,他很不情愿奉如皋管他,回复道,“那若是我与别人牵扯又如何,师尊都要一个个惩罚他们吗?” 男人没有言语,好一会道,“若是再有下次,你与十六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至于其他人,”奉如皋想起来占过少年便宜的那几个,冷漠道,“换成其他人,我也一样都不会放过。” 林似锦没有听进去后面那一句,他注意力都被奉如皋的前一句吸引。 再有下一次,他与盛如翡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这是什么意思? “师尊,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难不成是要将他或者盛如翡逐出师门? “若是长明锁再有反应,”奉如皋指尖碰向他的脖颈,对他道,“我会让他入世。” 听到“入世”两个字,林似锦脑海里“嗡”地一声,耳边仿佛出现了耳鸣,入世……便是重新入一回红尘。 会被洗去记忆,在红尘尝遍七情六欲之后,一切开悟想起来时,才能再回到仙门。 林似锦想起来景秋鸿说过的话,同样的遭遇,倒是都不会落在他身上,奉如皋打算都让盛如翡替他受。 他在原地怔了好一会,殿中非常安静,仿佛能够听见窗外树影晃动的声音,他看着面前的男人,唇角略微动了动。 “若是我不愿意呢?” 这似乎是他第几次问奉如皋了,还是第一次问?以前他倒是不会问这般的蠢话。 奉如皋的话便是命令,哪里会管他愿不愿意。 两人无声地对峙,林似锦没有听到回答,男人微微垂眸看着他,身形隐在阴影处,无声地给出了答案。 “我知晓了。”林似锦背脊处隐隐传来疼痛,他的心在此刻平静下来,对奉如皋道,“师尊可还有别的事。” “伤我自己会处理,若是没有其他,弟子先行告退。” 林似锦神情带着些许疏离,他对奉如皋已经没有话要说,等了一会奉如皋没有言语,他转身行了礼便出了长明殿。 他身上还有雪莲圣心残留的影响,身体很疲惫,走路速度很慢,原本心情低落,出了长明殿之后,背后的痛感更加明显。 他眼角扫到了一角红色的身影,察觉到凤卿跟着他出来了,脚步慢慢地停下来。 “小公子,”凤卿叫住了他,手上拿着的有东西,是雪莲圣心,还有一些伤药。 “剑尊让你服下雪莲圣心再回去。” 林似锦停下来,他看着托盘里的一小坨雪莲圣心,雪莲圣心已经不动了,软趴趴地趴在托盘上,失去了活力和生机。 他像是做任务一般,把雪莲圣心咽下去了,剩余的药没有接。 “雪莲圣心的副作用还会有几天,小公子若是觉得难受,这几日便过来长明殿,剑尊会守着你。” 林似锦闻言抿唇,“不必。” “我还是会去剑阁,若是实在受不了,会自己待在自己院子里。” 林似锦说完,凤卿欲言又止,到底没有说什么,眼睁睁地看着少年走了,身形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长明殿里。 凤卿身形出现在殿里,他看着窗前的奉如皋,有细碎的光影从纸窗里落进来,男人倚窗而坐,像是一副褪色的画卷,背影带着几分沉静的寂寥。 千年来,殿外时间流逝,长明殿里却一直被定格,他主子一直被困在这里。 “剑尊……为何不直接告诉他?”凤卿问了出来,到底不忍,“这般下去,他只会对主子越来越疏离。” 他是一路看过来的,从林似锦入扶光到现在,对他主子的印象越来越差,离他主子也越来越远。 明明人就在眼前,偏偏心不在他主子这里,他真怕他主子哪天疯魔了。 他问出来,心里却也隐隐知道答案。他主子做什么,从来不是为了告诉对方,而是心甘情愿。 不愿意用恩情作为束缚,把人留在身边。 虽然没有用恩情作束缚,但是现在似乎也走了另一条同样的路,用的不是恩情,而是以身份施压。 “我为他去取雪莲圣心,你认为他心里可有感激我?” 奉如皋这么问出来,凤卿许久没有言语,他当然能够看出来了,少年并不感激,似乎很排斥,兴许是不想欠他主子太多。 知道自己还不起。 凤卿明白了奉如皋的意思,沉默了一会道,“兴许是剑尊对他太严厉了些……小公子并不喜欢剑尊管着他。” 他看林似锦的性子,典型的被人宠惯了,吃软不吃硬,需要哄着。 “兴许……”奉如皋垂眸眼睫落下一道阴影,桌上是一张陈旧的画像,上面是三个少年,纸张边角已经泛黄褪色。 “守阙说的对。” 提到久违未曾听过的名字,凤卿在原地愣了一下,脸色随即变了些许,直接便跪了下来。 “剑尊,万万不可。” 林似锦吃完了雪莲圣心,想到熟悉的地方窝着,他想起来自己师兄现在挨了打,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在盛如翡院子前有些纠结,指尖摸到自己脖颈处的锁,他自己都不知晓为何长明锁会有反应,明明他自己都没有感觉什么时候又对盛如翡有那些想法。 他在感情上略有些迟钝,自己想了半天琢磨不出来,想着他只是过去看看,应该不碍事。 但若是奉如皋发现了,又要责罚盛如翡怎么办? 林似锦在原地纠结了半天,他还是想去看看盛如翡,想着盛如翡背上的伤,心便揪起来了,胸口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让他难受。 他不舒服,站在院门前,还在思考着,院门直接便打开了。 院门打开,露出来盛如翡那张苍白的脸,盛如翡身上换了身衣衫,冷白的指尖扣着门边缘,为他让开了地方。 “师兄,”林似锦有些意外,他被发现了,问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殿中盛如翡背后几乎是鲜血淋漓一片,现在居然都能下床了? “无妨,”盛如翡开了口,唇角也略微有些白,“随我进来。” 他于是跟在盛如翡身后,看着盛如翡背后的伤刚刚包扎过,现在又有血痕渗透了,他低声道。 “师兄,是我连累你受罚,对不起。” 林似锦唇角抿着,他居然忘记带伤药过来,路上直接想也没想便过来了,什么也没有准备。 他还在心里愧疚,前面的少年停下来,然后他的指尖便被握住了,盛如翡牵着他,嗓音略低。 “与你无关。” “倒是我应该问你……长明锁有反应,可是因为你对我动了情?” 林似锦慢慢地抬起头,他愣了一下,对上盛如翡的眼眸。盛如翡冷淡的眼珠此时带着些许莫名的情绪,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像是把他整个人融在里面。 他莫名被灼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嗓间又像是被堵住了,半晌,指尖动了动,才开了口。 “我并不知晓,师尊给我的长明锁……说是能够感知我的情绪,我从来不知,也没有察觉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500:03:35~2021-10-2521:5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鹿47瓶;温24瓶;桔子10瓶;早安啦5瓶;泪绡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第 65 章 林似锦耳根略有些发烫,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他话音落了,盛如翡好一会都没有回应。 盛如翡没有开口,牵着他进了殿里,没有再追问方才的问题。 “师兄的伤口处理过了?”林似锦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太敷衍了些,他现在心底乱乱的,不愿意去细想。 盛如翡“嗯”了一声,让他坐下来,问他道,“一出来便来了我这里,没有处理伤口?” 林似锦其实背后一直隐隐的疼,他微微点头,小声道,“你的伤看起来很严重,我担心你。” 他这么说,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原本不觉得有什么,都是因为方才盛如翡问的那一句。 别人说也没什么,长明锁有反应也没什么,但是从盛如翡口中问出来好像就不一样了。 他看出来了盛如翡是要帮他上药,半褪了衣衫,在揭开里衣的时候略有些疼,伤口和里衣粘在了一起,是盛如翡帮他剪开的。 少年站在他背后,他想起来奉如皋说的话,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盛如翡了。 若是他离盛如翡远点,盛如翡便不用入世,他希望盛如翡好好的在扶光待着。 “疼不疼。”盛如翡在他身后问。 药膏凉冰冰地在背后,林似锦一直在疼,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一直都在疼,师兄上药的时候不疼。” “若是疼,可以说。” 林似锦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听到盛如翡这一句,觉得心里被堵的更厉害了些,后知后觉地情绪上涌。今日盛如翡因为他受了那么严重的罚,非但不怨他,还担心他疼。 “我不疼,倒是你……疼的应该是师兄。” 盛如翡看着少年眼眶略微红了些许,他想起来在殿中少年扑到他身上为他求情,鞭子也是为他挨的。 平日里那么怕疼,今日却为了他挨打。 冷淡的眸光化开了些许,盛如翡轻轻揉了一下少年的脑袋。 “我以前经常挨罚,这种程度的戒鞭,算不了什么。” 林似锦闻言有些愣住了,这种程度的戒鞭还不算什么?他追问道。 “师兄以前为何会挨罚。” 面前的少年还不知晓扶光的规矩一向是严惩,有奉如皋庇佑着他,最严厉的惩罚也不过是罚抄打戒尺。 “犯错了便会受罚,”盛如翡,“师尊往日里很严厉。” 他指尖触碰在少年光滑的皮肤上,看着少年没有丝毫疤痕的后背,略有些出神。 “那也不应当……”林似锦有些不高兴,盛如翡已经做的很好了,他想不出来盛如翡会因为什么挨罚。 “师兄已经做的非常够好了。” 他这么说,身后的少年没有言语,林似锦上完药之后背后便没有那么疼了。 他和盛如翡待在一起,心情便好上一些,很快想到接下来不能经常和盛如翡见面了,盛如翡本来就够辛苦了,再入世完全是耽误他修炼。 他不知晓长明锁为什么会有反应,但是答案却很简单,不接近盛如翡,长明锁不可能会有反应。 “师兄,我们是不是下个月去无相山。” 听见盛如翡“嗯”一声,林似锦低声道,“接下来不必再日日喊我去剑阁,我以后会自己过去” 盛如翡看了他一会,说了个“好”。 好像每次他说什么盛如翡都会同意,并不会问为什么。 总是顺着他。 林似锦想着从明日他就暂时避开盛如翡,他们两人可能在峰里这段时间里,不能再怎么接触。 他现在还在服食雪莲圣心,没法在最想待的地方待着,很有可能心情会比较烦躁。 “师兄,这几日,我们还是分开,除了不用叫我上堂课,剑阁里也不必和我一起。” 林似锦这么说,他略有些紧张,现在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奉如皋,如果是他一个人倒是可以试试,但是还有盛如翡。 他不想盛如翡被连累。 “是师尊的吩咐?” 林似锦含糊道:“不算是,我脖子上有锁,师尊能够感知到,若是长明锁再有反应,师兄可能还是会受罚。” 还会被送去入世,三年五载都别想回来。 盛如翡指尖略微顿住,沉默了一会道:“我知晓了。” “也没有多久了,等到去无相山……”剩下的话林似锦没有说,等到了无相山,他就天天和盛如翡腻在一起,到时候看看奉如皋能不能出长明殿过去抓他? 这般想着,盛如翡为他重新穿上了衣服,他转过身,指尖拽着盛如翡的一截衣角。 “师兄,一会我就要回去了。” “你能不能给我抱一下。” 林似锦想着自己只抱一下,他抱完盛如翡以后就不会想了,这几日他自己乖乖地在自己院子里待着,不会再过来找盛如翡。 他说出来,盛如翡好一会没反应,良久轻微地应了一声,他便直接抱住了盛如翡。 “师兄,你好好治伤,这几日不必急着练剑,”林似锦想到了什么,又想起来盛如翡问他的那个问题,气息掠过盛如翡的耳畔。 嗓音软绵绵的,但是带着几分坚定。 “师兄,你问我的问题,人的七情六欲……并非是一把锁能够验出来的,我自己也并不清楚,若是我有答案了,会告诉你。” 盛如翡下意识地便托着蹭进他怀里的少年,少年一钻进他怀里,整个就像是没骨头一样,在他怀里整个化开,仿佛恨不得与他融在一起。 此时少年微微踮起脚来,在他耳边凑着跟他说话,眼睛里带着几分明亮,神情温柔,面上是释然的笑容,原先的郁气仿佛一扫而空。 他鼻尖前闻到少年身上好闻的气息,有些像是兰霜,又像是平日里闻起来香甜的点心,指尖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却摸了个空。 说是抱一下,便真的是抱一下。 “师兄,我走了,谢谢你为我上药。” 林似锦觉得这般有些奇怪,他什么都跟盛如翡交代,像是已经成为了习惯。 盛如翡指尖略微顿住,良久,收回了指尖,“我送你回去。” “好哦。” 他们两个一起出去,院子本来便隔得并不远,他走几步就停下来了,盛如翡身上还有伤。 “师兄,你回去吧,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他话音落了,盛如翡便停下来了。 剩下的路他自己一个人走,走时能够察觉到盛如翡的目光,原本还有些力气,后面越走越慢。 好累。 想回到师兄那里,和师兄待在一起。 林似锦自己走起来很慢,还没有走到,在院门口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略有些意外,整个人在原地站着,凤卿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知道在院子门口等了多久。 “凤君?” 林似锦看到了凤卿,觉得估计没好事,可能是奉如皋又要找他。 “小公子,剑尊命我过来接你,这几日,你暂且在长明殿里住,剑尊会想办法为你解决雪莲圣心的副作用。” 盛如翡已经为他找过了办法,他只要泡药泉就能好,他回复道,“我之前去过药师峰,去拿了药材,每日泡药泉便是,不必师尊为我操劳。” 他并不想住长明殿,只想待在自己的院子。 “小公子还是过去吧,”凤卿方才看的分明,少年是从哪里回来的,明显是去看自己师兄了,此事他若是禀报上去,估计盛如翡又要挨罚。 盛如翡是他主子领进门的,他主子对待徒弟,向来严厉且说一不二。 “而且……小公子下个月不是想出去?”凤卿委婉道,“剑尊尚且没有做决定,你这几日……最好还是不要再惹他生气。” 林似锦闻言略微愣住了,他明白了凤卿的意思,表情变了些许,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到底是他的意愿重要,还是去无相山的机会比较重要? 他指尖略微僵硬,回到自己的院子,凤卿在门口等着他收拾东西,他磨磨蹭蹭地把东西收拾了,自己心里做好了打算。 他一定要离开长皋峰。 东西其实没有什么要收拾的,林似锦带了自己的小枕头,自己的剑,点心还有一些药材,还有自己的几本小人儿书。 他随着凤卿回到长明殿。 长明殿有许多座偏殿,他上次待过的便是奉如皋平日休息的地方。 凤卿领他进的便是奉如皋的那一间,对他道,“小公子这几日便在这里休息,有事叫我便是,剑尊不住这里。” 听闻凤卿这么说,林似锦想开口的话又咽了下去,他现在倒是不挑,在哪里都一样。 现在是在奉如皋眼皮子底下,林似锦看着黑漆漆的殿,殿中未曾点灯。 “殿中太黑了,我能不能点灯?” 长明殿未曾点过灯,凤卿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收到了一道他主子的传音,略微顿了顿。 “小公子想点便点。” 林似锦喜欢亮堂的地方,他过来都过来了,没必要委屈自己,反正现在违抗奉如皋也只有他受罪的下场。 “凤君,那你帮我点,我现在走不动路。” 林似锦使唤着凤卿,凤卿倒是没说什么,依言为他点上了烛灯,殿中没一会便亮了起来。 烛光是暖色,一点起来,驱散了殿中的寒气,整座死气沉沉的殿仿佛活了过来。 凤卿指尖握着烛台,明亮的焰火带着热度,他有些出神,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未曾见过烛灯亮起来了。 沉寂了一整千年的长明殿,在此刻终于重新见了光。 如晦城中。 这城原先是一座姻缘城,传闻城中的重檀阁长老给人算命从未出错过。曾有许多人慕名而来,来此地算自己天涯海角的另一半。 重檀阁中如今人少了些,这个时间段,许多人都去看新来城中的斩祟使诛杀妖邪了,大家都去凑热闹,难得重檀阁冷清了一会。 重檀长老原本想着自己也能够凑凑热闹,方准备撤了牌子,守侍通禀有人进来了。 “长老……有客人过来了。” 没一会就见到了人。来人看身形约摸是青年,一身黑色兜帽袍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来一截精致的下颌,若是此时有人掀开他的衣袍,便能够看见底下的长剑挽月花纹。 青年指尖握着长剑,另一只修长的手握着一根短签,进来之后,把短签放在了桌上。 指尖点了点短签,意思是让重檀长老帮着算一卦。 重檀长老多年识人,一眼看出来此人气质不凡,他连忙拿了短签过来,看着上面的生辰八字,按照推演之术给算了一卦。 “公子可是算姻缘?” 男子沉默了一会,微微颔首。 “卦象显北,属扶光一带,接下来……会往南去往无相山。” 重檀长老递了写下来算出来的名字生辰八字,递给了男子。 崔皓雪看着手里的字条,他不怎么识字,上面的字勉强能认出来几个。 白杨村,时什么年什么月什么日生。 字有些稠。 名字叫做…… 崔皓雪嗓音低沉,念出来了上面的几个字。 “……林绵绵?“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营养液呜呜呜tvt 第66章 第 66 章 林似锦待在偏殿,他等凤卿出去之后就把房间门合上了,自己在床边琢磨着,在纸上写下来了日期。 这个月还有不到十天,他再忍十天,接下来不能再惹奉如皋生气,不然奉如皋若是不让他去无相山,那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精神集中了一会,脑海里回想起来盛如翡问他的那个问题,脑子里乱乱的,很快抛开了思绪。 精神并没有集中多久,林似锦很快感觉到困意,他背后还有伤,今日又折腾了一天,在床榻角落把自己蜷成一团,逐渐地睡了过去。 长明殿此刻灯火通明,蜡烛轻微晃动了一瞬,少年靠着角落睡过去之后,床榻边多了一道人影。 奉如皋看着床榻边的少年,窗外树影晃动,时间悄然的流逝,待到天亮时,他的身形才又在殿中消失。 如今在长明殿,盛如翡也不会再有机会过来叫他了,林似锦早上自己醒来,没有盛如翡,他觉得起床似乎更费力气,自己脑袋点着都要睡着了。 原本还在自己穿鞋子,穿完鞋子之后眼角扫到了一角银白,他顺着看过去,随即吓了一跳。 奉如皋不知何时过来的,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他居然半点都没有察觉。 ……进来居然也不说一声。 林似锦唤了一声:“师尊?” 他想说为何不敲门进来,想了想这是奉如皋的殿,心里默念三遍现在不能惹奉如皋生气,默默地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奉如皋:“这几日,你可以不必去上堂课。” 林似锦觉得奉如皋太过于独断,之前因为他迟到还罚他,现在又能轻飘飘地说可以不去上堂课。 他心里这般想着,对奉如皋道,“我在殿中也没有事可以做,不如去上堂课。” “雪莲圣心的副作用我已找了药材压制,不会太影响我的行动,顶多会做的慢一些。” 也顶多会一直有道声音在他耳边蛊惑他,让他躺着窝着团着,他不听便是。 林似锦自己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衫,鬓边传来触感,男人轻而易举便解开了束好的冠发,发丝散落下来。 “师尊?”林似锦下意识地扭头,奉如皋指尖拿着他的发带,对他道,“束歪了。” 林似锦闻言略有些尴尬,他又不是真正的古代人,仙门弟子都要将头发束起来,不然练剑不方便,他从来到现在一直在束发,一直都束的不怎么好。 这种细致活他做不来。 发丝散在身侧,林似锦被奉如皋按着坐在板凳上,桌上有一面铜镜,他看着男人指尖落在他的发丝上,将青丝拢在一起。 他感觉略微有些不适,对奉如皋道,“师尊,我自己来就可以。” 男人没有回应他,帮他拢着发丝,指尖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 林似锦略微挣扎了一下,很快又不动了,他想起来凤卿说的话,只是束个发,不必处处与奉如皋对着来。 “凤卿。” 听奉如皋传唤人,林似锦顺着看过去,不知道奉如皋这是又要做什么。 凤卿出现在他们身旁,手中重新多了一条发带。 林似锦:“……” 他觉得有些不能理解,为何还要换一条发带,他原本的发带就是普通弟子用的那种,基本上扶光的弟子人人都有一条。 他的表情太过于明显,身后男人的身形略微顿了顿,对他道,“太丑。” 林似锦唇角略微抿起来,不觉得有什么丑不丑的,他在奉如皋殿里,奉如皋居然连他束什么发带都要管。 他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只剩下这几天了,这几天先忍忍,等到出了扶光就好了。 发丝重新被束在一起,奉如皋给他选的是一条浅绯色的发带,看起来像是粉红色,林似锦原本不觉得丑,束完了觉得好丑。 若是他去剑阁,一定会被景秋鸿嘲笑。 “师尊,这个……是不是也有点丑。” 他这么问,奉如皋顿了顿又道,“凤卿。” 林似锦听到凤卿就觉得不太妙,很快凤卿再次出现,桌上多了崭新的道袍,道袍与他的发带是同样的颜色,上面还有浅浅的锦花花纹。 看上去很花,穿上去估计会像一只扑腾的花蝴蝶。 奉如皋:“一并换上,就不丑了。” 林似锦不愿意,两相权衡取其轻,他小声道,“能不能不换,我现在的就挺好。” 他以前可不知道,扶光还有这种颜色的道袍,居然能这么丑。 这么问出来,他对上奉如皋的目光,男人表情冷漠,“不能。” 林似锦坐在板凳上不愿意动,似乎知道他在意什么,男人沉默了一会又道,“若是换上,晚些我带你去山下,为你取一天情锁。”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耳朵动了动,他确实是想出扶光,但是不是和奉如皋一起啊,但是情锁能取下来。 林似锦心里有些纠结,他对上奉如皋冷漠的面庞,不确定道,“师尊说话可算数?” 奉如皋没有回答他的蠢问题。 一刻钟后,偏殿里的屏风传来动静,少年犹犹豫豫地抱着自己原先的道袍出来。少年原本模样生的便好,气质偏灵动活泼,此时换了一身浅绯色的道袍,整个变得更加欢脱,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秋锦花。 袖口的锦花绣的精致,少年手腕拢在一起,微微拧着眉,明显的有些不适应,还有些不好意思,耳朵都红了些许。 林似锦出来之后,偏殿里的两人都朝着看过来,凤卿唇角略微抽了一下,表情中带着些许一言难尽。 奉如皋目光在少年身上停留了片刻,视线好一会都没有收回来。 “师尊,只穿这一日,”林似锦趁现在跟奉如皋讨价还价,小声道,“你说好了的,会为我解开情锁。” 男人静默了片刻,应了一声,“凤卿,你送他去剑阁。” 他这般又是束发,又是换衣服,折腾了好一会,加上他路上又磨蹭,去剑阁已经差不多堂课开始了。 “凤卿,你说师尊的审美是不是有些问题。” 林似锦路上没忍住吐槽了一句,怎么都觉得很别扭,而且他看出来了,凤卿似乎也很无语。 少年这么问了,凤卿轻咳了一声,硬着头皮道,“剑尊的审美向来不差,这一身很适合小公子。” “很好看。” 就是看起来更……了些,本来就不聪明,这般穿,像是一只扑腾的花蝴蝶,动作也显得更加娇憨。 林似锦信以为真,本来自己不怎么自信的,他不确定地问凤卿,“真的吗?” 凤卿:“……真的。” 林似锦于是稍微放下心来,一路到了剑阁,他去的稍微晚了,凤卿替他跟长老解释了,长老便没有责怪他,让他进去了。 他这么一身,非常的吸引注意力,他注意到许多视线落在他身上,包括盛如翡、春和,慕晚清,还有景秋鸿。 林似锦又觉得有些丢人,他硬着头皮坐到了景秋鸿旁边,景秋鸿凑过来跟他说小话。 “你这是过来练剑的,还是过来招蜂引蝶的?”景秋鸿打趣他一句,压低了声音,“若不是凤君送你过来,估计长老肯定会说你。” 凤君代表着奉如皋,人家师尊给自己弟子穿成这般,宋长老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我也不想,”林似锦嘀咕一句,“反正只用穿一日。” “这颜色其实挺适合你,不过你一会若是练剑,长老准盯着你挑错。” 林似锦也是这么想的,他心思其实不怎么在这边,过来上堂课,也是因为盛如翡在这里,心里惦记着盛如翡。 堂课他们每两名弟子坐在一起,盛如翡是单独坐在一起的,在最前面靠近长老的地方,他和景秋鸿则是偏后的位置。 他一抬头,就能够看见盛如翡的背影,前排的少年背脊挺直,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道袍,不知道背后的伤势如何了。 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盛如翡的侧脸。盛如翡听堂课很认真,是峰里的模范弟子,许多典籍似乎都是他整理的。 他这般一天的堂课走了神,下午要去练剑时景秋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今日一直心不在焉的,这才方入秋,这么早就开始思春了?” 林似锦脸上略微红了些许,不高兴地反驳道,“你说什么呢,什么思不思春,我是在想长老说的话。” 嗨呀,这么着急解释,反而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景秋鸿懒得嘲讽面前的少年,他想到了什么,又偷偷地说,“方才有几名弟子一直在看你,你今日很吸引注意力。” 其实他之前便发现了,面前的少年模样生的好,但是平日里不怎么说话,和他们峰里的弟子也没什么交集,并不怎么容易被注意到。 往日里就算有人注意,也没有那么明显,今日格外的明显,尤其是其中一名男弟子,他都发现了,那男弟子一直在盯着少年看。 偏偏少年比较呆,一直都没有察觉到。 “这是我师尊挑的,”林似锦唇角略微抿起来,不愿意多提。 景秋鸿闻言倒是惊讶了,奉如皋?他简直想象不出来奉如皋会喜欢这般的颜色……不过也能理解,奉如皋出了名的可怕,如今连徒弟穿什么都要管,这也太恐怖了。 他们两个说了几句话,便要一同出去练剑了,他俩出去的晚,走在后面。 弟子们现在都在剑阁后山,林似锦随意挑了个人少的地方,他和景秋鸿在一起,和盛如翡隔了一些距离,盛如翡和春和他们在一起。 平日里他也是喜欢在角落里待着,这边没什么人。今日他练了一会剑,眼角扫到了一道身影。 那儿站着一名少年。 是他们峰里的弟子,看上去略有些面熟,模样算得上俊俏,看着他眼神略有些闪躲,耳根也通红一片。 “林……林师弟。” 林似锦有些意外,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少年上前两步到了他面前,往他怀里塞了东西,然后整个人便飞快地消失了。 莫名其妙的。 “哎呀呀,”景秋鸿立刻过来凑热闹了,看着林似锦怀里的东西,“这是送的定情信物?” 林似锦觉得有些奇怪,应当不是,毕竟他和方才那名弟子平日里都没有说过话,甚至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那边少年回去之后,有不少弟子都在起哄,许多弟子都朝着他看过来。 春和顺着看了一眼,略有些意外,“是给林师弟送剑扣了吧,他平日里就挺喜欢林师弟,经常跟人打听林师弟。” 慕晚清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们剑阁里女弟子少,大多都是男弟子,林师弟算是比较特别的一个,看样子比她们这些女弟子还要受欢迎。 也有剑阁里的女弟子都不容易招惹的原因,哪像远处少年一般软乎乎的,像是一戳就能软乎乎的化掉。 “盛师兄?” 盛如翡看着远处少年的方向,气息沉敛,冷淡的眉眼落下一道阴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2523:57:18~2021-10-2621:5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5894101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16瓶;亚洲小熊、abcat木木彡10瓶;水水、liii5瓶;今天可以期待二更吗3瓶;顾三秋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第 67 章 林似锦指尖碰到了冰凉,是一对剑扣。他对剑扣没怎么了解,看了之后有些犹豫,问景秋鸿,“我要不要送回去。” “你知不知道送剑扣是什么意思?”景秋鸿看热闹不嫌事大,对他道,“修仙弟子之间送剑扣,通常是芳心暗许的意思。” “都这么明显了,你居然还没有看出来。” 景秋鸿:“要不要还回去看你自己啊,哪有送了还收回去的道理,我估计你送回去了他也不会要。” “我不知晓,”林似锦摸不着头脑,指尖拿着剑扣,他对剑扣并不怎么感兴趣,送点心之类的兴许他会喜欢。 不过他对人家又没意思,当然不会收东西了。 “那我还是送回去吧。” 林似锦拿着剑扣回去,他其实有点分不清峰里的男弟子,不过人总还是认得的,顺着找过去,没有看见方才的男弟子。 他没有找到人,便又回来了,对景秋鸿道,“我去找了一圈,人不在。” “那你明日再还,兴许是他害怕你拒绝,所以提前走了。” “真是胆小鬼。” 林似锦于是随意地把剑扣收起来了,他继续练剑,偶尔看一眼盛如翡的方向,发现盛如翡也在看着他。 他有些想要过去,很快又忍住了,这几日他们还是不要接触比较好,他脖子上可还挂着锁,盛如翡的伤也没有好。 他没有过去,堂课结束的时候,倒是盛如翡过来找他了。 人走的差不多了,林似锦看着盛如翡朝着他过来,他欢快地便过去了。 “师兄——” 盛如翡目光落在他身上,冷淡问道,“今日收到了剑扣?” “是不认识的弟子送的,”林似锦把剑扣拿出来给盛如翡看,他并没有仔细看,没有注意到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没有十天半个月刻不出来。 “我打算明日还给他。” 少年摊开掌心给他看,掌心里是一对精致的剑扣,花纹看起来华丽,末尾还有一个“锦”字。 盛如翡淡声问,“不喜欢?” 林似锦此时还没有察觉出来盛如翡的情绪有些不对,他乐意和盛如翡多待一会,实话实说道,“我不懂这些,剑扣平日里我用不到,而且景秋鸿说意思不太好,我不能随意收人家的东西。” “师兄一会是要去藏书阁?” 盛如翡“嗯”一声,好一会又开了口,“今日这身是师尊为你换上的?” “师尊说若是我换上一天,会为我解开情锁一天,”林似锦有问有答,感觉略有些不自在,“我这几日在师尊殿里。” “他让我过去……不过去会让他生气,生气了他兴许会不让我去无相山。” 林似锦嗓音越来越低,盛如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觉得莫名很紧张,像是丈夫抓住了偷情的妻子,他就像是正在被质问的妻子。 这么想着,他脸上略微红了些许,一方面还觉得自己很没用,只能用这种方式去变相地跟奉如皋妥协。 面前的少年沉默了好一会,盛如翡指尖放在了他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无妨,”盛如翡唇角略微绷直,收敛了自己身边的气息,担心惊扰到少年。 “不关你的事。” “若是他对你做了什么,来告诉我。” 冷淡的嗓音略低,盛如翡更深刻的意识到了,他修为太低,几乎没有任何话语权,如今除了能让少年顺着奉如皋,他又能做什么呢? “我知晓了,”林似锦想跟盛如翡待在一起,他问道,“师兄,我想同你一起去藏书阁。” 他们两人话音还没有落,身后传来了一声“小公子”,林似锦左眼皮子跳了跳,他顺着看过去,凤卿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在他们不远处站着,目光正落在他们两人身上。 林似锦唇角略微抿起来,知晓恐怕没有办法跟着盛如翡了,他蔫蔫地朝着凤卿走过去,觉得凤卿略有些烦人。 天天跟着他,他一点自由都没有。 他走时回头看了一眼,少年还在原地站着,一双眼眸深沉了几分,带着冷淡与些许其他的情绪,一直在看着他。 “小公子。”凤卿又在旁边喊了他一声,他才收回了视线。 他们惯例地回到长明殿,林似锦自己在偏殿里待着,他发现自己的背后不疼了,自己脱了衣服看了一眼,上面的伤痕已经消失了。 摸了摸背后,背后一片光滑,什么也没有。 另一处院子里。 盛如翡先去了一趟藏书阁,他在藏书阁里待了两个时辰,之后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他褪去了自己的衣衫,他常年穿着道袍,从未在别人面前脱过衣衫。 若是此时有人在,便会看见少年背后的伤疤,不止背后,腰腹处的腹肌上、宽窄的肩膀上,甚至胳膊上,都是陈旧不一的伤痕。 他的背后是前一天的鞭痕,原本整整七十道,今日又多出来一道在背后,从小到大,他身上总是出现莫名的伤痕。 原先不知晓原因,后来知晓了,这些伤,都是他替别人受了。他们连着魂契,少年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伤痕都在他身上。 盛如翡冷白的指尖碰到背后的伤痕,银白的发丝散在身侧,直接便入了冷泉。 往日里是由于父母之命,他觉得应当受,如今却受的心甘情愿。 他手腕处的红线安安静静地缠在手腕上,长明殿里有奉如皋在,他什么都窥探不见。 林似锦看完自己的伤立刻便把衣服换下来了,换回了自己普通的道袍,发带也一并解了,谁爱戴谁戴,他现在是看一眼都觉得嫌弃。 他把剑扣放在了桌上,隐约听到了说话的声音,凤卿和奉如皋说话似乎没有避着他,他有些好奇,偷偷地靠近门边。 “听闻小公子今日在剑阁收到了剑扣,是男弟子送的。“ “他似乎很讨男弟子的喜欢。” 凤卿说着,眼角扫到了什么,话音略微顿住。正殿和偏殿隔着门,因为偏殿点了灯,门边能够映出来影子。 门边映出来少年的影子,少年怀里抱着点心,偷偷地靠近门边,看样子似乎在偷听他们说话。 凤卿:“……” 奉如皋自然也发现了,顺着看过去,目光略微顿了顿,少年发现他们不说了,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身子又靠近了一点。 “咳,”凤卿有些尴尬,估计自己告状被听见了,顺带着补了一句。 “小公子剑练的倒是不错,有进步,看样子修为有提高,上次都撞破了我布的结界。” 林似锦偷偷地听着,听到了后面凤卿夸他,他心里有些意外,不过听着前面凤卿还在告他的状,他想听听奉如皋怎么说。 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回答,奉如皋性子也偏冷,不怎么爱说话,揣摩不出来奉如皋的意思。 林似锦于是又抱着自己的点心回去了,脖颈上挂着的锁还贴在皮肤上,他想起来奉如皋说过的话,待到外面没有说话声了,打开了偏殿门。 他看到了窗边的奉如皋,翻了奉如皋面前,小声道,“师尊,你今日说,会为我解开情锁。” 奉如皋在桌上也放了烛台,但是烛台没有点燃,好一会才道,“说的是明日下山,不是今日。” “今日我又不出去了,我就在殿里待着,带着锁不舒服。” 林似锦小声讨价还价,他瞅一眼奉如皋,又害怕地低下头,心里有些紧张,不知道奉如皋会不会愿意。 “师尊……能不能提前解开。” “规矩便是规矩。”男人嗓音冷漠,明显的不会为他破例。 “规矩也是人定的呀,”林似锦小声还嘴,他不打算跟奉如皋说多,说多了会让奉如皋生气。 他打算回去,刚转身,男人又开了口。 “站住。” 林似锦转回来,男人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腕,他被拽着坐下来,奉如皋在他脖颈上一点,脖颈上传来“哗啦”一声,情锁被解开了。 “下不为例。”奉如皋这般说了一句,冷淡的眸子映着少年的身形,少年发现锁解开了,肉眼可见的整个人气息变了。 在原地愣了一会,少年气息欢快,软绵绵地说了一句“多谢师尊”,似乎是怕他后悔,拿着情锁噔噔噔飞快地跑了。 他这长明殿里一向安静,少年来了之后便打破了安静。少年总是笨手笨脚,做什么都做不好,进个屋子会碰到板凳发出来声响,他听到了情锁落地的声音。 可能又是不小心把东西摔了,捡起来以后擦擦,少年在偏殿里发出动静,一会做这个一会做那个,哪怕是在床榻上窝着,都不怎么安分。 有些吵人。 奉如皋慢慢地闭上了双眼,他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更不喜少年与他还嘴,不听他的命令。 但是那般会吓着人。 现在容忍些许,不能再吓到他。 林似锦简直要高兴坏了,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解了情锁,他想直接把情锁毁了,省的奉如皋再锁他。 他这般想着,偷偷过去闫上了门,拿了一边的烛台,把情锁放上去烤了烤,情锁分毫未动,烛台上的火苗跳跃,倒是险些烧到他的手指。 火不行,他又把情锁放进水里泡泡,用剑劈了几下,还直接摔了好几次,无论怎么弄,情锁都依旧完好无损。 林似锦就差用牙咬了,不知道这锁是什么做的,居然这么结实,不过想来是奉如皋的东西,自然不好破开。 那还不如扔了,若是找不到了,奉如皋就没办法锁他了。 总不可能找出来第二把一模一样的锁。 林似锦顺着窗口看一眼,窗外便是锦鲤池,池子很深,几条锦鲤若隐若现。 偏殿里的窗子和主殿是微微对着的方向,主殿能够看见偏殿,偏殿却看不见主殿。 奉如皋在窗边坐着,眼角扫到了什么,定睛看过去,一道银光一闪而过。 一把熟悉的银锁被人从偏殿里扔出去,在半空划出一道银光,“噗”地一声,掉进了池子里。 林似锦解决了心头大患,雪莲圣心带来的影响后知后觉升上来,他打算回去窝着睡觉,走到半路,他想了想,又折转回去。 银锁掉进了锦鲤池里,仿佛是欲盖弥彰,偏殿的窗子上多放了一盒鱼食。 窗边坐着的奉如皋:“……” 屋顶上的凤卿:“……” 第68章 第 68 章 林似锦正襟危坐,面对男人打量的目光,他心里有些紧张,偷偷地看一眼奉如皋,很快眼皮垂下来。 “师尊,今日不是说好了要下山。” 他昨天晚上睡的很好,今日一大早便起来了,换上了凤卿给他送来的弟子服。 弟子服还是奉如皋给他准备的,这次是正常的颜色,不过袖口多了些金纹,金纹和奉如皋平日里穿的很像。 他前一天做了亏心事,这一天有些心虚,没有再提要求,安静如鸡地换上了奉如皋给他准备的道袍。 男人倚窗而坐,目光先是落在他脸上,然后一点点地向下,落在了他的脖颈处。 奉如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 “情锁呢。” 林似锦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含糊道:“师尊不是说了今日不戴,被我收起来了,在房间里。” 他不敢去看奉如皋,能够察觉奉如皋一直落在他身上,看了他好一会,他硬着头皮站在原地没有动。 好一会听不到话音,他扫到了一角红色,抬眸看一眼凤卿的方向,发现凤卿正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林似锦眼皮子跳了跳,他假装无事发生,又催促道,“师尊,我们不走吗,再不下山要晚了。” 今日是奉如皋要带他出去,他不用跟长老说明,奉如皋已经让人传了消息过去。 奉如皋收回了视线,看了一眼凤卿的方向,凤卿身形在原地消失。 很快,他们一同出了长明殿,林似锦这是第一次见奉如皋出长明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奉如皋脸色似乎苍白了些许,身形变得有些透明。 他多看了两眼,奉如皋幻化成了寻常男子的面容,还戴上了面具,只露出一双冷峻深邃的眼眸,向下是常年绷紧的唇角,唇形倒是很好看。 “师尊,我用不用也戴上面具?” 奉如皋:“不必。” 凤卿为他们准备了仙鹤,是活的仙鹤,不是平日里他们弟子乘的纸鹤。 林似锦只记得仙鹤汤很好喝,他还在盯着仙鹤左看右看,指尖传来温凉的触感,男人牵住了他。 他下意识地便要缩手指,抬眸对上奉如皋的目光,有些怂,他害怕奉如皋,于是没有再敢乱动,只是指尖略微收回来一点点。 他被奉如皋牵着上了仙鹤,仙鹤展翅唳声啼鸣,在仙鹤背上他感觉略微不适,很快他眼前一闪,周围多了一道无形的结界。 仙鹤展翅,他们随着仙鹤在浮云中穿行,冷风扑面而来,林似锦向下看了一眼,感觉有些头皮发麻,不敢离奉如皋太远,偷偷地拽着奉如皋的一截袖口。 拽着奉如皋,他若是不小心栽了,也不至于掉下去。 奉如皋垂眸便能看见少年小心翼翼的模样,如今倒是又变得温顺了,恢复平日里的性子。 自己被欺负了,委屈之后又会很快妥协,记吃不记打,只有他动盛如翡的时候,才会竖起来一身倒刺。 林似锦哪里知道奉如皋在想什么,他思考方式简单,大多数情况下都会选择让自己舒服一些。 他拽着奉如皋的一截衣角,体会到了修为的差距。仙鹤不如纸鹤那般平稳,速度非常快,并不容易站得住,若是放他一个人在上面,他估计会被仙鹤一甩直接甩去禁行山。 但是奉如皋能够站的很稳,结界能够让他觉得仿佛是在平地上,周围浮云飘散,长皋峰在他身后远去。 林似锦发丝被吹的略微散乱,哪怕感觉是在平地上,他还是有些害怕,扯着奉如皋的一截衣角,在奉如皋身后站着。 “师尊,我们要多久能到?” 他感觉自己的发丝被碰了一下,男人低声道,“一会便到了。” 他心思放在了脚下,注意着自己不要掉下去了,没有注意到男人指尖为他抚顺了鬓边的发丝。 林似锦心思有些飘远了,他今日没有去上堂课,不知道盛如翡现在在做什么,估计是在剑阁,木头能做什么,做的事每天都差不多。 若是到了明天奉如皋能不再提情锁的事,他估计就安全了。 仙鹤在地面缓缓地停下来,林似锦注意到远处城池若隐若现,他们这是已经从扶光到了三千世。 扶光山下便是三千世的小城,这边称不上繁庶,给人的感觉像是江南水乡,有山有水,带着一股温柔入画的韵味。 林似锦和奉如皋一起入了城,他这是第一次和奉如皋一起出来,原本略有些不自在,他看什么都好奇,想去凑热闹。 后面发现奉如皋一直跟着他,沉默寡言的。他便放的开了,自己见到喜欢的东西,便顺手买了,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花的还是奉如皋之前给他的灵石。 城唤作云中城,因为靠近扶光,远远的能够看见云雾缭绕的仙山若隐若现,城中行人多穿盈水袖长袍,信仰长明君。 林似锦拿碎银买了蒸熟的糯米糕,他想起来是奉如皋的灵石,下意识地回头瞄奉如皋一眼,奉如皋在他身边站着,目光落在他身上,并没有言语。 “师尊,这个里面有桂花酿,很甜,你要不要尝尝。” 林似锦略有些尴尬,毕竟他花的还是奉如皋的灵石,只是象征意义上的问一句,想也知道奉如皋不会吃这些东西。 他本来都要收回手了,男人冷白的指尖捻了一块糯米糕,动作中带着些许僵硬,还有些犹豫,把糯米糕填进了嘴里。 这回是林似锦觉得不可思议了,他还捧着糯米糕,微微瞪着眼,觉得这般的奉如皋有些古怪。 奉如皋应当平日里没有怎么吃过这些东西微微拧着眉,评价道,“太甜。” “点心都是这般甜的,不甜怎么唤作点心,”林似锦抱着自己的糯米糕,他瞅一眼奉如皋,眼珠子略微转了转,表情写在脸上,带着几分稀奇。 没一会他又收回了目光,奉如皋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奇怪他并不想知道,反正最好能变正常些,以后少强迫他,少惩罚盛如翡。 “师尊,我们来这座城,只是随意逛逛?” 自然不是。 奉如皋:“晚些要去一趟剑庄,还要去一趟重阁。” 林似锦“哦”一声,没有问要去做什么,晚些,意思是现在他可以随意逛的意思? 他怀里抱着自己的点心,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他这边看看那边看看,担心他撞到人,好几次奉如皋扯着他的后颈领子把他扯回来了。 男人嗓音听起来很冷漠,“不要乱跑。” 林似锦被拽着衣领子,略有些不高兴,他又不好意思说奉如皋什么,故意走的快点,想离奉如皋远点。 他穿过人群,因为抱着点心的缘故,没有手再去碰其他的东西,他走了好一会,到了另一条街道,心想估计奉如皋找不到他了。 于是他转过身,身后是一道熟悉的身影。男人依旧跟在他身后,面具下冷峻的双眼略微垂着,仿佛如影随形。 奉如皋:“你想去哪里?” 林似锦不敢说话了,他真是又犯蠢了,奉如皋修为那么高,怎么可能抓不住他。 “我想来这边看看,”林似锦小声回答,“这边也很热闹。” 奉如皋好一会没有出声,他接下来不敢乱跑了,随意在城中逛了一会,奉如皋带他去了剑庄。 所谓的剑庄,是铸剑的地方,奉如皋并没有进去,在剑庄门口便有人在等着,恭敬地把东西给了奉如皋。 “这是剑尊要的东西,我家主子花了数月做出来的,不会让剑尊失望。” 奉如皋依言收了东西。 林似锦在旁边站着,他看了一眼,并不怎么好奇,这边剑庄建的略微偏僻,人很少,剑庄的牌子也有些陈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他还在琢磨着路上买的点心回去送一些给盛如翡,不知道盛如翡会不会喜欢,然后转眼想起来,自己前两日才说过的他们两人暂时不要见面了。 眼角扫到了什么,男人在他面前略微俯下身来,他看到了一对银色的剑扣,剑扣雕琢的非常细致,他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被奉如皋握住了手腕。 奉如皋:“不要乱动。” 林似锦于是没有动,剑扣是一对双鱼的图纹,看上去像是双鱼戏水,剑扣用玄色的线串着,奉如皋把剑扣系在他腰上。 “师尊,给我剑扣做什么?” 他低着头,想起来昨日也有人送他剑扣,方才听说这剑扣是几个月才做出来的。 “剑扣里融了筑灵石,它会指出来妖邪的方向,你去无相山,能够帮你避开一些危险。” 原来是这般? 林似锦听的略微愣住了,他很快反应过来,努力压制住了自己的激动,这是奉如皋同意了让他去无相山的意思? “师尊……师尊愿意让我去无相山?” 男人沉默了一会,看着他道:“记得我说过的话,若是你与他再有牵扯,我会送他去入世。” 林似锦闻言又蔫下来,他小声道,“师尊,我不想戴情锁。” 后面一句也不想师尊管他没有说出口。 他总觉得他现在其实有些叛逆,奉如皋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其实心里越想做什么。 男人没有言语,他剑上戴了剑扣,剑扣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两条银鱼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 林似锦明白了奉如皋的意思,他心里默默地想,银锁已经被他扔了,奉如皋会不会让他明日自己去池子里捡回来? 他心思偏了些许,奉如皋带他离开了剑庄,去了重阁。 所谓重阁,便是拍卖东西、打听消息,演花戏的地方,这边客人很多,几乎都戴着面具。从进去时,奉如皋便握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他避开人群。 他感觉略微不适,指尖动了动,开口问,“师尊,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一出戏。” 林似锦还有些疑问,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到了尽头处朱栏搭建的戏台。这边纸窗都用厚重的帘布挡着,只有靠墙的地方嵌了夜明珠,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 放眼看过去几乎都是戴着面具的客人,他眼角扫到了什么,视线忽而顿住。 远处焰火处,一角羽鹤吟纹若隐若现。 第69章 第 69 章 林似锦视线略微顿住, 他下意识地顺着去看,再看过去,却又消失了。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 奉如皋注意到了他的异常,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那里只有一处焰火,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奉如皋以为少年是想要那里的焰火, 对少年道。 “若是想要,一会临走可以带回去一些。” 林似锦有些意外, 他最开始没有听懂, 然后反应过来,奉如皋以为他是想要焰火? “师尊, 我看的不是那个, ”林似锦略有些无语, “不必带回去。” 奉如皋略微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 领着他在角落里寻了一处座位。 看来台上的表演时间还没有到,林似锦记得方才看过的羽鹤吟纹,他在宜修城里也看过,在大殿中四处看,试图寻找方才那抹人影。 这里的许多客人都戴着面具, 很容易理解,因为是交易的地方,相当于地下交易市场,通常彼此都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 他看的有些眼花缭乱,放眼望去都是面具,有一种朦胧模糊的感觉, 找不到方才看的那一角羽鹤吟纹长袍。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符号,看上去像是鹤纹,又像是一个人在低声浅吟,给人的感觉很诡异。 “往日没有来过这里?”奉如皋开了口。 林似锦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他点点头,很快有侍从上了点心和茶水上来。点心亮晶晶的,上面似乎洒了一层糖霜。 他用指尖戳了一下,点心还是热乎的,戳的时候化开些许在他的指尖上。 “师尊,我们要看的是什么戏。” 奉如皋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焰火都熄灭,只剩下墙壁上的夜明珠,戏台上落了两道人影。 马上他就能知道了。 “今日戏台上,演的是千年前的故事。扶衡仙君封印万千妖邪之后便陨落了,留下来了名剑秋水,秋水剑的下落,在今日的拍卖压轴中……” 戴着面具的男子在戏台上解说了一番,林似锦捏着软乎乎的点心,他没怎么听,听见“扶衡”两个字,指尖才略微顿了顿,但是他对秋水剑也没什么兴趣,只听出来台上的人是在为自家的拍卖会打广告。 他脑海里浮现出来扶衡的神像,顺着抬头看过去,台上方才说话的男子已经消失了,又出现了一名男子。 男子一身清辉长袍,身形清俊潇洒,面上戴着锦花面具,负剑而立,剑身通体漆黑,泛着一股沉寂的幽泽。 林似锦看出来了,台上应当是扮的扶衡仙君,讲的便是扶衡仙君舍身为世的故事。 他看了一会,打了个哈欠,底下很安静,他吃了两块点心,便感觉有些困了。 台下的人似乎都看的很认真,林似锦有些犯困,他不好意思睡觉,眨了眨眼,看着台上扮作扶衡仙君的男子在舞剑,内心里在挑刺。 剑没有盛如翡舞的漂亮,身形也没有盛如翡好看,模样肯定也没有盛如翡好看。 在他心里盛如翡第一好看,他只能拿盛如翡对比,毕竟他又没有见过扶衡仙君。 这般想着,他撑着下巴,发现奉如皋看的很认真,眼神中带着些许深沉的情绪,似乎有几分难过? 林似锦眼皮子在打架,不知道奉如皋在难过什么,难过就难过吧,男人心海底针,他实在是猜不出来。 他撑着下巴渐渐地睡过去,困意越来越浓,他在半梦半醒间依稀做了个短暂的梦。 还是在大殿里,所有的客人都消失,原地只剩下一个人,戏台上有一道人影。 男子穿着同样的清辉长袍,背后负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比方才他看见的戏台上的气质要凌厉的多,浑身散发着清冷矜贵的气息。 台上的男子回头,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对方看着他的方向,转瞬之间到了他面前。 他听到了清冷带着阴森的嗓音。 “蠢货,多看点书,少勾.引男人。” 林似锦意识立刻便清醒了,他感觉自己的耳朵仿佛被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他瞬间睁开了眼,眼眸略微睁大,摸摸自己的耳朵。 耳朵仿佛还有残余的温度,方才真的有人拧他的耳朵。 还在他耳边骂他蠢货。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师尊,方才有人揪我耳朵。” 林似锦后知后觉的后背发凉,他稍微朝奉如皋那边靠近了一些,把自己面前的点心也挪了挪,离方才的位置远了些。 他这么说,男人目光落在他耳朵上,视线略微顿了顿,握住了他的手腕。 很快奉如皋便松开了他,未曾发现异常,怕他不放心,在他周围布了一层结界。 奉如皋眸光略微停顿了片刻,问他,“方才你是如何察觉出来的。” 哪有人被揪耳朵了还不知道自己耳朵被揪了的,林似锦慢吞吞回复道,“有人揪我耳朵,我当然能感觉到了。” “不止揪我耳朵,还总是骂我蠢货。” 林似锦嗓音低了下来,他该不会是沾上了什么东西吧。 他看着奉如皋眉心略微拧起来,自己心神又提起来,好一会都没有感觉到什么,仿佛无事发生。 当真是邪门。 台上的男子还在舞剑,林似锦看不进去,戳戳面前的点心,一边留意着自己不要再被看不见的东西揪耳朵。 奉如皋眼角一直留意着身边的少年,他注意到了,台上的表演分毫没有让少年有触动,少年甚至觉得很无聊,差点再次睡着。 当真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林似锦戳了会儿点心,点心都要被他戳化了,他于是把点心吃了,味道还不错,只要是甜丝丝的东西他都喜欢,茶水很好喝,配在一起倒是不错。 他在吃东西的时候,奉如皋就在旁边看着他,他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 林似锦又把点心放下来,装模作样地看台上的表演,即便没有扭头,他也能够察觉到奉如皋的目光。 存在感很强,带着许多他不明白的情绪。 看完表演他们便回去了,林似锦路上又买了些零嘴和小人儿书,当着奉如皋的面不敢买多,他们在天黑之前回到了长明殿。 林似锦原本有些纠结,不知道要不要送东西给盛如翡,他想了想,最后直接把点心放在盛如翡的窗台,留下了一张歪歪扭扭的字条。 :这是给师兄的。 留完纸条他就回去了,并不知晓一窗之隔站着一道人影。 盛如翡老远便看见了少年欢腾地抱着东西过来,在他院子门口纠结了好一会,把东西放在了窗台上,然后人又回去了。 他在窗台边查解情锁的符咒,已经一天一夜未曾合过眼。 待到少年离开之后,他打开了窗户,只见窗户边缘是油纸包的点心,摸上去还是热乎的,旁边还有一张少年留下来的小纸条。 字迹略微潦草。 指尖捏着纸条,仿佛纸条上还有残余的温度。 * 林似锦原本还担心奉如皋给他上锁,结果奉如皋几日都没有提此事,他在长明殿一直待到了下山的那一日。 他们几名弟子要收拾去无相山,路途遥远,需要收拾行李,行李是奉如皋帮他收拾的,给他准备了许多灵石和伤药,还有各种他觉得不大需要的东西,都为他带上了。 “在外需谨慎小心,不要轻信于人,在无相山不要迟到,更不要睡觉,去了便好好修行。” “无相山靠近不夜城,你师兄沈不遇在那里,若是碰到麻烦,去找他。” 男人临走前对他这么交代,他点点头,表示都记下来了,心里略有些开心,因为马上就能下山了。 “我知晓,师尊放心。” 他接过了储物袋和储物戒,带上了自己的剑,听男人又道,“不要忘了之前答应的。” 林似锦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不过无非也就是不让他和盛如翡接触,他也想不出来别的了。 “我知晓了,师尊不必送我,就在落云桥那边,我自己可以御剑过去。” 他提着自己的剑走了,出长明殿的时候转身看了一眼。奉如皋在窗边坐着,看的是他的方向,目光深长悠远。 他要离开长皋峰了。 林似锦整个人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在他踏出长皋峰的那一刻,他如释重负,没有情锁,他出了长皋峰。 到了落云桥那里,远远的看见了一行人,有盛如翡、春和,慕晚清,还有久违不见的宿莲,以及一名药峰的弟子。 宿莲这一个月都在禁行山,人看上去清瘦了些许,也更加的精神了。 林似锦忍了那么多天,现在终于能自由了,他看着不远处的盛如翡,眼中亮了些许,这边人多,他憋着暂时没有朝盛如翡扑过去。 “你们六人,分成三组,一组两人。去无相山的路上会有考验,这令牌你们拿着,到时候上面有提示。” “去往无相山有无数仙门的弟子,路上可能就会淘汰一批,你们做好准备,不要还没到无相山就被淘汰了,丢我们扶光的脸。” 长老们给他们每人一张令牌,分组是他们自愿,林似锦当然想跟盛如翡一组。 春和和慕晚清的关系也不错,这两人一组,剩下宿莲和药峰的弟子一组。 他们六人分好组,一同乘纸鹤出扶光,然后去了山脚下的云中城换了马车。 马车里只有他和盛如翡两个人,林似锦现在什么都不用顾忌了,车子在平稳地向前行驶,盛如翡在和车夫不知道说什么,只显出来半边侧脸。 盛如翡方说完路线,进了马车里,角落里的少年便朝着他扑了过来。 他指尖下意识地便接住了人,少年撞进了他怀里,脸上不知是高兴还是紧张红了些许,眼眸映着他,软绵绵地在他耳边唤他。 “师兄——” * 长明殿中。 奉如皋面前是一面水镜,他看着少年出了扶光,想着少年答应他的话。 不允许与别人牵扯。 不允许随意与人撒娇。 不允许再靠近自己师兄。 哪怕是坐同一辆马车,想要避开也很容易,这是他给少年的考验。 现在还没有到一刻钟,他眼睁睁地看着少年扑进了别人怀里,浑身都是欢快的气息。 整座长明殿都跟着冰冷了几分,凤卿欲言又止,随即沉默下来。 他不明白,小公子素来花言巧语,说出来的话谁都知道不能当真,为何他主子还会信。 第70章 第 70 章 林似锦扑进盛如翡怀里, 他这几日都没有怎么和盛如翡说过话,一直憋到下山这一日,终于没有了顾忌。 少年指尖落在他的腰侧, 他碰到些许银色发丝,盛如翡垂眸看着他,目光落在他的脖颈处,问道, “情锁解开了?” “师尊解开了,”林似锦, “他本来说只解开一日, 后来我把锁扔了,他没有再提。” “锁被我扔在了池子里, 那池子很深, 我原本害怕师尊会让我再捞上来……” 剑扣碰撞在一起发出声响, 林似锦发现盛如翡看着他脸上的剑扣,他解释道, “这是师尊给我的,说是可以察觉妖邪的方位,在无相山可以避开一些危险。” 上面是一对双鱼剑扣,鱼珠雕刻的栩栩如生,泛着琉璃般的光泽, 这般的手艺,想必是费了一番心思。 盛如翡盯着双鱼剑扣,察觉到了什么,指尖碰上去,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松开。 少年还赖在他怀里, 并没有察觉到异常,如今出了城觉得安全了,话匣子便打开了,叽叽咕咕跟他说这几日发生的事。 林似锦稍稍松开些许,总觉得自己太粘盛如翡了些,于是他稍微离远了些,清亮的眸子倒映着盛如翡的侧脸,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师兄,你不知晓我在师尊殿里,他每日连我穿什么都要管……还有小被子也要换成他喜欢的,什么都要听他的。” “我待的憋死了。” “练剑他说能去便可以去,他说不能去便不能去,之前还因为我迟到罚我。” “我们现在出来了,幸亏师尊出不来长明殿,不然……” 林似锦话音止住了,若是奉如皋知道他与盛如翡又待在一起,兴许会把他抓回去,毕竟临走的时候奉如皋还警告过他。 他心思转了转,换了话题,“师兄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盛如翡认真听少年说着,听见少年问他,他简短的回答两个字。 “练剑。” “我就知道,”林似锦小声说,“师兄肯定是和往常一样,每日都去剑阁练剑。” 他这般说,盛如翡冷淡的眼眸微动,唇角微不可见的绷直些许,他袖口里同样有一对剑扣,是他这些时日刻出来的。 原本打算等出来之后给少年,现在看了奉如皋做的那一对,他雕刻的剑扣瞬间黯然失色,明显的略逊一筹。 “师兄受伤了?”林似锦闲不住,他和盛如翡离得近,眼尖的看到了盛如翡的指尖有一些细小的伤口,指腹侧面也有伤痕。 他握住了盛如翡的手腕,原本盛如翡想要收回手,越不让他看他越想看,他好奇问道,“这些都是如何弄的?” 少年软软地握着他的手指,还轻轻戳了一下他的伤痕,盛如翡指尖略微动了动,“练剑时不小心蹭出来的。” “练剑为何手指会蹭出来伤,”林似锦有些不相信,盛如翡平日里也不怎么注意,有些伤口是新的,未曾包扎过。 他储物袋里带了许多东西,从里面顺手拿出来了绷带,他扯着绷带,瞅盛如翡一眼,问道,“为何不包扎一下。” 盛如翡:“麻烦。” “放着不管碰到东西会疼,”林似锦有些不理解,他一向最怕疼了,现在也没有别的事,他握着盛如翡的手放在了自己腿上。 “我帮你包扎。” 林似锦先用指尖挖了些平日里用的药膏,药膏冰冰凉,涂在盛如翡的伤口,然后把绷带解开,缠着盛如翡受伤的手指。 他做的很认真,学着之前盛如翡教他的那般打蝴蝶结,系的很轻,打出来的蝴蝶结丑丑的垂着。 盛如翡微微垂眸,指尖碰了碰蝴蝶结,身旁的少年似乎很满意,清亮的眼眸微微弯了些许,戳了戳他。 “师兄,你看看,这般是不是好多了。” “这样就不会疼了。” 林似锦看着盛如翡,眼里的情绪非常明显,想要师兄夸夸他,哪怕是一些小事,平日里盛如翡也总是夸他做得好。 “嗯,”盛如翡看着丑丑的蝴蝶结,对他道,“不疼了,看起来很讨喜。” 不知道夸的是蝴蝶结还是人。 林似锦脸上微微红了些许,他心口又有那种晕乎乎的感觉,略有些矫情,其实包扎伤口很容易做,盛如翡居然还这么认真的夸他做的好。 “师兄以后受伤了都可以过来找我,我可以帮你包扎……” 盛如翡察觉到了什么,他顺着看过去,少年清亮的眼眸亮亮的,脸上也微红,看着他整个人透出欢快的气息。 笨蛋才这么容易高兴。 盛如翡:“好。” “师兄,我们这次去无相山,需要几日?”林似锦拿出来了自己手里的令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还有扶光的剑纹。 “看情况,若是路上会淘汰一批人,可能会花费的时间长一些。” 想也知道,不会那么轻易的让他们踏入剑祖源地。 盛如翡掀开了窗帘,看了一眼窗外,“今日我们会到附近的羌城,休息一日,明日可能会连夜赶路。” 林似锦不懂这些,他问道,“为何明日要连夜赶路?” “早去不夜城,稳妥一些,”盛如翡沉吟道,“我查过前几年的典籍,有一年,弟子们前往无相山,一部分被淘汰的原因是时间。那一年隐晦的给出了时间限制,凡是过了要求的时间,会被淘汰。” 林似锦恍然,他捏着自己的令牌,想到了什么,未曾给其他人说过,他觉得可以告诉盛如翡。 “师兄,这次宿莲也和我们一起,”林似锦明白长老们的决定,宿莲的修为不低,往常便受器重,如今让宿莲过去也很正常。 “上次在宜修城……”林似锦,“我总觉得,宿莲似乎知道夜朗便是薛凝。” “他们两人之间给我的感觉似乎很熟稔。” 按照薛凝的性子,假如真的控制住了宿莲,对待宿莲也不应当是那样的态度。 他心里还在思索着其中的违和,自己脑袋上传来触感,他对上了盛如翡眼底。 “此事我也心底存疑,”盛如翡低声道,“与他随行确实不妥,若是之后与他同路,你尽量避开与他相处。” “好哦,”林似锦发丝被揉乱了些许,少年指尖碰到他鬓边,慢慢地收回了手。 “若是宿莲师兄真的和薛凝是一伙的,掌门若是知道了,估计会很生气。” 盛如翡闻言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动,“他们与掌门渊源……说起来,并不是特别深,但是很受掌门器重。” “最初,他们两人都在鹤烬长老门下,后来鹤烬长老入了凡世,他们两人才去了掌门门下。” 扶光里厉害的长老很多,各个峰分的很清楚,有些经常能够见到,比如宋长老,据说宋长老是当年剑会大比的第二名,以一招之差输给奉如皋。 还有他们的掌门风无凭,剑气练的出神入化,在四峰也很有名,还有很多药峰的长老…… 有些不经常能见到,比如慎刑堂的司法长老,听问他不苟言笑,严厉刻板,几乎很少有弟子能见到他,若是见到他,一定是犯了大错。 林似锦只是略微听闻,实际上对峰里的长老也并不怎么理解,他听完之后,想到了,“他们两个原本便是一起的,想来感情应该不错。” 但是在薛凝没有叛出师门之前,他没有见过薛凝与宿莲有多亲近。 “嗯,”盛如翡附和道,“他们两人之间可能还有联系。” 若真是这般,宿莲能有手段骗过他们峰里的长老,想必身份不会那么简单。 林似锦坐在盛如翡身边,这些事情似乎不用他怎么操心,有盛如翡在,盛如翡聪明又厉害,他可以很放心。 他们在傍晚的时候到了羌城,修仙弟子多少都会引人注意,他们幻化成了普通百姓的模样,看上去像是兄弟俩。 “两位公子是住客栈,要几间?” 盛如翡找了银子过去,平日里他自己住都是住最普通的房间,想来少年应当受不了硬邦邦的床榻,也受不了没有点心和熏香。 “一间天字号。” 客栈里很热闹,林似锦看到了许多戴着兜帽袍的男子,他们腰上挂的有剑,看上去便不好招惹。 “师兄,那些是什么人?” 林似锦扯着盛如翡的一截衣角,盛如翡顺着看了一眼,没有立刻回复他,而是握住了他的指尖,牵着他先带他上了楼。 一直到他们的房间,盛如翡才开了口,“方才那些应当是斩祟使,他们如今活跃在如晦城一带,如晦城离这里不远。” 这次去无相山斩祟使也派人过去了,兴许会跟他们顺路。 林似锦“哦”一声,他只是好奇问一句,进房间之后便被房间吸引了注意力,天字号的房间陈设很不一样,雕花桌上有特意准备的点心和茶水,角落里燃着兰香。 他进来之后把东西放下来了,在房间里也待不住,要拉着盛如翡下楼。 “师兄,我方才看到楼下有抄手,还有浮元子,我们要不要去尝尝。” 林似锦凑过去,发现盛如翡在桌边写东西,他看一眼,是一些琐碎之事,盛如翡写的很潦草,不知道记这些做什么, 他喊了,盛如翡放下了笔,随着他一起出去,他在前面走着,手腕上连着红线,若是他走的着急一些,盛如翡会拽着红线把他扯回来。 他向后差点撞进盛如翡怀里,于是走的慢了一些,他有些好奇,问道,“师兄,你能控制红线,这红线除了能感知我的位置,还有什么其他的用。” 总不可能只是为了绑他而存在的吧,应当不至于那么鸡肋。 提起来这个,盛如翡静了片刻道:“未曾试过,我也不知。” 他看向少年,顿了顿道,“若是你愿意让我试试,兴许会有其他的发现。” 第71章 第 71 章 林似锦听着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对上盛如翡那张冷淡的脸,盛如翡仿佛说的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 他心里确实很好奇,但是隐隐觉得自己不能随意答应。 对上盛如翡的目光,他含糊道,“你说的试试,万一像之前那样把我捆起来,我动也动不了。” 岂不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的绵羊。 盛如翡“嗯”一声,他没有告诉少年,其实少年不同意,他一样也能把人捆起来。但是少年不愿意,他也并不想强迫。 他喜欢少年自愿让他捆。 “你不愿意,便不试。” 林似锦看盛如翡一眼,总觉得盛如翡把他的心思猜的透透的,越是这么说,他越是觉得不好意思,差点就忍不住答应了。 这木头平日里不怎么爱放屁,表面功夫倒是做的挺到位。 “晚上再说。”林似锦糊弄过去了。 他们两人到楼下,所谓的浮元子其实就是汤圆,这边的汤圆是用桂花酿煮的,闻起来非常香,他向店小二要了两碗。 一楼就有位置,林似锦选了偏角落的位置,他拉着盛如翡坐下来。 周围客人并不少,他们隔壁桌穿着兜帽黑袍的几名男子还在,似乎是在这边出任务,如今在客栈里住。 人多,吃饭的时间也会变长,大多数时间都用来闲聊了。 林似锦盯着面前氤氲的茶水,是盛如翡给他倒的。 “多谢师兄。” 他把茶水挪到自己面前,旁边的人说话没有避讳着他们,他听了一耳朵。 “你们说副使大人去哪里了,去算姻缘去了?” “他平日里最信那些,说是什么命定之人,能通过生辰八字算出来。” “副使大人又不识字,万一认错人呢?” 几人哈哈大笑。 “他今日已经到了城中,说不定晚上就能跟我们见面。” “这些话可不要被他听见了。” 林似锦期待着浮元子,他听了一耳朵,知道这几人是斩祟使,心思偏了些许,斩祟使的副使居然不识字? 他很快收了心思,瞅见了店小二盛了汤,他要站起身过去端,盛如翡按住了他。 “我过去,你在这里等着。” “我跟师兄一起去。” 林似锦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盛如翡身后,热乎乎的汤碗里冒着热气,他看见了还有点心和果子,揣着手问道,“这里还有点心卖吗。” “点心都卖,公子要不要看看,若是天字号的房间,可以免费送一份。” 林似锦扭头看一眼,发现盛如翡端汤碗去了,他瞅一眼带着果子的点心,听到会送一份,略有些开心。 “那我要两份,是不是只用掏一份的银子。” 店小二非常热情,“小公子真聪明,是这般,只用一份的价钱,能有两份点心。” 林似锦眼角扫到似乎有人进来了,他没怎么注意,记得自己袖子里塞的有碎银,他摸了一会,没摸到碎银,倒是把令牌带出来了。 他摸到了依稀像是碎银的触感,带出来的令牌“啪叽”一下掉在了地上,找到了碎银,他把碎银给了店小二,抱着自己的点心,然后准备去捡地上的令牌。 他俯身,还没有碰到令牌,旁边伸来一只冷白修长的手,另一人帮他把令牌捡起来了。 “多谢。”林似锦道了谢,他瞅过去,捡他令牌的青年穿着黑色兜帽长袍,看不清脸。 他道了谢,青年顺手把令牌还给了他。 林似锦没有在意这一小插曲,他拿回来了令牌,顺手便塞回了自己袖子里,转身抱着点心去找盛如翡了。 “师兄,店小二给我们送了一份点心。”林似锦捧着点心放到了小桌上,闻到了桂花酿的香气,他眼睛略微亮起来。 还未等他坐下来,他的手腕被握住了,盛如翡握着他,问他道,“方才撞到人了?” “没有,是拿银子的时候不小心令牌掉出来了。” 林似锦指尖略微动了动,知道盛如翡是关心他,他小声道,“没有撞到人,方才我只是买了份点心,那个人顺手帮我捡了令牌。” 他这般说,盛如翡才慢慢地松开他,他欢快的坐下来,用勺子搅了搅热汤,然后舀出来了一只汤圆出来。 汤圆生的圆滚滚,沾着酒香,对面的少年看着他,嗓音冷淡,“慢些,小心烫。” “我知晓呀。”林似锦放了一会,吹了吹,他尝了一个,甜丝丝的在他唇齿间化开,沾着酒香。 好喜欢。 但是似乎有些多,汤碗比他脸还大,他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有些舍不得浪费,但是实在是吃的有点撑,把汤碗推给了盛如翡。 “师兄,我吃不下了,你吃。” 盛如翡一碗汤圆已经吃完了,闻言并没有推拒,他便在一旁看着,看着盛如翡用他的勺子把剩下的吃完了。 少年薄削的唇碰到了他吃过的木勺,林似锦看了一会,觉得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这算不算是他和师兄间接亲亲了。 他心思飘忽,视线也跟着移开,移向旁边,发现方才为他捡令牌的青年坐在他旁边的位置,看来青年也是斩祟使。 从青年来之后,几名斩祟使便不说话了,各吃各的,变得安静如鸡。 这位便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不识字的副使? 林似锦想起来,崔皓雪在斩祟使中似乎也是副使,不知道他们去无相山会不会碰到,按理说很有可能碰到。 他看着盛如翡放下木勺,又瞅一眼,略有些奇怪,因为他发现木头的耳朵红了。 “师兄,吃浮元子为何耳朵会红。” 林似锦伸出手,指了指盛如翡的耳朵。 “有些热。”盛如翡眉眼依旧冷淡,发现对面的少年一脸好奇的看着他,感觉略微有些不自在,背脊略微绷直了。 “好哦,”林似锦应一声,又多瞄了两眼。 他们两人没有在一楼待多长时间,第二天还要赶路呢,林似锦上楼的时候,总觉得有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他后背。 待两人走后,几名斩祟使都不怎么敢说话,因为他们方才还在说自己主子的小话,结果主子就在他们身后,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了。 “主子,你过来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旁边的男子轻咳了一声,明明派人在城门处守着,看来是没有接到人。 崔皓雪没有言语,脑海里浮现出来方才路过少年的那张脸。少年怀中捧着点心,模样生的很吸引人,令牌掉下来,他下意识地便为少年捡了。 令牌上的字他似乎扫了一眼,他出神了一会,眸中若有所思,看字形…… 几名斩祟使没有听到回应,皆是面面相觑,他们的副使大人虽然不识字,但是本事也是真的厉害,他们也就只敢私底下说两句。 他们等了半天,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副使大人从怀里拿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然后整个人气息变了些许。 “林绵绵……”崔皓雪念出来这三个字,方才他没有看错,那少年便是他要找的人? 剑上也有扶光的剑纹,应当没错。 崔皓雪突然站起了身。 “副使大人?” …… 林似锦在房间里,他打开了窗户,能够看见外面的焰火,这几日临近凡间的节气,城中挂满了五彩斑斓的灯笼,还有明明灭灭的焰火在空中燃起。 他趴着看了一会,吃完了自己的点心,觉得这般自由自在的日子实在是太开心了些,他吃完了自己的点心,店小二也已经打了水过来。 再泡个澡,就可以睡觉啦。 “师兄,我要去洗澡了,”林似锦不想用洁净术,他洗澡洗了十七年,还是更喜欢能用水清洗身体。 盛如翡似乎在看地图。他瞅了一眼,看不太懂,自己拿着自己的里衣去了屏风遮挡的偏殿。 他泡澡花费了一些时间,出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被蒸的热乎乎的,自己像是要被蒸熟了。 他出来的时候有些意外,盛如翡不在桌边看地图了,而是在床榻边坐着,房里只有一张床榻。 “过来。”盛如翡唤了他一句。 他发丝散在身侧,慢吞吞的过去了,瞅着盛如翡,心想盛如翡平日里不是睡觉,难不成今天要陪他睡觉。 “衣服和剑都拿过来。” 林似锦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照做,抱着外袍和自己的剑过去了,“师兄要干什么?” 盛如翡没有言语,在他到跟前之后,握住了他剑鞘上的剑扣,一道无形的光融了进去。 光融进去之后,属于奉如皋的气息便完全消失了。 “好了。”盛如翡松开了剑扣。 林似锦不明所以,他问道,“师兄做了什么?” “上面有一道阵法,师尊能够看见我们的一举一动。”盛如翡给他解释。 林似锦闻言微微愣住了,随之心里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眼皮子狂跳个不停。 那他岂不是完蛋啦。 他临走的时候才跟奉如皋做过保证,一定和盛如翡保持距离,奉如皋若是知道他出扶光不到片刻便抱着盛如翡不愿意撒手—— 他简直不敢想象。 他的表情变化太明显,盛如翡问道。 “师尊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林似锦张了张口,不能告诉盛如翡奉如皋的威胁,本来这两人的关系便不怎么好,若是说了,两人的关系肯定会更加恶化。 主要是,盛如翡可能会难过。 “若是师尊看见我跟你一起,兴许会罚我们两个。”林似锦含糊道,他心里有些担心,不过很快便释然了。 罚便罚吧,罚也是回去之后的事情,说不定等过十天半个月,奉如皋气就消了。 他这般说了一句,对面的少年气息变了些许,盛如翡对他低声道,“若罚也应当罚我,你不必担心……我会护着你。” 最后几个字很轻,少年嗓音冷淡,像是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下,落在心头却沉甸甸的。 林似锦有些开心,他心跳快了几分,脸上又有些热,小声含糊道,“我也见不得师兄挨打呀……” 对面少年垂眸看着他,他有些不自在,微微别开视线,声音也低了下去,“……会心疼。” 第72章 第 72 章 林似锦话音落了,对面的少年目光变了些许,他被盛如翡看的不自在,总觉得脸更热了。 “师兄,你毁了师尊的阵法,师尊岂不是也能看到?” 盛如翡“嗯”一声,眼睫落下来一道阴影,“我们此去无相山,路途遥远,可能数月都回不去。” 还有一件事,他现在没有办法跟少年说。 “师尊没有办法踏出长明殿,他出一次长明殿,便会虚弱几分,如今不会为了此事特地赶过来。” 林似锦想起来上次奉如皋带他下山,他确实感觉到了,奉如皋一踏出长明殿,脸色明显的苍白,身体都略微透明了。 原本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现在看来并不是错觉。 “师兄都知道……”林似锦欲言又止,“若是回去了……” 就算奉如皋现在没有办法过来找他们的麻烦,回去了恐怕盛如翡不会好过。 “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去无相山?”盛如翡嗓音冷淡,抬眸看着他。 林似锦摇摇头,他并不知晓,但是他喜欢盛如翡对他的态度,盛如翡愿意跟他解释,认真的和他商量,有自己的决定也会告诉他原因。 对方是真正的尊重他、把他当做人来对待。 而不是他遇到的那些人,暂时不说君夜芜薛凝他们,他们在他心里都不配和盛如翡相提并论,奉如皋也永远比不上盛如翡。 他心里这般偷偷地想,并没有吱声,问道,“师兄为何要去无相山?” 林似锦以为盛如翡会告诉他,结果盛如翡只是碰了碰他的脑壳,轻轻地揉了揉,“日后再告诉你。” 林似锦:“……” 师兄学坏了,居然在钓他! 林似锦有些不高兴,他被吊着胃口,扯着一角盛如翡的袖子,“师兄,你方才不是要告诉我,哪有话说一半的。” “你告诉我,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盛如翡轻微摇摇头,眼里的冷淡化开了些许,对他道,“不可轻言未成之事。” 未成之事?这是还没有达到? 林似锦有些不理解,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盛如翡想到达到什么目标,按照他们同龄人来说,盛如翡达到的成就已经很高了。 “师兄不告诉我,早晚我也能知道。”林似锦去了床榻里面,他心里还在琢磨,看一眼盛如翡,看样子盛如翡是要在床榻边打坐。 他能看见盛如翡手腕处的红线,自己盯了一会,想起来傍晚时盛如翡说过的话,还有许久之前他得到的解魂契的方法。 现在他暂时不太想解开魂契,心里带着些许微妙的情感,红线把他和盛如翡连接在了一起,若是没有红线,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现在习惯了盛如翡能够在人群中找到他,若是没有了魂契,兴许就找不到了,他也不容易抓住盛如翡。 林似锦自我反省,恍惚自己似乎有了私心。 床榻边烛光柔和,少年侧脸冷艳安静,指尖拿着的是书卷,他扫了一眼,是关于结界和咒文的典籍。 林似锦觉得此时的盛如翡仿佛也跟着柔和起来,他问道,“师兄,为何你这般喜欢束缚和结界之类的禁闭法术。” 床榻边的少年闻言侧过脸来,冷淡的眼眸微动,沉默了一会,低声问他,“你想知道?” 他都问出来了,盛如翡不会又在钓他吧,他点点头,“师兄这个也不能说吗。” 怎么盛如翡秘密这么多,一个都不愿意告诉他。 盛如翡“嗯”一声,看着少年微微瞪着他的模样,指尖微动,顿了顿道,“日后再告诉你。” “日后是多久呀,明日也是,后日也是,明年也是,后年也是……” 盛如翡没有言语。 原因其实简单又卑劣。 对他来说,能握住的东西很少,他喜欢束缚和禁闭之类的法术,是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藏起来,不给别人抢走的机会。 林似锦自己扑腾了一会,他是真的生气了,这是第二次盛如翡吊他胃口了,他觉得这般不公平。 他想了想,关于他自己的事情,盛如翡几乎都知道,平日里盛如翡问他,他都会一五一十的告诉盛如翡。 “我平日里什么都跟师兄说,师兄却不愿意跟我说。”林似锦嘟囔一句,他去扯盛如翡的袖口,指尖碰到盛如翡的手腕。 盛如翡放下来典籍,握着他的手腕塞回被子里,还帮他掖了掖被角,对他道,“早些睡觉,明日还要赶路。” 这般说,被子里的少年不高兴,总是动来动去,盛如翡又加了一句,“明天临走给你买点心。” 林似锦闻言老实了些许,他问道,“师兄要打坐?” 少年“嗯”一声,“你若是睡不着,可以起来与我一同打坐。” 林似锦才不要,他就是想缠盛如翡,盛如翡的注意力都在典籍上,不在他身上,他想让盛如翡多关注关注他。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盛如翡分了几分心神给少年,听见少年一直不老实的动来动去,没一会又停下来,他的衣角被扯住了。 “师兄,要不我们来试试……” 林似锦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他坐起身,面对着盛如翡,剩下的几个字没有说出来。 “就是……魂契,”林似锦对上盛如翡的目光,他含糊道,“我们两人不是都还没有弄明白。” “要不现在试试。” 林似锦说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盛如翡的目光变了些许,微垂的眼眸落在他身上,典籍慢慢放下来了。 “当真。” 林似锦犹犹豫豫,对上盛如翡的目光,总觉得莫名想反悔,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 “试试便试试。”现在也没有别人,早点搞清楚魂契的作用也好。 他这般说,盛如翡便把典籍收起来了,手腕处的红线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他的手腕上,对他道,“你在这里等我。” 林似锦不明所以,他在床榻边等着,没一会,盛如翡又回来了,指尖多了一条白色的绸缎。 “师兄,这是做什么?” “红线缠着你,眼睛会模糊你的感知,遮住眼睛比较合适。” 林似锦一向信任盛如翡,少年到他面前,他略微仰起来脸,绸缎覆在眼睛上有些凉,他闻到了落梅香,问道,“这是师兄的发带?” 他听见少年应一声,眼睛被遮住之后,其他的感官更加敏锐起来,少年指尖碰到他的皮肤,摩挲传来细微的触感。 戴好之后盛如翡便收回了手,视线被遮掩,林似锦什么都看不见,眼前是一片黑暗,绸缎遮光,这般让他更加留意身旁的动静。 他感觉到手腕处的红线蹭了蹭他的手腕,丝丝缕缕地缠绕,往日红线似乎也经常蹭他手腕。 “魂契连在婚书上,红线与我们相连,你可知道一般是什么含义?” 林似锦看不见东西,他有些没有安全感,指尖试着摸索,碰到了盛如翡的一截衣角,他略微安心了些许,软软地拽着盛如翡的衣角。 “我并不知道,师兄知道其中的含义?” “我只是猜测。”这一句盛如翡是贴在他耳边说出来的,似乎是检查发带有没有系好,气息落在他耳边,让他感觉略有些不适应。 他感觉耳朵有点热,还扯着盛如翡的衣角,“哦”一声,乖乖的坐着没有乱动。 “师兄打算怎么试,不会要捆起来吧。” 他不想被捆起来。 然后他的耳朵被碰了碰,盛如翡对他道,“不捆。” 林似锦微微侧脸,眼睛碰到绸缎,他心里好奇,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很快感觉到手腕上的红线顺着向上,先是缠绕在他的脖颈上,软软地垂着,然后向上碰到他的下颌、他的唇角,还有他的脸颊。 有些痒,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抓,然后摸了个空,想起来他碰不到红线,只有盛如翡能碰到。 原本不觉得有什么,直到红线顺着衣襟趴在他心口的位置,察觉到了什么,林似锦脸上瞬间热了起来。 “师兄……这是做什么?” 他方才松开了盛如翡,这会儿没有碰到人,他问了,少年也没有回答,他能够感受到冷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些许审视。 “师兄——” 林似锦心里莫名有些害怕,还有一些别的感觉,有不太好的预感冒出来,尤其是红线碰到他心口的位置时,他感觉冥冥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他身上消失。 “师兄,我害怕。” 林似锦有些心慌,他在自己边缘摸索,没有摸到人,下意识地要向前,一直没有听到盛如翡回答他,心里更加焦急起来。 红线连在了他心口,他感觉到了什么,红线无形地丝丝缕缕缠进了他心里,像是与他的脉络连在了一起。 他感觉到了一股拉扯力,自己心里传来一阵钝痛,脸色白了些许,他喊了一句“疼”,指尖按在床榻上略微发抖。 “师兄,我疼……” 他下意识地向前挪了些许,不知晓前面是床边,在他腾空快要摔下去的那一刻,他撞入了温暖的怀抱,盛如翡接住了他。 “我在你身边,没有离开。”盛如翡发现少年脸色变了些许,碰了一下少年的额头,上面冒了一层冷汗。 “哪里疼?”他低声问。 “这里。”林似锦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总感觉空空的难受,他待在盛如翡怀里,方才找不到人的感觉还在,让他感到恐慌,他拽紧了盛如翡的衣角。 “难受,师兄……好疼。” 盛如翡已经撤回了红线,没有想到会如此,看到少年这般,心里略有些自责。 “是我不好,我未考虑周全,”盛如翡指尖微动,嗓音柔和了几分,带着几分不知所措,问道,“还有哪里疼?” 林似锦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怎么也填不满,靠近盛如翡才会好受一点,他指尖攥着一点盛如翡的衣角,嗓音低了一些。 “哪里都疼,我方才喊师兄,师兄为何不理我。” 这般问出来,他感觉心里空的更厉害了,心情也跟着低落下来,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盛如翡怀里也没有安全感,迫切的想要盛如翡对他做什么,让他能够安心,而不是丢下他让他难受。 最好能让他真切感受到盛如翡是在他身边……他想要与盛如翡融化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崔皓雪看的林绵绵就是林似锦哈,他不怎么识字,把“锦”看成“绵”,然后中间的“似”以为是连笔,就是两个绵。 第73章 第 73 章 盛如翡察觉出来了怀里少年的不安,他指尖解开遮住少年的绸缎,露出来少年那双略微湿漉的眼眸。 “没有不理你。”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少年,察觉到少年一直在朝他怀里缩,他指尖微动,碰了碰少年垂下来的发丝。 “已经没事了,红线已经收回来了。”盛如翡语气略有些僵硬,不知该如何安慰少年。 少年一副委屈的不行的模样,待在他怀里,小脸还白着,拽着他的衣角不肯松开。 盛如翡感觉自己冷冰冰的心仿佛被戳化了,他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别的不知道能做什么了。 往日里揉揉少年的脑袋,少年便会很欢喜,偶尔还会用脸颊蹭他的掌心,冲他开心的撒娇,今日明显的不同。 他垂眸看着手腕处的红线,可能是因为魂契带来的影响,看少年这般,似乎很没有安全感。 林似锦发现了,木头只会重复那几样,一会摸摸他脑壳,一会捏捏他耳朵,偶尔会哄他两句,别的什么都不会了。 “收回去了也还是疼,”林似锦嗓音闷声闷气,“都是因为师兄,师兄要对我负责。” 盛如翡唇角略微绷直,他拿少年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想要怎么样。” 冷淡的嗓音里带着纵容。 哪有人还问出来的,林似锦哪怕没有和别人这般相处过,但是他看过小人儿书,笨蛋才会问出来,不会自己想办法。 “我怎么知道,”林似锦抱着盛如翡,他在盛如翡怀里便没有那么疼了,被他这么缠着,盛如翡也没有办法再看典籍。 最后陪着他睡觉了。 林似锦每天都很困,他心里一直空空的,不愿意离开盛如翡,离盛如翡近一些,心里的空荡仿佛能够填满些许。 他原本便是八爪鱼一样缠着盛如翡,盛如翡不让他靠那么近,握着他的手腕,让他离远了些许。 “我今日陪着你,不会走。”盛如翡这般对少年说,少年这样粘着他,贴他贴的近,他怕自己会克制不住。 “你走了我也不知道,”越不让他离得近,他越是想粘紧一点,林似锦去摸盛如翡的指尖,脑袋蹭到盛如翡的肩膀。 床榻上容得下他们两人,他们两人这么贴在一起,气息交融,林似锦感觉略微舒服了一点。 “师兄方才还说什么都依我。”林似锦去看盛如翡,他的目光落在盛如翡的唇上,少年银白色的发丝散在身侧,冷淡的那张脸表情略有些隐忍。 林似锦脸皮厚,他以为盛如翡是嫌弃他,若是别人嫌弃他,他觉得无所谓,至于盛如翡,他不想盛如翡嫌弃他。 “若是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那我离你远一点。”林似锦小声嘟囔一句,他指尖松开了盛如翡,动作间略有些依依不舍。 “不是这般,”盛如翡立刻开了口,他双眸倒映着少年的面容,觉得自己生平的忍耐力都用在了少年身上,偏偏少年不知深浅,经常故意过来撩拨他。 “你知不知晓……不能随意与人这般亲近。” 尤其是男人,少年这般,只会激起人心中隐藏的渴念。这般会撒娇会讨人喜欢,没有人能受得住。 林似锦当然知道了,他小声说,“我当然知晓,但是师兄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喜欢师兄。” 那句“我喜欢师兄”尾音更加绵软,少年指尖还拽着他的衣角,眼眸专注的看着他。 盛如翡眼眸深了些许,问道,“是哪种喜欢,你自己可分的清楚?” “是我重要,还是点心重要。” “是我重要,还是小人儿书重要。” 嗓音冷淡,一字一句带着追问。 林似锦被问住了,他知道盛如翡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但是若说让他承认自己对盛如翡的喜欢,是男女之情的喜欢,他觉得总差了一点。 像是有些别的顾忌,兴许他是受到了盛如翡的影响,这般的承诺,不敢轻易许诺。 先不说他是穿书,他们两人之间各自有秘密,还有奉如皋的警告,以及许多重重迷惑之处他都没来得及弄明白。 若是他有个什么意外,那盛如翡怎么办呢? 明明有顾忌,却又总是忍不住,忍不住喜欢木头。 不过到底是木头重要还是点心重要还是小人儿书重要呢? “师兄为何非要与它们比,点心和小人儿书是无辜的呀。”林似锦含糊的回答,他分不出来高下,又不擅长对盛如翡撒谎,只能这般说。 他这么回答了,少年气息变了些许,略微垂眸看着他,冷淡道,“这般说,意思是它们比我重要。” 林似锦:“……” “我没有那个意思,”林似锦对上盛如翡眼底,他解释道,“它们当然不能和师兄比。” “师兄在我心里最重要。” 一紧张,他又顺口花言巧语了一句,被他拽着的少年指尖略微绷紧,他不小心摸到盛如翡的耳朵,发现盛如翡耳朵都在发热。 林似锦于是安心地抱着盛如翡,他向上便能够看见盛如翡的唇角,心里仿佛受到了蛊惑,想要凑上去亲一口。 他及时遏制住了自己的念头,不再胡思乱想,略有些困,没有忘记问,“师兄,为何魂契连在我心口会疼。” “师兄会不会也疼。” 盛如翡心思都放在少年身上,生怕少年再乱动蹭到他,他身体僵硬,闻言回想起来当时的感受。 他并没有疼,而是感受到了百分百的掌控欲,像是少年整个人都臣服在他面前,让他几乎沉入那种感觉。 想要控制少年、让少年臣服于他,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心里所有的阴暗念头仿佛在那一刻全部都涌现出来。 但是看到少年手足无措,四处寻他、喊疼之后,那些渴念便全部都消失了。 “不疼,”盛如翡这般回答,默了一会道,“正常婚书上的魂契连起来……是会对彼此感情上有助益。” 现在看来这魂契并没有那么简单,兴许还会伤害另一方。 “那以后怎么办,”林似锦打了个哈欠,感觉到了困意,他下意识地往盛如翡怀里蹭,想在舒服的地方犯懒。 盛如翡并没有言语,他自己心里有了想法,打算先在自己身上做实验,不能百分百确定,他不会再让少年尝试。 这般想着,怀里的少年又往他身上蹭,少年的气息全部落在他身上,指尖拽着他的衣角,脸颊蹭到了他的下巴。 “林似锦……”盛如翡直接喊出来了少年的名字,指尖微微僵硬,想要把少年直接扯下来,却又担心少年会不高兴。 林似锦听到了冷淡的少年音,他有些困了,知道盛如翡喊他是干什么,象征意义上的动了动,这么一动,他感觉到了什么。 他脑袋迷迷糊糊的,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皮肤隔着里衣传来奇异的触感,让他几乎瞬间便软了身子。 林似锦立刻清醒了些许,紧接着整个人脸上红了起来,有些不明所以,“师兄,你……” 气氛突然变得冷凝了些许,林似锦话音还没有落,他整个人被稍微推开了。 他抬眸对上盛如翡深沉的眼底,盛如翡微微闭上了眼,对他道,“离我远一些。” 林似锦安静如鸡,他不敢再说什么了,莫名的觉得危险,回想起来上次盛如翡跟他说这句话,他被按在地上亲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他莫名有些心虚,稍微挪了一点点,看一眼盛如翡的脸色,偷偷地朝被窝里瞅一眼,略有些好奇。 什么都没有瞅到,他再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时候,正好和盛如翡对上视线。盛如翡眼底情绪意味不明,他感觉心里毛毛的,师兄这样略有些可怕。 林似锦一向认怂第一名,他抱着自己的被子又离盛如翡远了一些,小声地说,“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你若是觉得难受,自己碰碰就好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林似锦自己很少有需求,他在一边瞎出主意,估计盛如翡也不会愿意。 少年好一会没有言语,他又偷偷地看一眼,发现被子稍微撑起来一些,他眼皮子跳了跳,飞快地又扭回去。 居然能把被子撑起来……他记得原著里盛如翡是万人迷受。 林似锦被震撼到了,好一会没有回过神来,还想说什么,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 少年的指尖堵住了他的唇齿,他耳边落下来灼热的气息,冷淡低沉的嗓音响在他耳边。 “不许再讲话。” 林似锦整个人僵住了,他现在是侧着身体,盛如翡也是同样,他若是稍微向后一点…… 说不定就能碰到盛如翡的。 他于是没有再讲话,顺着盛如翡的意思,好一会没有发现盛如翡有动作,有些佩服盛如翡真能忍。 这般想着,他睁着眼看了一会墙壁,没一会便困了,觉得呼吸有些不舒服,他软软地握着盛如翡的手指,逐渐地睡了过去。 林似锦半梦半醒觉得自己耳朵上传来疼痛,他以为是自己又被揪耳朵了,顺着摸过去,什么也没有摸到。 他还不知道是因为身后的盛如翡靠近他,带着克制地咬了一口他的耳尖,像是兽类想要在所有物身上留下标记。 少年耳垂白净小巧,如今上面多了一道浅浅的牙印,感觉到不舒服,少年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然后抱着自己的被子又睡过去了。 旁边围观了全程的林扶衡黑了脸:“……”拳头硬了。 林似锦又做了个梦,梦里出现了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不过对方比他身形高大,看起来比他凶,感觉也比他厉害多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做出来这种表情,对方气质冷清,浑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拧着他的耳朵缓缓开了口。 “我上次是怎么说的,让你少跟那些废物纠缠,”林扶衡嗓音阴恻恻,“蠢货……自己被占了便宜都不知晓。” 若是他还有一分修为,他会直接把盛如翡扔出去,而不是看着那小子占这小废物点心的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  林扶衡:谁敢占我转世的便宜,先打过我再说。 第74章 第 74 章 林似锦又被拧耳朵了,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捂着自己的耳朵,后退了好几步,“你……是你上次骂我蠢货。” 他瞪着眼,看着这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心里有些疑惑,为何能入他的梦? 难不成是原主? 但是他过来的时候,原主已经没了啊。 林似锦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你还不清楚?”男子慢慢地低下身,清冷至极的眼眸映照着他的身形,他们两人生的一模一样,但是眼眸情绪与气质完全不同。 “我是你,你也是我。” “没有我便没有你,没有你也没有我。” 林似锦听的有点懵,他都要被绕迷了,很快他反应过来,抓住了重点,“所以……上次是你揪我耳朵。” 还说他勾引男人。 “是我,”林扶衡看着这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眼睫微微掀起来,眼珠情绪带着几分凉意,指尖慢慢地捏着少年的下颌。 “我清醒的时间不多,听好了,去无相山找秋水,它在那里等你。” 林扶衡微微闭上眼,他沉睡一千年,如今只剩下一道分魂,很虚弱,几乎是随时能消散。 现在的时代也不同,虽然不知晓奉如皋是如何把他的转世召过来的,但是很容易猜出来应当不是什么好手段。 无相山……当年还是他创立的。 林扶衡慢慢睁开双眼,“去无相山取得第一名,便能离开扶光,你会获得自由。” 林似锦听的摸不着头脑,前面的秋水剑不是扶衡的剑?什么叫在等他,还有让他拿到无相山的第一名? 他现在只当这是另一个梦里的自己,听到要拿第一名,他立刻便丧气了,小声道,“你在说什么呀,我当然拿不到第一。” “不拿倒数第一就不错啦。” 少年语气软绵绵的,带着些许羞愧,偷偷瞅他一眼,看样子有些害怕他,还有些好奇。 林扶衡:“……” 他忍着揍人的冲动,这是他自己,如今少年变成这般的废物点心,有他的原因,但是少年这般的性子确实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拿不到第一,你就等着被奉如皋关起来,”林扶衡冷笑起来,眼珠里深了几分,捏着少年的下颌微微使力,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是不是还不知晓,这趟出去……是他给你的最后机会,你偏偏不顺他的意,等到你回去,他就会把你囚起来,让你日日夜夜做他的媚宠。” “不止如此,他兴许还会对你用药,让你忘了你的好师兄,从此满心满眼都是他,再也不记得任何事。” 林似锦这是在梦里,他被捏的还是感觉到了疼,略有些不可置信,听到男子的这几句话,脑海里嗡嗡作响,感觉略有些不真切。 “你在说什么……师尊不是那样的人。” 他下意识地反驳,心里却有些相信了,背脊后知后觉地发凉。 “不止奉如皋,还有那些猫猫狗狗,包括你师兄,以后少跟他们牵扯,”林扶衡嗓音阴恻恻,“他们配不上你。” 林似锦:“……” 哪些猫猫狗狗,他不知道林扶衡说的都是谁。 林似锦只听到了盛如翡,他抓重点抓的总是别具一格,原本还有些后怕,此时小声地说,“是我配不上师兄才对。” “师兄哪里都好。” 面前的少年脸上微红了些许,就差冒粉红泡泡了,带着些许羞怯,一提起来自己师兄,明显的态度就变了不少。 林扶衡眼里情绪冷了几分,“你师兄方才还在偷偷占你便宜,他趁你睡着咬你耳朵。” “胡说,明明是你揪我,还赖在师兄身上,”林似锦含糊一句,他又不是笨蛋,面前这个人经常揪他,是惯犯了,哪里会有他的师兄可信。 林扶衡:“……” 林似锦偷偷地纠结,就算盛如翡咬了他一口,那算不算是偷亲他? “记得我说的话,”林扶衡觉得自己待不下去了,同少年说话,会让他神魂流逝的更快。 “若是做不到,什么下场你自己都要受着。” “到时候我也没办法帮你。” 男子的身形在面前消失,床榻上的林似锦眼皮颤了颤,并没有醒。 林似锦后面又做了稀里糊涂的梦,男子没有再在他梦里出现,他第二天是被盛如翡叫醒的。 他们要早起赶路,林似锦醒来还有些懵,他看着盛如翡的脸,盛如翡指尖碰了碰他脸颊,慢慢地又收回手。 “师兄?” 林似锦想起来前一天的梦,他都还记得,有些恍惚,梦里的另一个自己……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但是对他说的那些话。 秋水剑,无相山的第一名,还有奉如皋。 他感觉脑袋有些乱,不知道应不应当跟盛如翡说,想起来男子在梦里跟他说盛如翡咬他了,只要证实了,那么男子的话兴许就可信。 林似锦看一眼床榻边的少年,不知晓盛如翡也在留意着他的动静,他自顾自的下了床榻,到了铜镜边。 然后微微侧过脸,发现自己耳尖上果真有一道浅浅的牙印。 他照镜子的时候身后的少年朝他看过来,目光微微落在他身上,视线略微顿住。 所以昨天晚上盛如翡真的偷偷咬他了!! 林似锦心里情绪有些复杂,他一边是震惊,昨天晚上梦中男子说的是真的,那其他的事情会不会也都是真的?另一边,盛如翡居然偷偷咬他,他实在是没有想到。 他假装没有发现的转过身,看着床榻边的盛如翡,装作不在意地问道,“师兄,昨天晚上好像有人揪我耳朵,我临睡前感觉耳朵有些疼。” 盛如翡在收拾东西,闻言动作略顿,问道,“何时疼的?” “我不记得时辰,”林似锦观察着盛如翡的表情,发现木头依旧是冷淡着一张脸,看样子仿佛并不知情。 还挺能装。 他走到盛如翡面前,对盛如翡道,“师兄,你帮我看看。” 盛如翡目光落在他耳朵上,看一眼之后收回视线,问他,“现在还疼不疼。” “现在不疼了。” “昨天我做梦,梦到一个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他告诉我,是因为有人咬我耳朵,所以才会痛。” 盛如翡微垂眸看着他,他们两人都不说话,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气氛略有些古怪。 他被这么看着,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对上盛如翡的视线,小声道,“是不是师兄偷偷咬我了。” 盛如翡:“……” 这个问题,林似锦没有得到答案。他问半天,把木头耳朵问红了,盛如翡收拾了东西,他们两人一起下楼去外面的马车。 他跟在盛如翡身后,略有些想笑,在背后看着盛如翡被遮住的耳朵,上前两步,去扯盛如翡的袖口。 “师兄,你慢些,别那么着急。” 外面天还没亮,林似锦下楼的时候注意到,客栈外面守的有斩祟使,他顺着看了一眼,看到了前一天为他捡令牌的男子。 几名斩祟使守着马车,看样子似乎也要出行,车沿上是同样的长剑挽月图纹,他们穿着黑色兜帽长袍,有两名抱剑守着马车,其中一名叼着根草,看一眼他们的方向。 几名斩祟使都在小心留意着出来的两名少年,前一天他们老大非说其中一名便是算出来的命中良缘。 “哪一个?” “后面看起来不太聪明的那个。” 守在马车上的两名斩祟使窃窃私语,他们两人得看着他们家大人,怕他们副使大人做出来强抢未婚妻之事。 出来的两名少年一前一后,前面的那个大半张脸被兜帽袍遮住,只看身形便能看起来气质不凡,实力恐怕也不容小觑。 后面那个也就是他们副使大人……所说的命定情缘。少年容貌生的精致清丽,是很耐看的容貌,动作略有些欢脱,似乎很依赖前面穿着兜帽袍的冷淡少年。 兴许是察觉到了他们打量的视线,少年朝冷淡少年那边躲了躲,看着他们略有些防备。 林似锦注意到了,这些斩祟使在打量他们,他朝盛如翡那边靠近了些许,小声地问道,“师兄,他们是不是在盯着我们。” “嗯,”盛如翡感知力非常敏锐,眼角扫过去,他挡在少年面前,低声道,“你先上马车,在里面等我。” “好。”林似锦应了一声,他上去前又看了一眼,前一天为他捡令牌的男子看着他的方向,依旧穿着兜帽长袍看不清脸,但是看身形便能认的出来。 他莫名心里一跳,有不太好的预感,掀开帘子上了马车。 盛如翡转过身,他看着不远处的斩祟使,长剑挽月的图案折射出来冰冷的光,几人都没有行动。 两方在无声地对峙,空气中安静下来,盛如翡眉眼冷漠,指尖握着剑鞘,他能够感觉出对面青年的敌意。 以及,隐约能够察觉出来,对方修为绝对不低。 在这种冷凝的气氛下,马车上叼着草的斩祟使打了个哈欠,打破了僵局,开口道,“主子,是不是到时辰了。” “现在不出城门,一会有早市,会有一些麻烦。” 这一道话音,崔皓雪才慢慢地收回视线,随即跟着上了马车,马车慢悠悠地向前行驶,斩祟使驱使着马匹,很快在转角处消失。 盛如翡看着斩祟使的马车消失,他才上了马车,并且选了个相反出城的方向。 “他们朝另一边走了,那小子防备心挺强,他们是准备去无相山吧,看来跟我们顺路啊。” 叼着草的斩祟使收回视线,指尖掀开了马车帘,问道,“主子,我们要不要跟?” 作者有话要说:  盛如翡:所有人都站除我之外和老婆的cp,连老婆自己也能站,就是不站我。 —————— 感谢在2021-10-3001:08:40~2021-10-3020:1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源团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elliop15瓶;hefeng10瓶;yun5瓶;元为2瓶;50195566、晚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第 75 章 马车摇摇晃晃,三千世城池里禁止御剑,林似锦见盛如翡又要出去,问道,“师兄,他们为何跟着我们?” 方才盛如翡突然便出去了,他跟着好奇,打开了窗帘,然后发现后面跟着一辆雕刻着长剑挽月图纹的马车,赶车的斩祟使看起来也有些面熟。 可不就是方才在客栈外见到过的。 明明走的是相反的方向,结果还是跟上来了,不知道是什么目的。 林似锦又偷偷掀开车窗看了一眼,斩祟使的马车离他们不近不远,距离把握的刚刚好,略有些烦人,一直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他们想办法甩开了,没一会对方又追上来了。 像是在故意逗他们玩呢。 他顺着看过去,驱车的斩祟使嘴巴里那根草还没有吐出来,对上他的目光,远远地冲他挑了下眉。 林似锦:“……” 他默默又把车帘放下来了。 “不知,”盛如翡并不清楚跟着他们的原因,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似锦见盛如翡出去了,为他们驱车的是盛如翡做的傀儡,傀儡只会简单的听从命令,一路上都未曾言语过。 他发现了,盛如翡的防备心很高,各个方面来说,对待别人的信任能力比较低,能自己做的事情不会依靠别人。 现在傀儡被换下来了,盛如翡坐在前面,指尖握着马匹的缰绳,对他低声道,“一会抓稳。” 他在后面扯着盛如翡的衣袍,说了个“好”,先听见马蹄扬起来的声音,然后是“嘭”地一声,他们的马车向前折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林似锦简直惊呆了,他险些直接掉进马车里,抓着盛如翡的衣角才避免了摔下去,但是整个人还是不受控制的下滑。 黑色兜帽袍落下来,露出来盛如翡银白的发丝,发丝向后扬在身后,林似锦喊了一句“师兄”,然后两只手扒着盛如翡才没有栽倒。 马蹄重重地落地,发出“吁——”的一声,长风迎面而来,整个马车都在跟着晃动,他整个人差点被震得甩下去,整个人紧紧拽着盛如翡,被风吹的略有些凌乱。 马车的速度快了两倍不止,林似锦吃了好几口凉风,他向后看了一眼,很快看不见长剑挽月纹的马车了。 “师兄,我们能甩掉他们吗。”林似锦还趴在盛如翡背后,他是从后面抱着盛如翡的,唇角几乎贴着盛如翡的耳朵,话音被风声减弱了几分。 “不知晓。”盛如翡看了眼地图,任少年这般抱着他粘人,冷白的指骨握着缰绳,对少年道,“外面冷,还要数个时辰才能到,你先进去。” “我抱着师兄一点也不冷,”林似锦软软地拽着盛如翡的衣角,“我在里面待着说不定会撞墙,还是抱着师兄安全一些。” 风吹的确实有些冷,林似锦摸摸盛如翡的皮肤,盛如翡身上很暖和,小火炉,和他完全相反。 “师兄,我昨日真的梦到了一个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并没有骗你,他跟我说了许多话。” 他们走的是小道,这边没有什么人,远处是连着的阴林,偶尔路过村庄和破败的寺庙,寺庙倒塌一角,融入时间长河里。 “你说他会是什么人。” 盛如翡认真听着,少年说话的时候气息落在他耳边,他闻言沉吟道,“只在今日出现过,还是往日里也出现过。” “以前也出现过,他骂我蠢货,还说我总是乱勾引男人。” 林似锦顺便告了状,抱着盛如翡小声道,“师兄,会不会是妖怪之类的,但是他知道师尊,还知道许多在我身边发生的事。” “师尊?”盛如翡闻言语气略微停顿,“他是如何说的。” 林似锦:“他说让我去找一把剑,那把剑在等着我,还让我拿无相山的第一,还说如果我这次失去了机会,回去之后师尊会把我关起来。” 盛如翡没有作声,他沉默了一会道,“此事日后不要再告诉其他人。” 林似锦似懂非懂,他应了一声,“师兄知道什么吗?” “兴许是预言。” “人有过去、现在,未来。过去是前世,现在是你,未来是转世。” 盛如翡:“以前典籍上有记载,仙门有一弟子做梦梦到一奇异之地,去之会拥有仙缘,他随着梦境中的路线过去,找到了圣物,之后顺利的飞升位列大能之列。” “这般的梦是指引提示,是好事,还有一种,便是因为你心神不稳,缠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盛如翡并没有在少年身上感觉到妖邪的气息,凡是污秽之物,必然会有破绽,他没有察觉出来,除非妖邪的修为已经到了能不露出任何破绽的地步。 “具体如何,此地离金钺寺并不远,我们去一趟。” “其实只是一个梦,”林似锦没想到盛如翡把他说的话那么放在心里,他圈着盛如翡,小声道,“我觉得他说的话是在提醒我。” “说让我拿无相山的第一,哪有那么容易。” 他在扶光都拿不到第一,无相山可是集聚了各地的天才弟子,简直比登天还难哎。 “还是师兄努努力,拿个第一回去给长老们看看,”林似锦欢腾道,“一定没有人能赢过师兄。” 他记得原著剧情,盛如翡可是稳稳的拿了第一,几乎令一众天才弟子折服且自惭形秽,万人迷的光环屹立不倒。 盛如翡并没有言语,听着少年的话,指尖略微动了动,突然问道,“你想不想离开扶光。” “离开扶光我能去哪里,”林似锦在自己怀里找到了一包点心,还是热乎的,盛如翡早上给他买的,他回复道,“师兄在扶光,我不会离开。” “若是我不在了呢。” “师兄要去哪里,”林似锦自己腾出来一只手,掏了一块点心抛进嘴巴里,沾着糕点残渣的手指蹭在盛如翡衣服上。 “你若是走了,那我怎么办,”林似锦不高兴,“师兄要丢下我不管吗。” 少年连质问都软绵绵的没什么威胁力,偏偏这般最能引人心中动容,盛如翡好一会没有说话。 原本还在斟酌如何开口,眼角扫到了什么,发现少年是把他当手帕使了,点心碎屑都蹭在了他肩膀上。 林似锦蹭的顺手,还要再蹭上去,他的指尖被握住了,盛如翡气息沉敛些许,默了片刻道,“里面有手帕,不可以乱蹭。” 他于是收回手,知晓盛如翡有些洁癖,拍了拍盛如翡的衣袍,“好哦。” 他们两人赶路到天黑,早就把斩祟使他们甩掉了,但是盛如翡依旧不放心,选了多走一段路,去了另一座城。 傍晚的时候他们到了地方,并没有进城,深夜城门已经关了,非特殊情况禁止通行。 他们这一晚上是在城外的破庙将就的。 盛如翡生了火,在角落铺了好多层稻草,上面盖了一层外袍,让他在上面休息。 他裹着盛如翡的外袍,看着若隐若现的火光,盛如翡要为他守夜,他放心的睡了过去。 睡前他瞄了一眼,盛如翡今日似乎也有些累,微微靠着墙壁,火光映在脸颊边,眼睫略微垂着。 他这般看了一会,发现盛如翡似乎睡着了,破庙里很安静,只剩下他们和破碎的神佛。 火苗在跳动,林似锦往一边偷偷挪了一点,到了盛如翡旁边,凑过去离近了看,盛如翡睡着的样子像是一幅画。 他的目光落在盛如翡耳朵上,前一天盛如翡咬了他耳朵,他也想试试。 不能只盛如翡咬他。 他略有些纠结,很快心一横,男子汉不能这般磨磨唧唧,于是他微微俯身,唇角靠近盛如翡脸颊边。 勉强聚拢神魂,准备看看废物点心在做什么的林扶衡:“……” 刚碰到盛如翡的耳尖,还没有咬到呢,林似锦感觉自己耳朵一痛,熟悉的感觉涌上来,他被人拧了耳朵。 “疼——”他下意识地喊疼,被人拧着耳朵向后扯,要痛死了,他下意识地便抱住了面前的盛如翡。 他整个人粘着盛如翡,下意识地便告状,“师兄,有人揪我耳朵。” 这么一动,盛如翡睁开眼,他怀里撞上温软,少年整个人粘着他,神情看上去略委屈,抱着他不愿意撒手。 盛如翡指尖碰着剑鞘边缘,搂着少年,剑气已经出鞘,目光隔着半空与林扶衡对视。 “师兄……” 林扶衡倒是略有些意外,这少年好强的感知力,他看着废物点心钻进少年怀里恨不得缩进去的模样,面上带着冷笑。 “过来。”他开了口。 林似锦都要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他耳朵还在疼着呢,不可能听话过去。 “师兄,他威胁我让我过去。” 盛如翡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也丝毫感觉不出来有什么东西存在,他看着怀里少年的耳尖,都被人揪红了。 他动作略微顿了顿,想到了什么,指尖布下一道结界,结界无声地酿开,他哄着少年道,“看不出身形,应当是魂体,这结界可以隔绝魂魄。” 真的被隔绝在外的林扶衡:“……” 林似锦闻言才微微抬头,他向后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看见,能不能看到对方完全是看对方的心意。 对方想让他看见他就能看见,不让他看见他就看不见。 结界布在不远处,他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动静,稍微凑过去一点点,也没有人再揪他耳朵。 林似锦耳边留意着动静,好一会确定对方是被结界隔绝了,才稍稍放下心。 他这才转回去,发现自己还缠着盛如翡,方才因为紧张,整个人还坐了下去,现在他们两人的姿势有些尴尬。 林似锦脸上红了起来,耳根也泛起淡粉,环着盛如翡略有些不知所措。 结界外的林扶衡再次黑了脸。 第76章 第 76 章 林似锦依稀能够感觉似乎有冰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背后凉嗖嗖的,幸好有结界,对方进不来 。 他觉得这般坐着并不合适, 但是又不愿意放开盛如翡, 指尖蹭着盛如翡的脸颊, 问道,“师兄能看见他吗?” 盛如翡摇摇头, 眼珠落在半空的某处,扫了一道剑气过去。 剑气凛然, 半空中划过一道霜雪般的剑光, 剑光劈开了半边腐朽的供桌,“嘭”地一声,那里什么都没有。 空气仿佛安静了一会, 林似锦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了, 他慢慢地松开盛如翡,手腕被握住,结界化作一道白色的光环圈在他的手腕上。 盛如翡:“有结界护着,他不会再能近你的身。” 林似锦摸了摸自己手腕处的白环, 他还松松地揪着盛如翡的衣角,如今放心了些许。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妥,他稍微向旁边挪了些许,离开了盛如翡的怀抱。 盛如翡收回视线, 低声问他:“他是何时出现的?” “就在方才, ”林似锦回想起来,似乎就是在他要咬盛如翡耳朵的时候, 上次出现是在他睡着之后。 他回想起来, 略有些心虚。 “方才……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师兄, ”林似锦不太想说出来,但是他知道要跟盛如翡说实话,含糊道,“我离师兄很近,他可能以为我要对师兄做什么。” “他对你说了什么。” 林似锦:“没说什么,只是揪我耳朵,之后让我过去。” 盛如翡眉眼微微垂着,像是笼罩了一层浅浅的阴影。 “只是揪耳朵,有没有做别的?” 林似锦摇摇头,“没有。” 他耳尖传来触感,少年覆着薄茧的手指触碰着他的耳朵,摩挲在上面,让他感觉耳朵略有些热。 外面天色浓黑如墨,火光跳跃明灭,林似锦被揉着耳朵,他能感受到盛如翡带着些许克制,他靠着盛如翡的肩膀慢慢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他们照样是天不亮便起来赶路了,林似锦困得不行,他在马车上昏昏欲睡,耳边是马车轮子碾进泥地溅出泥水的声音。 车帘被风吹起来,林似锦看见了远处的城门,城门外有一座巨大的剑仙铜像,铜盆里点了火,外面守着许多持玄剑的斩祟使。 马车缓缓地向前行驶,最后在城门处停下来,他听到了外面剑鞘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斩祟使例行查探,请出示令牌。” 林似锦方掀开车帘,对上了一张略微熟悉的脸。 斩祟使玄衣长袍,袖口有长剑挽月的花纹,面前的人……不正是他们前一天要避开的斩祟使。 前一天客栈门口叼着草的那个。 几名斩祟使看来职位很高,如今在城门守着,林似锦总觉得对方是故意的,专门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叼草的斩祟使叫做越寒,越寒倒是没想到,本来前一天把人跟丢,以为短时间不会见面,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 这里靠近金钺寺,看来这两人也是奔着金钺寺过来的。 越寒有些乐了,他主子昨日没有追到人,心情明显的不怎么好。 “倒是有缘,在这里等着,”越寒拍了一下身旁斩祟使的肩膀,去喊自己主子了。 盛如翡略微拧眉,看了一眼远处天际的山峰,隐隐有一座金寺在光芒中若隐若现 。 许多斩祟使在他们面前路过,明显的比之前待过的城数量多。 林似锦有些不放心,他看着越寒离开的方向,低声问盛如翡,“师兄,是意外和他们遇上的吗?” 按理说他们换了路线来金钺寺,相当于是稍微绕远了一些,斩祟使若是也去无相山,不应该也在这里。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他们有事需要过来金钺寺一趟,第二种可能,林似锦看向远处模糊了神情的剑仙神像,兴许是因为城中出了事。 盛如翡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指尖,他感受到盛如翡指尖传来的热度,便放下了心。 耳边传来脚步声,林似锦顺着看过去,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正是那日为他捡令牌的男子? 如今男子没有穿兜帽长袍,露出来容颜,脸部线条分明,是偏俊朗锋利的长相,那双眼沉沉的如同漆墨,鼻梁上有一道细细的疤痕,疤痕为面部添了一抹野性。 分明是锋利的长相,眸中看人时却又很温和,像是一头收了爪牙的内敛凶兽。 这是林似锦的感觉,越寒还在一边有些无语,平日里没见过他们副使这般模样,气质都温和了些许,像是一只在无形开屏的公孔雀。 林似锦看了两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对方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察觉到盛如翡的气息冷了些许,简直可以用冷若冰霜来形容,带着一抹压抑的戾气。 斩祟使在他们两步远的的地方停下,崔皓雪眼里只剩下眼中迷惑的貌美少年,没管前面碍眼的盛如翡,站在少年面前。 崔皓雪嘴唇略微蠕动,放轻了嗓音,有些不确定道,“……绵绵?” 这么一句含情脉脉的低语,空气中气氛安静了一瞬。 越寒眼皮子疯狂跳了跳,身后的几名斩祟使都木着脸,脸上神情略有些一言难尽。 “……” 林似锦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在叫他,这么一句称呼,他脸上立刻便红了起来,莫名有些生气,他又不叫绵绵。 很明显,男子是对着他喊出来的,明显是在喊他。 认错人了吧。 林似锦察觉到盛如翡情绪不对,气息阴沉了几分,他离盛如翡近了些,躲在盛如翡身后,轻轻地捏着盛如翡的一截袖子。 “师兄……” 崔皓雪在原地站着,少年并没有回应他,而是依赖地唤另一名少年,嗓音都软绵绵的,一定是绵绵没错了。 他这才把注意力放在盛如翡身上,眼前的少年生的更加貌美,貌美的有些过头,带着冷冽逼人的气质,像是一把淬炼揉碎的寒凉剑刃,给他的感觉略微不喜。 何况绵绵喊少年师兄,这少年看他的眼神像是踏入自己领地范围的入.侵者,冷淡的眼珠里带着暴戾的敌意。 盛如翡把人护在自己身后,饮冰剑出鞘,他眼珠里压抑着一片墨色,黑漆漆浓稠一片,只有对着身后少年时才会收敛自己的气息。 “他不叫绵绵。”盛如翡冷冰冰地开了口。 崔皓雪在察觉人的情绪方面有些木,或者说察觉到了也不在意,大不了打一架,他把绵绵师兄揍一顿,绵绵说不了就归他了。 “我前一日看过你的令牌,”崔皓雪视线再次落在林似锦身上,又从怀里拿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嗓音低沉沉稳,“这是我未婚妻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是林绵绵没错。” 在崔皓雪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张皱巴巴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略有些模糊不清,但是依旧能够辨认出来字形,上面写了“林似锦”三个大字,后面跟着的是日期,还有末尾的白杨村三个字。 空气中的气氛几乎是再次凝滞。 越寒几乎想要捂脸,这回丢人丢大发了,他记得上次才跟副使说过那个字念锦,他家副使大人是木头脑子,当时说记住了,现在又认错了。 还是当着人家的面。 盛如翡却抓住了重点,眸中冰冷,“你未婚妻?” 林似锦觉得有些魔幻,他看着男子手里的字条,确实是他的名字不错,但是未婚妻……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们明明只见过一面,何来的未婚妻一说。 而且……是不是把他的名字认错了。 他察觉到盛如翡似乎生气了,悄悄探出来脑袋,对崔皓雪道,“你是不是认错了……这是我的名字生辰不错,但是我和师兄已有婚约,未曾和别人有亲事。” “和师兄已有婚约”几个字出来,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了崔皓雪身上,崔皓雪握着纸条的指尖微动,神情中略微不信。 越寒:“……”是不是应该恭喜主子婚事还没成就告吹了。 他主子是算出来的,人家那可是正正经经的婚约,哪里能相提并论。 崔皓雪沉默了一会道:“你们并不合适。” 眼见着对面冷漠少年神情更加冰冷,越寒轻咳了一声,想解决现在的尴尬局面,开口道:“主子,我们还是先检查他们的令牌。” “这几日有消息,妖族圣君近来在这一带活动,圣君的易容术活火分荼,城门处需要仔细排查。” 林似锦耳朵动了动,听到了熟悉的称号,妖族圣君……可不就是君夜芜? 他的伤这么快就好了?他有些恍惚,想起来距离他们在罗刹城,已经数月过去了。 崔皓雪经提醒,自然还是放在正事上,检查了他们的令牌,又经过了斩祟使的层层排查,最后才放他们入行。 刚踏进城门,身后再次传来一声“绵绵”。 林似锦听到对方这么叫他,感觉略微不适,他停下来脚步,看一眼身旁的冷淡少年,少年明显压抑着气息,看样子是生气了。 他转过身,崔皓雪到了他面前,在他面前站定,问他,“你可是要去金钺寺。” 林似锦没说是,他回道,“我与师兄来城中是有事要处理。” “公子想必是算错了姻缘,”林似锦委婉道,“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他说完,也不去看崔皓雪的表情,转身便走,去追前面的盛如翡。 盛如翡在巷口等他。 少年银白的发丝大半被遮住,长腿略微曲着,指尖握着长剑,冷淡的面庞散了阴霾,听闻动静,眼眸抬起来。 嗓音带着些许微妙的意味,低声喊他。 “绵绵?” 同样的两个字,别人喊林似锦不觉得有什么,对象换成盛如翡,低沉的嗓音落在他耳边,他脸上顷刻之间便红透了。 第77章 第 77 章 “师兄为何要学他。”林似锦红着脸, 神情略微不好意思,还有几分不高兴。 盛如翡靠近他,眼中看不出情绪, 问他道, “你与他之前见过?” “未曾见过,”林似锦回头看了一眼, 男子并没有追上来, 还在原地站着,依稀能够感觉出来视线落在他们这边。 盛如翡唇角略微扯起来,“第一次见, 便找了第二个未婚夫出来。” 这话略有些微妙, 林似锦仿佛听出来了酸味,他察觉到盛如翡似乎对崔皓雪有很强的敌意。 林似锦微微扯着盛如翡的袖子, 小心翼翼地看着盛如翡的神色, 有些害怕盛如翡生气,虽然看样子已经生气了。 “我与他是第一次见面,他说是算得姻缘,兴许是搞错了。” 林似锦:“我只与师兄有婚书,未曾与其他人有牵扯。” 他这般想着, 还在思考盛如翡为何这般生气,之前对于君夜芜和薛凝, 也没见过盛如翡这般。 按照身份来说,君夜芜和薛凝都是反派,方才那男子却是斩祟使。 斩祟使……斩祟使,林似锦突然想到了什么, 原著里写过的, 股票攻崔皓雪也是斩祟使里的副使, 在原著中非说盛如翡与他有亲事。 林似锦的神情有些恍惚,不会吧……很有可能,应该是……方才的男子可能就是崔皓雪。 他脑海里一团乱麻,很快抛开思绪,暂时不愿意去想了,原著剧情现在已经完全是脱缰的野马,崩地一去不复返。 盛如翡未曾言语,林似锦向下碰了碰盛如翡的指尖,软软的握住了,“师兄,我们不是还要去金钺寺,可要现在过去。” “你不要生气……我与他真的是第一次见面,未曾和他有过牵扯。” 林似锦之前还说盛如翡不会哄人,现在他哄盛如翡,也有些干巴巴的,心里有些紧张。 不管是不是崔皓雪,以后一定要离远些,不然盛如翡会生气。 他在心里默默地记下来,又碰了碰盛如翡的指尖,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 “师兄,你理理我,不要不说话。” 被他握着的少年指尖略微动了动,唇部线条绷紧,低声对他道,“下不为例。” “不要同他们牵扯。” “我知晓了,”林似锦顺口立下了fg,”我不会同他们牵扯,我有师兄一个未婚夫就够了。” 盛如翡已经够了,再来几个,他真的吃不消。 少年睨了他一眼,没有回应他的花言巧语。 金钺寺说是在城中,却又像是脱离城中,此城名为金焕城,金钺寺在寒焕山上,上面四季倒生,最底层是漫天雪,往上是金秋,之后是如火如荼的夏,再往上的山顶常年四季如春。 越往上,覆盖面积越小,远远的看过去,白色的倒生雪占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面积。中间是秋色与夏日,最上面的一抹春色隐约有金光浮现,上面的便是金钺寺。 上去并不容易,金钺寺与四大宗门齐名,却门可罗雀,险要的地形是首要的一大难关。 雪山下专门有人卖冬衣,林似锦随着盛如翡进去,盛如翡为他挑了一件狐裘,狐裘是红色的,上面绣的有金丝,他看着便觉得喜欢。 他在身上试了,青丝散在身侧,金丝绣出来的锦花灼艳,林似锦自己在镜子前照了照,然后凑到了盛如翡面前。 “师兄,怎么样。” 少年何时都很欢腾,红色衬得眉眼更加清艳,容颜精致动人,眸中浅浅映着他,唇边带着些许笑意。 与锦花作衬,锦花要失色三分。 盛如翡碰了碰他的发丝,重新为他整理了衣衫,“好看。” 这么一身并不便宜,何况是开在寒焕山脚下的,他们二人问了价格,林似锦都觉得有些贵,他看着盛如翡把银子都拿出来,家底似乎都空了。 他其实很喜欢,自己也有钱买得起,但是不耽误他想让师兄给他买。 林似锦拽着盛如翡的衣角,他等出去了才小声的问,“师兄是不是银子已经没有啦。” 他现在略有些担心,盛如翡这么穷,养他似乎很吃力。 盛如翡对上少年灵动的眼眸,低声“嗯”了一声,路上都尽量给少年住好的穿好的买最好的点心,银子花的很快。 “我还有很多,”林似锦有些惭愧,他花的都是奉如皋的钱,临走的时候奉如皋给他塞了许多灵石,他完全花不完。 若是跟盛如翡说是奉如皋给的,盛如翡肯定不愿意要。 “师兄可以花我的。”林似锦偷偷这么说,藏了私心,打算把剩余的灵石都给盛如翡。 盛如翡嗓音冷淡,“不必。” “接下来去其他城池,城中用妖骨可以换银子。” 林似锦:“好哦。” 他们当天便上山了,金钺寺在山顶,在雪地里需要走一天才能到秋日,三千世城池里不允许御剑,若是能御剑他们半日说不定就能到。 林似锦走了小半日便受不了了,后面是盛如翡牵着他走。寒风吹在脸上像是刀子刮在上面,刺刺的疼,气息干涩寒冷,他感觉鼻涕都要冻出来了。 后面便走不动了,最后一截是盛如翡背着他走的。 他趴在盛如翡的背上,少年身形偏清瘦,下盘却很稳,背着他未曾喘过气,黑靴踩在雪地里,背着他上山。 林似锦冻的几乎缩在一起,他环着盛如翡,冻得鼻涕都出来了,他不愿意伸手,便蹭在了盛如翡肩膀上。 他知道盛如翡会不高兴,慢吞吞的主动认错,“师兄,好冷,我流鼻涕了。” “没有蹭多,只蹭了一下下。” 盛如翡脚步略微顿住,“……” “什么时候才能到啊,”林似锦趴在盛如翡背上,他喜欢这个位置,能够看到盛如翡修长的脖颈,指尖略微向前,还能碰到盛如翡微微凸出来的喉结。 盛如翡:“一会。” “一会是多久,师兄累不累,”林似锦闲下来,就叭叭个不停,“师兄,这边会不会有妖兽,我方才看到雪地里有脚印,像是兽类留下来的,我们会不会碰到妖兽……师兄方才说妖骨能赚钱,是所有妖兽的妖骨都能换银子吗,还是只是特定的妖兽……那特定的妖兽是哪一种呀。” “我们天黑之前能到吗,会不会到不了,到不了我们是不是要在雪地里睡,这边好冷。” 林似锦说着,下意识的抱紧了盛如翡,趴在盛如翡耳边道,“若是在雪地里,我要抱着师兄睡。” 盛如翡:“……” 他说了那么多,木头一句话都没有回复,林似锦戳了下盛如翡,“师兄为何不理我。” 盛如翡在斟酌先回少年哪个问题,明显的最后一个问题比较重要,他顿了顿,对少年道,“不知应当先回哪一个。” 这真是木头才会思考的问题,林似锦觉得有些好笑,他欢腾地抱紧了盛如翡,还顺带着蹭了蹭,“那就一个个的回,师兄是不是笨蛋。” 这么一使劲,盛如翡身形略微不稳,嗓音略有些僵硬,“不要乱动。” 林似锦很听话,于是老实了,他们傍晚才走过雪地,天上星光洒落,照在雪地里亮晶晶的,林似锦趴在盛如翡背上睡着了。 这般一路被背着,林似锦被放下来的时候便醒了,他们走到了秋景,远远看过去,身后有一条绯红与银白相间的分界线。 周围是仿佛落不尽的梧桐枝叶,他们需要在半路休息一晚,林似锦跟在盛如翡的身后,他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 冬景那边一直都在落雪,看不出来什么,有痕迹可能也被覆盖了,这边却很很容易看出来,地上许多浓稠未干透的血迹,落在枯草上,一部分溅在树干。 林似锦:“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血迹看上去很新,可能就是这两天形成的,最多不超过三天。 前面的少年未曾言语,而是握住了他的手腕,脚步踏在枯草上,传来枯枝折断的声音。 突然之间,空气仿佛安静了下来,林似锦眼角扫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一抹略微刺眼的深红。 那是一个形状很像人的东西,看上像是不明物,虽然长得像人,却又不是人。它浑身皮肤发青,以一个人体不可能做到的弧度在扭曲的站着。 两只瞳孔黑洞洞,没有眼白,只有凸出来的漆黑肉块,看上去摇摇欲坠。有獠牙从它发紫的唇缝里撑出来,指尖尖锐锋利,不像是人能留出来的长度,此时指甲上沾了血,血正一寸寸地向下滴落。 林似锦看的略微愣住,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在他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盛如翡推开了。一道结界在他身边无形地撑开,他看到了一道雪白的剑光。 “嘭”地一声,有威压落下来,林似锦感觉到了周围的树木仿佛在跟着震动,无尽的威压酝酿开来,雪白的剑光明晃晃的落下,所经之处四分五裂,皆被斩落。 林似锦看呆了,这才几个月,他都不知道,盛如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他方才看到了剑的重影,能让剑产生重影,说明修为至少到了第六重往上。 他们修仙分为九重天境,第九重天境,世上屈指可数,如今在世的只有奉如皋,以及刚刚摸到第九重边缘的君夜芜。 哪怕是同一重天境,相差豪厘,却是千里之差,再往前推,古往今来达到第九重天境的,有扶衡与守阙……兴许还有其他的,但是他只知道这些。 他们这一届弟子,通常修为在第二重到第五重,能到第五重的便已经算得上是天才中的天才了,没想到盛如翡已经到了第六重。 林似锦回想着自己的第二重修为,陷入了沉思,“……” * 金钺寺中。 随着最后一位僧人倒下,僧人脖颈处鲜血喷涌而出,直到失去心跳,僧人也未曾动过,而是跪在蒲团上,眉眼低垂,带着悲悯与惋惜。 “圣君,未曾在寺庙中找到。” 一团黑雾若隐若现,君夜芜脸色略微苍白,雪衣上的天魔纹熠熠生辉。他细长的眉眼略微挑起来,嗓音温和,“祭司算的不会有错,再重新找,不要放过任何角落。” “尸体全部拖下去,把他们的尸首保存好,到时候送给各大仙门。” 君夜芜嗓音里带着几分兴味,“奉如皋前不久过来了一趟,此事直接推在他身上。” 底下黑雾应了一声“是”,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道,“还有一事,山下的结界动了,有人正在往这边过来。” 君夜芜尚且未言语,面前多了一道水镜,两名少年的身影浮现出来。 他顺着看过去,可不就是他之前惦记的大小美人。如今再见到,他的视线从冷美人身上掠过,落在跟在冷美人身后的欢脱少年身上。 第78章 第 78 章 血红溅落, 人形不明物化成黑雾在半空中消散,林似锦身边的结界撤了,他小跑去了盛如翡身边。 盛如翡指尖上沾了些许血迹, 他抹掉了血迹, 少年到了他身边,眼睛亮亮的, 带着些许羡慕与佩服。 “师兄好厉害, 方才的可是九阶妖兽?” 盛如翡摇摇头,对上少年灼热的视线,略有些不自在, 回复道, “并不是,这是寒焕山上的山鬼, 并非是九阶妖兽。” 九阶妖兽长得很像人, 并不常见,一旦出世,必然会引起轰动 。 何况,若真是九阶妖兽,他目前的修为, 完全对付不了。 林似锦听明白原来是自己搞错了,他小声道, “那也很厉害,师兄这几个月修为提上来的?我记得上次出去,师兄还未曾能化出来剑影。” 盛如翡“嗯”一声,指尖血迹被擦去, 碰了碰少年的脑袋, 嗓音很低, “还差的很远。” 话音散进风里,林似锦没有听到,他还陷在师兄好厉害里面,真心实意的为盛如翡开心。 盛如翡很厉害,以后盛如翡身边的人也会很厉害,只有他还是平平无奇。 他这般想着,心里莫名空落落的,以前也知道盛如翡厉害,但是和他无关,现在却不同了。 林似锦还在思索,接下来他们一路向上,他看到了秋景和夏景,往上最上面才是春景。 山上开了许多桃花,桃枝缕缕盛开,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融在尘土与泥地里。 接下来没有再碰到妖兽,林似锦跟在盛如翡身后,他远远的看见了泛着金光的寺庙,指了指问道,“师兄,那里是不是就是金钺寺。” 盛如翡微微点头,目光落在少年手腕处的白环上,眉眼落下来一道阴影。 “前不久师尊也来过这里,这里面都是修佛的僧人?为何建在如此偏僻的地方。” 盛如翡耐心的为少年解答,“金钺寺存在历史悠远,传闻他们能够窥破天机,因此隐世,后来千年再次出现在寒山之巅,并不知晓具体是为何。” “里面的僧人都修佛,也有厉害的大能在其中,最出名的是不问高僧,我们此去便是去见他。” 师兄真是什么都知道,林似锦心想叫不问,这名字也是够奇怪的,是字面意思上的不问吗? “不问不问,什么都不问?”林似锦有些乐,“名字倒是挺有意思。” 他又想起来他和盛如翡的名字,一个似锦,另一个如翡,他觉得好像也挺般配的。 最后一段路他们走的是石梯,石梯很长,上面有些出现了裂痕,有些生出来青苔,从石梯上去,能够听见一声又一声悠远的钟鸣,浑厚空荡。 林似锦抬头看过去,金钺寺就在石梯尽头,乍一看像是笼罩着一层若隐若现的黑雾。 到了寺庙门口,巨大的匾额上是铁画银钩的大字,门口守的有两名僧人,香火气扑面而来,远处神像氤氲在烟雾之中。 “两位施主可是要去见不问圣僧?” 林似锦吓了一跳,他身后出现了道人影,一名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 僧人指尖转着佛珠,低声道了句“阿弥陀佛”,眼中无悲无喜,对他们二人道,“圣僧已恭候二位多时。” 林似锦下意识的便看向盛如翡,他背后莫名有点发凉,这是算出来他们会过来了? “有劳。” 盛如翡再次扫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指尖握着剑鞘,脚步微顿,随后若无其事的跟在僧人身后。 他们两人随僧人穿过竹林,竹叶飒飒的晃动,林似锦觉得气氛略有些古怪,这地方似乎挺邪乎,他一路上没怎么说话,朝着盛如翡那边略微靠近一点。 前面的僧人走路没有声音,领着他们到了竹林尽头,那里是一处水亭,一名白色僧袍的僧人坐在那里。 到地方之后,引路的僧人便消失了,水亭中的僧人双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弥陀佛”,睁开双眼看向他们,眼中是红尘万千。 “二位施主,前方多歧路,难解前世因果。” “时也,命也。” 僧人语调带着一声叹息,随后在两人面前,缓缓地向前,闭上了双眼。 林似锦被说的毛毛的,虽然他没有听懂什么意思,这一趟过来和他预想之中的不太一样,他碰到了盛如翡的指尖。 “师兄……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的手腕被盛如翡握住,盛如翡牵着他,看着僧人的方向,手中剑刃出鞘了些许。 林似锦也学着盛如翡的动作,剑鞘随之下滑,竹叶随之飘荡,无形的结界在此地撑开,盛如翡牵着他到了僧人面前。 指尖探了探僧人,已经没了气息。 “已经死了有一月不止,”盛如翡收回手,“此地有蹊跷,不宜久留。” 话音未落,他们周围出现了许多僧人,随着一声“圣僧——”,层层金光笼罩在他与盛如翡周围,僧人全部拿金杖对准了他们。 铜环碰撞在一起发出声响,他们二人被层层包围,为首的僧人冷冷的看着他们,“我们圣僧在两位来之前尚且好好的,如今不过弹指间发生变故,在未查清之前,有劳两位施主暂时待在金钺寺。” 林似锦站着未动,他总觉得是设计好的,怎么这么巧,他们来见不问,不问跟他们说了两句话人就过去了。 “是你们圣僧传我们过来的,何况我师兄方才查探过,你们圣僧已经死一月有余,如何能与我们扯上关系?” 为首的僧人道,“圣僧修习坐化之术,肉身腐化魂身却一直在,就在方才,不问圣僧的金钟响了。” 金钟响意味着魂身在方才陨落了。 林似锦微怔,这也可以,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肉身消陨,魂身居然还能在,这到底是算活着还是死了呢? “还请二位随我们走一趟。” 他们现在逃,便是坐实了名分,留在这里,便是孤立无援,不知道要同这群和尚耗多久,他们可还要赶去无相山呢。 林似锦去瞅一边的盛如翡,发现盛如翡还在盯着不问的尸体看,眼里情绪若有所思。 “师兄,我们要走一趟吗?” 盛如翡这才回过神,指尖握紧了他,对他低声道,“不必害怕,此事不会牵扯到我们身上。” 他起初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后来他才明白,盛如翡从见到不问尸体的那一刻,就已经猜准了事情走向。 他们两人被分别带下去,就在隔壁不远的房间,外面有僧人看守着他们,房间是封闭的,盛如翡稍微扯红线,便能把他传召过去。 林似锦原先还自己在角落窝着,隔着纸窗能够看见门外僧人光秃秃的后脑勺,他手腕上红线动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整个人便在原地消失。 他出现在盛如翡的房间,刚准备开口,少年指尖捂住了他的嘴巴,对他轻微摇了摇头。 林似锦明白了盛如翡的意思,他看了眼外面守着的僧人,对盛如翡轻微点头。 他的唇角碰到盛如翡的指尖,下意识想要张嘴含住,他略有些不适,幸好盛如翡很快松开了他。 “这寺庙里很不正常,我们一会等子时一同出去查探一番。” 盛如翡是贴着他耳边低语,气息喷洒在他耳边,他点点头,担心自己的修为低说话会被外面的僧人察觉,他握住盛如翡的手腕,在盛如翡掌心里写字。 :师兄真的要带我过去? 盛如翡“嗯”一声,对他道,“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林似锦心里略有些动容,像是被轻轻戳了一下,他在盛如翡掌心里继续写。 :我修为低,担心跟不上师兄,会被发现。 “无妨,”盛如翡掌心传来温柔的触感,他反手将少年指尖握住,“有我在,不会让你被发现。” 林似锦又写了个“好哦”,他有些开心,任由盛如翡握着他的指尖,他凑过去高兴的抱了盛如翡一下。 然后又写下来几个字。 :师兄真好 他在盛如翡掌心里写字,少年手指修长,指腹覆着薄茧,此时略微动了动,他抬眸,对上盛如翡眼底,盛如翡眼底情绪尽数收敛,未让他窥见。 子时很快便到了,外面月色当空,林似锦身上戴了盛如翡为他准备的符咒,地面上画了一道阵法,盛如翡发出来了一些动静,等到僧人进来之后,他们两人跳进阵法里,在屋里留了两只他们两人的幻影。 幻影撑不了太长时间,他们需要在一定时间里回来。 他们两人的身形出现在殿外,两人都隐匿了身形气息,外表幻化成了僧人的模样。林似锦跟在盛如翡身后,他也就逃跑法术学的不错,所以跟着盛如翡并不吃力。 夜晚的金钺寺非常安静,假山上雕刻着佛经,檀香仿佛散了几分,光线幽幽,只有各个殿中发出晦暗不明的光。 “师兄,我们要去哪里查探?” 盛如翡:“去不问尸首那里。” 林似锦白天就注意到盛如翡那时候一直在盯着不问的尸首,他问道:“师兄可是发现了什么?” “只是怀疑,还并不确定。”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林似锦与盛如翡同时躲进了一旁的假山。 似乎是有僧人朝着这边过来了,还提着灯笼,映出来一小片亮光。 假山缝隙里很拥挤,林似锦和盛如翡两个人,他们肩膀碰在一起,彼此呼吸交缠。 因为盛如翡比他高,带着微微防护的姿势,他几乎是在盛如翡怀里。 脚步声从他们身边掠过,林似锦心跳的非常快,他留意着外面,等到好一会没有动静了,他悄悄道,“师兄,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他没有听到回应,只觉得扶着他腰的那只手灼热滚烫,触碰着他略微不适,他扭头的瞬间,耳尖碰到一片温凉。 第79章 第 79 章 林似锦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略微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后知后觉地发热。 “师兄?” 盛如翡唇角碰到了他耳尖, 擦着他耳尖过去,很快离他远了些, 嗓音低沉, “再等等。” 他于是耐心的等一等, 周围很安静,看来平日里打听情报的事不是好做的,实在太考验心态了, 他方才都吓了一跳。 背后靠着凹凸不平的巨石, 他感觉被硌得有些疼,稍微向前一些,便撞进盛如翡怀里,他能够闻到熟悉的冷香, 险些发出动静,被盛如翡握住手腕,盛如翡微微扶住了他。 待他站稳之后,盛如翡便放开了他, 他感觉周围热度越来越高,只有他们两人,外面的月色都成了应景, 他稍微动动, 唇角便能碰到盛如翡的喉结。 他脸上越来越热,情不自禁地便想往盛如翡那边靠, 想来现在不能这般缠着师兄, 而且他缠过盛如翡几次, 盛如翡也依旧无动于衷。 等了好一会,周围再次传来脚步声,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盛如翡才开了口。 “可以了。” 他们两人从假山缝隙出去,林似锦隐隐松了一口气,幸亏周围很黑,不然一定能看到他通红的脸。 这边的殿很偏,林似锦完全摸不着头绪,他发现盛如翡似乎知道路,不知道盛如翡在过来之前便把地图背下来了。 往深处走,看守的僧人越来越多,他们两个碰到一两回路过的僧人,因为他们外表幻化成的便是僧人,得以混过去了。 “方才的那两个看起来似乎有些面生……” “兴许是最近新来的。” 不问的尸首在灵台殿中间,外面守了许多僧人,接下来林似锦便混不进去了,盛如翡让他在原地等着,为他布了好几道结界做掩护,进去查探尸首了。 林似锦在殿外等着,僧人们都穿着白色的僧袍,放眼看过去,一片密密麻麻的白,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背后凉嗖嗖的。 他在结界里乖乖地等着,没一会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少年从殿中出来了,用的是真身,银白的发丝散在身后,旁边的僧人都没有注意到。 林似锦想要唤师兄,又怕被发现,于是乖乖地待着没有开口,盛如翡到他面前时,他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师兄可有发现?” 盛如翡“嗯”一声,“我们先回去,可能还要在这边待上一天。” “不清楚不问的神魂为何消散,但是我方才在他身上找到了一道致命伤。” 盛如翡剩余的话没有说出来,上面有一道属于奉如皋的剑气。 “想必他们心里有答案,不会把我们困在这里太久。” 林似锦似懂非懂,他临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僧人还在原地守着,乍然看过去,像是一道道僵硬的人形提线木偶。 他抛开了思绪,肯定是错觉,随盛如翡原路返回。 他们两个人不能出现在一个院子里,林似锦被迫和盛如翡分开,心里有些不愿意,回到自己冷冰冰的殿,感觉空荡荡的。 人就在隔壁的隔壁,林似锦看着手腕处的红线,只有盛如翡有控制权,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些。 若是他也有控制权,他就把红线叫过来,让盛如翡跟他睡。 透过纸窗能够看见外面的僧人,林似锦盯着僧人光秃秃的脑门看了一会,他抱着被子转了个身。 此时此刻,外面守着的僧人们脖子上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血线,他们个个脸色青白,被血丝缠绕着在原地一动不动。若是林似锦看见,就会认出来这是他在罗刹城所见过的摄魂术。 林似锦睡前似乎扫到了一角雪衣,他以为自己是眼花了,上下两张眼皮子在打架,慢慢的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原来的殿里了。 先是闻到了浅淡的兰香,林似锦睁开双眼,他有些懵,扫到了一角雪白的僧袍,然后对上了一张雪白俊逸的脸……在往上,是光秃秃的脑壳。 林似锦呆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房间里,他心里警惕起来,开口道,“你是……”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张脸他未曾见过,但是莫名觉得不陌生。 “小公子不必害怕……不问圣僧出事,兴许是庙里混入了妖邪,昨日排查到小公子那里,小公子未曾醒来,便暂时将你带过来了。” 林似锦打量了周围的陈设,他不太信这漂亮和尚的话,他注意到了,这和尚脸色很差,多说两句话都要咳嗽一声,像是能把肺咳出来。 “我师兄呢?他在哪里?” “在另一处关着。” 漂亮和尚道:“此时是特殊时期,你们两人不能关在同一处,待到事情查清楚,到时候自然会放你们走。” 话说的倒是滴水不漏,林似锦去查探自己的东西,无论是佩剑还是储物袋还是其他,都没有少。 “我能不能现在去见见我师兄?”林似锦有些不放心,他注意到外面同样有数名僧人把守。 漂亮和尚看着他,嗓音温和,“自然不行。” 林似锦:“……” 这里是一处称得上华丽的殿,林似锦努力的回忆前一天的事情,他只记得自己睡着了,再往后的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都不知晓是谁带他过来的。 似乎是看出来了他的不安,漂亮和尚安慰他道,“小公子这几日都要在这里待着,我会看着你。” 这和尚一口一个小公子,林似锦却没有在里面听到任何客气的意味,他倒像是被请过来做客的。 他起身踏出去殿门,殿外的僧人全部都朝着他看过来,他于是又返回了。 “你还未告诉我你是谁。”林似锦后知后觉,眼前这个人刚刚只回答了关于他的问的问题,自己的信息却分毫没有透露。 “贫僧……法号……”漂亮和尚眼帘微垂,看了眼露水茶,回他道,“法号雪生,施主唤我雪生便是。” 林似锦觉得这名字有些奇怪,又问道,“你是来看着我的?” 他怎么看着也不怎么像,总觉得有些古怪。 雪生:“正是。” “我何时才能见到师兄。” 雪生:“施主等着便是。” “我能不能踏出殿门?” 雪生:“小公子可以试试。” 林似锦:“现在不能吗?” 雪生烦了,他有一瞬间在这漂亮和尚眼里看到了阴沉,他于是悻悻地闭了嘴。 方才还好声好气的说话,下一秒就翻脸。 林似锦心神不宁,他旁边的和尚倒是很闲,有空在那里品露水茶。和尚眼睫略微阖着,苍白的脸色略微透明,看上去倒不怎么像和尚。 “雪生……”林似锦试着喊了一声,他问道,“你要一直同我待在一起?” 这般他想偷溜出去都有些难。 雪生:“自然。” 林似锦没有话说了,他们两人的传音咒现在也没法用,来金钺寺当真是摊上了麻烦,不知道盛如翡那边如何了。 他有些闲不住,偷偷地又去瞅对面的漂亮和尚,容貌这么精致的和尚还是第一次见,而且看这和尚虽然瘦,但是个子很高,僧袍都有些盖不住。 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雪生开了口,“小公子若是闲,可以看看佛经。” 林似锦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有两厚本佛经,上面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光是看着便觉得眼睛开始疼了。 “不必了。” 他心里焦急,却又不好表现出来,一会摸摸桌子上的点心,一会摸摸佛经,一会扣了扣地上毛茸茸的地毯。 “公子来金钺寺,可是来算命。” 林似锦正欲回答,手腕处的红线略微动了下,他心情略有些激动,还有些意外,装作无事发生,抬眸对上雪生眼底,对方眼里深不见底。 那个“是”字方要回答,林似锦又硬生生地开了口,“并不是,过来是有事要做。” “哦,有什么事?” 林似锦感觉心里发毛,他看着对面的和尚,有一瞬间觉得对方像是吐着芯子的毒蛇,他背后都跟着凉起来,不太想回答对方的问题。 他没有说话,对方从桌上拿出来了一盘卦签,问他道,“可要我帮你算算。” 卦签落在桌上散落的四处都是,又被雪生一只只捡起来重新放进去,然后推到了他面前。 林似锦摇摇头:“不必了,我不信命。” “不信命?”雪生再次咳嗽起来,这次咳嗽的更加厉害,脸色惨白了些许,看样子像是下一秒就要过去了。 雪生随即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样,笑的嗓音略微嘶哑,“那你可信因果报应?” 这个他倒是信的,林似锦略一犹豫,点了点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下一秒,眼前的雪白僧袍被天魔纹代替,面前的僧人幻化出了原形,他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林似锦原本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里有个悬挂的石头“嘎嘣”一下直接碎了。 “你……”他眼眸略微瞪着,略有些不可思议,整个人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些许。 君夜芜!!? 天魔纹长袍很快到了他面前,君夜芜脸色苍白,面上带着似笑非笑,一字一句低声道,“很意外? “不信命,但是信因果报应。” 君夜芜语气听起来很温柔,“小美人,那你欠我的,你想好怎么补偿了吗。” 林似锦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回想起来在城门口听见斩祟使说的话,君夜芜最近在这一带活动,怎么好巧不巧的就让他给碰上? 他在罗刹城里眼睁睁地看着君夜芜被万剑穿心,没想到君夜芜还能活下来,他们这又见面了,可不就是因果报应。 林似锦这个时候决定装傻,他安静如鸡的没有吭声,心里因为紧张而跳个不停。 面前的男人在他面前俯身,男人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握着他的手腕,他的指尖被带着碰上男人胸膛。 男人嗓音温柔、轻描淡写,带着几分寡淡的笑。 “我现在心口还留有隐疾,行动之间便会疼痛难忍,这都是拜你和你那好师兄所赐,你说……这因果报应应该如何偿还。” 第80章 第 80 章 林似锦指尖隔着衣衫碰到君夜芜的胸口, 他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已经四分五裂的碎掉,他面上表情略有些僵硬。 “是你先抓我的……”明明是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为何还要怪到他身上。 林似锦指尖向后缩了些许, 他手腕被君夜芜握着,君夜芜眼里似笑非笑, 握着他的手腕略微使力。 语气依旧温和, 对他道, “不提这个我倒是忘了,你可知我被抓起来的时候在想什么。” 林似锦不太想知道,他手腕被捏的疼死了, 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被握着的地方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咬紧了下唇,没让自己喊疼,现在在君夜芜手里,他不敢轻举妄动。 不知道君夜芜为什么在这里, 也不知道盛如翡那边怎么样了。君夜芜逃出来,最记恨的必然是盛如翡。 “我不知道。” 林似锦指尖略微泛白,整个人手腕疼的略微抽搐,他半跪在君夜芜面前, 下一秒,更深的疼痛传来,他手腕传来“咔嚓”一声, 上面出现一道红色的血痕。 “啊——”林似锦眼前略有些空白, 他眼前疼的有一瞬间看不清东西,头顶传来一瞬间阴郁到极致的目光, 男人在他耳边轻声道。 “我之前是怎么同你说的, 没让你回答, 谁准你开口的?” 林似锦觉得自己的手腕要断了,他后背冒出来一层冷汗,指尖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发抖,整个人微微伏身蜷缩在一起。 他手腕处的红线似乎跟血融在一起,心里又的担忧大于恐惧,微微伏身没有开口。 要想办法告诉盛如翡,君夜芜在这里。 头顶的目光很快收回,男人又变成了温和的模样,指尖在他伤口处微微碰一下,上面的血痕消失,男人握着他的手腕轻轻揉了揉。 “你听话一点,说不定我会折磨你折磨的轻点。” 林似锦脸色发白,他没有回复,手腕依旧在疼着,他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天魔长袍变成雪白的僧袍,君夜芜换回了僧袍。 又变回了那个漂亮和尚。 没一会,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在门外求见,大门“嘭”地一下打开,进来的是一名僧人。 僧人道:“圣僧,隔壁关着的人要见您。” 君夜芜幻化成和尚的模样,指尖攥着一串佛珠,回复道:“不见,若是他再提要求,将他关进水牢里。” 林似锦听到“水牢”二字,立刻看过去,他盯着君夜芜看,不知道君夜芜给他施了什么法术,这僧人似看不见他。 底下的僧人略有些犹豫,“尚且未查清楚,水牢是关罪人的地方,他们又是扶光的弟子……” 剩下的话对上了君夜芜的一个眼神,僧人立刻便闭了嘴,很快下去了。 林似锦手腕抬都抬不起来,他勉强维持着坐姿,张了张口,“你要做什么,不问是你杀的?” 怪不得他们一上山便被关起来,若是君夜芜使的诡计,便都说得通了。 君夜芜面前是一盘卦签,指尖摸着其中一道,很快又丢开了,抬眸看向他,“我方才没有让你问问题。” 林似锦选择闭了嘴,原本君夜芜就是个变态,现在和他结了仇,更是不知道能做出来什么。 他手腕处凝了一圈红印,是方才君夜芜捏出来的,现在已经发青发紫,看上去触目惊心。 林似锦安静的待着没有再开口,他摸着自己手腕处,没有留意到男人的目光时不时停在他身上。 君夜芜留意着少年的动静,少年这回倒是没喊疼,看样子这段时间长了记性。上次他被坑了一把,原本是想着再见面肯定把人玩够了再碎尸万段。 时间久了,却又散了那抹怒气,不至于碎尸万段,但是该少的惩罚当然少不了。 少年因为手腕被折断又接上,现在还没有缓过来,疼的表情略有些扭曲,脸色还惨白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一会纠结一会释然。 林似锦现在行动困难,他有些奇怪,君夜芜到底是怎么混进金钺寺的,按理说不应当。 他还在思考着,耳边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待在这里,暂时不要去找你师兄。” 男子声音清冷,他眼角扫到了什么,差点叫出声,很快反应过来,硬生生地又忍住了。 他现在不能开口,只能微微瞪着眼。 林扶衡脸色阴沉,看一眼不远处一直偷瞄的丑八怪,又垂眸看着少年疼的不敢出声的模样,气息更沉了几分。 他自然知道自己转世会有多怕疼,而且他在不远处的丑八怪身上闻到熟悉的气息。 都是一样的令人作呕。 “你逃走去找你师兄,你们二人修为不及那雪妖,会落得被抓的下场。你通知你师兄,你师兄也不会逃,那小废物点心会不自量力的过来救你,最后还是你们两个被抓。” “别说你师兄不会被抓,”林扶衡看着少年似乎要炸毛的模样,阴沉沉道,“你师兄修为如今还差的远,不是对手。” “雪妖已经控制了整座寺庙,你们无疑是蛛网上的猎物。” 林似锦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他听到“雪妖”二字,脑海里浮现出看过的典籍,雪妖是妖族最低等的族类,相貌丑陋,在族中经常遭人看不起。 他有些不确定,说的是君夜芜?他下意识地顺着看过去,君夜芜的那张脸并不难看,甚至非常出众。 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林扶衡嗤一声道,“化形之术太过拙劣,他那脸上的皮并不是他的。” 林似锦突然想起来君夜芜特别喜欢收集美人骨:“……” 脑海里有不可思议的猜测浮现出来,喜欢收集美人骨,会不会实际上是为了美人皮? “现在待在这雪妖身边,他在找金钺寺里的圣物,圣物不能给他。” 林似锦全神贯注的都在听对方讲话,他现在半信半疑,已经不去纠结为什么对方在金钺寺居然还能出现在他身边。 这里是佛门圣地,看样子对方丝毫不受影响,那么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对方根本不是邪祟之类的恶鬼,第二,就算是邪祟,道行已经高到了不受影响的地步。 毕竟凡是魂灵,在佛门前都会显形。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能干涉的,他没法开口说话,若是此时吸引了君夜芜的注意力,就不好了。 于是他指尖轻轻碰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出来。 写的是“师兄”两个字,他想知道盛如翡的情况,还有若是他跟着君夜芜,那盛如翡怎么办。 虽然他相信盛如翡的实力,但是莫名不想让盛如翡落入君夜芜手里,若是能逃跑,当然是宁愿盛如翡先离开这里。 “你关心你师兄?”林扶衡看清楚了少年写的字,这个时候还记挂着自己师兄,他冷冷道,“他现在在水牢里,雪妖现在更想收拾你,你师兄只是关着,你应该先想想自己。” 林似锦闻言反而隐隐松了口气,刚放下心又提起来,水牢里那么冷,还很难受。 尽量能让盛如翡离开就好了。 他指尖还在疼着,自己慢慢的收回手,这才有空注意到君夜芜那边,发现君夜芜一直在看着他。 君夜芜嗓音温和,“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方才不让他说话,现在又让他说话,实在是不可理喻。手腕处被折断的触感仿佛还在,林似锦没有出声,他实在不想搭理。 他安静如鸡,自己在角落里待着,这殿中有结界,似乎料定他反抗不了,君夜芜都懒得锁他。 方才折断他的手腕就是给他警告。 林似锦都不敢去看自己的手腕,他下意识地忽略疼痛,不然怕是能当场晕过去,他未回答,男人落在他的身上的视线变得阴冷了些许。 这么一眼,林似锦感觉到了威胁,他唇角抿起来,低声道,“我不知晓应当说什么。” “若是你说的是罗刹城之事,你为妖族,我为仙门弟子,本就立场不同,我难道还要放你走吗?” 嘴巴倒是会说,君夜芜将少年的神色尽收眼底,少年唇角略微抿着,受伤的手腕放在身后,看样子仿佛很委屈。 这副样子不知道骗过了多少人,看起来当真是清纯又无辜。 林似锦还在跪坐着,他现在被禁锢着动不了。那一角僧袍到了他面前,君夜芜在他面前站着,看着他笑道,“原先不知晓你这么会说。” 君夜芜眼中阴沉,很快压下了眼中的情绪,如今还有正事未做,东西没有找到,他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人现在落到他手里,他心里想了诸多法子,原本想先折断四肢,现在又改了主意,看少年这般害怕他,他又不想那么做了。 一时居然想不到法子惩罚这废物点心。 林似锦有些害怕,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扫了君夜芜一眼,忍不住地下意识看向君夜芜脸颊边缘,思绪飘的有些远。 真的能把人.皮贴在脸上吗。 半空中浮现出来了一团黑雾,显现出来一道人影,人影跪在地上欲言又止。 得到君夜芜的许可,人影才开了口,“圣君,整座寺庙都翻过了,未曾找到……” “倒是在不问尸首上发现了一道奉如皋的剑光。” 君夜芜听见前面的汇报脸色沉了下来,他又看一眼地上跪坐的少年,指尖略微动了一下,少年以跪坐的姿势被缠绕住,手腕和脚腕上都多了一道镣铐。 “哐”地一声,林似锦手腕多了一道厚重的锁链,他手腕被折着向后,冰凉凉的触感束缚着他。 “别想耍花样,”君夜芜碰了碰少年的脸,嗓音温和,“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之后再收拾你。” 君夜芜并不放心,召了守侍过来,房间里多了一团若隐若现的黑雾。 “哗啦”一声,锁链碰撞在一起,林似锦挣了挣,他眼角扫到那团黑雾,原本不以为意,很快视线顿了顿,朝着看过去。 黑雾中显现出来身形,少年身形修长挺拔,穿着天魔纹的玄衣,手中是妖族统一的长戟,不知道是从何处顺过来的,此时听令守在一旁,站着一动不动。 旁边站着的林扶衡认出来了这是谁:“……” 这小子难道不是应该在水牢里? 第81章 第 81 章 林似锦觉得有些像盛如翡, 但是手腕处红线并不系在对方身上,他有些不确定。这房间里还不知道装了什么,说不定君夜芜能够看到他, 他没有轻举妄动。 手腕处的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林似锦没法求证, 但是他身旁还跟着一道魂灵, 倒是可以问问对方。 他费劲地抬起来手腕, 在自己身后的地上缓缓写出来两个字。 林扶衡注意到了少年的动作,他能看穿伪装,已经认出来是这小废物点心的便宜师兄, 不过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你师兄如今在水牢里, 你觉得他有那个本事能混进来?” 确实混进来了,林扶衡心里其实有些意外,他的目光落在盛如翡身上,猜测兴许是因为少年天生剑骨, 修为比达到的境界还要再高出来一些。 若是再给些时间,必然能够成长为不可小觑的人物,但是估计没有那个机会了。 林似锦闻言略微失落,他也不清楚外面的情况, 现在君夜芜不在,是逃出去的好机会。 “不要着急,现在外面是层层守卫, 房间里还有雪妖设的通天石, 你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看到。” 林扶衡注意到穿着天魔纹长袍的少年察觉到了什么, 握紧了长戟, 他若有所思, 眸中想到了什么,倏而笑起来。 “可还记得不问对你说的话?难解前世因果……”林扶衡垂眸看着少年这张脸,“你与你师兄,若是想走在一起并不容易。” 林似锦还在试图去找通天石,他确实找到了,在房间里看到好几处,四面八方的围着他,琉璃光闪烁,像是许多只眼睛,密密麻麻地盯着他看。 让他略有些反胃。 他听到了对方后面的一句话,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若是他与盛如翡在一起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将他们分开? 他回想起来奉如皋说的话,确实不是不可能,他指尖微动,最好奇的其实是对方的身份。 于是他指尖又在地上写下来一个字。 :你。 “你是想问我是谁?”林扶衡平静道,“我之前便同你说过,我便是你。” 他来自过去,如今是一缕孤魂,随时都会消散,只能依附少年勉强稳住魂体。 “不要着急问答案,时机到了,一切真相都会浮出来。” 这话不是相当于没有说,林似锦略有些无语,他看着在他身旁站着的守侍,越看越觉得有些像盛如翡。 守侍站姿笔直,指尖扣着长戟,未曾回头看过他一眼,像是沉默的雕像,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 “圣君何时才会回来?”林似锦开了口,还在盯着守侍打量。 守侍没有搭理他,依旧守着自己的岗位,装听不见。 君夜芜只让对方看着他,又没有允许跟他说话,所以守侍不搭理他也正常。 “我渴了,能不能给我拿杯茶水过来。” 守侍闻言还没有动,半晌,似乎是收到了传音,去桌子边给他倒了一杯茶,茶水端在他面前,放到了地上。 林似锦隔着面具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眸,他立刻便认出来是盛如翡没错了。他略微瞪大了一双眼,很快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努了努嘴。 “能不能喂给我喝。” 守侍修长的指尖捏着杯子边缘,闻言指尖略微动了动,杯子稳稳地放在地上,随之站起身,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林似锦被半跪着束缚住,压根不可能碰到茶杯,何况他手腕上还戴着镣铐,除非他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去喝水。 君夜芜摆明了是故意的,故意要他难堪。 林似锦没动面前的茶水,他时不时都要看一眼不远处的守侍,原本还有些担心,有盛如翡在,莫名又安心了些许,有心思打量起盛如翡来。 少年无论穿什么有很规矩,衣领严丝合缝,整个人气质冷淡出尘,带着些许高冷禁欲的味道,一看便是骨子里带着克制的那一种。 仿佛与人隔得很远,有很强的边界感。 不过这印象是在很久之前了,他现在看盛如翡,只觉得盛如翡适合玄衣,很好看。 无论他怎么盯,盛如翡都一动不动,未曾做任何越矩的举动。 林扶衡瞅着小废物点心眼珠子不带转的,心里冷笑,这是魂都被勾跑了。他指尖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少年的耳朵。 “你有空看他,不如研究怎么解开锁链。” “这锁上有灵气孔,只要把灵气打通,就能够破坏掉。” 林似锦并不知晓,他只在典籍上看到过,耳朵被拧的有些疼,他表情略微扭曲,却又不敢喊疼。 “真……真有?” 这么一声动静,守侍手中长戟转瞬之间对准了他,戟刃折射出来冰冷的银光,他再往前一点点,就会划破他的皮肤。 林似锦呆了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对上少年微垂的目光,唇角不自觉地抿起来,略有些委屈。 干什么呀,他又没有乱动。 知道盛如翡也是做做样子,他跪坐着一动也不动,好一会,盛如翡才收回长戟。 林似锦倒是无意间摸到了灵气孔,这锁解开需要灵气一次性的贯通,他还没有试过,更不确定自己灵力够不够。 “不用担心灵力,你已服食了雪莲圣心,现在最不缺的便是灵力。” 林似锦受到鼓励,总觉得这看不见的魂灵似乎非常了解他,他都没有开口,对方总是能够猜到他在想什么。 他试着运转灵力,居然真的能够运转起来,这镣铐真的是普通的镣铐,看来君夜芜一点也不担心他能跑掉。 灵力运转进入灵气孔,林似锦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他指尖撑着有些疼,尤其是手腕的位置。 林扶衡看的直拧眉,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他眉心很快又缓和起来。 “不要着急,再试试。” 林似锦操控灵力操控的很拧巴,他半天都转不动灵力,着急的额头上冒了一层汗。 “寻常弟子学解灵气孔,最多用十次,你师兄的话,兴许一次便能解开,你现在已经试了十五次。” 林扶衡:“与你师兄相差十五倍不止。” 林似锦听到这般陈述的事实,略有些不高兴,这个人就会朝他心底戳,知道他在意盛如翡比他厉害许多,把他的心思猜了个通透。 他唇角绷直,这次集中了注意力,去感受锁链中的灵气走向。灵气汇聚在一起,凝聚成一股非常细的灵流,宛如银针在其中穿梭,好不容易摸清了走向,因为一激动,灵力又散了。 林似锦又试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到第五次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动静,他指尖略微动了动,锁链解开了。 一共用了整整二十次,盛如翡一次便能够做到的事情,他却需要二十次。 林扶衡看出来了少年情绪低落,阴恻恻扫一眼不远处站着的罪魁祸首,想着也是自己的原因导致少年天资愚钝。 他嗓音尽量克制些许,还是透出来些许冷意,“你根骨有问题,若不是……” 若不是因为我,不会有人能比得上你的天资。 林似锦解开了镣铐,他没管在他耳边低语的林扶衡,看一眼不远处的通天石,他现在跑,君夜芜肯定会立刻发现。 锁链还在他手腕上,看上去像是完好无损的,实际上只要他稍微一挣,锁链就会立刻断开。 “待着便是,人已经回来了。”林扶衡冷笑一声,指尖在少年身上碰了一下,帮少年愈合了手腕处的伤。 林似锦原本手腕还在疼,他察觉到了一股暖流,疼痛消失。他意识到了什么,心里微动,但是不能开口,便没有回应,只是指尖略微动了动。 殿门再次被打开,显现出来熟悉的天魔纹长袍,君夜芜脸色苍白中带着阴沉,显然是找圣物并不顺利。 林似锦隔着半空与男人对上目光,男人阴郁的目光先是落在他身上,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些许,指尖碰到了墙壁,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结果一不小心踢到了面前的茶杯,茶杯被踢翻,骨碌碌地滚了一圈,茶水洒了一地。 这一声动静不小,林似锦觉得很尴尬,君夜芜的目光又变得温柔了些许,一步步走到他他面前,垂眸看着他,“你很害怕我?” “不怕。”林似锦克制着自己不去往盛如翡那边看,不怕才有鬼了,方才折断了他的手腕,他怕君夜芜发疯,他的胳膊腿会不保。 君夜芜的瞳孔颜色很浅,倒映着他的身影,他被看的有些头皮发麻,稍微向后挪了一点,让自己在角落里贴着墙。 好一会传来咳嗽声,君夜芜身形看上去略微单薄,脸色更加苍白了。 林似锦瞅了两眼,总感觉像是短命鬼的那种面色,还是马上要嗝屁的那种。 从君夜芜进来之后,守侍便在暗处待着,君夜芜咳嗽完了,眼角扫了一眼角落,开口道,“出来。” 暗处出现了一道人影,君夜芜眼眸略微眯了眯,人影半跪在地上,行的也是他们妖族的君礼。 “把你的面具摘下来。” 守侍的面具几乎遮住整张脸,林似锦闻言略有些紧张,他担心露馅,心里提起来,又不敢表现出异常,小心翼翼地顺着看过去。 君夜芜话音落之后,少年立刻便摘下来了面具,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来,五官寡淡,只是眉眼漆黑,有两分盛如翡的影子。 林似锦眨了眨眼,他能认出来是盛如翡无疑,不知道君夜芜能不能看出来。 兴许是因为他与盛如翡待的比较久,哪怕容貌不像,却能够通过细微的动作和眼神认出来。 君夜芜眯着眼打量,心里闪过一抹违和感,很快发现面前这守侍指尖略微泛白,表面遮掩的好,实际上却在害怕,他好一会才道,“下去吧。” 话音落后,守侍的身影在殿中消失。 林似锦也跟着隐隐松了口气,不过他现在更担心自己,他指尖缩着,君夜芜却转了身。 天魔纹外袍被扔在地上,君夜芜只穿了一身里衣,嗓音漫不经心,“过来。” 林似锦身上的锁链一松,他被解开了禁锢,知道这是在叫他过去,他从原地撑着起身,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撑着墙不情不愿地过去了。 他的表情很容易看出来,到了男人面前,发现君夜芜把上衣脱了,露出来上半身,腰腹处的伤口勉强愈合了,但是心口处又多添了几道。 几道伤口看起来都像是刚添的,看着略微骇人,仿佛能将整个心口贯穿,离心脏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 男人眉眼温和,旁边放的有药膏和布条,显然是要他帮着处理伤口。 林似锦手腕处还戴着镣铐,随着他走路碰撞在一起,他的下颌传来疼痛,男人指尖捏着他的脸,嗓音低沉温柔。 “管好你的手,若是这次再笨手笨脚的碰到伤口,就不止是折断你手腕那么简单了。” 林似锦下颌生疼,他向来笨手笨脚,何况还是被威胁了,他低声道,“我不会这些,你让我涂药,我难免会碰到。” 指尖撑在床侧,他整个人被迫向前,堪堪地稳住身形,察觉到君夜芜的目光,他心里七上八下,不敢去跟君夜芜对视。 “不用害怕,大不了再断一只手。”君夜芜眸光温柔,指尖在他下颌处捻了捻,很快松开了。 林似锦:“……” 说的倒是轻松,林似锦唇角绷直,他面前的男人闭上了双眼,他十分怀疑君夜芜的伤是还没有好。 看这样子,和上次的伤很像,伤口都是没办法愈合,不涂药会扩大面积,涂药勉强能让伤口暂时止住血。 他动作小心翼翼,自己手腕处已经不疼了,但是留的还有痕迹,草药是一摊黑乎乎的东西,闻起来有一股子血腥味。 之前给盛如翡上过药,林似锦现在熟练了些许,他是那种没有办法反抗暂时就妥协的性子,原则性很低。 林扶衡将少年的神态尽收眼底,这是为了怕挨打,努力给敌人好好上药,一点也不记仇,或者是说压根不在意。 他跟在少年身边这段时间,无论是对奉如皋,还是对另外几个气息一样的猫猫狗狗,少年都没什么脾气,自己知道自己修为低,会努力避开,避不开就暂时妥协,没有什么底线。 他唯一见过少年会生气,会有情绪,都是因为那个姓盛的便宜小子。 小废物点心在意自己师兄远胜于自己。 但是他可没忘,之前在罗刹城,姓盛的小子如何利用的林似锦。 年级轻、有野心,城府颇深,富有谋略,心思深沉且懂得克制欲.望,他看得出来盛如翡也喜欢林似锦,但是那又如何,盛如翡从未做过任何过界之事。 也未曾给予过承诺,只让少年空欢喜,这般的性子……并不适合交付。兴许是另有打算,但是他转世性子简单,落在那少年手里,几乎能一眼看到头,只会被吃的死死。 林似锦哪晓得自己又被人贴上了“心思简单”的标签,他注意力都在君夜芜的伤口上,男人身上很多道伤疤,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想赶紧涂完药远离这个大魔头。 他越是紧张,越容易出错,指尖一不小心碰到了君夜芜的伤口,指腹顷刻之间多了一抹鲜红,他眼皮子跳了跳,头顶传来一道目光。 林似锦嗓音略有些僵硬,“我不是故意的。” 他说着,在君夜芜的伤口处多涂了一些药,欲盖弥彰地把血止住了,硬着头皮没有去看君夜芜。 好一会,男人收回了视线,看样子是不打算跟他一般见识,林似锦松了口气,他涂完了药,然后给对方包扎,手法略微熟练,打了个丑丑的蝴蝶结。 头顶突然传来阴沉的嗓音,“你也给别人包扎过伤口?” 林似锦觉得这是在问废话,他不知道君夜芜问是什么意思,斟酌回答道,“偶尔师门里有师兄弟受伤,会帮他们包扎。” 空气中的气息冷了几分,林似锦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股力道从半空中迎面过来,他整个人被掀翻在地,“嘭”地一声,额头碰到一边的桌角,感受到了一片温热。 林似锦低低地闷哼一声,疼的眼前发黑,他没有防备,本来君夜芜的修为也比他高出来许多,他指尖试着碰上去,碰到一手粘腻。 他嗓间酸意上涌,眼睛也跟着热起来,一看到血,整个人都有点害怕,后背也磕到了,传来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君夜芜冷冷地看过去,指尖原本收了力道,没想到少年那么弱,弱的连这般的攻击都抵挡不了。 他眉眼闪过一抹阴郁,温和不再,看着少年自己一脸愣地摸自己额头上的血,心里隐隐又有一抹别的情绪上来,被他压了下去。 林似锦什么也没有说,他背后刺疼,总不可能跟君夜芜喊疼。他自己撑着桌子站起来,身形略有些踉跄,自己去了角落,默默地在角落里待着。 他把血蹭在了袖口,额头上一道口子凉嗖嗖的,有温热的触感又落在他额头上,伤口温暖,很快便不再疼了。 “方才为什么不躲?” 林似锦感觉自己的耳朵又被扯了,对方似乎比他更生气,明明受伤的是他,他被扯耳朵,更加委屈起来,憋着气没有说话。 对方又不是盛如翡,他才不要跟他讲为什么。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一起,现在不知道盛如翡有什么打算,有君夜芜在,他也跑不掉。 脑海里思索着趁君夜芜没有防备把人直接打败然后逃跑的可能性,他看一眼床榻的方向,君夜芜靠着墙在闭目养神,衣服没穿,也没有盖被褥。 才不关他的事,能被冻晕过去就好了。 林似锦看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时不时有目光落在他身上,而且目光越来越阴沉。 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除了君夜芜没有别人,他有些莫名其妙,他坐在角落里什么也没做,为何还会生气。 林似锦不理解,也不想去深想,方才君夜芜那么对他,他还没有生气呢,实在是不可理喻。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感觉到了困意,慢慢地睡了过去,身上很冷,他这是第二次在君夜芜这里睡地板。 再醒来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外面似乎很热闹,他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有冷风吹进来,门外的守侍在做汇报。 “圣君……是斩祟使,他们在寺外求见。” “说是一定要进来,有要事要处理。” 君夜芜侧身而立,并未开口,察觉到了什么,朝他看了过来,他下意识地便向后缩了缩。 殿中再次出现一道黑雾,君夜芜对守侍道:“将他带下去,不要让斩祟使看出破绽。” “可要一同关在水牢?” 君夜芜看到少年听到“水牢”二字,目光似乎隐隐期待,他视线略微停顿,“分开关。” 话音落了,人便又幻化成和尚的模样,林似锦被守侍领下去,还是方才那名守侍,他慢吞吞地走着,临走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君夜芜打量的目光。 林似锦走的慢,他额头疼,后背也疼,走在转角的地方,手腕处的红线突然出现,红线连着面前的守侍身上。 他心里激动起来,在这一刻忽略了疼痛,“师……” 剩下一个字没有说出来,守侍脚步略微停顿,他立刻闭了嘴,乖乖地跟在少年身后,随着穿过竹林与各种长廊,到了一处院子里。 房间很小,林似锦刚又要张口,少年转过身来,指尖抵住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看向他身后。 林似锦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别人可以听见,兴许君夜芜还是不放心,在暗处偷听他们讲话。 他于是不再开口,少年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冷白的指尖蘸着茶水在桌上写字。 :不要发出声音,他能听见 林似锦点点头,他也学盛如翡在桌上蘸水写字。 :师兄是怎么混进来的 少年等他写完,才又慢慢地接着写。 :前一天晚上察觉到了不对,水牢里关着的不是我 林似锦稍微放下心,他还要写字,自己的手腕被握住,他抬起头,对上盛如翡黑漆的眼底。 那一双眼总是很冷淡,此时黑漆漆的,像是笼罩了一层阴霾,所有的情绪都被隐藏其中,不让人轻易能窥探。 他看着并不觉得害怕,知道盛如翡是担心他,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指尖在盛如翡掌心里写下来几个字。 :我没事,伤是不小心磕出来的 盛如翡伸出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额头,眼中有一瞬间浮现出来了些许冷戾,很快又消失不见,恢复了平日的冷淡。 他的手腕被握住,盛如翡并未言语,沉默地帮他包扎了额头处的伤口,他待在安静的环境里,有盛如翡在安心许多,闭上眼便又困了。 迷糊间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碰了碰,他没有管,只是眯一会,打算等醒了便告诉盛如翡圣物之事。 他受到的惊吓太多,需要睡眠来缓一缓。 盛如翡垂眼看着少年的睡颜,少年额头处裹了纱布,脸色还有些白,这才一会又睡了过去,兴许是因为失血怕疼的原因。 他指尖蹭着少年的脸颊,眼睫落下一片阴影,冷白的指骨动作很轻,慢慢地收回手。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半晌,他再次伸出指尖,指尖隔着纱布摩挲着少年的伤口,随之微微俯身,轻轻用唇角碰了碰。 动作小心翼翼、带着无比的珍重与克制。 第82章 第 82 章 林似锦眯一会就醒了, 盛如翡还在旁边守着。他记得重要的事,低头看一眼,发现自己手腕处缠上了纱布, 估计是他睡着之后盛如翡为他包扎的。 他身上还披着盛如翡的外袍,盛如翡见他醒了,眼角扫过来,指尖略微停顿。 林似锦唇角微微扬起来, 指尖蘸了些许茶水, 在桌上写下来了自己要说的话。 :谢谢师兄 稍微停顿之后, 又写道。 :君夜芜已经控制了整座寺庙, 要在庙里寻找一件圣物。 他写完, 自己的脑壳被碰了碰,盛如翡轻轻揉揉他的脑袋, 他对上盛如翡的目光, 明白了盛如翡的意思。 这是已经都知道了。 盛如翡也在桌上写, 少年指骨冷白修长, 桌上出现了字迹。 :他一早就发现了我们,提前设计好了。 比起修为,他与君夜芜还是差太远了, 但是斩祟使很快会上山,盛如翡唇角贴着少年耳尖,嗓音很低。 “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一会要离开, 你待在这里, 晚些我会过来。” 林似锦觉得话音像是擦着他耳尖过去的,热气落在耳边,他耳朵也跟着热起来, 点了点头,看起来很听话。 他现在也做不到别的,只能做到不添乱就好了。 少年指尖又在他额头处的伤口碰了碰,然后从怀里拿出来了一张地图,地图应当是刚画完不久,看上去非常潦草。 “这是金钺寺的地图,”盛如翡给了少年,他花半天的时间摸清的,“你要记下来,若是我一个时辰里没有回来,就先想办法避开上面的红点,去上面有标记的地方。” 盛如翡把人藏起来,若是君夜芜知道了,肯定会去找人。这般照着地图避开,时间能拖延久一些,而且他们身上连着魂契,他能够感应到少年的位置,到时候可以再和少年汇合。 两个小的凑在一起在商量计策,林扶衡在一旁站着,扫一眼少年指尖捏着的地图,几个时辰便全部摸清了守卫变动的规律,看来是提前计划好了。 应变能力不错,但是他是不会跟自己的转世说这些的。 林似锦看着手中潦草的地图,盛如翡字写的好看,画却画的有些一言难尽,他费劲地瞅了半天,才分辨出来红点和标记以及自己在的位置。 “我知晓了。” 他收了地图,盛如翡垂眸看了他一会,指尖慢慢地收回去,握着长戟身形在原地消失。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琢磨着地图,只用在这里等盛如翡一个时辰,不知道盛如翡要去做什么。 身边显现出来一道人影,男子顶着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表情却比他冷上许多,随着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嘭”地一声碎裂了。 林扶衡震碎了君夜芜的法器,开了口,“现在雪妖在跟斩祟使纠缠,是去拿东西的好时机。” 林似锦现在有空打量对方了,他看了一会,确实是冷酷版的他,看上去脾气似乎不太好,他想着盛如翡交代过的,略有些犹豫。 “师兄让我留在这里等他,我若是走了,他会找不到我。” “你怎么这么听他的?”林扶衡嗓音冷下来,“这般什么都依靠他,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你要是被抓了怎么办?” 林扶衡倒觉得姓盛的少年多多少少有些刻意的成分,想让人只依靠自己,变成只属于自己的小废物。 “是这般……”林似锦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他小声地说,“但是……我对抢夺圣物并没有什么兴趣,就算被拿走了也和我无关,我只想赶紧和师兄离开这里。” 他说的都是实话,话音落之后男人气息冷了些许,看起来很吓人,但是他没有害怕,兴许是隐隐觉得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林扶衡:“和你无关?” 那一句“圣物便是因你而现世”并没有说出口,林扶衡换了个说法,“那你不想知道你的好师兄去做什么了?” “一直留在这里,他在外面涉险,若是他被抓了,你也分毫不知情。” “为何不跟过去看看,你不想帮他?” 林似锦并不上当,慢吞吞道,“我修为低,跟过去只会给师兄添麻烦。”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林扶衡面色略有些阴沉,他许久未曾感受到怒意了,托少年的福,最近一直都能感受到。 每天都能被少年气吐血。 “修为是在历练中增长,”林扶衡阴恻恻道,“何况有我在你身边,我会指点你。你这般一直在壳里缩着,不会有任何进步。” “凡事都讲究个合适,”林扶衡压抑着不让自己心梗,对少年道,“你应该是靠自己的本事逃出去,而不是什么都靠你师兄。” 天天什么都依赖别人,之后岂不是会离不开? “你师兄帮你一次两次,若是一直都需要他帮,他早晚会厌弃你。” 这番话说动了林似锦,林似锦这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抓了,他指尖微动,确实应当自己逃出去。 他唇角抿起来,看着手里的地图,上面有守卫分布,还有轮岗换岗的时间,以及结界分布的地方。 林扶衡嗓音轻飘飘的,“我方才打破了雪妖的法器,他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你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林似锦:“……”这个人真的不是在坑他吗? 他在地图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随着外面传来动静,他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息,这里有盛如翡布下的结界,还能撑一会。 “你不要骗我,若是你骗我……”林似锦这话是跟林扶衡说的,他拿着自己的剑翻窗跳了出去,身后有守侍追上来,长戟几乎是擦着他的侧脸过去的,他险些就被长戟划破脸颊。 他吓得脸色立刻便白了,堪堪地躲过长戟,飞快地捏了瞬身术,跑了不知道多久,一直未曾回头,躲在假山后面气喘吁吁。 林似锦有空喘口气,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守侍没有追上来,提起来的心稍微放下些许。 “这不是能跑?”林扶衡不用怎么动,反正他现在寄居在少年身上,他会自己跟着少年飘过去。 林扶衡耐心教导:“凡事不做,不会知晓结果,只有做了之后,才有答案。” 林似锦唇角略微抽了一下,“我方才差一点点就被戳到了。” 他怕疼第一名,所以跑的飞快,而且这次也是运气好,平日里对方若是修为比他高,其实追上他很容易。 兴许守侍是过去忙着跟君夜芜汇报了。 林似锦心里悻悻,他从自己怀里拿出来地图,估摸了一下自己现在的位置,不知晓盛如翡去了哪里。 “去参禅殿。” 林扶衡给他指了路,“那里很安全,你待在那里,晚些能够和你师兄汇合。” 参禅殿在整座金钺寺的最北的位置,那里常年无人,据说只有受佛祖指引的僧人才有资格过去,平日里是禁地。 到参禅殿一共有三处守卫,有守卫自然也有结界,现在君夜芜已经知道他跑了,肯定很快会派人过来抓他。 “这寺庙中的僧人都死了,现在是一座死寺,你可知晓他会怎么找你?” 林似锦思考了一会,他向来脑子关注的重点不一样,不确定地问,“抓活的?” 都是死人,只有他是活人,那确实很容易抓。 “斩祟使已经过来了,不止你一个活人,”林扶衡又捏了捏少年的耳朵,当真是笨的可以,“你现在一共三条路,扮作僧人会被察觉,扮作妖族守侍也同样。” 这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只可能扮作斩祟使,毕竟他现在的修为没到能瞒过三道守卫的地步,只能先想办法混进去再说。 “斩祟使现在应该在垂涎殿,你需要想办法避开君夜芜,同时扮成斩祟使不被察觉。” 林扶衡嗓音微微停顿,“平日里你在宗门里学到的都可以用上,这些潜伏的技能本质上都是因为修为不够,若是你修为够了,便能直接穿过三道守卫,这里也没人能够拦住你。” 他看着少年唇角微微绷直,指尖还捏着少年耳朵,在少年脑壳上轻轻拍一下。 “修为也是一点点来的,你要学的东西很多,现在是踏出去第一步。” “若是你不变强,你面前只有一条路。” 不是被奉如皋关起来控制,就是被另外三个气息相同、本质上可能是一个人的猫猫狗狗当做玩物,下场差不多。 林似锦哪里想的那么远,现在只想先靠着自己逃出去,尽量不给盛如翡拖后腿。当然也有一些他不太想面对的别的原因。 垂涎殿离得并不远,这里守了许多斩祟使,一部分在偏殿,因为有斩祟使,君夜芜的人便少了很多,兴许是怕斩祟使发现不对。 毕竟寺庙里都是被控制的死人。 林似锦在一旁守株待兔,他盯上了其中一名斩祟使,想把人打晕之后拖走。他下手的时候有些不忍心,在原地纠结半天,担心自己把人拍死了。 “我若是失手把他打死了怎么办……好歹是一条人命。” “若是他发现你了,我看会是你先死。” 林扶衡语气隐森,“我数三个数,三,二……” 林似锦莫名心里一紧,还没有数到一,他的掌风已经下意识过去了,掌风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落在斩祟使身上,斩祟使毫发无伤。 “嘭”地一声,斩祟使长剑出鞘,这边有动静的话肯定很快就会人过来,林似锦慌乱之下,又甩了一道掌风过去,顺带着扔了好几张符。 冰冷的剑刃对准了他,他在原地站定,眼看着斩祟使长剑要劈到他身上,林似锦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剑刃在离他一刻的地方停下来,符咒发出来亮光,紧接着“嘭”地一声,斩祟使倒下了。 林似锦是随意扔的符,他扔的符都是临走时奉如皋给他带的,现在看来似乎挺管用,不知道亮的是哪一道,他凑过去探了探斩祟使的鼻息,还活着,只是暂时晕过去了。 他把斩祟使绑起来,扒了对方的衣服换上,然后把人塞在被褥里,担心对方难受,还给晕过去的斩祟使调了一个不至于难受的姿势。 在一旁看了全程的林扶衡:“……” 林似锦刚做完这些,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十七,你在里面干什么呢,还没有好?” 这斩祟使也是排名十七?林似锦觉得还挺巧,他没有应声,而是直接过去开了门,对上一道同样穿着长剑挽月长袍的身影。 “我方才听到你房间里有动静,你在里面做什么?” 林似锦摇摇头,斩祟使也并没有再追问,对他道,“下次不要耽误那么久,大人那边需要我们待命。” “别看副使大人平日里仗义,若是违反规矩,他不会轻饶我们。” 听见“副使”两个字,林似锦眼皮跳了跳,他跟在斩祟使身后,斩祟使带着他出了偏殿,路上都是同样长剑挽月长袍的斩祟使,守在院子边,他心里有不太妙的猜测浮现出来。 不会他运气那么差,来的是崔皓雪的人吧? 崔皓雪原本就在城中,想想过来也正常,他现在期望自己是离正殿远一点的守卫,而不是让他去正殿。 刚这么想着,前面的斩祟使在正殿门口停下,道了一句“副使大人”,正殿的门被打开了。 这里是佛寺,所有的殿中都有一股浅淡的檀香,檀香扑面而来,正中央的是一座神像,崔皓雪在供台前,方把香薰放进去。 男人袖口暗纹摇曳,侧脸线条锋利,他们两人进来之后,男人慢慢地转过身。 林似锦简直是硬着头皮踏进殿里,他踩着深色的地板,压根不敢抬头去看,哪怕他现在贴了人.皮面具。 “你们两人方才可有查到什么。” 崔皓雪的目光落在他们两人身上,他并不知情,不敢作答,旁边的斩祟使开了口。 “这寺中有异样,不问圣僧前几日魂归,他们推脱不让见尸首,说是寺中规矩,而且……” 斩祟使话音顿了顿:“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目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林似锦在一边听着,他察觉到崔皓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低声道:“属下也觉得寺庙中有古怪,暂时未曾查出来。” “继续,夜里去那妖僧的住处查探一番。” 林似锦猜妖僧说的是君夜芜,他没有出声,打算随着一同告退,刚转过身,身后传来一道嗓音。 “十七,你留下来。” 林似锦脚步停住,他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转过身,听见“嘎吱”一声,殿门在他身后合上了。 他掌间冒出来一层冷汗,心跳如鼓点一般跳个不停,他与崔皓雪满打满算统共见了不过两面,总不可能认出来他吧? 要是这也能认出来,他都要信崔皓雪说的他们之间有缘分了。 呸,顶多是佩服崔皓雪过目不忘的能力。 崔皓雪到了一边的茶几旁,上面摆放的有纸张,还有砚台和朱笔,纸上有字迹,写的是几个歪歪扭扭的“锦”字。 他顺着瞅了一眼,崔皓雪指尖拿起朱笔,对他道,“今日我在经文上看到了一句诗,不知晓怎么念。” 崔皓雪嗓音低沉缓慢,掀开了一边的经文,古书已经非常旧了,上面有陈旧的字迹,是一首诗。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 林似锦:“……” 林扶衡冷笑一声,嘲讽意味非常明显。 “这上面有绵绵,”崔皓雪指尖指了指上面的绵绵两个字,眼神柔和了几分,对他道,“越寒不在,你识的字多,给我讲讲这句诗是什么意思。” 林似锦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他唇角抿起来,这里面的绵绵又不是这个意思,他还未开口,听见崔皓雪道。 “绵绵……思什么?” 林似锦:“远道。” 崔皓雪:“远道是谁?” 林似锦才不想告诉这个傻子真正的意思,他顿了顿说,“远道就是远道,是绵绵喜欢的人。” 他话音落了,瞅见崔皓雪微微拧眉,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好一会,然后用朱笔在上面划了几笔。 林似锦瞥一眼,视线落在上面,发现“远道”两个字被划掉了,旁边多了两个歪歪扭扭的“皓雪”。 这么一改,诗就变成了绵绵思皓雪。 林似锦:“……” 崔皓雪满意了些许,问他,“后面的两句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心上人不能终日思念,但是在梦里能够见到。” 他说完了,看着崔皓雪再次拿起朱笔,这次不止改了远道,把不可思,也改成了“日日思”。 林似锦在一边看着,他没有出声,崔皓雪道,“方才我问你与十一,只是十一回答了,你却没有回应,是有话想跟我单独说?” 现在扯回了正事,林似锦注意到崔皓雪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他的名字,他想了想回复道,“我未曾有发现,与十一同样觉得古怪,但是目前没有证据。” “金钺寺中有僧人守着,许多地方不能轻易踏入。” 崔皓雪指尖握着笔,他是偏锋利的长相,眉目给人的感觉却又偏正经严肃,沉默时显露出来久居统领者的气场。 “是这般没错,”崔皓雪这才放下来笔,慢慢道,“我让你去的是后山附近,并未让你查寺中。” 崔皓雪眼底晦暗一闪而过,看着桌上的经文,不紧不慢道:“这首诗,我上次也让你教过我是什么意思,上次知道,如今却不知道了。” 话音落时,殿中无形张开一道结界,林似锦想过自己会露馅,却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崔皓雪的反应……他确实未曾看出有异样。 对方怎么说也是斩祟使副使,林似锦意识到自己的大意,他握紧自己挂着的长剑,剑刃还没有出鞘,一道银白剑光凭空而来。 “啪”地一声,他感觉到了什么,没有痛意,但是地上掉下来了一张肉色的人.皮子。 林似锦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对上崔皓雪震惊到有些怔住的目光,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绵……绵绵?”崔皓雪饶是再镇定,此时也有点懵,原本以为是混进来的奸细,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你怎么在这里?” 林似锦本来等着另一个自己给他指示,结果这会对方哑巴了一样,也不说话,他感觉略有些尴尬,气氛实在是古怪。 “我……”林似锦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他想着自己上回才跟崔皓雪说过让对方别再纠缠他,结果现在是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扮作斩祟使……不是有意为之,”林似锦说了一半真话,对崔皓雪道,“这寺庙中有结界,我破不开,本来想着混进去……没想到正好和你撞上。” 确实是非常的不巧,也是他经验不足,第一次潜伏,以失败告终。 崔皓雪:“十七现在在哪里?” 林似锦:“他被我打晕了,现在在自己床榻上。” 闻言崔皓雪神情也略有些不自在,看一眼自己纸上写的名字,轻咳了一声,耳根略微红起来,对他道,“你若是有麻烦,直接告诉我便是,不必这般的费劲……若不是我,是别的属下识出来你,兴许你就危险了。” 林似锦看一眼崔皓雪的耳根,他指尖动了动,现在对方能放过他就不错了,他低声道,“是我疏忽……” 他混入斩祟使,对方若是把他留下来他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是他理亏,只希望能不与他一般见识,放他走最好了。 “不怪你,是我平日里疑心病重,”崔皓雪停了一会道,“绵绵……你要不要留下来,这寺庙里确实有古怪,待在我身边会安全许多。” 一边说,一边指尖碰着纸张边缘,摩挲着自己写的字,静静地等着林似锦的回应。 “不必了,”林似锦实在是尴尬,这都是什么事,他忍不住想要捂脸,自己忍住了,对崔皓雪道,“我还有事未处理……不能在这里久留。” “你扮作斩祟使,可是有要去的地方?”崔皓雪虽然不识字,但是并不笨,很快联想出来原因,不确定是不是。 “若是有要去的地方,我可以带你过去,寺里的僧人不会拦斩祟使办案。” 林扶衡看着献殷勤的苍蝇,他自己前世没有招惹过什么桃花债,如今少年倒是招惹的到处都是。 还都是一些烂桃花。 “你忘了你师兄说的话?”林扶衡出声提醒一句,担心少年动摇,捏着少年的耳尖,轻微地扯了一下,“若是你师兄知道是谁带你出去的,他一定会生气。” 醋坛子翻一次两次还好,翻的次数多了,保不齐会发疯做出来什么事。 第83章 第 83 章 林似锦听到“兴许你师兄会生气”, 他下意识地有些紧张,想了一下,确实是这般。 但若是拒绝, 他扮作斩祟使的意义也就没有了。 林似锦想了想道:“不必,是我思虑不周。” 他的意思是要自己想办法,崔皓雪倒是有些后悔了,他警惕性很高, 若是他能早些发现是绵绵, 就不揭穿对方了。 林似锦最后全须全尾地从殿里出来, 他身后跟着两名斩祟使, 斩祟使听崔皓雪的命令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你扮作斩祟使, 一共不到一刻钟,”林扶衡跟在少年身后, 看着少年有些丧气的模样, 指尖在少年肩膀上按了按。 “做事之前应该提前考虑好后果, 既然扮作斩祟使, 应该提前想好被发现之后怎么办,尽可能地提前预判。” 林似锦确实思虑不周,对方给出来了路子, 他便去走,没有想过若是失败了应该怎么办。 现在被崔皓雪发现,崔皓雪并没有抓他, 而是放他走了, 这算是运气, 对方派人跟着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林似锦叹了口气,有些想师兄了, “那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盛如翡在做什么,为什么是要等一个时辰。 “现在有人跟着你,直接过去便是,不会再有人拦着你。”林扶衡凉凉道,“去参悟殿,你师兄现在就在那里。” 另一边。 崔皓雪在殿门口站着,看着少年离去,他久久没有收回目光,视线落在人身上,旁边的越寒开了口。 “他与我们倒是有缘,兴许还会再见面。” “主子,别太着急,”越寒若有所思,“他未与他师兄在一起,看来是分开了。” “接下来路途还长,能不能碰上可不一定。” 林似锦穿过了三道结界,结界一道比一道厉害,他还不知晓是扶衡为他遮掩了身形,只让他自己想办法过了一道,后面两道都是扶衡给他开了个后门。 参悟殿在后山,殿门孤零零的立着,上面是一座巨大的神像,神像眉眼低垂睥睨众生,衬映着万物都十分渺小。 金钺寺四季如春,林似锦被风一吹,他微微仰着头,殿门没有人守着,里面是一座空殿,什么都没有,只有墙壁上刻着的万卷经文。 他眼角忽然一闪,瞥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少年依旧穿着妖族守侍的衣袍,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进了参悟殿里。 林似锦认出来了是盛如翡没错,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师兄”,这句话音没有人回应,他跟着一同踏入了参悟殿。 参悟殿前有一道结界,林似锦穿了过去,他踏入殿中,穿堂风裹挟着檀香,殿中并不像外边看到的那般,面积要大的多,而且是以石窟而建,除了雕刻的经文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溶洞,不知道通往哪里。 殿中正中央是三君神像,林似锦没有找到盛如翡。他的目光被三君神像吸引,往日里在典籍上见过,也见过单独的,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三君并列的神像。 三君之中,扶衡为首,其次两边是长明和守阙,这般看过去,一个清冷矜贵,一个冷冽漠然,还有一个……说不太上来。 林似锦目光停留在守阙的神像时间最长,他注意到守阙耳朵上有耳饰,眉心也有纹路,给那张脸更加添了一抹诡谲艳丽。 他的目光还没有收回,自己耳朵被捏了下,耳边传来阴森森的声音,“喜欢守阙?” 林似锦耳尖一疼,他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喜欢。” “为何一直看着他。” “看也不行?”林似锦含糊一句,声音很小,怕对方听见了又揪他耳朵,他指尖动了动,“只是有些好奇,他们三人被称为三君,性子似乎完全不一样。” 林扶衡顺着扫了一眼,他自己的神像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实在是丑,他松开了少年的耳尖,“奉如皋和守阙都不正常,你以后离他们远点。” 林似锦:”……” “那是我师尊,”林似锦想起来之前这人便跟他说过许多次奉如皋的不好,其实他心里有些偏向对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瞅一眼身旁的林扶衡,偷偷地说:“这话你可以跟我说,可不要跟别人说。若是被别人听见了,说不定我们两个都要被送去禁行山。” 这可是三君,岂是能随意玷污的。 林扶衡看着少年表情严肃的模样,唇角略微扬起来,眼尾似笑非笑,“你忘了你师尊是如何对你的?整日记吃不记打。” “我知道呀,”林似锦觉得对方经常很凶,脾气似乎不怎么好,他思路跳的快,问道,“你是以后一直都跟着我吗?我还不知晓你的名字。” 不会也跟他一样叫林似锦吧。 那喊起来多别扭。 “不会一直跟着你,”林扶衡,“你便是我,我便是你,按年龄算,你应当唤我兄长。” 他只是一缕魂魄,还不知晓什么时候会消散,需要在消散之前,尽量把少年的前路铺平。 “哪有唤兄长的,”林似锦才不愿意,觉得有些别扭,“你也同我叫一样的名字?” “不一样,”林扶衡默了片刻道,“你可以唤我扶衡。” 林似锦搔了搔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要真是自己的前世,看来他前世爹妈肯定很崇敬扶衡仙君。 他此时还不知晓扶衡的姓,顺口道:“名字起的不错,那时候是不是很多人都叫扶衡……” 他想着什么宋扶衡李扶衡张扶衡顾扶衡,望子成扶衡,凡间给孩子取扶衡仙君的名字,他十分理解。 就跟他那边起名经常带龙带凤一样。 林扶衡:“……” 他想说什么,又闭了嘴,懒得跟少年解释。 林似锦看完了神像,面对着几十处溶洞,大大小小的溶洞密密麻麻地汇聚在一起,像无数只黑洞洞的眼睛,仿佛下一刻就能把他吸进去。 不知晓盛如翡进的是哪一个。 林似锦又看看手腕处的红线,红线进来之后便消失了,兴许是因为此地是寺中圣地,他在这里感觉心里的焦躁与担心被抚平了些许,尤其是看着那些经文的时候。 虽然看不懂且眼花缭乱,但是莫名让人感到安心,还有一些敬畏。 “你可知道我师兄去了哪一个?”林似锦问。 林扶衡摇头,对少年道:“既然不知晓进哪一处,便凭直觉去选。” “选一处你觉得相对安全的。” 林似锦感觉自己的耳朵又被捏了,每次对方捏他耳朵的时候,似乎都在算计着什么,他看着面前的溶洞,让他靠直觉? 他的直觉有时候准有时候却很迟钝,不一定管用呀。 见少年连选个路都这么墨迹,林扶衡开口道,“你最好快一点,这里并不安全,雪妖很快就能查到,到时候你和你师兄便危险了。” 林似锦闻言心里凛然起来,他没有纠结多久,性子本就懒散,直接选了面前最近的溶洞,直接踏进去了。 溶洞黑漆漆的,林似锦从自己储物袋里翻出来一根长明烛,点燃之后四周变得明亮,映出来洞穴的半边墙壁。 溶洞里有滴滴答答的水声,气温明显比外面要低许多,林似锦黑靴踩在地上,发出极轻的声响。 “你可知道这里为何唤作参悟殿?” 林似锦在看墙壁上的壁画,他闻言摇了摇头,并不清楚,仙门历史他所知不多。 壁画雕刻的精致瑰丽,上面的色彩经过若干年已经有些褪色,有些看的不大清楚,但是能够看出来大致的含义。 “这上面的是金钺寺的历史?” 林扶衡“嗯”一声,“他们原本一直隐世,直到千年前出现在凡世中。” “这里为寒焕山灵气汇聚之地,有灵阵在此,能够维持整座山的生机,此地也是占卜天乩之地,传闻是最靠近神佛的地方,因而唤作参悟殿。” 原来是这般,林似锦听得有些意外,他眼珠子转着,一会看看左边,一会看看右边,两边的壁画雕刻的不尽相同。 左边的是金钺寺的历史,右边不知晓是什么,大片的篇幅都是团团的黑雾,充斥着鲜血与深渊的颜色,仿佛人间炼狱的凡世。 他看到团团黑雾便觉得有些不适,尤其是许多人以一个扭曲的姿态跪在一起,他们跪的是祭坛……看样子像是在祈福。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个个表情扭曲,壁画雕刻的栩栩如生,把每个人的表情都雕刻的非常鲜活。他们表情灰败绝望、面带怨恨与痛苦,还有些面若行尸走肉,仿佛被人抽去了生机。 林似锦看的心里不适,下意识地转了过去,转过去之前,他在一团团黑雾中看到了一道身影。 身形看上去略微眼熟,隐在黑雾中略有些看不清楚,只能看到那人跪在地上起誓的模样,身上似乎有浅浅的银纹。 “原本这里你们是进不来的,不问魂枯,加上那雪妖作乱,才让你们钻了空子。” 林似锦手里还拿着长明烛,他忍不住问道:“为何你什么都知道?” “我比你多活一千多年,”他的耳朵又被揪了一下,男子声音带着些许隐森,“何况这些典籍上也有,上次我便说了让你多看书。” 林似锦闻言有些理亏,他抿抿唇,没再说什么了,原本溶洞很窄,只容两个人,到后面越来越开阔,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尽头是一处巨大的地下宫殿,应该可以用宫殿来形容,中央是一处八卦阵组成的祭台,那上面有无数道繁复的咒文,咒文织成了一道天然阵台。 林似锦在阵台后面看到了一角熟悉的人影。 “师兄——” 他眼睛亮起来,这么一声欢快的喊声,心情有些激动,原先的不快一扫而空,整个人朝着盛如翡小跑过去了。 盛如翡听见动静转身,看清之后略微意外,那句“等等”还没有说出来,眼睁睁地看到少年踩中地上的阵法。 面前冒出来一阵白光,林似锦两只胳膊张开,正打算扑进师兄怀里蹭蹭,周围突然被白光所笼罩,然后他整个人便不在原地了。 * 正殿中,君夜芜坐在主位上,他听完下属的汇报,感觉心口生疼,咳嗽了两声,脸色也略有些苍白。 “圣君,属下已经翻遍了整座金钺寺,未曾见到人……” “继续找,把藏他的守侍也一并带过来。” “是。”守侍化作黑雾在原地消失。 君夜芜脸色阴沉了些许,还在想着如何把长腿跑了的小玩意儿抓回来,他面前突然冒出来一道白光,鼻尖前传来一股兰霜的香甜气息。 “师兄——” 少年整个人朝他扑了过来,他怀里撞进来一片温软,伤口被撞了个结实,心口又是一疼。 林似锦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尾椎莫名窜上来一股凉意,看着自己指尖抓住的天魔长袍,他若有所觉地抬起头。 第84章 第 84 章 林似锦向上对上一张雪白俊逸的面容, 男人指尖下意识地托着他,他整个人撞进君夜芜怀里,原本是要撞盛如翡的, 现在撞错了人。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到了这里,这是折腾一大圈又折腾回来了? 他不能细想,细想觉得自己随时都可以气的晕过去。 “师兄?”君夜芜压抑住了心口的疼痛,垂眸看着少年, 眼尾带着些许笑意, 眸底却是遮掩不住的阴冷。 林似锦立刻便要撑着起身, 他方起来一点, 腰上的那只手略微使力, 他又被君夜芜按了回去。 “你干什么……”林似锦再次撞向君夜芜的胸口,他可还记得君夜芜胸口上有伤, 微微避开了些许。 君夜芜垂眸看见了少年的动作, 哪怕避开了, 心口还是一颤, 他因为疼痛而剧烈的咳嗽起来,怀里的少年也跟着被震的一颤一颤,在他怀里瞪着他。 “咳……咳咳……”君夜芜脸色苍白, 都这样了,还是不愿意松开他。林似锦整个人被禁锢着,他生怕君夜芜咳嗽的时候把口水喷到他脸上, 他向一边小心翼翼地挪了一点点。 “圣君!”旁边的守侍上前, 林似锦这才被松开, 君夜芜松开他时在他手腕处上了一道镣铐,他又被锁起来啦。 林似锦在一边待着,看着君夜芜捂着心口, 脸色几乎成了一张白纸,几名守侍出现,全部围绕在君夜芜身边,其中一名看一眼他,分明是怪他引君夜芜心疾复发。 “圣君——” “殿下——” “主子——” 几名守侍称呼不一,全都跪在了地上,君夜芜在捂着胸口喘气,气息粗重了些许,温和俊逸的脸上浮现出来了阴戾,攥着衣领的指尖略微泛白。 林似锦揣着手,他瞅着君夜芜疼痛难忍的模样,心里小声说了一句活该,疼死他才好。 他心里方这么想,不远处的君夜芜朝他看过来,浓稠的眉眼带着一抹暗色,嗓音嘶哑,“过来。” 那一眼看的林似锦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不敢过去,在原地钉着,眼看着君夜芜气息越来越阴沉,他不情不愿地向前踏了一小步。 他还揣着手,不情不愿地慢吞吞地挪着,不知道自己这样看上去模样有些委屈。 君夜芜看着少年这般,只觉得自己心口更疼了些,这蠢货居然还敢委屈? 没等林似锦到床榻边,他的手腕被人握住,整个人被拽着向前,险些又撞进君夜芜的怀里。 他堪堪停住了,若是再撞上,他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你是从你师兄那里过来的?”他的脸颊被捏住,君夜芜指腹粗糙,烙在皮肤上很疼,他摇摇头,嗓音含糊不清。 “是我自己想回来……” 君夜芜眼底映着他的脸,捏的他脸颊略微变形,“你当我是傻子?” 林似锦不敢吱声了,接下来他就当君夜芜说的都是放屁,说什么他都不能搭理,咬死他就是自己回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君夜芜殿里,看样子君夜芜并不知道是参悟殿的阵法,他还有一些奇怪,林扶衡为何不说话了。 他此时还不知晓林扶衡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沉睡,清醒的时间并不多,方才神魂已经耗尽,重新陷入了沉睡。 “不愿意说?” 林似锦感觉到一道沉重的威压落在他身上,他整个人膝盖一软,“扑通”一声,直接便跪在了地上。 君夜芜面部表情恢复了平常,一点点地松开了他,“那你就一直跪着,跪到你愿意说为止。” 膝盖贴着冰凉凉的地板,林似锦面对君夜芜跪着,他唇角崩成不情愿的弧度,低声辩驳。 “我说了你也不信,这般我岂不是要一直跪着。” 林似锦说着瞅一眼,发现君夜芜在看着他,他于是闭嘴了。他在自己手腕处的锁链上找到了灵气孔,很容易解开,只要君夜芜离开这座殿,他就把锁链解开。 这般想着,他一直干巴巴地等着君夜芜赶紧离开,君夜芜却在床榻边一动不动,最开始是闭着眼的,后来睁开眼,看了他好一会。 林似锦不喜欢跪在人面前,而且地板又冷又凉,他被君夜芜看着,略有些不自在,却又碍于对方的修为,一动也不敢动。 对方一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甚至还在软榻上写起了东西,不知道在写什么,有守侍过来传信,他看了一眼,上面有妖族特有的火漆印。 殿中非常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林似锦跪了一刻钟,指尖微微按着地,略有些跪不住了,他在原地动来动去,只是跪着也不老实,发出非常细微的动静。 君夜芜眼角扫到少年一直扭来扭去,看样子很不老实,他眼皮抬起来,目光落在少年身上,面无表情地问,“需要我帮你治治?” 他看就是欠。 干。 林似锦不敢乱动了,他在黑暗势力面前妥协,唇角向下压了些许,心里有些生气,但是又不敢表现出去生气,小声道:“跪着不舒服。” 君夜芜神情似笑非笑,“要不让你躺着?” 林似锦安静如鸡,不敢出声,躺着也不是不行,总比跪着好多了。但是他又不是傻子,若是他说了,肯定不止让他躺着那么简单。 好一会没有说话,君夜芜去看手边的信件,他刚打开信件,耳边传来少年含糊不清的声音。 “给个枕头也行。” 君夜芜一个眼神扫过去,少年又不敢说话了,只是会发出细微的动静,会影响他心神,让他不得不把注意力分过去。 每当他看过去,少年好好地跪着,不看的时候,少年委屈又愤怒地瞪着他。 又一刻钟之后,林似锦跪着的地方从地上变成了床榻。他和君夜芜隔着一段距离,自己背后就是墙壁,跪在床榻上一点也不疼,但是他是朝着君夜芜跪着的。 林似锦偷偷地挪了一点,刚挪一点点,君夜芜一个眼神过来,他于是又不动了,在床榻上最容易困。 他还闲着没事干,没一会就困了,眼皮子有些睁不开,看君夜芜的侧脸都出现了重影。 君夜芜一直留意着少年,他注意到少年偷偷拽被褥上的莲花,一会抠抠墙,一会打个哈欠,一会瞅他桌上的点心,一会又动来动去。 能吵死人。 他尽量不让自己分神,没一会又听不见动静了,顺着看过去,视线微微顿住。 某个蠢货自己盖着小被子,自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墙睡着了,还打着小呼噜。 少年指尖拽着被子边缘,看样子睡得挺香,还维持着跪姿,身体柔韧性很好,姿势一般人做不来。 整座殿安静下来,君夜芜气息阴冷了几分,他散发出来的气息对一个睡着的人完全没用,少年似乎梦里感觉到了什么,眼睫微微阖了阖。 林似锦没睡多久,一会就醒了,是被君夜芜叫醒的,他对上君夜芜那张脸,很明显的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然后明白了什么。 略有些尴尬。 在床榻上确实很容易睡着,他在心里唾弃自己居然挨着大魔头还能睡着,真是一点也不怕死。 君夜芜喊了半天才把人喊醒,他的惩罚对于少年一点意义都没有,少年脸皮实在是厚的可以,而且总是花言巧语,擅长骗人。 “再给你一次机会……是你师兄带你逃出去的?” 林似锦立刻摇头,这个时候非常拎得清,“我不知晓,你不要再问我了。” “都说了是我自己要回来,你不愿意信。” 林似锦摸摸自己唇边,没有摸到口水,他又把指尖放下来了。 “你回来做什么?”君夜芜眼尾略微扬起来,垂落一片阴影,他想看看对方怎么编。 “外面有结界我出不去,只能回来,”林似锦指尖抠了抠被褥上的莲花,“我修为低,破不开结界。” “你不知道回来是什么下场?”君夜芜冷笑起来,指尖碰到少年的皮肤,少年生的白净,皮肤摸起来软滑温热,他一碰上去,少年整个人便僵住了。 “留在这里,我不会放过你。” 这些林似锦当然都知道,他不理解君夜芜为何要这么说,他又不是受虐狂愿意留下来,但是他在君夜芜眼里看到了一些别的情绪。 不会是想让他说愿意留下来吧。 林似锦还在跪着,低声回复道,“我当然知晓。” 所以不是一直在打算跑吗,怎么可能愿意留下来。 剩下一句“不愿意留下来”他没有说出来,君夜芜问他什么他都是这两句,最后便没有了耐心,不再开口问他。 寺庙中还有斩祟使,林似锦一直在殿中待着,君夜芜也未曾离开,他们两人便一直待在一起。 到了晚上,林似锦看一眼窗外的月色,现在已经许多个时辰过去了,盛如翡还没有消息。 君夜芜这边也没有动静,他又被扔回了殿中角落的地上。这次君夜芜仁慈了些许,没让他直接睡地板,而是给了他两床被褥和一个小枕头。 “敢打呼噜就割了你的舌头。” 林似锦知道自己偶尔会打小呼噜,这个又不是他能控制的,他抱着自己的小枕头,闷闷地说,“我睡着了不知晓自己会不会打呼噜。” 这般的回答君夜芜只是道,“你可以不睡。” 修仙弟子又不是人人都要睡觉的,少年是他见过最懒的一个,没有之一。 这般的蠢货,除了那张脸,没有一处能看的地方。 君夜芜这般想着,目光又落在不远处的少年身上。少年在角落里把自己的被褥收拾整齐,指尖把被褥捋平,抱着自己的小枕头隐隐有些高兴。 高兴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不用睡地板了。 他视线略微停顿,目光落在少年微微扬起来的唇角,很快又收回视线。 他不会放过这个蠢货,也绝对不会心软。 第85章 第 85 章 林似锦不知道君夜芜在想什么, 他抱着枕头躺在被褥里,隔着地板还是有些凉,但是不至于让他冻着。 他又不是真的要睡觉, 他缩在被子里用灵力贯穿锁上的灵气孔,被子里传来轻微的“咔嚓”声,锁链轻而易举地便开了。 林似锦静静地等着,他发现君夜芜时不时地便要朝他这边看一眼, 难不成还怕他再跑不成? 他方才睡了一觉,现在并不困, 殿里的烛灯被吹灭,床榻上的君夜芜披着外袍,风一吹便开始咳嗽, 咳嗽个不停, 他听着都觉得难受。 林似锦顺着瞅一眼,他安静的坐在角落里, 没一会, 听到床榻上的人嗓音断断续续。 “水……” 咳嗽声回响在殿中,这殿中没有第二个人,林似锦坐着没有动, 隔着半空君夜芜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于是老老实实地起来了,过去给君夜芜倒了一杯茶。 君夜芜冷白的指尖沾上了鲜血, 唇角也挂着一丝,他端着茶水过去, 放在了君夜芜旁边。 对方目光落在他身上, 林似锦被盯得有些发毛, 不情不愿地从自己袖子里拿出来一块手帕。 君夜芜接了少年递过来的手帕, 闻着有一股甜丝丝的点心味儿,兴许是经常跟点心揣在一起,上面还绣的有浅浅的小绵羊图案。 他抬眼看过去,少年给他手帕给的非常不情愿,眼珠子瞅着,目光停顿在他下颌处。 被他发现了,又收回目光,在原地揣着手站着。 “我可以回去了吗。”林似锦小声地问。 君夜芜平日里善于伪装情绪,如今面对少年真实情绪越来越多,不愿意摆出平日里那副面孔。 “不可以,”君夜芜偏偏不想顺少年的意,咳嗽两声道,“去把你的被褥挪过来,在这里睡。” 林似锦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反应过来,他站着没动,慢吞吞地说,“我睡觉打呼噜,会吵到你。” 他还欲说什么,对上君夜芜阴冷的目光,立刻闭了嘴,老老实实地去搬被子了。 “怎么事这么多……”林似锦小声嘀咕,他过去搬了自己的被褥,把被褥放到了君夜芜旁边的地上,自己铺好。 这个位置君夜芜能一直看着他,意味着他会一直被盯着,感觉略有些不适,怎么可能睡得着。 想是这么想的,林似锦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方才不就睡着了一次。 他于是在墙边坐下来,看着自己手腕处的红线安心了些许,想起来了什么,试探地问君夜芜。 “我出去的时候看见了斩祟使,你没有去见他们?” 君夜芜闭着的眼睛睁开,对上少年清澈的眼眸,似笑非笑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有斩祟使在,也救不了你与你师兄。” “他们可能会发现你,”林似锦也没有生气,跟君夜芜一般见识他早就气死了,“到时候你只会被抓住。” 不如现在赶紧离开金钺寺,找什么神器,哪有命重要。 君夜芜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林似锦问不出来什么,他觉得按照崔皓雪的能力,应该很快就会察觉到寺中的不对。 “还有一天时间,”君夜芜突然开了口,对他道,“一天的时间,若是找不到,这里便不能待了。” 林似锦闻言有些意外,没想到君夜芜会跟他说这些,看来是知道自己瞒不过斩祟使太久。 他小声地说,“你杀了这寺中那么多的僧人,仙门不会放过你。” 尤其是不问高僧,可以说是举世无双,若是各大仙门知晓,一定会请愿讨伐君夜芜。 “这怨不得我,你应该回去问问你的好师尊,”君夜芜神色平静,不问并不是他动的手,原本便想嫁祸给奉如皋,没想到不问尸首上有奉如皋的剑光,简直是天在助他。 林似锦:“关我师尊什么事?” “自然有关,你师尊对不问动了手,到底是不是真的,仙门只要看过不问的尸首便能知晓,”君夜芜的眼底变得幽深了些许,倏地笑起来,“他杀了不问。” “谁知道不是别人故意放一道我师尊的剑光……”林似锦小声嘟囔一句,这个别人说的就是君夜芜。 他此时并不知晓奉如皋剑光千里寒霜,当世之下几乎没有人能够模仿出来。 “肯定是别人放的,嫁祸给我师尊。” 林似锦心里默默点头,君夜芜说的话并不可信,陷害奉如皋的可能更大一些。就算是奉如皋,以奉如皋的性子,怎么可能留下来一道剑光给别人做把柄? “不问向来不参与红尘之事,只在十几年前破戒为你师尊算了一卦,因为窥得天机而失去了肉.身。” 林似锦静静地听着,他等着下文,等了半天没有听到,他抬眸,君夜芜眸中敛去了情绪,没有跟他说接下来的。 “早些睡你的觉,就算你师尊被污蔑,你也什么都做不了。” 林似锦猝不及防地又被刺一句,他有点不高兴,不打算跟君夜芜说话了,自己靠着墙转过了脸。 一个夜晚显得很漫长,林似锦未曾入眠,他一直都在观察君夜芜,君夜芜的警惕心非常强,他稍微有动作,就会立刻睁开眼。 视线在他身上会停留好一会,目光带着些许阴鸷。 像是闭着眼也能看到他在做什么一样。 林似锦于是不乱动了,他一夜没找到什么机会,在快天亮的时候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是听到了动静醒过来的。 “圣君,昨天派人翻了金钺寺的寺门典籍,千年前,不问曾带回来一件圣物……” 底下守侍在汇报,君夜芜闻言咳嗽了两声,神情变了些许,“可有记载在何处。” 守侍欲言又止,他不敢直接说,便把典籍呈上来,在原地低着头。 典籍已经非常陈旧了,是用灵力常年蕴着得以保存,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勉强能够辨认。 “人有前世、当世,以及未来,此圣物不可言何处而来,只可言归处,金钺寺代为守之,千年之后,若三千世降灾,则当救世。” “凡肉眼所见之处,皆为圣物。” 君夜芜看到最后一行字,眉心略微拧起来,这些和尚就爱神神叨叨的,记载个圣物也不写在哪里放着,只写眼睛能看见。 眼睛能看见的东西多了,这金钺寺的殿、一草一木,寒焕山四季的景观,哪里是不能看见的? 林似锦已经醒过来了,他听到了君夜芜和守侍说的话,略有些好奇,瞅着君夜芜手里的典籍,满脸写着“能不能让我也看看”。 他这么想着,没有说出来,君夜芜扫了他一眼,典籍扔在了一边的桌上,背对着他继续给守侍下命令。 典籍就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他稍微凑上去一点,看了一眼,他也有点看不懂。 救世的圣物在金钺寺没错,但是不知道放在哪,哪怕找到了记载的典籍,似乎也没什么用处。 君夜芜要取圣物肯定不可能是救世,毁世还差不多,估计还是为了自己身上的伤。 “去查其他的寺门典籍,看看有没有灵气汇聚之地、以及寺门里的阵法,都查一遍。” 守侍应声,“殿下,斩祟使那边……他们昨日夜探了许多处殿,恐已发现异常。” “无妨,”君夜芜咳嗽了两声,“他们过来,和尚的尸首不用再送去给各大仙门,守好不问的尸首,等到离开的时候,再让他们见不问的尸体。” 守侍:“是。” 随即化作一团黑雾在殿中消散。 林似锦还在偷偷地翻典籍,这典籍记载的什么都有,不止有寺门历史,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有些用文字描述,有些则是用画。 他翻的快,突然看到了什么,指尖略微顿住,又翻回去,看清了上面的画,上面线条已经非常陈旧,他瞪大了一双眼看着上面的图画。 这不是……这不是…… 这不是他在扶光藏书阁里找到的那本和尚和小狐狸!!? 为什么金钺寺的寺门典籍上会有? 画上的小狐狸依旧貌美,开头故事也是一样,狐狸断了尾巴奄奄一息,然后便遇上了和尚,两个人在一起了。 后面的故事他没有看到,因为盛如翡把他的书收了,不许他看。 他想到了什么,指尖正要翻下一页,面前的典籍下一秒却被拿走,君夜芜收了他的典籍,看了一眼上面的图画。 “干什么,还我——” 林似锦一直对这个故事念念不忘,心里有些疑惑剧情走向,原本只是在藏书阁看到,现在再次出现在金钺寺,肯定不止那么简单。这可是和他身上的魂契息息相关。他已经想了几个月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能看到,快要到手又被人拿走,他心里憋的难受。 就差一点点就能知道后续了。 他瞪着君夜芜,对上男人眼底,很快气势又弱下来,压下了想要抢回来的冲动,声音低了几分,“我想看看,一会就还给你。” 而且也不是这个人的吧,这是金钺寺的东西,君夜芜却霸占的理所当然。 他扑腾的时候锁链碰撞在一起哗啦的响,君夜芜没有搭理他,而是翻着书页开始看起来,视线停顿了一会。 林似锦想着后面的大尺度,他又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合适……” 对方一记眼刀飞过来,林似锦不敢说话了。 君夜芜指尖翻着书页,上面的图画看起来像是三流风韵话本,前两页还正常,后面的……就变成了和尚与男狐狸精的各种姿势,不像是寺中典籍,倒像是艳.淫俗物。 其中有一张狐狸是被锁起来的,嘴巴里被塞上了东西,身上也都是鞭痕,看起来奄奄一息,却又对和尚满心满眼的信任。 君夜芜看一眼如今戴着镣铐的少年,少年还在小心翼翼瞅着他,他眸光凝了片刻,唇角挑起来些许弧度。 嗓音意味不明。 “你喜欢这种?” 第86章 第 86 章 林似锦对上君夜芜眼底, 君夜芜眸中带着些许异样的情绪,他立刻便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知道后续,那狐狸不是断了尾巴吗?为何还能活着。” “为什么还能活着?”君夜芜略微挑眉,“这是金钺寺的典籍, 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林似锦似懂非懂, 他隐隐感觉出来蹊跷, 但是说不太上来,只是瞅着君夜芜手里的典籍, 没有回答问题。 原先便是找关于魂契时看到的, 现在又在金钺寺里见到, 验证了这故事绝对不止是艳俗故事那么简单。 君夜芜没有翻剩下的内容,他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你身上有魂契,不会是……”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君夜芜眼中情绪变幻,目光落在林似锦身上, 嗓音平静,“有这般的本事,应当只有你师尊了。” “就为了这张脸,你师尊还真是费尽心思……”林似锦脸颊被捏住,他抓住君夜芜的手, 想让对方松开他,没一会君夜芜真就松开了。 只是气息冷了些许。 “你在说什么?什么叫为了这张脸。” 林似锦莫名有些不舒服, 这种好像大家都知道些什么,只有他不知情的感觉很不好受, 虽说不知道君夜芜是不是在唬他, 但是不要每次话都说一半啊。 “你想知道便自己去问, ”君夜芜把典籍收起来,盯着最后一页看了好一会。 最后一张画是结局,画面上和尚死了,狐狸重新生出来了断尾,和尚手腕处还有一处缠绕的符咒。 旁边有一处放大的咒文,看起来像是两个人紧紧缠绕在一起,标注的字迹钦红。 ——此咒名为献祭邪咒,古往以此奉神,奉者与被奉者一主一奴。主实为奴,奴实为主,两相颠倒,主为奴死,奴为主生。 君夜芜盯着上面的字,把典籍合上了,又看着面前的蠢货。奉如皋费劲心思为这蠢货下了魂契,不知道魂契连着的另一方是谁。 若是主,那人便是用来给这少年献祭的。 若是奴,便是少年命不久矣。 无论哪一种,这种邪咒出于妖仙与守阙之手,无法可解。 林似锦闻言唇角略微向下,他几乎不愿意想起来奉如皋,奉如皋总是强迫他,让他去问奉如皋? 他如何说。 若是他说“师尊,我听闻你收我是因为这张脸”,“师尊,你是不是有别的原因才收我为徒”,“师尊,为何偏偏选中我”,无论哪一种,他估计奉如皋都不会告诉他。 “我师尊肯定不会告诉我。”林似锦这么回一句。 奉如皋心思太深沉,他看不透,也猜不准。 他眼睁睁地看着君夜芜把典籍收起来,真相近在眼前,但是他碰不到,着实是憋屈。 “想知道结局?”君夜芜问他。 他没有出声,听君夜芜平淡道,“最后和尚和狐狸精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还生了许多小狐狸。” 林似锦:“……” 他听出来君夜芜在驴他,他有些无语,“男狐狸怎么生孩子。” 闻言他抬起头,对上君夜芜的视线,君夜芜似笑非笑,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真的生了?” 君夜芜靠近他些许,指尖捏住他的脸颊,低声道,“我们妖族有一种秘术,能让男人生孩子,只要另一方多花些功夫,便能怀上。” “你若是想知道,我带你去妖族,你亲自试试。” 他脑海里浮现出来少年若是服下药的模样,眼神晦暗了些许,指尖摩挲着少年的脸颊,情不自禁地便使了些力气。 林似锦小声地吸了一口凉气,他都不去细想跟谁试试,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避开了君夜芜的指尖,自己脸颊被捏的生疼。 “我不想知道,你们妖族的秘术,应当不能用在人族身上,”林似锦向后退了些许,离君夜芜远点,“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 他想想便觉得头皮发麻,难以想象出来男人生孩子会是什么样,他在心里的可怕名单上把君夜芜又往上提了两位,现在君夜芜排第一了。 得罪君夜芜可能会被送去生孩子,简直太恐怖了,他才不要。 他半晌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地瞅君夜芜一眼,对方正看着他,他于是纠正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你留着给你们妖族需要的人用……” 君夜芜用?他更不敢想了。 君夜芜把少年的姿态尽收眼底,顿了片刻道,“你若是再跑……” 这威胁不言而喻,林似锦不说话了,揣着手规矩的坐着,他又不是没长腿,怎么可能不跑。 殿中再次出现一团黑雾,有守侍跪在地上,禀道:“圣君,方才已经查过剩余的典籍与寺中阵法,阵法全部都是分开的,但是……” 君夜芜静静地等着下文,守侍顿了顿道:“上面的符咒都是死咒。” 阵法只能用活咒可以启动,如果是死咒按理说没办法启动阵法,除非有别的东西代替。 很明显金钺寺是受了圣物的影响。 “凡肉眼可见之处,皆为圣物。”君夜芜若有所思,念了一遍,眉眼跟着抬起来,看向窗外远山之巅。 在金钺寺外面,断崖处有一座巨大的神像,那里也是参悟殿的背面,神像远远看上去眉目间怀揣悲悯与慈悲,垂眸睥睨众,若隐若现在雾霭之间。 “原来是这般?”君夜芜略微扬眉,想到了什么,对守侍道:“拦着斩祟使,不要让他们踏出寺门,水牢那边去一趟,去把那小子抓回来。” 守侍应了一声“是”,随即身形在原地消失。 林似锦听的有些担心,看君夜芜这样子,是知道圣物的位置了?居然这么快? 他随着看一眼窗外,只能看到那座隐在层层云雾间的巨大神像,还未等他开口,他手腕处的镣铐连上了链子,君夜芜拽着链子让他起来。 “要我跟你一起去?”林似锦被拽着起来,他总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之前他用锁链锁过薛凝,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他被锁了。 林似锦小声地说,“我跟你一起去只会给你添麻烦,你不用带我过去,我待在这里就好了。” 要是君夜芜真带上他,他真是没有机会逃跑了。 君夜芜牵着链子,拽着他转瞬之间就不在殿里了,咳嗽了两声,衣角处的天魔纹掀起来,对他道:“我不怕你添乱,顶多在你添麻烦后折断你的胳膊和腿。” 嗓音温和,说着目光落在他身上,“到时候你也不必走了,我牵着链子,你在地上爬。” 林似锦脑海里脑补出来了画面,他感觉手腕和小腿处仿佛已经开始疼了,他默默地闭了嘴,被拽着被迫向前走。 手腕处的镣铐很松,不让他觉得勒,撞在一起叮当叮当响,林似锦揣着手,上面有灵气孔,他前一天已经破开了,现在其实稍微挣一下,锁链就能断开。 若是他挣开了锁链,君夜芜一定会生气,然后给他换上另一把他挣不开的。 明明是在走路,兴许是修为高瞬移的原因,他感觉不过走了数十步,面前的风景变幻,他们已经不在金钺寺里了。 他们两人到了金钺寺外,去了那座巨大的神像前。神像眉眼低垂,看上去像是在睥睨着他们,他们在神像面前,像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周围静悄悄的,寺中僧人已经全部没了生息,斩祟使被困,盛如翡不知下落,这里只有他和君夜芜。 林似锦抬眸看着神像,这神像也是扶衡,扶衡背后背着剑,袖口金纹翻飞,他垂眸而立,身后融入炼狱的厉鬼万千,全部消散在他剑光下。 名剑秋水,一剑惊影落千年。 “这里什么也没有,”林似锦收回落在神像的目光,不知道君夜芜是什么打算,他唇角下压,问道,“还要上去?” “蠢货,什么都看不到?”君夜芜见少年故意离他很远,他指尖拧了一下少年的耳朵,把人拽过来,想到少年的修为。 “你师尊平日里什么都没有教你?”君夜芜话音微顿,眼尾扬起来,自顾自地温和的接了一句,“也是,你师尊收你也不是真的把你当徒弟。” 若是徒弟兴许会什么都教,若是当做玩意儿,只用护在自己羽翼下便是。 “关你……”林似锦后面两个脏字没说出来,换了个说法,“关你什么事。” 他的注意力在君夜芜的话音上,就忽略了自己的耳朵还被揪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君夜芜在他生气之前松开了他。 “看清楚了,这里的灵力很不正常,”君夜芜握住了他的手腕,下一秒,他感觉到眼前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能够看到许多条若有若无的金色丝线。 金色丝线从神像额头中央散发出来,落的四处都是,准确来说……是笼罩着整座寒焕山。 “灵气都是从上面落下来的,所以寺庙里的阵法哪怕是死咒,却依然能够运转。” “圣物就在那里。” 林似锦在此时顿悟,明白了寺中典籍上记载的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明白并不是好事。 君夜芜要拿到圣物……跟他没有太大关系,呸……若是君夜芜的伤势好痊,他一定是第一个先完的。 “别想着打其他主意,”林似锦手腕处的锁链被拽了拽,他整个人被带着在原地消失,君夜芜带着他转瞬之间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要撞上神像,下意识地心神紧张,然而并没有撞上,他们直接穿了过去。 “蠢货,不要被幻象所迷惑了……” 林似锦耳边只听到这么一句,他在失去意识之前,眼角似乎扫到了一角若隐若现的羽鹤吟纹。 周围陷入了良久的寂静,他眼前一片黑暗,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句低低的嗓音。 “小锦……” 他听到这么一声,像是骨血里有什么在作祟,猝然睁开了双眼。 第87章 第 87 章 林似锦睁开双眼, 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少年眉眼明艳不可方物,此时微微垂眸看着他,指尖触碰着他的脸颊,在他侧脸上摩挲, 眼底冷淡中带着温柔。 “师兄?“林似锦脑海里还回荡着盛如翡方才唤他的那一声"小锦", 整个人脸颊还有些发烫, 非常不自在。 他脸颊贴着盛如翡的指尖,感觉侧脸更加热了, 稍微向旁边避开了一些。 “你为何在这里……”林似锦注意到现在是在马车上, 他有点懵逼, 刚刚他还和君夜芜在一起,君夜芜提醒他不要被幻境所迷惑了。 他想到这里, 下意识地掐了一把自己,感觉很疼, 不像是在做梦。 “我从前一天便被困在这里,在参悟殿没有找到圣物, 沿着灵力找过来,穿过结界就到这里了。” 前一天、参悟殿、圣物,灵力……还有结界,都和他记忆里的对的上,林似锦闻言有些相信了, 他问道,“那我们如今是在幻境里?” 盛如翡“嗯”一声, 慢慢地收回手,“这里是圣物自我防护所产生的幻境, 待久了会迷失。” “我们要先想办法出去。” “对了, ”林似锦拽住了盛如翡的衣角, “君夜芜,我是跟他一起过来的。” “他在哪里?” 若是君夜芜在,那他们两个人随时可能面对危险,当务之急应当是先解决君夜芜。 “他与我们……应当不在同一个幻阵里。” 盛如翡露出来手腕上的红线,若有所思道:“兴许是因为我们两个身上连着魂契,所以会被困在同一个幻阵里。” 马车摇摇晃晃,林似锦闻言觉得有些道理,他打量着马车的环境,是普通的马车。 “那师兄可知晓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盛如翡摇摇头,“我也并不知晓,兴许是要去幻阵衍生出来的城池。” 说着,盛如翡掀开了帘子,外面已经是傍晚,远处天际一片晕染的红,树枝纷乱布满半边天,与月色衬映,看起来非常的压抑。 林似锦看了一眼,不远处似乎有一座城,看上去还有些距离,远远的看着,城池矗立在夜色边缘,远远地看着灰败而朦胧,像是隔着一层雾。 “未曾见过这座城,”林似锦打量了一会,他这几个月在三千世里去过几座城,城池前通常有斩祟使守着,还设的有神像,神像在灵阵里,能够检测出妖邪,防止妖邪进入。 远处的城池却没有神像,也没有斩祟使,看上去很荒落,什么都没有。 盛如翡沉吟片刻道:“这里的城池,应当不在三千世之中,属于外界,或者是许多年之前……我们去看看便会知晓。” 他点点头,觉得盛如翡说的很有道理,现在缓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感觉大脑有些眩晕,整个人都有点不舒服。 “师兄,我有点晕,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为什么?” “你神魂脆弱,在幻阵里会有些不适,”盛如翡没有只说,而是到了他面前,嗓音冷淡,“过来。” 林似锦脸色苍白,他坐起来,到了盛如翡身旁,少年的指尖碰着他的额头,冰冰凉的,最开始感觉到一丝阴冷,之后便是温和,似乎有灵力渗透进去。 他鼻尖前都是好闻的落梅香,慢慢地靠在盛如翡怀里,额头蹭了蹭盛如翡的指尖,他感觉到盛如翡身形略微顿住,他渐渐地不晕了。 “师兄,君夜芜临走前告诉我幻阵会迷惑人,”林似锦抬眸看着盛如翡,总觉得盛如翡的眸色更深了些,像是浓稠晕开的墨汁,他小声地说,“你说会是什么迷惑我们?” “许多幻阵迷惑人的方式不同,”盛如翡对他道,“有心魔的会陷入心魔,有欲.念的会陷入欲.念,有仇恨的会陷入仇恨,有梦魇的会陷入梦魇……” 林似锦有些怔愣,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心魔,欲.念,仇恨,梦魇? “师兄的是哪一种?” 林似锦感觉到少年的呼吸落在他耳边,他觉得坐着不舒服,下意识地便朝着盛如翡更靠近一点,扒拉着人不愿意松开,整个人赖在盛如翡身旁。 “我不知晓,”盛如翡微微垂眸,“不知晓会是哪一种。” 不知道会是哪一种,说明几种都有可能? 林似锦绞尽脑汁,除了父母之仇以外,他不知道盛如翡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看来盛如翡心里藏着的事比他想的要多。 “师兄平日里未曾跟我说过,”林似锦想起来,“师兄的仇人……是哪个?” 他说着声音低下来,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不知道盛如翡愿不愿意告诉他。 少年好一会没有回答他,他感觉到自己的脑壳被碰了碰,盛如翡揉他的脑壳,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显然不愿意提这件事。 这辆马车陈设非常简单,上面设的也没有长凳,而是直接铺了一张软榻,他这般赖着盛如翡,几乎是融在盛如翡怀里,没一会觉得困了,靠着盛如翡的肩膀昏昏欲睡。 “师兄不愿意说便算了。”林似锦嘀咕了一句,打了个哈欠,显然又把盛如翡当枕头了,“我睡一会,若是到了师兄再叫我。” 木头没有回应他,但是肯定听见了,林似锦放心的睡了过去,他感觉自己的耳尖被碰了碰,眼睫跟着颤了颤。 在少年睡着之后,盛如翡微微垂眸,眼睫压抑了一层浓重的墨色,里面深不见底。他指尖碰着少年的耳垂,一点点地摩挲,顺着耳垂到脸颊,碰到雪白细腻的皮肤,因为信任,少年还蹭了蹭他的指尖。 盛如翡指尖略微顿住,倏然收回了手,压抑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马蹄声纷纷扬扬,林似锦是被盛如翡叫醒的,他睁开眼便看到了盛如翡那张放大的脸,发现自己完全是在盛如翡怀里,他身上还盖着盛如翡的外袍。 盛如翡穿的依旧是那身妖族守侍的外袍,上面的天魔纹栩栩如生,他耳边能够听到盛如翡的心跳,两人呼吸交缠,他脸上红了些许,心跳也跟着快了。 “师兄?”林似锦正要起来去一边,他腰上突然一沉,盛如翡将他整个按在怀里,他猝不及防地撞上去,感觉到脖颈边的气息沉了些许。 脖颈传来温热的触感,林似锦浑身过电一般,他脸上通红,“师兄,你做什么。” 盛如翡什么也没有做,他都要以为盛如翡要在马车上亲他了,他心里莫名有些期待,然后很快在心里自己摇晃自己,清醒一点,现在还在幻阵里。 不想着出去,想着与师兄卿卿我我,这怎么行。 温热的气息落在他脖颈边,林似锦感觉全身有些软,他微微地攥着盛如翡的衣角,脸上漫出一层绯色,他感觉到盛如翡箍着他的腰越来越用力,他有些受不了了。 “师兄……”林似锦嗓音都变了个调,耳尖透红,觉得自己如今这般肯定很丢人,想埋进盛如翡怀里。 他脖颈处碰到温热的触感,少年只是轻轻用鼻尖碰了碰,让他莫名觉得有些害怕,像是被盯上的猎物,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整个叼住脖颈吞吃殆尽。 “嗯,”少年鼻音有些重,垂眸神色慵懒,犬牙露出来些许,想咬上去留下来标记,最后又慢慢地松开了怀里的人。 林似锦等到盛如翡松开他,身上都出了一层汗,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脸上发热,下马车的时候还是盛如翡扶了他一把,他才不至于站不稳。 “走不动路?”盛如翡碰了碰他的指尖,他指尖随之一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任盛如翡牵着他。 “若是走不动,我可以抱着你。” 少年冷淡的嗓音响在耳边,林似锦耳根立刻红了起来,这般在外面抱着成什么体统,随之后知后觉有些意外,自己现在都是按照盛如翡的思考方式了。 “走的动。” 林似锦回答问,盛如翡没有说什么了,依旧牵着他,紧紧地攥着他的指尖,力道有些大,扣的他指尖略微有些疼。 他们的马车在城门处就停了下来,林似锦注意到现在已经是夜晚,不止他们,还有许多人都在城外等着,城门口排了很长的队。 远处城门那里设了铜盆,里面的火焰在燃烧,守卫的穿着非常陈旧,林似锦看不出来是哪个时代的盔甲,反正不是斩祟使。 “是千年以前,兴许更早。” 盛如翡牵着他,他们在人群的最后面,前面排着的什么人都有,有许多看起来像是难民,表情看上去充斥着负面情绪。 他和盛如翡站在一起,远远地看着,注意到进城需要银子,还需要令牌。 “师兄,我还有银子。” 林似锦想起来自己一直戴着储物戒,他从自己袖口里拿出来,银子还银子,一拿出来便变成了石头。 看来在这里不管用。 林似锦手里拿着两块石头,他把石头放回去,石头放回去之后又变成了银子。 “……” 盛如翡又摸了摸他的脑壳,意思是让他不用担心,到了他们两人,盛如翡不知道从何处变出来了两张令牌。 守卫看一眼他们二人,开口道:“入城税,两个人要分开。” 林似锦:“我们没有银子。” 他都抱着被赶出去的准备了,没想到守卫非常熟练的拿出来了两张纸,上面是白纸黑字的合同,让他们之后补上三倍的入城税。 林似锦目瞪口呆,不晓得还带这样的,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和盛如翡两个人都签字画押了。 他们两个人顺利入了城,现在已经是半夜,城中依旧很热闹,热闹似乎与穷鬼无关。 “师兄,我们现在去哪?” 第88章 第 88 章 盛如翡带着他去城里的当铺, 当了一只银镯,换了银子,牵着他去客栈凑合一晚。 客栈他们要的也是普通的房间,只是休息一晚, 现在他们相当于两个穷光蛋, 银子还是要省着花。 林似锦没有住过普通的房间, 他平日里在扶光奉如皋都给他准备最好的,普通的房间入门带着一股潮意, 他顺着在墙角看过去, 看到了几道裂痕。 不过他不怎么嫌弃, 只要是和盛如翡一起,房间的条件就变成次要的了。 “师兄, 这城池看上去像是普通的城池,没有斩祟使……这是没有妖邪存在?” “还不知晓, ”盛如翡摇了摇头,把剩余的银钱收起来, 给了他一部分,“你留着,若是想买什么可以自己买。” 林似锦有些不好意思,说了个“多谢师兄”,想了想, 他又把银钱塞回了盛如翡手中。 “师兄,还是你拿着吧, 若是真碰到想买的,到时候找你便是。” 他对上盛如翡的眼底, 盛如翡垂眸看着他, 眼珠倒映着他的身影, 他们两人离得近,他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师兄?” 林似锦又喊了一声,他面前的少年“嗯”了一声,把银钱都收回来了,对他道,“若是困了便去睡觉,明日我们可能要先去解决银钱的问题。” 他们还欠三倍的入城税没交,两个人加起来并不少,幻阵选中这座城还不知道是为何,他们只能先在城里待着。 “好,”林似锦应了一声,床只有一张,他问道,“师兄不用休息吗?” 盛如翡摇了摇头,“你睡便是。” 嗓音冷淡低沉,他听了这句话,不知为何也确实地感觉到困了,自己捏了一道洁净术,靠在床榻边昏昏欲睡。 临睡之前眼皮在打颤,仿佛看见盛如翡到了他面前,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紧接着他的脸颊传来触感。 脸颊、耳畔、嘴唇,眼尾,林似锦打掉了盛如翡的手,然后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他睡着之后做了个梦,梦到自己陷入柔软的沼泽里,全身都被黏糊糊的东西裹住,像是有什么东西一寸寸的舔过他的肌肤,让他感觉有些不适,费劲地想要从沼泽里挣扎出来。 但是他没办法挣扎出来,刚爬出来一点点,又被拖了回去,只能待在粘腻的沼泽里,感受着冰凉,那种感觉浸透他全身。 林似锦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半梦半醒,喊了一声“师兄”,听见了耳边一声低磁的“嗯?”恍惚间有一丝怪异的错觉,他没能抓住,下一秒就被人箍着带进怀里。 “小锦,做噩梦了?” 林似锦额头上也出了汗,他红唇微张,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只剩下一身雪白的里衣,指尖微微攥着盛如翡的衣角,背后还在发凉。 “梦到……掉进沼泽里出不来。” 他唇畔的气息落在盛如翡耳侧,盛如翡指尖放在他的额头上,低声哄着他道,“梦都是反的。” 林似锦并没有被安慰到,他待在盛如翡怀里,小声地问,“师兄不是要去打坐?” “你方才一直在喊我,”盛如翡微微垂眸,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我担心你,便过来了。” 这话挑不出来什么毛病,何况林似锦对盛如翡自带滤镜,他应了一声,抓着盛如翡的一角,想起来了什么。 “有一件事,我以前未曾同师兄说过。” 林似锦感觉到盛如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对方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他是想把好几次看见羽鹤吟纹的事情告诉盛如翡。 本来准备开口,话音到了嘴边,他却突然不想说了。 盛如翡指尖摸着他的发丝,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用唇角碰了碰,问他道,“什么事?” “没什么,”林似锦唇角抿起来,“现在跟师兄说不合适,等到我确定了再告诉师兄。” 兴许是巧合呢。 盛如翡一向相信他,因为他的一句感觉有另一人的存在,会带他去金钺寺,若是他跟盛如翡说羽鹤吟纹,兴许盛如翡亲自去查。 总觉得那个图纹有非常深层的含义,还是尽量不让盛如翡参与进去,会很危险。 他这么说,盛如翡只是看了他好一会,没有再过问。 林似锦没有了困意,接下来离天亮还有一会时间,他睡不着,盛如翡也不用睡觉,他们两个人便在房间里商议。 “我们先留在城里,入城税对方既然要了,肯定有办法找到我们,一下子多了三倍,”林似锦在桌边看着他们签字画押的文书,上面还有时间,需要他们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要凑齐,不然还要继续翻倍。 “师兄,我们要去哪里弄这么多钱?”林似锦想起来盛如翡之前说过的妖骨能够卖钱,“这城中似乎也没有妖邪,我们天亮了要不要去转转,找找看有没有妖邪?” “等天亮了过去看看。” 盛如翡:“兴许没有妖邪,这里的时间和外面不同,我们要待上一段时间。” “如何不同?” 林似锦眼睁睁地看着盛如翡拿出来了一个小沙漏,对他道,“我们这里过了两日,外面才过了不到一刻钟。” “这只是短时间的变化,兴许等到我们出去时,外面不过弹指间,变化的长短并不一样。” “这里受灵气干扰,运转时间混乱,与外面不同。” 林似锦呆了一下,听明白了盛如翡的意思,“那有没有可能我们在里面待了两天,外面过去了两三年,我们赶不上去无相山?” “不会,”盛如翡稍微停顿了下道,“这边的灵力浮动变化比外面要慢很多,因此时间也会比外面缓。” 林似锦有些佩服盛如翡,小声地问,“为何师兄连这些也知道。” 盛如翡简言意骇地回答,“多看书。” 是了,他想起来盛如翡在扶光的时候,每日除了练剑,待的最久的地方就是藏书阁,每日都会去看典籍,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不懂的。 “哦,”林似锦应了一声,外面天亮的时候他们便准备出发了,出发前盛如翡给他贴上了一张人.皮面具,遮住了他原本的脸。 盛如翡原本便比他长得高,如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仿佛更高了,他看的时候要微微抬头,对上盛如翡的目光,盛如翡捂住了他的眼睛。 “不许随意看人。” 林似锦抓着盛如翡的手腕。 “师兄,松开我,我看你也不行吗。” 他耳边传来少年温热的呼吸,低沉的嗓音落在耳边,盛如翡说了一句“不行”,为他抚平了脸上人.皮面具的皱褶。 林似锦觉得盛如翡的要求有些无理,他瞅盛如翡两眼,又看一眼水镜,镜子里的他五官被磨平,皮肤暗淡了最低两个度,和脖子都不一个色儿了,整个面黄肌瘦,看着难以形容。 透着违和感,总之很丑。 林似锦有些不乐意,他拽着盛如翡的袖口,“师兄,我变丑了好多,为何只有我要贴人.皮面具。” 自然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看见。 他抬眸对上盛如翡眼底,被对方眼底的深色灼了一下,总觉得那压抑的情绪像是能够顺着传过来,让他感觉难以承受,下意识地便缩了回去,不敢提意见了。 “师兄为何不陪我一起戴,明明师兄要好看的多?”他小声地说。 “你认为我好看?”盛如翡这么问了一句。 “当然了,”林似锦点点头,瞅一眼身旁的少年,盛如翡的这张脸其实很符合他的心意,简直是顺着他的审美长的,他第一眼见到盛如翡,便觉得好看。只是那时候他刚穿过来,对盛如翡也有防备,下意识地远离,因此淡化了盛如翡的美貌。 如今看着,便越来越喜欢,好几次他都经常看的晃神,谁不喜欢美人呢。 他话音落了,盛如翡非但没有高兴,气息似乎还冷了几分,他不明白其中缘由,下意识地便想哄人,凑上去偷偷地捏盛如翡的手指。 “师兄,你不仅仅是好看,虽说好看的人很多,但是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 林似锦若是长了尾巴,现在尾巴一定已经讨好的翘起来了,想要身边的少年开心一些。 然而旁边的少年只是瞥了他一眼,那一眼意味不明,没有搭理他。 “你不要不理我啊,上次不是说过了?”林似锦虚虚地握住了盛如翡的手指,他使了些力气,不想让盛如翡走那么快。 “师兄之前说不会不理我。” 林似锦圈着盛如翡,被他圈着的少年脚步顿住,停下来看着他,他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底,下颌突然便被捏住了。 他被捏的并不疼,莫名心跳的有点快,有些紧张,不知道盛如翡这是做什么,他看进盛如翡眼底,总感觉自己仿佛随时都能被吸进去。 没一会,盛如翡又松开了他,周围的低气压消失,牵着他出了客栈。 他摸不清盛如翡的意思,任由盛如翡牵着他,在盛如翡身后道,“师兄,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盛如翡这回开了口,嗓音冷淡,“去赚银子。” 他“哦”一声,“去何处赚银子?” 盛如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路上许多人都多看他们两眼,都是因为盛如翡给他贴的人.皮面具,他与盛如翡走在一起,就像是美少年领了一个丑八怪。 城中早市已经出了,有卖各种点心的在此时出炉,林似锦多看了两眼,盛如翡便过去给他买了。 他有些欢喜,捧着热乎乎的点心,顺着吹了吹,先拿了一个给盛如翡。 少年微微低头,眸中一片深沉之色,他将点心放到盛如翡唇边,感到指尖一疼,盛如翡轻轻咬上了他指尖。 第89章 第 89 章 林似锦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明明被咬的是他,他整个人指尖一麻, 脸上浮上一抹红晕,不知道吃个点心为何还能这般让人招架不住。 “师兄,你……”他想让盛如翡别招他了,等到盛如翡松开他,立刻就把手收了回去,带着些许拘谨。 他还揣着点心, 偷偷瞅盛如翡一眼,发现盛如翡也在垂眸看着他,他对上盛如翡的目光, 像是被烫了一下,立刻收回了视线。 林似锦改了口, 问道, “甜不甜?” 他身旁的少年低低应一声, “很甜。” 林似锦察觉到头顶的目光,那两个字像是从唇边滚了一圈才念出来, 带着些许缠眷, 加上话音落下时目光在他身上巡视。 他恍惚有错觉,对方说的不是点心甜, 而是他。 前一天梦里被沼泽缠住的感觉又浮现出来, 林似锦有些晕晕乎乎的,他从鼻尖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因为他抱着点心,盛如翡不好牵着他, 便走的慢了一些,带他在城里绕了一圈,最后到了坊市边缘的护城河。 护城河边停运的都是船, 说是护城河,其实类似于交易的港头,有商人经常从城里运货,这边也有守侍在严格查着,每一城的货物都受到严格管控。 这边招搬运货物的短工,银子是一天一结,而且也算是城中银钱比较多的,还管膳食和歇息。 “师兄,我们不去寻妖骨了吗?”林似锦有些懵逼的问。 “我们方才在城中绕的一圈,确认了一番,城中没有灵力。” 没有灵力!? 林似锦恍然大悟,没有灵力……修仙依靠的便是灵力,若是没有灵力,那么不存在仙门、更不存在妖邪与魔修,相当于是独立的凡世,而不是他们那般的几方势力鼎立。 “为何会没有灵力,这幻阵让我们待在一座没有灵力的城里?” 林似锦感觉十分古怪,没有灵力、没有妖邪,意味着他们要像普通百姓一样谋生,在这城中也就只能做普通百姓的工作,不过还是能占着一部分的优势。 他想起来入幻阵之前君夜芜握着他的手腕,灵力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君夜芜能够看见。 还能够让他也看见。 他回忆着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还是这般,没有什么区别,然后又想起来,都说了这座城里没有灵力了,就算他能看见现在也看不见。 巨大的舫船停在岸边,上面搭了绳梯,货物都用麻袋装着,扛麻袋的都是男人,他们穿着粗布衣裳,皮肤晒得黝黑,汗渍顺着鞋底落在地面,流下来清晰的水迹。 盛如翡简直格格不入,只是站在这里,便让人觉得不应该出现在这,应当出现在城主府里,若是放在古朝堂,应当是新殿的状元郎。 许多视线频频朝着他们看过来,林似锦注意到了,他有些不乐意,知道盛如翡相貌好,有些男人的目光透露出来些许粘腻,让他感觉反胃。 他稍稍上前一点,挡住了盛如翡,但是他没有盛如翡高,并不能完全挡住,自己指尖被握住,传来温凉的触感。 “小锦,不用担心。” 林似锦听到"小锦"便觉得有些别扭,但是是盛如翡喊他,他就觉得多了些别的意思,听话的“哦“了一声,稍稍让开了一点。 他们两个一同到了管事那里,管事上下打量盛如翡,明显的带着质疑,狐疑道,“我们这里不收没力气的书生,要的都是能吃苦的……”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因为旁边就有堆积的麻袋,盛如翡轻而易举地扛了两袋在肩上,灰尘扑了管事满脸,管事闭了嘴。 “拿着令牌,你们是两个人?” 盛如翡“嗯”了一声,“我们要一间单独的屋子。” 管事绿豆眼瞪着,明显的来了气,“你是来做工的?” 林似锦听了一耳朵,他搔了搔耳尖,剩下的他没有听到了,因为他在一边站着,这边人多,都是扛麻袋赚快钱的短工,他被没看路的男人撞了一下,整个人向后退了好几步。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对方放下了肩上的麻袋过来看他。 林似锦吃了一嘴的灰,他呸呸两声,说了“没事”,对方到他面前,浓重的汗味儿和腥.味儿混合在一起,他下意识地便屏住了呼吸。 “我刚刚没注意到,”林似锦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摸了一把他的手腕,他碰到汗津津的手掌,整个人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立刻便收回了手。 “我说了没事——”林似锦下意识地去看盛如翡的方向,他面前的男人皮肤黝黑,长相憨厚老实,眼珠子在他身上乱转,看的他心里莫名的害怕。 他的视线很快被隔开,“嘭”地一声,盛如翡用剑鞘打掉了男人的手,他整个人被带在身后,盛如翡挡住了他的视线。 “哎,小兄弟,我没别的意思,刚刚撞到了他,看着他细皮嫩肉的,担心他有个什么事。” “这地方不是人待的,你带着他过来,可要看好他了……” 皮肤黝黑的男人嘿嘿笑了两声,在地上啐了一口,用鞋底碾了碾,然后扛着自己的粮食慢悠悠走了。 林似锦在擦自己的手腕,手腕上多了一圈红印,他觉得手腕上还带着粘腻的触感,有些受不了,自己捏了道洁净术。 现在还能用法术,这幻阵里没有灵力,兴许过两天他们就会用不了法术了。 “师兄,”林似锦扯住盛如翡的一角袖子,他感觉到盛如翡现在心情非常不好,他的手腕被握住,盛如翡垂眸看着他,嗓音低了几分。 “他碰了你手腕?” 林似锦“嗯”一声,小声道,“我不喜欢这里,他刚刚看我的眼神让我感觉好不舒服。” 感觉像是在看什么物品一样,还不像是用在正途的物品。 而且还随随便便动手动脚。 他们修仙弟子有禁令,不能随意对三千世里的平民出手,他方才若是出手,盛如翡肯定就白找了短工,银子也没法赚。 他这般说,盛如翡握着他的手腕好一会,对他道,“不会待久。” 林似锦点点头,他听盛如翡的,盛如翡领着他去分给他们的小屋,不知道盛如翡是如何跟管事谈的,反正管事答应了。 这边短工歇息的地方都是成片的连在一起,一间屋子住一二十个人,屋子建的简单,里面都是大通铺,有些屋子他在外面都能够闻到熏人的汗味儿和脚臭味。 林似锦下意识地朝着盛如翡那边挪一点点,盛如翡身上香香的,他不用那么窒息。 他还在路边看到了方才撞他的黝黑男人,和另外几个男人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面上带着嬉笑。 他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注意到盛如翡脚步略微一顿,很快恢复如常。 “你说刚刚过来的那两个小子……个子高的那个长得跟神仙一样,但是一看就不是善茬,我看着他一只手扛起来了两袋粮,肯定不好招惹。” “以我看人的眼光,另一个肯定更带劲儿。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是身段一看就是耐.操的,看那腰那手腕,细的我一只手就能握住,扭起来肯定很.骚。” “闻起来就香香软软的,我方才摸了一把,触感比我摸过最好的丝绸还要好,吃起来肯定更不错……” 男人呼吸粗重了几分,几人笑骂了两句,有管事的过来,几个人都哄着散了。 林似锦被领着到了他们的小屋,盛如翡选了一间比较偏僻的,这边离得远,说是小屋,就真的只是一间屋子,只有一张铺在地上的褥子,底下垫着的还是稻草。 其余的只有一张桌子,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林似锦从自己储物戒里掏出来长明烛,长明烛千年不灭,他拿出来之后就变成了普通的蜡烛,看样子在幻阵里能够燃烧殆尽。 他也并不心疼,这种长明烛他有许多,点燃了一根,烛光散发着幽幽的光,他戴着人.皮面具不舒服,有些闷,顺手便把人.皮面具扯掉了。 “师兄,你明日便要做工吗,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林似锦放好烛灯扭过头,发现盛如翡就在他身后站着,像是与黑暗融在一起,目光落在他脸上略微停顿片刻,嗓音冷淡。 “不能。” 林似锦有些不好意思,总不可能盛如翡干活他在旁边看着吧。 “那我明日里做什么?” “你随我一同过去,在我身边待着,”林似锦感觉到自己耳畔被碰了碰,少年指尖温凉,他用脸颊乖乖蹭了蹭盛如翡的手指,小声问,“那我每天都要戴人.皮面具吗?” 他话音落了,盛如翡抬抬眼皮,眼里黑沉沉酝酿着一团墨色,倏然顿住了指尖,“你不想戴?” 气息突然便冷了几分。 林似锦觉得最近盛如翡生气的频率变高了,以前盛如翡都是会给他耐心解释的,他心里有些奇怪,不过也并没有说什么。 知道师兄是为了他好,他乖乖地认错。 “没有不想,就是戴着不舒服,感觉很闷。” “师兄别生气呀。” “我戴就是了。” 盛如翡垂眸看着少年,少年如此轻易便服软,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眸映着他的脸,满心满眼都是信任。 “若是不戴,会许多人看着你,”盛如翡嗓音很低,“我不想让他们看见你。” 林似锦似懂非懂地“哦”一声,明明看着盛如翡的更多,他没有反驳,感觉到盛如翡摩挲他的脸颊。 少年气息落在他脖颈边,微微托着他,用的是一个充满掌控欲的姿势。他背后靠上墙,感受到盛如翡微垂的目光,少年垂眸眼皮很浅,目光深邃黑沉,指尖一点点地抚过他鬓角。 “小锦。” 少年嗓音低磁,轻轻碰了碰他的耳垂,呼吸重了几分,在他耳边低喃。 “不要惹我生气。” 第90章 第 90 章 林似锦感觉耳尖有点热, 他整个身子都软了,对上盛如翡深沉的目光, 唇角略微抿起来,干巴巴地说了一声“好”。 “师兄……有话好好说便是,不要这么近。” 他稍微推了推面前的少年,碰到少年硬邦邦的胸口,有些推不动,倒是自己手腕被握住了,碰着盛如翡便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盛如翡气息平复了些许,慢慢地松开他,指尖揉了下他的发丝,“明日要早起, 早些休息。” “好哦, ”林似锦知晓估计是天不亮就要起来, 他要跟着盛如翡一起去, 想起来了什么,问道, “师兄,这城中没有灵力, 我们会不会过几天就不能用法术了?” “会,”盛如翡, “这幻阵设种种限制, 便是要削弱我们的法术,可能过几日我们便会变得和普通人一样。” “符咒、法术, 都不能用, 剑气也是一样。” 林似锦猜到了, 他隐隐有些不安, 对上盛如翡的目光,又被安抚,放下心来,只要和盛如翡在一起,他们一定会有办法能出幻阵。 他们屋子里没有锁,盛如翡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锁,上了一把锁,门缝会透风,吹的烛光忽隐忽闪。 林似锦摸了一把被褥,被褥略有些潮,他们是过来干活的,怎么可能为他们准备特别好的被子? 他不过是摸了一把,盛如翡上前,把外袍脱了下来,在被褥上又铺了一层,盖住了潮湿的被子。 林似锦扭头瞅一眼盛如翡,盛如翡上身留下来中衫,显得身形很单薄,他又多问了一句,“师兄不打算睡觉?” 见盛如翡摇头,他便没有再问,明天要陪师兄过去,他睡前这般想着,睡着的时候眼角瞥到了什么。 林似锦瞪着墙缝处的一条百足虫,他用手抓了拿给盛如翡看,“师兄,这里有条虫子。” 百足虫在他手里挣扎,林似锦担心把虫子捏死了,又松开,打算给盛如翡,盛如翡避开了他的手。 “师兄,你把它放出去,我看着它睡不着。” 盛如翡:“……” 林似锦注意到盛如翡有些不愿意,他才不管盛如翡愿不愿意,他经常顺着盛如翡,提一些小要求盛如翡当然也要满足他,他握住盛如翡的手腕,把虫子放进了盛如翡手里。 “不要把它捏死了,虽然它长得很丑。” 林似锦收回手,打了个哈欠,亲眼看着盛如翡把虫子从门缝直接扔了出去,他放下心来,慢慢地睡了过去。 少年睡着之后,盛如翡在一旁坐着,烛光明灭,他看了少年的侧脸好一会,身形在房间里消失。 第二天天不亮河边就传来了水声,舫船上亮起灯,有人在敲锣,锣敲了一圈,四周热闹起来,大部分都起来去领粥去了,去晚了会没有馒头。 河边很亮堂,林似锦也跟着盛如翡出来了,他们两个人排着长长的队,手里拿着的是统一的粥碗。 打粥的也是管事,白粥看起来很稀,但是热乎乎的,看起来很有食欲,一人一碗粥两个馒头,其他的就没有了。 林似锦跟着盛如翡找了个角落,他们修仙弟子其实不用吃饭,不过现在在幻阵里,这幻阵明显是打算剥夺他们的能力,只让他们回归正常人。 他喝了一口粥,周围的人稀稀拉拉各自站着,耳边能够听到低声的议论。 “听没听说,管事那边一大早就不在了,听说昨天晚上死了人。” “真的假的……” “不止死了人,还有几个无缘无故受伤了,现在还没有查出来。” 林似锦听了一耳朵,他自己的粥喝不完,馒头硬邦邦的也吃不完,全都给了盛如翡,盛如翡吃他剩下的馒头,把他剩下的粥也一并喝完了。 他们喝完粥的时候人群骚动起来,不远处有人叫了一声,林似锦过去凑热闹,基本上听议论听了个七七八八。 昨天晚上死了人,尸体是在河里找到的,被泡了一夜,皮肤颜色发青,散发着腐烂的异味。他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淤痕,很容易看出来死因,估计是被人勒死之后扔进了河里。 林似锦去看了一眼,略有些意外,还能够辨认出来,死的是前一天撞到他的那个男人,男人还穿着前一天的粗布衣衫,现在已经没了气息。 男人表情非常狰狞,青筋外蹦,眼珠微微外凸死不瞑目,仿佛看见了极其可怕的东西。 “不止他,还有他平常一起勾搭的那几个,听说也都被断了胳膊腿,不知道他们是得罪了谁……” “平日里他们也总是欺负人,这回是遭报应了吧,”旁边有人啐了一口,“真是活该。” “管事可有查出来是谁干的?” “上哪查去,哪有人会管一个短工的死活……不过能有比他力气大,还能轻而易举把人勒死的,咱们这也找不出来几个。” 林似锦看了尸体一会,觉得有些害怕,他下意识地朝盛如翡那边靠了靠,指尖扯住了一角盛如翡的袖子。 “害怕?”盛如翡低声问他。 林似锦点点头,小声地说,“师兄,这边难不成还有专门杀完人抢银子的抢劫犯?” 他觉得只有这么一个动机,短工挣的钱多,但是基本上都没地方放,有些放管事那里,大部分都是自己拿着。 加上短工没什么人注意,就算被杀了也基本上没有人会找事,毕竟他们大部分都无亲无故,若是有亲属之类的,也不会常年在这里干活。 林似锦略有些担心,“师兄,我们挣够了入城税就离开这吧,这里不安全。” 盛如翡看了他一会,“嗯”一声,说了个“好”。 这边不过热闹了一会,很快人就散了,中午出了大太阳艳阳高照,林似锦在阴凉的屋檐下,他在边边看着盛如翡忙来忙去。 盛如翡看着瘦,但是力气很大,袖子微微挽起来,露出来冷白的手腕,原本还有人盯着盛如翡的手腕看,眼睁睁地看着盛如翡扛着两袋粮食跑了十几趟之后,所有人都闭了嘴。 生怕多看一眼下一秒被当做粮食拎着飞出去的就是自己。 林似锦看着都觉得累,但是看着盛如翡好像很有劲,盛如翡干活也不跟人说话,沉默寡言的,只是偶尔看一眼他的方向,一直留意着他,看他在原地站着,就继续干活去了。 他注意到另一边有卖绿豆汤的,他从自己腰带边边拿出来一些铜钱和碎银,都是盛如翡后来又给他的。 他犹豫了一会,又把铜钱放回去了,瞅见另一边有在舫船边卖纺织品的,他瞅了两眼,看到了河边的一片芦苇。 盛如翡时不时地都要看一眼角落处的少年,不看不放心,这一会管事过来找他问前一天的情况,他应付了两句,再扭头看过去的时候,没有在屋檐 原本舫船这边除了商船之外,还有一些是用来给城中富贵人家玩乐的乐船,因此也有许多在这边卖东西的。 林似锦去扯了几根芦苇编成小兔子,这些是他之前上堂课的时候,跟景秋鸿学来的,景秋鸿是用他们扶光上的一种仙草,芦苇可以代替。 他不知道能不能卖的出去,编了几只小兔子在那里放着,没一会还真有扎着双髻的小姑娘过来。 看穿着是富贵人家,小姑娘瞅了瞅地上的兔子,旁边的守侍便心领神会的问价格。 “两文钱一个,”林似锦没有花费什么成本,他只是想给盛如翡买一碗绿豆汤,又不想花盛如翡的钱,他能卖出去已经非常满足了。 “两文钱?”小姑娘奶声奶气的问,眼珠子瞅着他,“那我给你银子,你能不能把这些都给我。” 林似锦笨手笨脚,编的兔子却很可爱,兔子看起来胖乎乎的,又呆又蠢,拽拽尾巴还会支棱起来耳朵。 银子比铜钱要值钱,送上来的银子为何不要,林似锦自然愿意,小姑娘抱着一团兔子走了,他乐呵呵地收了银子,捂着还是热乎的银子攥在掌心里,有一些开心。 他留意着周围,不要让人看见了,这么一看,在不远处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师兄——” 林似锦脸上因为激动而红扑扑的,他捧着银子小跑到了盛如翡那里,本来下意识又要扑上去,注意到盛如翡身上衣袍脏了,他又停了下来。 “师兄,我赚了银子。” 他献宝一样把银子拿出来,他把银子给了盛如翡,只拿了一些碎银,“师兄,你在这里等我。” 盛如翡还看着手里的银子,顺着看过去,少年手里还有一只没有编完的兔子,兔子缺了个尾巴,看起来胖乎乎的有些丑。 少年提着自己的兔子风风火火的走了,没一会又回来,掌心捧了一碗冰凉凉的绿豆汤。 林似锦唇角带着些许笑容,掌间捧着汤碗,芦苇在指尖挂着,“师兄,你是不是很累,尝尝这个,我方才看到有很多人都过去买,你猜猜多少钱。” “我原先以为是两文钱一碗,这已经很便宜了,没想到才一文钱一碗……不过也是,这边做短工的大多都舍不得花钱,若是卖贵了似乎没有人买。” “你快尝尝。” 林似锦一说起来没完没了,见盛如翡接过了汤碗,兴冲冲地提议,“我看到那边靠岸还有许多芦苇,我除了会编小兔子,还会小刺猬和小狐狸,要不从明日起去卖这些……不过应当也没人买。” 他瞅见盛如翡尝了一口,少年指尖握着汤碗略微用力,他顺着问,“甜不甜?” 不知道盛如翡甜不甜,他自己赚了银子投喂师兄,心里觉得好开心。 他抬眸看过去,盛如翡还在盯着掌心里的汤看,垂眸眼睫落下一道阴影,未曾回答他的问题。 好一会,盛如翡才低声发出来一个单字音节。 “甜。” 第91章 第 91 章 林似锦笑起来, 他也觉得应当很甜,盛如翡只尝了一口, 剩余的便推到了他唇边。 意思是给他喝。 他对上盛如翡的目光,总觉得盛如翡有些不怀好意,早上他把吃剩的都给了盛如翡,现在盛如翡让他喝自己喝过的绿豆汤。 不过他也不怎么介意就是了,把剩下的喝了,感觉身边的气息仿佛都跟着凉快了,他指尖碰了碰盛如翡的指尖。 “师兄,你还没有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他问的是能不能之后在这边卖芦苇编成的小动物。 盛如翡碰了碰他的发丝,低声道:“不行。” 他瞅着盛如翡没有说话,等着盛如翡给他一个理由, 盛如翡对他道, “你在这边, 我看不到你, 会不放心。” “好吧,”林似锦也没有不依不饶, 这幻阵还没有打探明白,他还是天天和盛如翡待着比较好。 一天下来, 盛如翡没有什么休息时间,只有中午那一会吃饭的时间, 依旧是馒头, 不过粥换车了咸菜。 他在一边看出来了,因为他的缘故, 盛如翡要多做一些活, 管事似乎因为盛如翡确实能干, 所以也没有说盛如翡什么。 一直到天黑才忙完, 林似锦一直待到了天黑,看着盛如翡去领工钱,一大串银钱,整整有两吊。 “师兄——”眼看着盛如翡朝他过来,他凑了上去,忙活一天没见盛如翡出什么汗。不知道盛如翡会不会变臭,他偷偷又凑近闻了闻,没有闻到不好闻的味道。 只是身上的落梅香没有了。 “师兄一个人是不是很累?”林似锦站了一天,小声说,“方才我偷偷地试了一下,扛着也不是很重,要不要明天我和师兄一起过来干活。” “不要,”盛如翡握住了他的手腕,他有些不太想让盛如翡看,盛如翡握着他的手腕翻了个面,他掌心处多了两道很重的红痕。 林似锦顿时有些尴尬,麻袋布料粗糙,这是他一不小心蹭上去的。 “第一次没有注意,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并不怎么疼。” 盛如翡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对上那双黑漆漆的双眼,不敢说什么了,红痕被碰了碰,他感觉有些疼,下意识的便想缩回手。 他被握着手腕,盛如翡碰了碰他的手腕,慢慢地又松开了他,没有说什么,牵着他离开了河边。 他们两个人牵着,路过的人只当他们是兄弟,这边离坊市并不远。林似锦看出来了他们是要去坊市。 “师兄,我们是要过去买东西吗?” 盛如翡“嗯”一声,现在天已经黑了,坊市中很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树上挂着的灯笼滴溜溜的转,远远看上去灯火点缀成一条长河。 他有些高兴,眼珠子看不过来,“我们是过来买什么啊。” 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牵着盛如翡道,“师兄,我们的银子也不能乱花,本来就挣得不容易,若是乱花,干活就白干了。” 林似锦觉得盛如翡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盛如翡平日里便省吃俭用,但是对他却非常大方,通常他要什么盛如翡都会给他买。 “嗯”,盛如翡看一眼少年纠结的模样,顿了顿道,“只是去买包子。” 中午的时候林似锦就没有怎么吃东西,嘴巴平日里被名贵的点心养刁了,怎么可能咽的下馒头和糠菜? 林似锦“哦”了一声,原来是他想多了,不过盛如翡给他买包子,他还是好开心,刚这么想着,肚子便咕咕叫了起来。 他立刻捂住了肚子,微微瞪着眼,“师兄,往日就算是我想吃东西肚子也不会叫,现在居然会饿肚子,是不是受幻阵影响,我要变成普通人了?” 虽然他平常过得看起来和凡人也没什么两样,但是本质上还是不同的。 盛如翡隔着他的衣衫摸了一下他的肚子,“嗯”了一声道,“灵力消散,加上受了幻阵的影响,身体表面上会改变。” 只是表面,林似锦闻言松了口气,只要出了幻境就好了。 盛如翡牵着他到了包子铺,给他买了两个热腾腾的鲜肉包,包子揣在手里很暖和,他低头咬了一口,里面的汤汁便流了出来。 包子比粥和糠菜好吃许多,林似锦吃完两个包子心满意足,被盛如翡牵着欢喜的回到他们的小破屋。 他在房间里点燃长明烛,指尖碰了碰火焰,问道,“师兄,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几日啊?” “不会多久,”盛如翡到了他面前,对他道,“手伸出来。” 林似锦于是伸出来了手,他看到了盛如翡怀里的药酒,知道盛如翡是要给他上药,他把指尖伸出来,上面的红痕这会已经发青了。 “师兄,明日真的不要我帮忙吗?”林似锦小声嘀咕,“我看你跑了那么多趟,感觉好累。” 要是两个人做,兴许就会不用那么辛苦。 药酒涂在他的伤口上,盛如翡压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显然不会同意。 原先掌心有一些疼,药酒揉开之后就没有那么疼了,伤口温热,盛如翡揉了好一会,把他掌心的淤青揉开,然后给他包了个蝴蝶结。 以前师兄包扎出来的蝴蝶结都很丑,今天的却很好看,连翘起来的弧度都带着精致。 林似锦盯着蝴蝶结看了好一会,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他对上盛如翡的目光,很快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我不觉得累,”盛如翡顿了顿说,“你若是随我一起,我才会操心。” 林似锦微微抿唇,知道盛如翡说的确实对,没有反驳,他看着自己掌心处的蝴蝶结,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经常留意盛如翡的小习惯。 他看见盛如翡在脱外袍,洁净术之后身上很干净,外袍又摊在了被褥上,他问道,“师兄今天要睡觉吗?” 盛如翡“嗯”了一声,被褥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但是他们两个男子睡在一起难免有些挤,睡着的时候胳膊碰着胳膊,腿碰着腿。 “师兄,你说幻阵到底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先沦为普通人,那之后呢,会对我们做什么?” 林似锦睡不着,他看着自己掌心处的纱布,能够感受到盛如翡的呼吸,还能够感觉到盛如翡在蹭他的脖颈。 他现在对于盛如翡的亲近已经习惯了,但是这两天似乎有些频繁,总有一种盛如翡似乎想要他的感觉。 但是又在顾忌什么,带着克制,简直就是在撩拨他。 撩拨的他不好受。 “普通人需要经历红尘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五阴炽盛。” 盛如翡闻言慢慢睁开了双眼,黑沉沉的眼底映着他,问他道,“你最怕哪一种?” ”这个……我还没有想过,”林似锦闻言若有所思起来,他入了仙门之后便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不止他,估计许多仙门弟子都一样,他们已经修仙,会长寿、也不会怎么生病,老去的过程也会随着修为而变慢。 至于剩下的几种,他还都没有经历过,何况盛如翡也喜欢他,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应当是死吧,我想好好的活着,还怕疼,不想受伤……还有不想师兄离开我。” “我知晓师兄有仇未报,师兄需要坚守自己的道义,不会随意轻诺于我……” 林似锦看着空荡荡的屋顶,这般说了出来,轻声道,“而且师尊……我似乎欠他许多,他若是让我们分开,有千万种理由,我们都没有办法拒绝。” 他脑子里有些乱,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而且还有……” 还有跟着他叫扶衡的魂灵,以及对方让他去找的秋水剑……还有未解开的魂契,都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很害怕,最开始害怕会死,现在有师兄在,便不怕了,师兄比我背负的多,肯定比我想的也多,但是你平日里也不愿意跟我说……” 林似锦说了那么多,他对上盛如翡的眼眸,发现盛如翡在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他。 “师兄?”他扯着盛如翡的衣袖轻轻唤了一声。 其实他说了那么多,想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他与盛如翡只差捅开一层窗户纸,一直以来都是盛如翡在意许多,有层层顾忌。若是盛如翡能够抛开,他也愿意抛开一切。 愿意义无反顾地和盛如翡在一起。 少年心思热烈如荼,像是夜空中的一盏焰火,只要见到一点光亮,便会立刻绽放点燃整个黑夜。 从此心里有了火光,一切畏惧都会显得微不足道。 林似锦眼睛亮亮的,在夜幕中看着盛如翡,耳边仿佛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 空荡荡的低矮屋子里,非常的安静,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们两人眼里倒映着彼此的身影。 盛如翡眼眸垂着,半分没有受这些话触动,只是目光略有些失神,低声轻喃道,“你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随即又略微讽刺的笑起来,笑的并不明显,隐在暗处,没有让面前期待的少年发现。 “我有血海深仇未报,小锦,你愿意等我吗?” “待到我报完仇,便会向你提亲。” 少年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些许诱哄,林似锦看见盛如翡这张脸,便晕晕乎乎的什么都想答应。他下意识地想要回复,一个“好”字到了唇边,突然背后窜上一股毛骨悚然的酥麻之意,手腕处的红线一点点地收紧,缠绕在一起绷紧成一个暴戾可怕的弧度。 仿佛他只要说出来一个“好”字,立刻便能折断他的手腕。 第92章 第 92 章 林似锦手腕一疼, 他瞬间便被疼痛吸引了注意力,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看着手腕处的红线。红线用的力道让他感觉到疼, 却没有在他手腕上留下来任何印子, 疼痛仿佛是从骨髓深处传来的。 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指尖略微泛白,原本的暧昧气氛被打破,盛如翡闻言眉心拧起来,“怎么了?” “小锦?” 林似锦嘴唇动了动, “手腕疼。” 他话音落了, 盛如翡立刻握住了他的手腕, 检查了一番,未曾检查出来有什么问题。 “是哪种疼?” 林似锦没办法回答,因为现在手腕又不疼了, 他能够看见红线还是紧紧地绷着,缠绕着他的手腕, 像是在警告他。 他又顺着看盛如翡手腕处的红线,还是好好的,红线连接着他们两人,他这边是紧紧绷着的, 盛如翡手腕上却松垮垮的。 红线一动不动。 林似锦被这么一搅和,心情全都没了,尾椎处的触感仿佛还在,让他背后都跟着发凉, 他心里下意识有些慌乱。 像是自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天大的错事, 而且已经被发现了的那种。 他指尖摸着自己的手腕, 碰不到红线, 只能用手指虚虚的碰着,他心里有些乱,对盛如翡摇了摇头。 “现在已经不疼了,兴许是因为先前的伤口还没有好。” 林似锦这么说,身旁的少年再次为他揉了揉手腕,一点点地帮他揉着,触感让他感觉有些战栗。 不是有感觉的战栗,而是心里的不安被放大了,手腕处的红线一动不动,明明方才只是动了一下,像是错觉。 他还是有些心神不宁,莫名在意。 为何红线在方才会动,盛如翡仿佛并不知情,他方才似乎能够通过红线感受到主人的情绪,能够感受到另一方……心情差到了极致。 林似锦有些不理解,桌上的烛光在晃动,他对上盛如翡眼底,在里面看到了一丝期待和鼓励,他张了张口,那个“好”字却如何说不出来了。 他一向胆小,方才感觉到了威胁,立刻便想缩进壳子里,短时间里是不会出来了。 盛如翡看了他好一会,他手腕处的红线再次动了一下,他受到了影响,莫名心口有些疼,有些难以喘过气来。 他小口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避开了盛如翡的视线,低声道,“师兄,早些歇息吧。” “我们明日还要早起。” 盛如翡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会,最后什么也没有说,他们两人合被而眠,烛光在桌上亮了一整夜。 他一夜都没有睡着,心口一直疼,而且是填不满的那种疼,空荡荡的干涩的疼,尤其是盛如翡指尖碰上他的腰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他原先还能忍受,后面实在是疼的有些受不了了,稍微离盛如翡远了一些,便没有那么疼了。 原先盛如翡是抱着他的,后面他一直往边缘挪,差点直接滚下去,本来也只是铺了褥子,他顶多睡地上。 这般折腾了一夜,接下来几天都是如此,原先疼的厉害,后来没有那么疼了,但是他疼了好几天,已经不敢再靠近盛如翡了,一靠近盛如翡就有些疼。 那天的话他们两个都没有再提过。 他照旧每日等着盛如翡,看着盛如翡干活,中午盛如翡没有时间为他买包子,晚上的时候会带他去买他喜欢吃的。 若是工钱发的多,还会给他买绿豆糕,绿豆糕在唇齿间甜丝丝的化开,他们存够了银钱,打算再待两日便离开。 林似锦捧着热乎乎的绿豆糕,原本想给盛如翡拿两块,手刚伸出来,形成了条件反射,又收回了手。 算了,他还是自己吃吧。 他抬头看向盛如翡,发现盛如翡在留意另一边。今日城中的守卫很多,似乎因为有难民入城,城中的难民没有去处,安置的问题成了问题,而且因为难民太多,担心他们闹事,街上守卫因此增多数倍。 林似锦看过去,那些难民很容易认出来,他们大多衣着褴褛、面黄肌瘦,面上带着枯槁和灰败,让他想起来还没有入这座城的时候。 那时候他在马车上,隔着距离看这座城,也有这种感觉,朦朦胧胧的,给人一种荒落的感觉。 盛如翡碰了碰他的手腕,他于是收回了视线,跟着盛如翡原路返回。 他脑海里还在想着有没有可能是幻阵促使的,背后猝然传来触感,不远处出来长戟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难民们发起了骚乱。 林似锦被撞了一下,他人倒是没事,就是绿豆糕被撞得掉了,幸好糕点外面有油纸包着,林似锦正打算捡起来。 旁边伸出来一只黑乎乎的手,黑乎乎的手撞开了他的手背,捡起来他的绿豆糕,他对上一张稚嫩黝黑发红的脸,小孩眼里死沉沉的,捧着他的绿豆糕转眼钻进人群中就不见了。 “贱民发疯了——” 林似锦手背上多了一道黑乎乎的指印,他的手腕被握住,盛如翡很快带他离开了原地。 他们远离了难民聚集的地方,林似锦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旁边的盛如翡问他,“要不要再去重新买?” “不用,”林似锦自己把手腕处的印子擦掉了,他小声嘟囔,“可能是今天没有吃点心的缘分。” “师兄,这些都是幻阵想给我们看的?” 盛如翡看一眼不远处黑压压的人群,并未言语。远处落日在城池尽头,看上去像是天色像是被染红了一半,有种苍凉荒芜之感。 “兴许是,”盛如翡好一会开了口,指尖碰了碰他的脑袋,“先回去。” 林似锦他们离得远,当天夜里附近似乎再次发生了骚乱,他半夜的时候似乎听见了惨叫声,因为盛如翡不让他乱看,他便按住了自己的好奇心,直到第二天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短工里有人染上了怪疾,当天晚上便发作,到第二天变成了一摊黑水。 林似锦远远的隔着人群看着,怪异的恐慌笼罩着人群,他朝盛如翡身边靠近些许,明明是大中午,他却觉得身上冷冰冰的。 短工们没有聚集多久,很快就各自去干自己的活了,林似锦依旧在屋檐下待着。他看着远处的盛如翡,原本还没觉得有什么,后面全身冰凉,有些冷冰冰的,感觉整个人有些站不住。 烈日笼罩着整座城,林似锦感觉阳光仿佛照不到他身上,他眼前盛如翡的身形都出现了重影,那声“师兄——”在嗓间卡的不上不下。 他正要喊出来,嗓间却使不出来力气,怎么也喊不出来,身上力气全部消失,最后费尽全身的力气,才喊出来了一声“师兄”。 他闭上眼的前一刻,看到不远处少年的身影略微顿住,听到他的喊声慢慢地转身,眼中带着些许异样的情绪。 他晕过去了。 林似锦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他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看样子陈设有些陈旧了,但是被人打扫的很干净。 他大脑有些晕眩,目光落在床榻边的指尖上,向上看过去,对上了一张明艳熟悉的脸。 盛如翡垂眸看着他,伸出指尖碰了碰他的额头,眼神略微动了动,“可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难受……”林似锦张了张口,感觉嗓子干涩,他的手指、他的全身没有一处不是疼的,像是皮肤被生生地被撕裂,血管要从中喷涌而出,骨髓深处干痒又难受,仿佛有什么在破笼而出。 “师兄,我怎么了?”林似锦对上盛如翡的视线,他感觉出来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他说出来每个字都很费劲,喘气喘的很艰难。 “前一天没有睡好,染上了风寒,”盛如翡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然后起了身,“嗓子疼就不要再说话……再这里等我一会。” 林似锦费劲地眨了眨眼,他感觉到自己的脸颊非常热,自己摸了一下,简直烫的吓人,在幻阵里居然还会感染风寒吗…… 他指尖动一下都非常的艰难,自己又把手放下来,盯着盛如翡的背影,盛如翡出去没有多久就回来了,端了一碗汤药回来。 “师兄,这是什么?” 林似锦想要坐起来,却浑身都没有力气,汤碗被放在一边,盛如翡看出来他的心思,扶着他起来,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 “汤药,”盛如翡把汤药端到他唇边,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儿,很难闻,他下意识地想要扭头。 “喝了便不难受了。” 林似锦没有什么精神,他动了动指尖,感觉自己不像是感染了风寒,感染风寒为何全身会疼,他盯着汤药,嗓音嘶哑。 “师兄没有骗我?我觉得……我不像是风寒,可是幻阵为之?” 之前盛如翡不会说让幻阵中可能会经历许多,这是先从病开始? “没有骗你,喝了药便会好,”盛如翡把汤勺递到他唇边,嗓音低了几分,“不愿意喝,是要让我亲自喂你?” 是哪个喂不言而喻,林似锦感觉心口又是一疼,这回里里外外都疼,他想跟盛如翡喊疼,这会儿又不敢了,老老实实地开始吃药。 药汁一口一口地喝完,林似锦感觉身上依旧疼。他对上盛如翡的目光,趁着现在还有一些精神,问道,“师兄,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还在城里。“ “师兄辞了短工?” 盛如翡“嗯”了一声,他垂眸看着床榻上的少年,少年自己看不到自己如今的模样。 此时林似锦若是照镜子,恐怕会吓一跳。那些充斥在他皮肉、在他血管中涌动的,并不是他原本的血肉,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黑色咒文明灭如幻,蔓延至他全身,恍惚是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小锦,不用害怕,”盛如翡指尖碰了碰床榻上少年的眼皮,嗓音低了几分,“有我在,会一直陪着你。” 最后一句话音很轻,落进寂静深处。 “我不会……让你轻易的死掉。” 第93章 第 93 章 林似锦喝了汤药之后整个人都昏昏欲睡, 他耳边似乎听到了盛如翡的低语,没有听清盛如翡说什么,只看到盛如翡的唇一张一合, 耳边嗡嗡作响。 他努力的凝神去听, 不过听到了半句。 “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林似锦眼皮轻微地颤了颤, 他指尖慢慢地绷紧又松开,内心安心了些许,慢慢地睡了过去。 梦里睡的也不安稳,他在梦里坠入一片浓稠的黑暗之中, 只能够看到一片血染般的红色, 天边的红与无尽的黑暗交织在一起, 隐在其中的黑雾汇聚在一起,在半空中凝成图纹。 黑色的羽鹤吟纹在空中燃烧,最中央是一只鹤眼, 那只眼原本是闭着的,此时却在半空中徒然睁开, 眼角狭长,眼眸深邃、黑沉,透露着浓稠的诡异。 林似锦站在原地没动,那只眼眸微微垂着俯视他, 带着冰冷的睥睨,他心里有一股直觉,对方是冲着他来的。 “幻阵……是你做的?” 羽鹤吟纹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在半空中逐渐燃烧殆尽, 化为灰飞消散。 林似锦脑海里有些恍惚, 他觉得有些不对, 若说幻阵会迷惑人, 他也没有受到迷惑……当真没有受到迷惑吗? 是他没有发现,还是幻阵其实另有目的? 他来到了一座没有灵力、没有斩祟使,没有仙门的城里,在这里见到的一切……先是失去灵力、失去仙门弟子的身份,变成普通人……城中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顶多难民入城,有人染上怪疾……之后他染上风寒。 不对……哪里不对。 林似锦猝然睁开了双眼,他面前依旧是一片黑暗,因为着急,他一时半会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睛,背后冒出来一层冷汗,下意识地喊人。 “师兄……”他嗓音低了几分,伸出指尖,攥到了旁边人的衣角,他听到盛如翡低低应了一声,他小声道,“之前那两个染上怪疾的短工怎么样了?” 然后顿了顿问道,“城中是不是有许多人都染上了同样的怪疾?” 他有些怀疑……但是并不确定。 他突然想起来,在宜修城里,那时候是因为邪咒毁了一座城,这座城是有人染上怪疾,若是会传染,那么结局他几乎已经能够预料到,兴许是跟宜修一样走向覆灭……这座城又是想告诉他什么呢? 邪咒千年前便被扶衡亲手消灭,如今已经不存在邪咒……为何总是屡屡出现在他面前? 盛如翡好一会没有回答他,沉默便是默认的意思,他指尖略有些颤抖,“是不是?” 良久,盛如翡“嗯”了一声,“城中如今已经戒严,所有的难民都被驱逐,怪疾传染的很快,如今没有查出来源头。” 查不出来源头,意味着没办法研制出破解之法,短时间里,被传染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盛如翡碰了碰他的脸颊,对他道,“不必担心,你染上的不是怪疾……染上怪疾通常活不过一天。” “你已经晕了三天了,身上也没有化成黑水。” 林似锦对于这般的安慰有些无语,他指尖软软的攥着盛如翡的衣角,眼睛很慢的眨了一下,自己面前的东西出现了模糊的重影。 “师兄,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次在宜修城见过的,最后是邪咒肆虐毁了一座城……会是巧合吗?” “兴许不是,”盛如翡碰了碰他的眼皮,“凡是偶然,其中必有因果。” 林似锦觉得也是,他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看不清东西,耳边嗡嗡作响,开口问道,“师兄,你可见过……” 见过羽鹤吟纹这几个字他没有问出来,因为他面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四周仿佛都安静下来,他听见了远处院子里树叶沙沙晃动的声音,还有盛如翡的声音,他略有些怔愣,感觉到自己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离得更近了,仿佛要破开他的皮肤组织钻出来。 “师兄。” 林似锦心绪平静下来,慢慢地碰上自己的眼睛,对盛如翡道,“我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了。” 他感觉到盛如翡的指尖碰上了他的眼皮,平日里盛如翡指尖都是温热,因为盛如翡身体像是小火炉,现在却冰冷,触碰在他眼皮上,只让他觉得凉。 林似锦眼前猝然失去光明,应该说是有一个缓慢的过程,只是他性子迟钝,一向反应也慢一些,好一会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失去视觉,其他感官便敏感起来,听见盛如翡似乎起身了,不知道去做什么,他指尖摸索,摸了个空。 “师兄?” 为何他会看不见东西?他生的是什么病?这幻阵到底想告诉他什么? 都说幻阵最反应心里所想,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染上病,更没有想过会失去灵力。 林似锦感觉自己脑袋有些痛,他想不明白,自己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缓了好一会,他又喊了一声“师兄”。 没一会听到了动静,盛如翡很快又过来了,他闻到了药草的味道,还是他睡前喝的那一碗,只是味道要浓烈一些。 汤药在他唇边,林似锦看不见,但是他能够闻见,热气直往他脸上扑。 “师兄,我生的是什么病?” 盛如翡没有说话,只是对他道,“喝了药便能好。” 他不小心碰到盛如翡的指尖,被冰了一下,感受到盛如翡指尖顿了顿,他有些抗拒,“师兄,我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扶衡也不在,若是扶衡在,兴许还能告诉他,现在只剩他一个人。 “以前师兄的掌心很暖和,现在师兄变得冷冰冰的。” 林似锦话音落了,他再摸上去,盛如翡的手变成了温热,他有些惊讶,被吸引了注意力,“师兄的手为何变热了。” “想变便能变,”盛如翡嗓音冷淡,又变凉了,他摸上去和冰块差不多。 “我喜欢热乎乎的师兄,”林似锦不喜欢冷冰冰的盛如翡,他话音落了,盛如翡变成了热乎乎的,他摸上去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热。 “方才冷冰冰的像是鬼,不像是活人,”林似锦只是这么顺口说一句,然后想到了什么,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浑身都僵硬起来。 似乎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盛如翡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耳朵,显然不让他胡思乱想,重复了一遍道,“药喝了。” 林似锦看不见,他心里安慰自己是在幻阵里,他要耐心一点,看看这个幻阵到底想告诉他什么。他凑上去轻轻地碰到碗边,把药汁都喝了。 “师兄,喝了药我便能好吗?” “这幻阵似乎并非那么简单,但是兴许是我想的复杂了。”林似锦小声嘀咕,因为他在入幻阵之前看到了羽鹤吟纹,加上方才又在梦里出现,便下意识地把所有事情连在一起。 “会好起来的,”盛如翡摸了摸他的发丝,低声问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宜修城。” “因为有许多相似之处,”林似锦尝了一口汤药,苦涩的味道在唇齿之间蔓延,他脸皱在一起,差点直接吐出来。 “师兄,这个好苦。”林似锦呸呸两口,他看不见东西,顺手便要扯住盛如翡的袖子要擦嘴巴,盛如翡并没有管他,有东西递到他唇边。 “茶水。” 他又把盛如翡的袖子松开,就着盛如翡的手喝了两口,茶水冲散了些许苦味,剩余的汤药他一口闷完了,喝完之后盛如翡喂了他两颗蜜饯。 蜜饯甜丝丝的,在唇齿之间化开,他唇角碰到了盛如翡的指尖,一时没有注意,脸向一旁避开些许,盛如翡却没有收回指尖,一直在他唇边蹭着。 他以前没有发现盛如翡这般喜欢占他便宜,拿开了盛如翡的指尖,喝了药便又困了,他很快又睡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眼睛都没好,都是盛如翡在照顾他,衣服是盛如翡为他换的,没有了灵力,他现在便是普通人,盛如翡每日从外面给他带吃的回来,有时候会抱着他出去透透气。 这边是单独的一处院子,他能够摸到树干,身上也愈发的没有力气,像是即将失去行动能力,他指尖摸到茶花的茎叶。 已经枯萎了。 “师兄,你之前不是说过几日便会好,”林似锦觉得兴许盛如翡也不知晓他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他这几天总感觉骨髓深处很痒,像是有东西要从里面长出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们就一直待在这里?” 林似锦眼睛看不见东西,他摸着枯萎的茶花,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碰了碰,盛如翡嗓音很轻。 “这样不好?你不想一直与我待在一起。” 过得也是普通人的日子。 林似锦唇角略微向下,他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安,他倒是想和盛如翡一直待在一起,但是手腕处的红线缠绕着他,从那次红线动之后,他便没法这么冷静了。 “那我们何时从幻阵里出去?” 他总觉得盛如翡似乎知道如何出去,但是盛如翡不愿意,所以他们出不去。 “小锦,”盛如翡在他身后喊他,“你想离开这里?” 林似锦:“我们不能一直待着这里。” “救不了这座城,留下也没有用。” 他说完这句话,盛如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变了些许,低声问道,“你想救他们?” “这是幻阵想让我们看的,”林似锦并不确定,他脑子笨,没有那么聪明,只能把之前的事联系在一起。 上一次的任务,他们也是眼睁睁地看着宜修城覆灭了。 邪咒毁了一整座城,他们却无能为力,没有办法阻止,甚至加快了城池的覆灭,无数生灵都变成了妖邪。 这一次是他变成了普通人,城中的怪疾似乎与他无关,但是他身上同样染上了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病。 “没有人救得了他们,他们早就已经覆灭在过去的长河,”盛如翡牵着他的指尖,低声重复了一遍,“没人能救得了他们。” “邪咒向来无法可解。” 林似锦听不太懂,他的心口又开始隐隐疼了,他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自己指尖揉着自己的指尖。 他性子磨叽,到晚上的时候,他与盛如翡睡同一张床,盛如翡又要过来蹭他的脖颈。他总有错觉,对方像是想咬开他的脖颈,把他按在身下看着他挣扎,然后一点点地啜饮他的骨血。 他有些头皮发麻,指尖无意间碰到盛如翡的手腕,碰到了一片冰凉,不像是活人会有的温度。 他碰到自己的衣襟,除了里衣之外,都是盛如翡帮他换的。他怕冷穿着里衣睡觉,指尖摸到衣襟边缘的系带,他看不见,但是盛如翡为他系的时候很流畅,一点也不笨拙。 夜晚非常寂静,他有些失神,一直没有睡着,身后的少年虽然没有碰到他,但是姿势却充满了掌控欲。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指尖微动,试着去碰身旁的人,皮肤依旧温凉。 他感受到盛如翡似乎动了一下,他顺着环上盛如翡的脖颈,方抱住人,他的腰肢便被用力箍住了。 少年气息重了几分,气息落在他脖颈边,他被箍的有些疼,闷哼了一声,对方的气息落在他耳边,唇角低喃,“小锦……” 看来非常清醒,他一主动便按捺不住,一点也不像之前那般动作僵硬又不知所措。 “小锦,我想要你。” 林似锦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的指尖原本攥着对方的衣角,细白的指骨泛白,指尖一点点地向下,隔着衣襟摸到面前人的心口—— 那里空荡荡的,没有心跳。 第94章 第 94 章 林似锦指尖略有些颤抖, 他明白了什么,整个人如坠冰窟。 对方还在他脖颈处嗅他的气息,嗓音低哑了几分, 在他耳边唤他“小锦”, 林似锦指尖下意识地去摸索自己放在床榻边的剑。 他现在看不见, 指尖摸了半天才摸到冰冷的剑刃,身上没什么力气。他能够感受到身后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房间里气息安静,他指尖摸到床沿, 碰到了冰冷的剑刃。 剑刃对准了面前的人, 他看不见人, 但是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他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模样。 床榻上的少年只穿了一身雪白的里衣。少年面容苍□□致,那双眼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静静地落在虚空的一处,他鼻梁落下一道侧影, 红唇微微下压,细白的指尖握着匕首,带着防备与戒心。 方才的温存与信赖荡然无存。 林似锦手腕处青色血管隐隐若现,他指尖略有些发抖, 此时明白面前的人并不是自己信赖的师兄,这十几日的相处都让他细思极恐。 尾椎处再次腾上来一股惧意,他心里有不好的猜测浮现出来,若是盛如翡知晓了…… 他晃掉了脑海里的想法, 指尖慢慢地握紧匕首, 尽量压下心里的不安与恐惧。 “你不是我师兄……你是谁?” 可惜他现在看不见, 你知道对方的表情变化, 对方看起来很了解他们,居然都知晓他们身上连着魂契,还知道他们发生的许多事。 而且,他居然没有察觉出来。 林似锦视线落在虚空处,他背后靠着墙,掌心里出了一层冷汗,耳边听到了细微的动静,他手里的匕首向前了两寸。 “小锦,你在说什么。”盛如翡嗓音冷淡,“你不信我?” 林似锦没有说话,他指尖还攥着被沿,他更加确定了面前的人不是盛如翡,盛如翡不会问他这种问题。 “你是谁?”林似锦闭了闭眼,他一开始便错了,这幻阵给他布了一个局,从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他那时候第一个人见到的便是假的。 他当时满心满眼地信任对方,未曾察觉到有任何不对,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盛如翡所说的参悟殿、圣物、沿着灵力,以及穿过结界,都是君夜芜带他走过的,这些信息都能够轻易得到。 林似锦现在明白了,但是也已经晚了,他更关心的是真正的盛如翡在哪里,他问道,“我师兄……他人在哪里。” “小锦。”对方还在喊他的名字,这两个字像是融进他的骨血里,似乎以前也有人经常这么唤他,但是他已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不应当……不应当是从这个人口中喊出来。 林似锦感觉到对方要靠近他,他手里的匕首下意识地向前送,恍惚间碰到了什么,他听到了一声擦过皮肉的声音,空气中多了浅淡的血腥味。 房间里安静下来,林似锦闻到血腥气息,他握着匕首的指尖略尖发抖,脑海里也有些眩晕,冰凉的指尖碰到了他的手腕。 “小锦,不要惹我生气。” 面前的人低声重复这一句,冰凉的指尖握着他的手腕略微使力,“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 “你不是想要过最简单的日子,我们过平常人家的生活,我能够一直在你身边……” “你在说什么,”林似锦张了张口,他指尖略微泛白,“我是想过这般的生活没错,但是你不是他,你利用这幻阵欺骗我……你到底是谁。” “为何会知晓魂契?” 久久的没有回应,林似锦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些许莫名的情绪。 对面的人再次开口,嗓音嘶哑了几分。 ”从何处看出来的。” 窗外骤然响起一声惊雷,雷鸣炸在耳边,林似锦手里的匕首“砰”地一声掉落在地上,他指尖失去了,整个人在原地不能动弹。 “你没有心跳、没有体温,系出来的蝴蝶结比他好看,”林似锦感觉骨髓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往外生长,他自己的声音变了调,嗓子仿佛被人从中间劈开,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我师兄很笨,做不出你这么熟练……我早该想到的,”林似锦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他嗓音颤抖,“你对我做了什么?” 有沾湿的气息从窗户透进来,外面下起了瓢泼的大雨,对方没有开口,视线落在他身上好一会。 “我每天给你喝的药,能够缓解邪咒的蚀骨之痛。” “如今看来……你似乎并不知情。” 耳边传来一声轻叹。 林似锦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现在他也没有空去注意了。他听到了“邪咒”两个字,耳边传来一阵嗡鸣,像是积压了数日的疼痛一朝全部冒出来,疼痛从他骨髓深处传来,他整个人疼得在原地几乎不能动弹。 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血肉,血管被人生生的撕裂再合上,疼痛是骤然传来的,他几乎是立刻便失去了力气,整个人疼得有些支撑不住。 有雷声落在耳边,林似锦脸色发白,他喉咙处想要发出来呻吟,却没办法再发出声音,蝴蝶骨处像是被人生生的掰断,他疼得没办法坐直身体,整个人微微俯身,直接从床榻上栽了下去。 “师……”剩下一个字没能喊出来,林似锦第一次感受这般的疼痛,他几乎要疼得晕过去,额头磕到了床榻边的茶几,脸上感觉到了温热。 地上的少年蜷缩在一起,皮肤雪白,此时脸上沾上了血,因为痛苦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看起来有一种异样的美感,仿佛血池中断翅的蝴蝶。 “这种疼痛,不及我当年的万分之一……现在就已经受不了了?” 林似锦眼前一片黑暗,他感觉到自己的下颌被捏住,他眼眶一片湿热,指尖抠在地上磨出来血迹,对方攥着他的下颌,几乎要把他的下颌骨捏碎。 对方露出来了原本的嗓音,嗓音低哑沉冷,似乎是伤过嗓子。他大脑因为疼痛几乎停止了思考,指尖下意识地要再去够一旁的匕首。 “下次再见到我,可能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另一个我没有这么容易心软……”男人捏着他的下颌骨,在他耳边像是在低声呢喃,“小锦,我们还会再见的。” 林似锦感觉到自己的下颌被松开,他痛的咳嗽起来,手中握着的匕首再次掉落,指尖一点点地撑在地上,眼前逐渐能够视物。 他眼前先是出现重影,看到了自己的手掌,他的手上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看上去有些像是融化后又聚在一起的黑雾,身上也全部都是。 眼前的景象在一点点地消散,在他面前逐渐远去,他眼睁睁地看着城池不断缩小,自己陷入一片白光里。 最后城池化作一个巨大的羽鹤吟纹图纹,图纹冰冷隐森,在他面前燃烧化为灰烬。 他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仿佛做了一场噩梦,猝然睁开双眼,看到了一角熟悉的长剑挽月长袍。 林似锦整个人有些懵逼,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非常长的梦,他抬眸对上一张冰冷艳丽的脸。 “副使大人,人醒了——” 林似锦没空注意别人,他对上面前的盛如翡,下意识地内心害怕,感觉到一阵心虚,还有委屈和许多复杂的情绪。 方才在梦里疼的死去活来的感觉仿佛还在,林似锦下意识地便想去抱住人,还没有碰到盛如翡,盛如翡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对上盛如翡的目光,盛如翡眼中带着些许压抑的冷戾,他在那一瞬间便明白了。 ——盛如翡已经都知道了。 “师兄……”林似锦张了张口,他想跟盛如翡说什么,注意到周围都是斩祟使,看地方像是在一处石洞里。 而且盛如翡周围气息已经冷到了极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在压抑着情绪,说不定随时都会爆发。 “绵绵——“崔皓雪立刻过来了,还没有走近,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斩祟使紧张的声音。 “副使大人,发现了君夜芜——” 闻言所有人立刻严阵以待,林似锦顺着看过去,面前是一面巨大的水镜,君夜芜的身影出现在上面,背后看样子也是和他们差不多的石洞。 君夜芜脸色看上去不怎么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在原地停下转头,和水镜外的他对上视线。 不知为何,林似锦觉得君夜芜那一眼就是在看他,那一眼中有许多情绪,他在原地有些怔愣,很快君夜芜的身影消失了。 寺庙外。 竹林中无风凭起,在君夜芜要踏出寺庙结界的那一刻,漫天的威压落下来,寺庙里的万千阵法连结在一起,无声的威压寂静地酝酿开来。 君夜芜指尖捂住胸口,察觉到了什么,猝然吐出来一口血,他缓缓地转身,仿佛能够隔着水镜看向水镜外面无表情的冷漠少年。 将金钺寺的所有阵法连结在一起,就算是九重天境的大能,也未必扛得住,遭此一击,不死也得搭上半条命。 “盛如翡……?”君夜芜记下来了,眼里闪过一丝异样,身形在原地变得有些透明,化作一丝光亮在原地消散。 石洞里没人说话,所有斩祟使看向自己的副使主子,但是其实在等气息冷漠的少年开口。这少年利用灵力的细微变化毁了幻阵,并且在短短一日之间连接了金钺寺所有的阵法,布局缜密,一环扣一环,以一己之力反转局势。 实力深不可测,绝对不可小觑。 他们只是顺带着合作。 盛如翡看着水镜,眼皮微抬,好一会开了口,“他跑不远,携带圣物是死罪,只要圣物能带回来,人只需要见尸体。” 几名斩祟使面面相觑,崔皓雪沉吟道,“去寒焕山搜查,不要让他跑了,尽量抓活的。” 斩祟使应了一声“是”,身形全部在原地消失。 林似锦在原地站着,他身体没有残留任何不适,只是思绪有些乱,现在在一边看着,猜到了盛如翡可能是找斩祟使合作了。 他眼看着盛如翡要走,立刻便跟了上去,身后崔皓雪在喊他,他没有搭理,一路跟着盛如翡。 盛如翡回了原来的小院,在他进去以后,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那一声像是震在他胸口上,林似锦心里忐忑,他看着盛如翡,肩膀垮下来,像是无声地在认错。 “师兄,”林似锦唇角微抿,他心里默默给了自己两拳,若他是盛如翡,他会非常生气,说不定会再也不理对方了。 “对不起。” 盛如翡没有搭理他,在桌边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茶水倒完之后没有喝,而是重新又倒了一杯,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动作看起来很随意,心情看上去也平复下来,茶水倒了一杯又一杯,直到空气中传来“嘭”地一声。 茶碗掉落在地上,顷刻间四分五裂。 第95章 第 95 章 林似锦被吓了一跳, 哪怕他知道盛如翡不是故意的,他还是有些害怕,这一声轻响打破了平静。 “过来。”盛如翡开了口。 他唇角略微绷直, 略有些蔫蔫的, 听话的到了盛如翡身边, 揣着手有些紧张,但是心里默默做了决定,这回就算是盛如翡打他骂他他都认了。 确实是他做的不对,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还让盛如翡不高兴。 “师兄,我错了。” 林似锦瞅一眼身旁散发着冷冰冰气息的少年,他伸出指尖, 轻轻扯着盛如翡的一截衣袖, 嗓音略有些低, 其实他有一肚子话都想跟盛如翡说。 指尖摸到盛如翡的手腕,是热乎乎的师兄, 带着刚出炉的落梅香,还是熟悉的木头脸, 连生气都这么克制, 这才是真正的盛如翡。 “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打我骂我,我都不会还手的。”林似锦闷闷地这么说,在心里想盛如翡打他的可能性。 师兄平日里那么疼他,应当也不舍得打他。 盛如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嗓音冷淡, “错在哪。” “我没有认出来那不是师兄, ”林似锦嗓音低了几分, “与师兄以外的人亲热,给师兄以外的人送绿豆汤,给师兄以外的人表白……” 他每多说一个字,面前少年的气息便更冷几分,他感觉盛如翡隐隐在爆发的边缘,便闭上了嘴巴。 “你做的确实令人生气,”盛如翡闭了闭眼,脸色有些白,感觉自己心口有些闷疼,他压抑了心底的情绪,缓了好一会才道,“并不全是你的错。” “我总是护不住你,”盛如翡眼眸略微垂着,嗓音轻描淡写,说出来事实,“盯上你的人都比我厉害许多。” 依旧是冷淡的嗓音,带着克制的理智。 林似锦闻言却有些愣住了,他看着面前的盛如翡,有一瞬间感到抓不住,人在他面前,却又仿佛距离他很远。 “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为何要这么说,”林似锦感觉心里闷,那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上来了,他不想听盛如翡说这些,他宁愿盛如翡骂他生他的气,而不是还这么冷静的跟他分析,仿佛不在意他一样。 “他们与我无关,我并不在意他们,我只在意师兄。” 盛如翡静静地听着,指尖摩挲着碎裂的茶碗,沉默一会道,“既然在意,为何会认不出来。” 因为修为低,所以没办法立刻识破,后面哪怕识破了,做的都已经做了,没有什么能改变的。 若不是盛如翡那时用魂契缠住他,兴许他就答应了。 那么他和盛如翡就没有可能了。 林似锦没有说话,这么久以来,他未曾因为自己修为低而感到不满,因为有人一直护着他,如今他喜欢上了人,却因为自己修为低而一直被干扰,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此时此刻才确切地认识到,心里闷地厉害,他无意识的行为,会伤害到盛如翡。 若他是盛如翡,他肯定也会一样生气。 林似锦眨眨眼,感觉胸口越来越闷,鼻尖也有些酸,他许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了,忍着没让自己丢人的哭出来。 现在若是再跟盛如翡哭哭啼啼的撒娇,兴许盛如翡只会厌烦他。 他不想让盛如翡讨厌他。 林似锦感觉自己眼前有些模糊,他在幻阵里经历的一切全部憋在心里,他觉得自己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盛如翡现在一定也不愿意听。 他想说他在幻阵里中了邪咒好疼,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他是因为那是盛如翡才愿意顺着对方,他只会心疼盛如翡不会心疼别人,他愿意对别人好,一切建立的基础也都是因为那是师兄。 若是别人,他才不可能那样。 但是他连真假盛如翡都分不清楚,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呢? 林似锦嗓子仿佛被堵住,他细白的指尖垂落在身侧,指尖微微绷紧,好一会才开了口。 “我知晓了。” 他还想说什么,半天只说出来这四个字,等了一会也没有等到盛如翡的下文,自己转身离开。 盛如翡也没有拦他,他去了原先僧人关他的那座殿,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像是紧绷的弦断开,顿时便忍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林似锦自己在角落里窝着,眼睛哭的有些肿,自己抱着膝盖,窝成一小团,整个人恨不得变成一块石头。 是石头就不用难过了。 或者是团蘑菇或者青苔也行。 他眼角扫到了一角雪白的长袍,并没有搭理,因为情绪太低落,没心情去跟扶衡说话。 林扶衡睡了几天,幻阵里发生的事他都知道,他在幻阵里故意没有出声提醒,如今看出来了。 这小子从自己师兄那里受的打击,比他说破嘴皮子都管用的多。 看来没管闲事是对的。 但是看着少年哭的眼睛都肿了,一副仿佛天塌了的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他到底看不下去。 林扶衡学着平日里少年师兄的安抚方法,指尖碰了碰少年的脑壳。 “不必难过,你师兄说的对,现在他那么弱,跟你在一起也护不住你。” 林扶衡:“你招人喜欢,你师兄争不过他们,方才说的肯定都是气话。” “过两天气消了就好了,不值得为男人……”为男人哭这几个字到了嘴边,林扶衡又换了个说法,“不值当为气话难过。” 林扶衡表情略有些僵硬,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看着自己转世为别人难过,像是自己家孩子跟着别人跑了差不多,心疼又觉得不值。 “你师兄其实也没有哪里好的,他心思深沉,你们并不合适,你看,这还没在一起,就让你这么难过。 ” 方说了两句盛如翡的坏话,少年便不乐意了,睁一双哭肿的眼睛,嗓音又低又难过,“不准说他不好。” 林扶衡:“……” “他修为比不上奉如皋,阅历比不上那雪妖,性子比不上之前那姓薛的少年,论名声比不上不识字的斩祟使,除了一张脸出众些许,还有哪里好的?” “师兄对我好,”林似锦本来就在生气,打了两个哭嗝,低声道,“你不必拿他们与盛如翡比,他们配不上。” 林扶衡还欲说什么,眼瞅着少年眼眶又红了,于是不说了。 没一会,林扶衡还是开了口,嗓音清清冷冷,“他若是不搭理你,你也不必再搭理他,幻阵之中并不是你的错。 ” “他若是能早些察觉,也就不会让你被雪妖带走,更不会发生之后的事。” 林似锦又不是傻子,这安慰实在是牵强,扶衡的心都偏到他面前来了,明明是他一直被抓,虽然也有君夜芜神经病的原因。 他还不知道幻阵中遇到的是谁,事情紧接着一起又一起。 扶衡剩余的话,林似锦完全听不进去了,他自己团在角落里窝了好一会,直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他以为是盛如翡,有些不想过去开门,自己刚没出息的了哭了一场,现在的样子不想让盛如翡看见。 直到门外传来一声“绵绵”,是崔皓雪,他才站起身,心里又有些失落,蔫蔫地过去开了门。 林似锦对上崔皓雪,兴致并不高,他嗓音很低,“副使大人,有事吗?” 叫副使大人便已经非常疏离了,偏偏崔皓雪仿佛察觉不到,看到他哭肿的眼睛,神色凝重些许。 “绵绵,你在幻阵里受了委屈?还是受了伤……”崔皓雪说着要碰他的眼睛,他微微避开了,唇角绷直,“没事,副使大人若是没事的话,还是请回吧。” 他明显不愿意提,崔皓雪却一直盯着他看,磨叽了半天,磕磕巴巴的把伤药和点心交给他,然后人便走了。 林似锦推脱了两次没有推脱掉,他现在也没什么耐心,把东西扔在桌子上就又回到了自己的角落。 “扶衡,我是不是真的很弱。” 若是平日里,林扶衡会阴恻恻的说你觉得呢,现在看着少年这可怜样,嗓音明显没有那么暴躁了。 “顶多算得上普通,但是与你接触的人比起来,便算弱了。” 毕竟招惹少年的都是一群天才中的天才,虽然为人不怎么地,但是修为都是一个比一个高。 何况有几个都是一个人的分.身,那人是古往今来的天才,在天资上甚至略胜他一筹。 至于奉如皋更不必说,与他齐名,虽然是他的手下败将,但是放在人堆里还是不差的。 真是招惹了一群结实又缠人的苍蝇。 林似锦听见了扶衡的回复,闷闷地“哦”了一声,一直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本来还有问题要问盛如翡,现在都不敢问了,自己哭累了便爬上了床榻。 桌上的东西在摆着,现在已经是夜晚,他从盛如翡那里回来之后就没有出去过。 盛如翡也没有过来找他。 林似锦累了,莫名的困,他吸吸自己的鼻涕,趴在床榻上没一会就睡着了。在他睡着之后,床榻边多了一道人影。 床侧蜡烛明灭,盛如翡看着床榻上的少年,目光略微垂着,里面压抑着许多情绪。 他眼角能够扫到桌上别人送来的东西,眼睫落下来一道深重的阴影。 片刻之后,他的指尖摩挲着床榻上少年的嘴唇,捏着少年的下颌让少年张开嘴,检查里面有没有别人留下来的痕迹。 先是嘴巴、然后向下是脖颈、锁骨,腰侧,腿,脚踝,脚趾,每一处都仔仔细细地检查。 最后还有一处。 全部都用手指检查了一遍。 做完以后,盛如翡指尖沾湿些许,指尖碰着少年脸颊,凑上去摩挲着少年的侧脸,他眼里一片冷凝,遮掩了滔天的占有欲与渴念。 片刻之后,人影在房间里消失,蜡烛跟着灭了,床榻上的少年耳垂多了一处深重清晰的牙印。 像是标记烙在上面。 第96章 第 96 章 林似锦第二日起来也没有出门, 整个人有些失魂,抱着自己窝在角落里,像是一块角落里的石头, 一动不动地窝在那里。 扶衡也没有再说话, 他摸摸自己的眼睛, 眼睛还有一些疼,早上起来便肿了。 林扶衡:“……”还是不管了。 前一天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盛如翡都做了什么,他喊了几声都没把人喊醒, 觉得自己还是少管闲事, 不然可能会气的看不到少年重新拿回秋水那一天。 林似锦一直保持一个动作,没一会,又去茶几边拿了纸和笔, 走路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有些不舒服, 总感觉怪怪的。 有些疼,还有些别的奇怪的感觉。 他们修仙弟子不用上厕所, 身上通常很干净,不会那一处不舒服。 他因为心情低落, 并没有细想, 也没有照过镜子, 看不到自己耳朵上的牙印。他拿着纸和笔,回了自己的角落,在上面犹犹豫豫的写下来几句话。 写完又觉得不满意,涂涂改改, 等到晾干以后, 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也不想让扶衡看见, 所以是挡着写的, 根本不知道扶衡在他身后看的清清楚楚。 少年纠结半天,最后不过写下来了一句话,字迹歪歪扭扭宛如狗爬。 :好好修炼,要变得能保护师兄,不要惹师兄生气 林扶衡一口血呕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好一会又黑着脸把血咽下去了。 也算是知道上进了,看上去还是下定决心的那种,他姑且不做评价。 少年还怕人看见,悄摸摸地揣进怀里,看上去很宝贝,放的还是心口的位置。 林似锦没有在房间里待太久,他很快出去了,了解了寺中的情况。斩祟使已经发现寺庙中僧人的尸体,此事已经上报给各大仙门。 以及不问尸体上属于奉如皋的剑光,此事一并上报扶光,兴许要奉如皋亲自来一趟三千世。 盛如翡被赶来金钺寺的仙门长老叫去问话,现在并没有回来。他在寺庙里打探清楚了,便又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边都是外人,他只跟盛如翡熟悉,他脑海里在胡思乱想,若是盛如翡不理他了,兴许他们要分开去无相山。 他不想跟盛如翡分开。 这般想着,门口传来动静,进来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眼角扫到了是盛如翡,指尖略微动了动,唇角微微下压,没有开口说话。 盛如翡不是空手来的,手里还拿着一个锦囊一样的东西,上面是一道符咒。 他坐着没有说话,盛如翡微微俯身,把锦囊系在他的腰带上,和他的玉佩挂在一起。 少年嗓音依旧冷淡,“我已经问过长老,魂灵通常难以近身过久,兴许是执念难消,或者是别的因果……不管是什么样的魂灵,有这道符咒在,他不会伤害你。” 林似锦看着盛如翡笨拙地帮他系上去,他唇角抿着,鼻尖又有些酸,憋着没有说话。 他怕自己一说话,又会忍不住掉眼泪。 盛如翡银白的发丝微微垂着,为他系好之后便起了身,对他道,“剩下的交给仙门长老和斩祟使,我们还要动身去下一座城,今日需要下山。” 意思是让他收拾东西。 林似锦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他东西不多,盛如翡说完也没有走,似乎要在房间里等他。 他于是起身去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走路姿势略有些怪异,他在床边数自己的东西有没有少,注意到盛如翡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抿抿唇,没有搭理。 盛如翡在原地站着,看着笨手笨脚的少年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少年走路姿势有点明显,他前一天只不过是碰一碰,今日便走不动路了,娇贵的像是瓷器。 眼睛也哭的肿了,还总是低着头不愿意让他看见,皮肤本来就生的白,眼尾挂着一抹红,看上去像是受气包,委屈又好欺负。 林似锦收拾的慢,他好一会才收拾完,东西都收进储物袋和储物戒里,跟在盛如翡身后出了院子。 他们这边住的地方偏,但是门口有斩祟使守着,他不愿意说话,盛如翡又是闷葫芦,只在前面领路,并不开口。 林似锦一路都在忍着,他发现了盛如翡故意避开了正门,似乎不愿意让斩祟使知道他们走了,带他走的是另一条下山的路。 山路颠簸,林似锦走的有些费力,倒不是累,而是自己身体被布料摩挲,平日里倒是没什么,今日却格外的不好受,有些不舒服。 他们一路走到了春景和夏景的分界线,下山的路途还要走一日,刚过春夏分界线,前面的盛如翡在原地停了下来。 林似锦一直都在注意着自己身体的不适,发现盛如翡停了下来,他不知道盛如翡为什么停下,也跟着停了下来。 少年在他面前微微俯身,单膝向下,脸微微侧过来,对他道,“上来。” 意思是要背着他。 林似锦唇角绷紧,小声道,“我自己也可以走。” 他心里现在情绪敏感,以为盛如翡是嫌他走得慢,若是让盛如翡背着他,又给盛如翡添麻烦。 他没有动,盛如翡便不动,好一会才冷淡开了口,“不是身体不舒服?” 林似锦闻言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盛如翡能看出来,看来盛如翡还是挺关心他的,他心里酸酸涩涩的,眼里情绪变化的很明显,带着些许感动。 他嗓音很低,带着些许委屈。 “师兄背着我,会很累,我还能再走一会,现在还可以撑着。” 林扶衡看着被占便宜还反而对罪魁祸首感动的废物点心,默默握紧了拳头。 盛如翡并没有勉强,起身之后牵着他走,他们两人指尖扣住,林似锦被牵着,感觉有些别扭,其实他还是生盛如翡的气。 但是又因为喜欢,一边生气一边想和师兄亲近,矛盾又憋屈。 盛如翡就不会像他这般泄露情绪,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一副木头脸,看不出来太大的情绪变化。 他被盛如翡牵着,好一会才开了口,声音细若蚊足。 “师兄不生气了吗。” 盛如翡闻言看他一眼,眼里冷淡平静,没有什么别的情绪。 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林似锦心里憋着一口气,现在像是被戳了个小洞,他撇着嘴巴,憋了半天,眼眶又红了。 “我生气。” 风声吹着树木的枝叶,他声音很轻,盛如翡闻言停下来,眼眸略微垂着,松开了他,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等着他的下文。 “我生气你昨天说的话,”林似锦低着脑袋看自己的脚尖,他和盛如翡穿的是同款的黑靴,不过盛如翡比他大上一号。 “你若是不喜欢我了,直接跟我说便是,”林似锦心里那种难受的感觉又上来了,让他喘不过来气,他自言自语,“兴许师兄以前也并不喜欢我,都是我以为的,师兄也从未跟我说过。” “你不喜欢我,就不要再对我好了,”林似锦鼓起来勇气,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你若是喜欢我,以后再也不要说那种话。” 林似锦眼眶红了些许,眼睫沾湿一片,“你明明知道我在意你……” 他说了那么多,盛如翡都没有开口,他吸吸鼻子,感觉自己心里那个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小人儿被“啪叽”一下给戳漏气了,他顿时有些后悔跟盛如翡说这些。 一看到盛如翡便觉得委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仿佛成了他心里的本能,受了委屈想找盛如翡倾诉,什么都想跟盛如翡讲,把盛如翡当做最信赖最依赖的人。 他抬眸对上盛如翡的目光,盛如翡垂眸看着他,眼中情绪意味不明,他的身影倒映在盛如翡眼眸中,好一会,盛如翡才开了口。 “我并不知晓,”盛如翡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沉默了一会道,“也并未说过不喜欢。” “你昨天还说了不管我了,”林似锦嗓音很低,“是我不好,我修为低,连是不是师兄都认不出来。” “我以后会努力修炼,不让师兄失望,我不想师兄不喜欢我……” 盛如翡唇角略微绷直,看着少年马上又要哭了,他指尖碰到少年的眼尾,那里红了一片,他眼皮子垂着,冷淡道,“你抓重点的能力很差。” 林似锦本来就有点紧张,听到盛如翡冷冰冰的嗓音,心情继而低落下来,眼前一片朦胧,他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容易哭。 “笨死了,”他耳边传来这么一声冷淡的低语,突然整个人被按着撞上了热乎乎的胸膛,他察觉到盛如翡身体略有些僵硬,做起来也很不自然。 盛如翡的指尖碰着怀里少年的脑壳,摸了两下给少年顺毛,少年在他怀里呜呜呜的哭,声音又低又软,他有点不知所措。 不哄着会哭,哄着也会哭。 明明生气的应该是他,结果现在变成了他哄着生气的少年。 他站着没动,静静地等着少年哭完。 林似锦蹭的盛如翡胸口到处都是鼻涕,原本只是哭一哭意思一下,后面停不下来了,他拽着盛如翡的衣襟,一边打哭嗝一边不高兴地威胁盛如翡。 “你……不准……不喜欢我。” 盛如翡是个木头,原本以为盛如翡不会回应,结果木头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襟,略微拧眉,“嗯”了一声。 然后指尖僵硬地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我不信,“林似锦眼皮子有些肿,还是不愿意松开盛如翡,他看出来了盛如翡不想让他趴着哭,故意拽着盛如翡不松开。 他一边打嗝一边小声委屈的威胁,“除非你亲我一下。” 林扶衡:“?” 盛如翡:“……” 第97章 第 97 章 林似锦黑眸清亮, 他瞅着盛如翡,对上盛如翡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整个人又要低落下去, 他指尖慢慢地要松开。 他还没有松开, 眼前落下来一道阴影。他脸颊处传来触感,盛如翡的指尖微微蹭着他的脸颊,他唇边一凉。 盛如翡亲了他。 像是蜻蜓点水一样的碰了一下, 林似锦有些呆,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和他想象中的亲亲完全不一样。 就是碰了一下,什么感觉也没有。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盛如翡在亲他,然后就没了。 林似锦想说不算数,这也能叫亲吗?他顺着看过去, 发现盛如翡耳根蔓上一层薄红,话音到了嘴边, 又闭了嘴。 少年转过身背对着他,林似锦被牵着,上一秒还在委屈,现在像是有鲜花在他周围盛开,他慢吞吞地跟在盛如翡身后。 瞅一眼盛如翡的耳朵, 又瞅一眼,目光停留好一会。 想摸一摸。 林似锦反应慢,后知后觉, 方才盛如翡确实是亲他了, 师兄确实是亲他了, 师兄亲他了, 师兄亲了他嘴巴。 他脑海里只回荡着这一件事,盛如翡一向最克制,愿意亲他,说明是真的喜欢他。 原本憋闷的内心在此时化开,内心像是裹着丝丝缕缕的糖,糖丝一点点地化开,甜进他心底。 盛如翡牵着他,之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注意力都放在盛如翡身上,他能够感觉到盛如翡掌间的温度,盛如翡指尖的薄茧,还有牵着他时让他感到安心的力道。 他脸上有些热,捏紧了盛如翡的指尖,没走一会便停下来,“师兄,我走不动了。” 他走不动,盛如翡便背着他,他顺利地爬上盛如翡的背,在盛如翡背上窝着,指尖碰到少年银白的发丝,盛如翡耳尖还在红着。 “师兄,”林似锦环着盛如翡的脖子,他轻轻地凑上去,故意在少年耳边讲话,果不其然看见少年耳朵更红了一些。 盛如翡托着他,冷淡的嗓音带着几分僵硬,“不要乱动。” “哦,”林似锦环住盛如翡的脖颈,他趴在盛如翡的背上,一路上都是盛如翡背着他下去的,下山的时候盛如翡似乎找到了近路,花的时间比上来的时候时间要短。 他们到寒焕山脚下,重新坐上马车,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在马车上一直在瞅盛如翡。 先是眉眼,然后是鼻梁,向下是盛如翡的红唇。 方才盛如翡亲了他,他什么感觉都没有,越想越在意,总是忍不住地盯着盛如翡的唇角看。 他们两个坐的并不远,林似锦稍微向旁边挪一点,离盛如翡近一些,他指尖碰到盛如翡的指尖,小声地问。 “师兄,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盛如翡原本在控制傀儡,指尖连着非常细的银线,闻言指尖没动了,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看他一番,冷淡地说出来三个字。 “未婚夫。” 林似锦以前听到这三个字没什么感觉,现在感觉耳朵有点热,他知道木头一向冷淡,就不与盛如翡一般见识了。 未婚夫。 林似锦这么想着,也小声念了出来,对上盛如翡的眸光,里面深沉一片,似乎能将他整个人融进去。 他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刚和盛如翡闹完别扭,现在还有些没有安全感,下意识地便想粘人。 “师兄,”林似锦去碰盛如翡的指尖,他偷偷地摸盛如翡的小手,然后便握着不动了。 盛如翡没有管他,只是捏捏他的指尖,对他道,“还有一段路程才能去下一座城,你可以睡一会。” 说着,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眼皮,低声道,“以后不准在别人面前哭。” 这也不准那也不准,林似锦没有出声,他捏着盛如翡的指尖,好一会“哦”一声,“我只会在师兄面前丢人。” 而且他也不会因为别人难过。 他说完,马车里安静下来,他又去看盛如翡的耳朵,这一会已经不红了,他不老实,和盛如翡牵小手还要挠挠盛如翡的掌心。 没一会他被按住手,盛如翡不准他乱动。 “师兄,你方才亲我的时候没有感觉,”林似锦被盛如翡按住爪子,饶是他脸皮厚,也有些不好意思,含糊道,“你能不能重新亲一次。” 反正亲都亲了,在他看来盛如翡和贞洁烈女差不多,现在好不容易破了戒,他很好奇,想看看盛如翡失控的样子。 盛如翡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一点点地向下,目光落至他唇边,略微停顿了一会。 “什么叫没有感觉?” “就是师兄亲我的时候,我都没有反应过来,碰了一下就没有了,”林似锦指尖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盛如翡的掌心,“就像这一样。” 盛如翡表情冷淡,好一会才道,“你说应当如何。” 林似锦脸上一红,他没有实践过,但是他看过小人儿书,小人儿书上主角亲嘴的时候都是亲的难舍难分,而且他以前也看过电影和漫画。 都差不多。 他不明白盛如翡的意思,对上盛如翡的目光,盛如翡眼眸微微垂着,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盛如翡都说了喜欢他。 还说他们是未婚夫,他想亲盛如翡。 林似锦慢慢地凑过去,他唇角碰了上去,盛如翡并没有动,被他亲的少年下意识地便箍上他的腰。 他和盛如翡离得近,能够闻见盛如翡身上的气息,对上盛如翡艳丽的眉眼,那双眼眸色很深,像是能把人吸着陷进去。 盛如翡眼眸半阖着,里面是深重浓稠的墨色,指尖略微使力,他像是受到了蛊惑,凑上去轻轻咬了盛如翡一下。 仿佛是一个信号,腰间那只手箍着他使力,他整个人便支撑不住了,扑进盛如翡怀里,指尖微微攥着盛如翡的衣角。 两人气息交缠,他唇齿被磕破,感觉到疼,下意识地便不愿意了,他的脸上蔓延出来绯红,轻哼一声,推了推面前的少年。 “师兄……” 嗓音出来,整个都变了调,比平日里还要软上几分,不过是被亲了一下,整个人都像是快化成了一摊水。 他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什么姿势,整个被掌控,想跑也跑不掉,盛如翡指尖托着他,向下碰着他尾椎的位置,在那一处摩挲,冷淡地嗓音响在他耳边。 “不是想要我亲?” 唇角再次覆上来,林似锦完全挣脱不开,他脸上发热,自尾椎处腾上来一股战栗的感觉,以往他知晓盛如翡做事一向有耐心,如今却深刻的体验到。 等到盛如翡放开他,他浑身发软,脸颊发烫,眼里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待在盛如翡怀里完全没力气起来。 盛如翡扶着他,唇角不小心蹭到他脖颈边,他有些受不了,稍微远离一些,扯着盛如翡的一缕头发,好一会感觉到自己耳朵一疼。 被咬了一口。 林似锦被咬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反应过来,他推了推盛如翡,不高兴地喊疼,“疼,不准咬耳朵。” 他话音落了,盛如翡指尖略微顿了顿,低头亲了一口他的耳朵尖。 他耳尖微动,很快脸上红起来,抓着盛如翡不说话了。 唇角破了一块,林似锦好一会才缓过来,身上恢复了些许力气,但是赖在盛如翡怀里不肯起来,哼哼唧唧地喊疼。 他缠着盛如翡,一会碰碰盛如翡的手腕,一会摸摸盛如翡的脸,一会凑上去亲了亲,被他碰的木头气息变化了些许。 “不准缠人,”盛如翡握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回原来的位置,“坐好。” 林似锦“哦”一声,他于是自己坐好了,坐姿似乎没骨头,他瞥一眼盛如翡唇上,上面有他留下来的一道牙印。 他在自己这边坐了一小会,没一会就忍不住凑热闹,过去看看盛如翡在做什么。 “师兄,我们还有几日能到无相山。” “接下来会不会碰到宿莲师兄他们,以后我们是不是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若是他们知道,肯定很多人会找我单挑,”林似锦小声地说,“喜欢师兄的那么多,我一个都打不过。” 他后知后觉地害怕,有些担心盛如翡被抢走。 盛如翡尽量不去看旁边热乎乎欢腾的少年,容易吸引他的注意力,视线放上去便会移不开。 “应当是我,”盛如翡嗓音平淡,“我打不过围着你的那几个。” 林似锦听明白了什么意思,这是在挖苦他,他想说本来那几个应该都是围着盛如翡的。 “我不在意他们,”林似锦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木头的脸,越看越喜欢,抱着木头道,“我只喜欢师兄,师兄什么样我都会喜欢。” 盛如翡瞥一眼他,没有回应他的花言巧语,而是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侧脸,摸到了水渍,唇角略微绷直了些许。 “不准涂口水。” 林似锦整个人身边冒着爱心,他“哦”了一声,在旁边趴着看盛如翡捣鼓东西,似乎又是在做锁链之类的东西,这回在上面加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看了一会,没有看明白,瞅见盛如翡做的很认真,桌上只放了一盏烛台。 盛如翡做事的时候都很专注,烛光映着盛如翡的半边侧脸,少年侧脸艳丽精致,浓稠的像是一副水墨画。 他在旁边看了一会,发挥了粘人的本质,缠着盛如翡不愿意松开,凑过去又要亲亲师兄。 这回没有亲到,盛如翡指尖碰上他唇边,手里的东西做好了,那是一把锁,挂在脖子上的。 盛如翡为他亲自戴上,指尖碰了碰他的唇,对他道:“这锁脾气很大,不喜欢自己的主人与别人接触,你现在是它主子,若是你再亲我,它会惩罚你。” “不必担心,它的惩罚对你修为有益,”盛如翡停顿了下道,“它能教你如何凝聚灵力。” 林似锦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略有些委屈地看着盛如翡,在原地又变成了一窝小石头。 “我就知道……师兄说的话果然都是骗我的。” 林扶衡:“……” 盛如翡:“……” 第98章 第 98 章 林似锦指尖碰碰自己挂着的锁,锁是一块玉,不知道盛如翡是从哪里找来的,色泽看上去很不错,一摸便是上品玉,雕刻着精致的图纹。 他指尖摸着锁,摸到了花纹,没有注意到底下还有字,若是他再摸仔细一些,就会发现最底下雕刻的“如翡”两个小字。 他当然知道盛如翡不会伤害他,但是不让他亲是怎么回事,他试着把锁取下来,也能够取下来,摸在掌心里凉冰冰的。 林似锦指尖碰着冰凉的玉锁,他还没有听到盛如翡的回应,指尖又去戳了一下身边的木头,不轻不重地,戳到热乎乎的一团,又不愿意松手了。 指尖揣进盛如翡掌心里,让盛如翡帮他捂着。 “师兄为何不说话。” 盛如翡的目光落在他指尖处的锁上,视线略微顿了顿,碰了碰他的脑袋,对他低声道,“你不准随意亲我。” “为何。”林似锦不解。 林似锦掌心被盛如翡握着,盛如翡指尖在他掌心里写下来两个字,写的很慢,是“克制”两个字。 “次数多了,我怕我会忍不住,”盛如翡握着他的手腕与他拉开了距离,又变成了闷葫芦,冷淡道,“我不想现在碰你。” 林似锦脸有些红,有些想吐槽盛如翡规矩怎么这么多,但是看着盛如翡这么认真的模样,似乎是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他嗓音里带着些许不情愿。 “不让亲亲,不让抱抱,不让摸脑袋,什么也不让,那我们不就只是普通的师兄弟。” 林似锦不开心,“师兄方才还说我们是未婚夫。” “是未婚夫没错,”盛如翡纠正他,“也没有说不让你抱。” 少年一向最会耍赖,平日里让他抱的次数还少?哪次没有顺着他。 “只是让你乖一些,不要那么粘人,不要总是亲我,”盛如翡话音顿了顿,低声道,“我的克制力没你想的那么好。” 林似锦闻言瞪着一双眼,盛如翡的克制力还不够好?他慢吞吞地说,“师兄真是谦虚了。” 盛如翡:“……” “若是我忍不住怎么办,”林似锦摸着掌心的锁,没一会锁给暖热了,上面带着些许他的体温。他想到了什么,把锁放到鼻尖前闻闻,有一股极其浅淡的落梅香,说明是平日里盛如翡的贴身之物。 “我忍不住亲师兄,师兄不让我亲,我也会偷亲,到时候师兄会不会生气。” 盛如翡唇线绷直,他看出来了,少年这是故意跟他对着干,这般教一点用都没有,还是应该收拾,收拾老实就好了。 好一会盛如翡都没有说话,林似锦又瞅一眼,不知道木头沉默在想什么,他玩着玉锁,明明都是锁,奉如皋给他戴时他非常抗拒,到了盛如翡这里,便被他宝贝的当成了定情信物。 他在锁上摸到了好几道阵法,阵法极其精细,他有些惊讶于盛如翡对灵力的掌控能力,稍微朝盛如翡凑过去一点点,锁也没有反应。 “师兄,你不是说它脾气大吗?现在为何我打算对你动手动脚,它也没有反应。” 因为盛如翡临时改变了主意。 盛如翡没有说话,他一个人玩了一会锁,又把锁挂在自己脖子上了,平日里他在马车上都是睡觉,今日没有困意,时间变得漫长。 他跟盛如翡待在一起,也不觉得无聊,一闲了就过去骚扰盛如翡了,盛如翡天生银发,出去的时候都要戴上兜帽袍把头发遮住。 盛如翡的头发柔软地像是上好的绸缎,摸起来非常的舒服,他凑过去玩了一会盛如翡的银发,在指尖绕来绕去,想起来了什么,又问。 “师兄,过几日师尊是不是要来一趟三千世,到时候我们会不会和他碰上?” 盛如翡闻言眸光沉了些许,“应当不会,他过来会很麻烦,想必抽不开身。” 林似锦“哦”一声,他又想起来幻阵里的事,“幻阵里发生的事……师兄为何都知道。” “魂契还有别的用法,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晓,”盛如翡唇角略微扯了一下,他们两人手腕处的红线缠绕在一起,看上去难舍难分。 盛如翡嗓音冷淡,看着少年道,“若是你与别人做超过界限之事,魂契会提醒我。” 林似锦闻言看过去,手腕处的红线待着不动,原来是红线告的状,他有些心虚,对上盛如翡的视线,不高兴的抿唇。 “哦。” 盛如翡看着少年一副丧气的模样,指尖碰了碰少年的耳尖。其实是他破开了幻阵能够看见,不过没必要跟少年说。 少年耳尖动了动,眼珠子顺着瞅过来,跟他含糊嘟囔,“那师兄可知道假扮你的是谁?” 盛如翡闻言没有说话,旁边茶几上有茶水,指尖蘸了茶水简单地勾勒,隐约勾勒出来一个羽鹤吟纹的图纹。 “这是在百年前出现的一个组织,也是如今的魔修,他们如今的势力范围,在无秽城一带。” 无秽城?林似锦回忆起来,可不就是薛凝叛逃去的地方。 “说是魔修,他们势力算中立,未曾参与仙门与妖邪之间的对立,无秽城在三千世里算是灰色地带,掌管那里的……是鹤仙。” “鹤仙……可是名字?” 盛如翡“嗯”一声,“他们首领为鹤仙,据说是原本三君之一守阙的拥趸,这图纹便是标志。鹤纹原本便是隐喻守阙,羽鹤吟纹是在此基础上改的……他们短短百年之间建出一方势力,实力不知深浅,很受仙门忌惮。” 林似锦听明白了,他有些恍惚,想起来了什么,“守阙……不是一直在闭关吗?” “是,”盛如翡指尖把蘸了茶水的图纹消抹,“扶衡消陨之后,他便闭关了千年,至今没有消息,是死是活,无人能知晓。” “师兄知道的好多,那羽鹤吟纹在金钺寺出现……可是为了圣物?” 但是圣物又被君夜芜拿走了,几方势力参与进去,实在是让人弄不明白。 “兴许不是,”盛如翡垂眸,眼睫落下一道阴影,指尖在桌上略微点了点,“不问在金钺寺陨落,上面有一道师尊的剑光,那剑光无人能够模仿。” “但也并不是绝无可能。” 盛如翡眼眸里遮掩了情绪,看着少年眉目纠结的模样,指尖碰了碰少年的脸颊。 “不必想那么多,他们已经出现数次,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很快我们就能够知道。” 林似锦“哦”一声,他蹭蹭盛如翡的指尖,“我不止在金钺寺看过那个图案,之前也看过很多次,在宜修城的幻阵里,我怀疑……只是猜测,可能与邪咒有关。” “那时候没有告诉师兄,是因为有顾忌,担心师兄也会参与进去,没想到师兄原本便知晓。” “以后都要跟我说,”盛如翡顺带着又碰了碰他的耳尖,“若是再看见这个图案,立刻告诉我。” “好,”林似锦被摸耳朵,略有些不适应,一被摸耳朵尖就会发热,他指尖碰到盛如翡的指尖,“师兄不要摸耳朵。” 不但喜欢摸,还喜欢咬,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他语气略有些不高兴,软软地捏着盛如翡的指尖,抬眸对上盛如翡的目光,脸上又有些发热。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心里还是甜丝丝的,一对上目光就移不开了,像是粘住了分不开。 林似锦蹭蹭盛如翡的指尖,又想扑过去粘人,原本以为盛如翡会避开他,没想到盛如翡这回直接按住了他,比他主动的多。 他的腰肢被迫维持着柔软的弧度,脸上略微有些红,盛如翡指尖碰着他的发丝,唇角擦在他耳畔,嗓音低沉悦耳。 “喜欢跟我亲?” 林似锦尾椎处传来战栗的触感,蔓延至全身。他耳尖开始发热,整个人都有点稳不住,看着盛如翡那张脸,舌头都打结了,磕磕巴巴,含糊“嗯”了一声。 他下意识地环住盛如翡,脸上蔓延出来潮意,小声道,“喜欢师兄……最喜欢师兄。” 盛如翡碰到他唇角,他整个人立刻便软了。原先还能适应,后面便受不了了,指尖攥着盛如翡的衣角,被撞碎的眼眸映入盛如翡眼底,在那一片冷淡中隐约能够看见些许波澜。 只是些许波澜,他整个心口跟着一酥,耳边是盛如翡微沉的气息,指尖都泛出淡淡的粉,埋在盛如翡胸口,软成了一团。 “师兄……你……” 林似锦有些明白自己是上当了,原先都是盛如翡先放开他,这次盛如翡却没有放开他,一直非常有耐心的亲他,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他穿着扶光的白色道袍,袖口隐约有金纹,盛如翡依旧穿着斩祟使的玄色长袍,金纹与长剑挽月图纹交织在一起,乍然看上去,长剑挽月的玄色仿佛要整个将月白覆盖。 马车在城池门口停下,他们距离无相山已经不远,夜幕初上,城池中星火点点交映。 盛如翡为他整理好衣袍,衣襟处紧紧地合上,林似锦低着头,还红着脸,他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被碰到指尖,下意识地便想缩回手。 他的指尖侧面有浅浅的红痕,每一根手指上都有,盛如翡碰了碰他的指尖,对他道,“宿莲他们都在这座城,我已与他们传过消息,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城门了。” 林似锦小声地应一声,嗓音有些低,舌尖破了说话会疼。盛如翡要牵着他下去,他心里有些不高兴,避开了盛如翡的指尖,自己撑着板子下去了。 他有些生气,方下马车,在不远处看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是宿莲、春和,慕晚清,还有那名药峰的少年。 这座城离无相山已经不远,他们分三条路,如今在此处汇合。 宿莲为首,先是目光落在盛如翡身上,“流光。” 然后目光扫过去,慢慢地停住,视线微顿,看着林似锦惊讶道,“十七师弟,脸为何这么红?” 林似锦没有开口说话,他现在有点怵宿莲,因为这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不远处靠着马车的少年指尖还在扶着马车板子,本就是清丽的长相,如今眼眸中多了几分浓艳,脸颊晕上绯色,像是出水芙蓉涂上了胭脂,唇色比平日里更加红润几分,整个人像是春日里含苞欲放的牡丹。 仿佛含着连绵的春□□出。 还未等到少年回应,前面的盛如翡气息冷淡,挡在少年面前,抬眸看向宿莲,遮住了几人的视线。 “他路上受了寒,目前还没有好转。” 春和的目光又转向盛如翡身后的少年,他知道十七师弟一向娇弱,只是此时看来……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巡视了一番,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慕晚清看了一眼便没有再看过,不打算参与在座诸位的爱恨情仇。 宿莲微微挑了下眉,察觉到了身旁少年略有些阴沉的视线,他没有转身。 他语气温和,嗓音带着几分玩味。 “那林师弟……可一定要保重好身体。” 第99章 第 99 章 林似锦原本便脸热,现在被宿莲说的更加不好意思,这几个人他都不怎么熟,他们跟盛如翡关系稍微熟一些。 除了春和、慕晚清,宿莲,宿莲身后还跟着一名少年,是药峰的弟子,看着略有些面熟,他们在扶光见过。 少年容貌生的普通,只是那双眼眸色漆黑,比寻常弟子深邃一些。 他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盛如翡还挡在他面前,有些时候他觉得盛如翡其实占有欲非常强,比如现在,结结实实地挡在他面前,似乎不愿意他让人看见。 他觉得宿莲兴许已经看出来了什么,指尖碰了碰盛如翡的手腕,盛如翡微微侧头,他小声道,“师兄,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宿莲他们是过来接他们,他和盛如翡走在最后面,和前面的宿莲他们隔了一段距离,他和盛如翡走在一起,凑过去跟盛如翡说小话。 “我感觉,他们兴许都看出来了。” 他说话的时候,盛如翡会微微低头,闻言“嗯”一声,指尖握着他的手腕,让他跟好,“无妨。” 盛如翡都不担心,林似锦觉得自己也不用操心,他们一路去了客栈,路上不是说话的地方,客栈里宿莲已经为他们安排了房间,是两间连着的,盛如翡就在他隔壁。 “你们先回去收拾一番,晚些来我房间里,我们有事需要商量。” 他们都没有意见,房间已经分好了,宿莲做事一向周到,反正也是隔壁房间,他夜里也能够溜过去。 他们几人的房间都在二楼,林似锦和盛如翡说了一句“师兄我一会过去找你”,然后欲盖弥彰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进房间之前,他仿佛察觉到了一道阴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带着怒意与阴郁,他若有所觉地回过头,没有任何发现。 他记下来放在心里,打算一会告诉盛如翡,用自己的令牌打开了门锁,进了自己的房间。 说是收拾一番,林似锦把自己的东西从储物袋里拿出来几样,今天一整天扶衡都没有跟他说话,他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扶衡?” 林似锦心想不会是在睡觉吧,他面前出现一道人影,扶衡顶着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正在拧眉看着他。 他后知后觉,兴许扶衡一直都在他身边,什么都能看见,能够看见他与盛如翡都做了什么。 甚至可能知道他被亲的时候是怎么哼唧的……虽然说是自己,但是还是有些别扭。 林似锦略微不好意思,“你一直没有开口,我还以为你是又睡着了。” 林扶衡冷笑一声:“你还记得我?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自己都答应过什么。” 小废物点心不止蠢,还好骗,胳膊肘还会往外拐,直接整个拐出去了,哪里还会记得他。 “我答应过什么,”林似锦不记得自己答应过什么,不过他倒是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扶衡。 “扶衡,我有一件事想要你帮我,”林似锦组织了语言,小声地说,“你一直藏在我身边没有被别人发现,修为应当不低。” 最低在盛如翡之上,再高,奉如皋也未曾发现过,说不定和奉如皋不相上下。 “我想要提高修为,但是我资质太差,”林似锦还有一件事没有说,就是他对扶衡莫名非常的信任,总觉得找扶衡最合适,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信任与直觉。 “你能不能帮我?” “我师尊之前为我炼骨,但是因为我怕疼停止了,然后又为我找了雪莲圣心。” 林似锦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他非常怕疼,几乎坚持不下去,不过别人逼着他和他自己愿意去做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为何要炼骨,”林扶衡嗓音阴恻恻,冷嗤一声,“只有他才会想出来这么笨的法子。” 林似锦:“……” 如果这真的是前世的他,那他前世一定很欠揍。 “修炼确实与资质有关,士要是因为资质能够承受强大的剑意,但是不代表没有办法在资质不好的情况下达到强大的境界。” 林扶衡:“你的体质不适合他那般的修炼方法,你天生根骨差。” 他闭上双眼,现在他只剩下一缕分魂,能教给少年的并不多,但是一定能比奉如皋教的好的多。 “根骨差不代表修为便会差,有一些仙门的弟子,在找对方法之后,修为并不比一些资质好的弟子低。” “重要的是剑意。” “我让你提高资质,是因为若是根骨不好,承受强大的剑意会对身体有损伤……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大的损伤。” 林似锦不理解,问道,“会有什么损伤。” 他面前的林扶衡睁开了双眼,目光落在他身上,顿了顿道,“会缩减寿命,少活十几年。” 少活十几年还不算大的损伤? 林似锦轻轻吸一口凉气,秉承着这兴许是自己前世,应当不至于坑他,他问道:“会不会疼?” “不会,”林扶衡知晓自己转世一定会怕疼,“疼倒是不会疼,顶多累一些辛苦一些,你所要承受的……是远比疼痛更加难以忍受的东西。” 林似锦听的有些懵,他觉得应该自己确认一下,也并不能完全听扶衡的,于是他顺口问了一句,“你要教我的是什么?” “是无生剑意,”林扶衡,“我原先并不想教给你,因为你资质差,会影响寿命,如今你来问我,我便改了士意。” 林似锦下意识地问,“为何。” 扶衡不说话了,现在少年还没有拿回秋水,身边存在诸多危险,以防万一,还是先拔苗助长,能拔一点是一点。 至于寿命问题,到时候他也会帮少年解决。 林似锦还想追问,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他注意力被吸引,扶衡在他面前消失,他过去开了门。 门外露出来盛如翡那张脸,他一看见盛如翡,便没有空想别的,身心都放在盛如翡上。 “师兄?“ 林似锦给盛如翡让开地方,他问道,“师兄已经收拾好了?” 盛如翡“嗯”一声,在原地站着,对他道,“过来等你。” “我早就收拾好了,没什么要收拾的,”林似锦心里甜丝丝的,瞅着木头那张脸,见盛如翡站着,拉着盛如翡坐下来,“师兄,我们一会要如何跟宿莲师兄他们说。” 盛如翡坐在他身旁,在他们房间里无声地布下来结界,对他道,“先听听他们都如何说。” “不要说圣物之事,也不要让宿莲知晓你身边有魂灵跟着,若是他问你,你便敷衍过去。” 盛如翡担心少年被套话,想了想又道,“他要是问我们为何去金钺寺,说顺路便是。” 林似锦“哦”一声,他坐在盛如翡身旁,乖乖地听着,都记下来了,“还有别的吗。” 反正他少说话便是了,何况他和其他人也不是很熟,并不怎么会说。 “没有了,”盛如翡回答了他的问题,他指尖摩挲着盛如翡的锁,准确来说现在是他的了。 “师兄,从宿莲师兄那里回来,我晚上能不能跟你睡。” 林似锦这才摸到锁上的小字,看到了盛如翡的名字,盛如翡还没有回答,他有些激动,凑上去指了指玉上的小字。 “师兄,这玉上有你的名字。” “是不是祖传的,你就这么送给我啦?” 林似锦心里甜滋滋的,他多瞅了两眼,发现玉上面刻的字有些丑,不过他不介意,宝贝的亲了两口,塞进了自己怀里揣着。 “不是,”盛如翡唇角略微绷紧,“并不怎么值钱,是我出生时便戴着的。” “兴许是我父母留下来的。” 林似锦静静听着,这还是盛如翡第一次跟他讲这些,他揣着暖乎乎的玉,捧着看了看,上面有盛如翡的名字,还有一些奇怪的花纹。 “好贵重,这是师兄给我的定情信物,我要收好。” 盛如翡目光落在身旁的少年身上,少年明显的很开心,坐着椅子不影响他晃腿,眼底都是明晃晃的笑意,盯着玉看个没完。 “以后会给你买更好的。” “好哦,”林似锦闻言更开心了些,他抱着盛如翡蹭了蹭,唇角碰了碰盛如翡的脸颊,撒娇道,“我不止想要这个,我还想要许多。” “想要点心,还有茶水和小人儿书。 “以后师兄都给我买。” 盛如翡耳根泛出来一层薄红,半天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低声道,“这城中便能用妖骨换银子,我在金钺寺攒了一些,明日便能换了给你。” 金钺寺?林似锦想起来那里之前被君夜芜控制,确实应该有妖骨,因为君夜芜的手下都是妖族。 想也知道妖骨是如何得的。 “师兄好厉害,”林似锦下意识地便夸一句,他非常开心,又贴着盛如翡蹭蹭,他们两个这般黏黏糊糊,他凑过去问盛如翡,“那师兄打算给我多少。” 盛如翡:“都给你。” 林扶衡在一旁看着,不合时宜的出声,语气又冷又阴阳怪气,“妖骨能值几个钱,除非他能剔出五阶以上的妖骨,而且要保证妖骨完好无损。” “你跟着穷鬼,以后苦日子有的过。” 林似锦假装没听见,他听见都给他,心里软成一片,略有些感动。还没有给呢,便感动成这样。他觉得自己完了,完全栽在了盛如翡手里。 “师兄待我这般好,”林似锦小声道,“我都记下来了。” 他的目光又落在盛如翡的耳朵上,盛如翡表情变化很少,只是耳朵容易红。 亲他的时候会红,被他亲也会红,他夸夸的时候也会红,暴露出来盛如翡的真实情绪。 “师兄,”林似锦指尖碰碰盛如翡的耳尖,觉得有些好玩,顺带着凑上去用唇角轻轻地碰了一下,嗓音略低了一些。 “你是不是在不好意思。” 他这么一亲、眼睁睁地看着盛如翡在原地化成了雕像,整个僵住了,然后盛如翡在他面前以一个略微僵硬的姿势起身。 身形直接在房间里消失了。 第100章 第 100 章 林似锦有点懵,他眼睁睁地看着人走了,都没来得及叫住人,房门开着,盛如翡已经没了人影。 “怎么反应这么大。”林似锦嘀咕一句,把自己手中的玉收好,欢脱地站起身,打算过去找人。 看看盛如翡是躲到了哪里。 他方站起身,自己的耳朵被揪了一下,扶衡揪着他的耳朵,嗓音凉嗖嗖的,“你现在过去,是还想被他折腾?” 林似锦没有反应过来,他和盛如翡只亲亲过,也没做别的什么,然后很快明白扶衡的意思,耳朵也跟着热起来。 他揉着自己的耳尖,小声问,“是不是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我做什么你都能看见。” “若是你动静小些,说不定吵不到我,”林扶衡冷笑,“下一次应该拿通天石给你录下来,让你自己看看自己什么样。” 他看着对方与自己用一模一样的脸做出那般的表情,恨不得把另一个罪魁祸首直接撕了。 林似锦:“……” 他看出来了扶衡不喜欢盛如翡,不过扶衡好像谁都不喜欢,扶衡连他都不喜欢,他们两个还说不定是转世呢。 “方才我们还没有说完,”林似锦下意识地跳过这个话题,感觉有些不自在,“你方才说的……是无生剑意,我以前未曾听闻过。” “不信我?”林扶衡一眼便看出来了少年的心思,指尖又在少年耳朵上捏了一下,“不信去找别人去。” “以后少来烦我。” 扶衡说完,整个人便消失了,房间里静悄悄的,他喊了两声“扶衡”,扶衡都没有搭理他。 他在房间里碎碎念,“这么生气做什么,我也没说不信……” 林似锦知道扶衡能够听见,他解释了两句便没有说了,差不多到了时间,应当去宿莲那里了。 宿莲的房间也在二楼,与他们离得并不远,林似锦方出门,看见了不远处的盛如翡,刚要喊人,盛如翡扭头便走了。 这是干什么呀。 林似锦摸不着头脑,不就是亲了一口耳朵,宿莲房间的门在开着,春和他们都已经到了,只剩下他与盛如翡。 待到他们进去之后,门便合上了,宿莲部下了结界,正中间的桌子上是一张地图。 “我们都是这两日过来的,原先师门里让我们两个人一组,我原本不知晓缘由,路上打听了情况,才知道这一届无相山的试炼,是两个人一组。” 宿莲在桌上点了烛光,对他们道,“我猜测掌门他们可能也是提前收到消息,所以让我们两个人一组。” 他们六人围绕着桌子坐下,林似锦坐在盛如翡身边,他另一侧是药峰的那名弟子,他如今记起来了,弟子名字叫当归,是一种药材名,姓啥就不知道了,好像是姓薛。 他坐下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当归,当归抬起眼,眼中带着些许情绪,目光略微锋利,他像是被无形的小刺刺了一下。 他有点尴尬,说了句“不好意思”,脚一抬,当归鞋子上多了几道灰扑扑的印子。 当归收回了脚,脸也扭了过去。 宿莲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小插曲,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大事,便又继续说了。 “流光,昨日我们汇合,已经商讨了一番,我们四人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波澜,可以说的上顺畅,没有所谓的试炼。” 盛如翡听着,分了几分神给身旁的少年,回道,“我们路上也可以说的上顺畅。” “我听闻你们去了一趟金钺寺?”宿莲嗓音温和,“那里如今非常热闹,集聚了仙门的各大长老,听闻是你毁了君夜芜的阵法……长老们都想见见少年天才,结果你做完人便走了,当真是深藏功与名。” 林似锦有些惊讶宿莲打听消息的能力,这些都能知道?明明他们前一日才从金钺寺出来。 “那里有斩祟使,”盛如翡并不愿意多言,问道,“他们可有抓住君夜芜?” 宿莲摇摇头,“这么多年妖族自妖仙之外只出了君夜芜一个圣君……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抓住,他跑了。” 林似锦在认真听着,有些可惜居然又让那个王八蛋跑了,他注意力都在宿莲那里,所以未曾留意到桌下的动静,等到自己被踩了一下的时候,他才慢慢地反应过来。 他扭头对上薛当归那张脸,记得对方以前似乎平平无奇,现在看来似乎气质凌厉了一些,居然还这么幼稚的故意踩他。 大家都在说正事呢,林似锦没感觉到疼,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靴子,朝盛如翡这边挪了些许,不搭理对方。 他扯了一点盛如翡的一衣角,若是薛当归再踩他,他便告状。 宿莲还在打趣盛如翡,意味深长道,“你已经做的非常好了,这回仙门注意到你,若是你日后离开扶光,想必各大仙门会争着要你。” 盛如翡薄薄的眼皮抬起来,和宿莲对上目光,眸中冷淡,并未多言。 “此次金钺寺变故牵扯到剑尊,剑尊也会过去一趟,若是不问尸首上的剑光真是剑尊的,想必剑尊会难以开身。” 宿莲眼底情绪意味不明,这当真是走了一步好棋,若不是他知道幕后布置的人是谁,都要以为全部都是盛如翡下的棋。 一步又一步,说不定能直接除了奉如皋,这般的城府,留下来必然后患无穷。 他们几人都没有说话,好一会,宿莲又看向林似锦,目光中带着关怀,“林师弟的风寒如何了,如今脸色看上去似乎好了些。” 林似锦感觉宿莲就是在明知故问,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有些害臊,回复道,“已经无妨了,还有一些小毛病,过两日便能好。” 话没有说死,这样说稳妥一些。 宿莲没有多问他,很快又转回了正题上,“原先每一次前往无相山,都是路上试炼居多,如今路上没了试炼。” 话音跟着顿了顿,春和微微拧眉,接上了话,“说明淘汰率会非常低,按照最差的结果去算,那么入无相山之后的试炼只会更加修罗。” “是这般没错,”宿莲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我与当归走的是风语城那条路,我们在那里发现了一些小异常,妖族最近似乎有动静。” “兴许跟君夜芜前往金钺寺有关,城中原先一直有妖邪作乱,我们路过时打听到,从一月前起妖邪便不再入城,未曾在城中作乱,不知他们意欲何为。” “我们也有发现,”慕晚清也开了口,“他们似乎都不愿意再入城,全部都在城外徘徊。” 盛如翡静静地听着,眸光若有所思。 “这是接下来的行程地图,我们几人一同去下一座城,暂时不分开,若是有试炼通知,到时候我们再另做打算。” 他们几个人商量完了,各自回自己的房间,盛如翡留下来了,似乎和宿莲还有别的话说。 林似锦要先回自己的房间,他跟在春和几人身后,刚踏出房间门,扭头又看了一眼盛如翡的方向,再扭回来的时候差点撞上人。 是那名药峰的弟子,薛当归看着他,他站着没有动,对方扶了他一把,唇角略微挑起来,“宿莲又不会把他怎么样,你看什么看。” 林似锦有些莫名其妙,他们好像并不熟,他客气地回复,“让让。” 他话音落了,面前的人一动不动,房间里面的宿莲咳嗽了一声,薛当归才移开了身体。 他离薛当归远了一些,临走的时候又扭头看一眼,没看出来什么名堂,很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还有话跟盛如翡说,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待太久,听到动静应该是盛如翡回来了,他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到了隔壁的房间门口。 林似锦踮着脚去碰房梁挂着的小木牌,他又敲敲门,这么一敲门,旁边传来了动静,盛如翡还没有过来,倒是隔壁的隔壁,春和出来了。 春和完全是路过,看了一眼他的小枕头,目光略微顿了顿,跟他打了个招呼。 “林师弟。” 林似锦略有些尴尬,他含糊应了一声,慕晚清也从房间里出来了,也看了他一眼。 面前的房门打开,林似锦飞快地便进去了,脸上略有些红。 盛如翡站在门口,看着门口的慕晚清和春和,眼角留意着房间里的少年,他没有开口,倒是慕晚清主动开了口。 “多留意十七师弟,宿莲师兄身边跟着的少年有些反常。” 春和跟着点点头,然后好一会抬眼道,“如翡师兄,你可会改变打算?” 这一句极轻,盛如翡眼角能够扫到身后的少年,轻轻摇头,给出了回复,“他在这里,我不会丢下他不管。” 春和便不再言语了,随着慕晚清一同离开。 他转过身,房间里的少年非常自来熟,正坐在桌边看他做的东西,还摸了摸他桌上的饮冰剑。 “师兄,你的剑也会变热。” 饮冰剑通体银白,林似锦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原本剑是冷冰冰的,他一摸,剑便会在他掌心里温热,还会微微变红。 “师兄,为何剑还会变颜色。” 林似锦拿着饮冰剑不松开,过去给盛如翡看。 “它生出来了剑灵,平日里不怎么搭理人,”盛如翡话音微微顿了顿,没有告诉少年,变颜色是因为不好意思,发热是因为喜欢少年。 “那它会不会吃点心喝茶水呀,”林似锦有些好奇,“我看典籍上有记载,仙门以往的大能里,有些剑生出来剑灵,还会像人一样说话,吃点心喝茶水。” 和奉如皋那种自发的剑灵不太一样。 盛如翡唇角略微绷直,“不会。” 兴许是剑随了他的性格,异常的沉默寡言,平日里几乎一动不动,他也没怎么搭理过自己的剑,这还是头一次见自己的剑这般活泼。 像是在朝少年开屏。 林似锦“哦”一声,越摸越欢喜,这般的剑用处实在是多,冬天岂不是还能用来暖手? 饮冰剑在他掌心动了动,剑刃微微戳了戳他的掌心,带着些许亲昵的意味。 “师兄,我来找你,是有事情要问你。” 睡觉只是顺便,顺便,现在还有正事。 林似锦顺手揣着饮冰剑,饮冰剑居然直接钻进了他怀里,他没有管,问道,“师兄,你可听闻过无生剑意?” 扶光,长皋峰。 长明殿通体漆黑,桌上有一封带着火漆印的信,风无凭指尖随意的拿起来,信封凭空在风中燃烧殆尽。 “长老会已经提出来了决定,要你亲自过去一趟。” 风无凭身为扶光的掌门,已经多年未曾踏入长明殿,最后一点灰烬消散,隐在暗处的男人并未开口。 “他们知晓你不能踏出长明殿,还是做了这般的决定,因为三个月来只有你去过金钺寺,换个人没有那般的本事能杀得了不问。” 风无凭自说自的,也没管奉如皋听没听。 “他们去找了你徒弟问话,盛如翡回答的中规中矩,他倒是在金钺寺大放异彩,一日之间破了君夜芜的阵法,甚至毁了圣物的幻阵。” “你可知晓这意味着什么?”风无凭嗓音里发出一声冷笑,“那么多人盯着圣物,如今他破了幻阵,不知道多少人会一并盯上他。” “我知晓你并不关心这些,有人出头替你那位心上人挡着,你乐见其成,但是……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为何要对不问下手。” 回应他的人良久的沉默,整座长明殿的萧疏暄影,全部埋在寂静之中。 许久之后,风无凭以为奉如皋不会告诉他答案,男人低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我点七魂烛之前,不问曾阻拦过我。” “他说,擅改今世因果,兴许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让我收手。” “转世重来,一切都会重演。” 包括仙门千年之前的那一场灭顶之灾。 所以他是如何选的呢? 不会再有人知道答案。 第101章 第 101 章 “无生剑意?” 林似锦点点头,把饮冰剑放回了桌上。这是扶衡说的,他没有听说过,过来问问盛如翡,盛如翡懂得多,说不定会知道。 “这是一种非常难的修炼方法,”盛如翡,“虽然难,但是炼成之后,会直接踏破九重天境,达到修为顶点。” “我也并不是很了解,只知此法修炼极其困难,传闻修炼此法,需要非常坚定的心性,否则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甚至自戕而亡。” “为何?” 盛如翡目光落在他身上,顿了顿道,“他们修炼是借助外力,并非是用自身为容器引灵入体,所谓外力……” “你可以理解为是问鬼神借力。” “典籍上是这般说的,他们借助外力,能够听见各种其他声音,那些声音不属于三千世,因此他们稍有不慎便会疯魔。” “那些声音会日夜缠绕着他们,每时每刻,不止会折磨他们,甚至因为借来的强大剑意,他们的寿命也会受到影响,最低减寿十年。” “十年虽然对于仙门弟子来说不算多,但是这种修炼之法终究是危险,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人试过,至今没有人成功过。” 盛如翡为他解释完了,目光冷了些许,“有人劝你用这种修炼之法?” 林似锦已经听的呆了,居然能直接踏破九重天境,他都不知道是该说扶衡对他太有信心,还是高估了他的水平。 “没有,我是无意中典籍上看见的,”林似锦下意识地这么说,他总觉得扶衡不会骗他,这些也确实和扶衡说的差不多。 不过古往今来都没有人成功过,这成功率这么低,他也不太敢尝试啊。 林似锦有些忧愁,他对上盛如翡的目光,盛如翡眼中黑沉沉一片,似乎看出来了他在敷衍。 “真的是在典籍上看见的,有些好奇而已,”林似锦顺口这么说,他知道盛如翡是担心他,他凑过去环住了盛如翡,对上盛如翡眼底,用鼻尖轻轻蹭了蹭盛如翡。 “师兄信我。” 盛如翡无动于衷,微微垂眸看着他,指尖微动,唇线绷直成一条直线,“上次我说的是气话。” “我是痛恨自己无能为力,害怕你被别人抢走。”盛如翡嗓音冷淡,对他低声道,“你不必为了我去做不喜欢的事情。” 剩余的话他没有说,他会慢慢的变得强大,直到能够完全的保护少年,让少年随心所欲。 林似锦看进盛如翡眼底,里面是一片专注,他脸上慢慢地红起来,明明盛如翡什么都没有做,他觉得整个人都有点晕晕乎乎的。 “师兄……你……”林似锦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是头一次心里生出来动容,像是被人轻轻戳了一下,酸酸涩涩却又软乎乎的。 “你真是个木头。” 林似锦还环着盛如翡,他眼眸清亮,唇角蹭到盛如翡的发丝,他问道,“若是我什么也不会做,整个人烂在泥地里,师兄也会喜欢我吗?” 这话他完全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似乎以前也问过这种话,他心口空荡荡的,满心期待着面前少年的回答。 发丝传来轻微的触感,林似锦感觉到自己的发丝被吻了,盛如翡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好一会才道,“若是你变成那样,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心底的话盛如翡没有说出来,他想说少年什么样他都会喜欢,那般的承诺没有意义,他更喜欢用实际行动去表达。 林似锦这个时候在盛如翡眼底看到了些许独占欲,他猜出来了盛如翡的想法,盛如翡兴许宁愿他变成没人要的烂泥,到时候盛如翡就会把他捧在掌心里,他也只能依赖盛如翡。 “你怎么还在介怀,醋吃个没完,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能醋。”林似锦指尖碰到盛如翡的耳朵,指尖顺着轻轻揪了一下。 盛如翡整只耳朵都红了起来,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捏住他的指尖,按着他不让他乱动,“不准乱摸。” 他慢吞吞地收回手,“今天我跟你睡。” “明日我们一去去城中换妖骨。” 他现在要留下来,盛如翡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他,他原本以为盛如翡是要打坐,结果盛如翡跟他一起上了床榻。 躺在他身边开始画地图。 林似锦把自己的小枕头放好,他觉得有些稀奇,问道,“师兄今日不用打坐?” 对方没有理他,他轻轻戳了下盛如翡的胳膊,盛如翡握住他的指尖,“‘不打坐。” 他指尖没有松开,盯着盛如翡看了一会,突然便明白了。幻阵里那个假的盛如翡跟他睡过一张床,估计这木头心底还介意呢。 林似锦唇角上扬些许,他凑过去看,盛如翡在看的是这座城的地图,他问道,“师兄,今日慕晚清说那名药峰的弟子有问题,你如何看?” “不如何看,”盛如翡握着他的指尖,“狐狸尾巴藏不了太久。” 林似锦有些乐,盛如翡用冷淡的嗓音说出来,很有意思。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林似锦凑过去,“你是何时看出来的。” 盛如翡鼻尖前是少年身上的气息,似乎有些甜丝丝的,少年粘人,凑过来也不老实,指尖摸摸他的头发,一会摸摸他的嘴唇,一会又去碰他的指尖。 仿佛恨不得变成一坨坨粘糕,化在他身上。 “他看你的时候,”盛如翡简单地回答了一句,眼珠微垂,看着自己手里的地图,在上面标记下来了几处地方。 “他什么时候看我的我都不知道,不过他给我的感觉确实也不舒服。” 林似锦小声嘀咕,发现盛如翡似乎没有在听,他看向盛如翡手里的地图,问道,“师兄,上面画圈圈的都什么。” “明日要去的地方。” 林似锦“哦”一声,他缠了盛如翡一会,指尖碰着盛如翡的喉结,那里微微凸起,盛如翡讲话的时候会微微颤动。 “师兄,”林似锦眨了下眼,他有预感自己的好日子不多了,若是日后他跟着扶衡修炼,兴许就没有睡觉时间了。 “你亲我一下,我要睡觉啦。” 林似锦说这话的时候正在解自己的衣襟系带,他解不开,旁边的少年过来,指尖为他解开了衣襟系带。盛如翡微微垂眸看着他,凑过来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唇角。 带着些许微凉,一触便分。 林似锦秉持着“师兄亲我了我也要还回去”,他凑上去也亲了盛如翡一下,木头被亲了便会耳根红,他觉得有些可爱,没忍住又亲了两下。 唇角在盛如翡脸上吧唧一口,盛如翡拧眉,摸了摸自己的脸,捏住了他的下颌,目光又黑又沉,对他低声道,“不要招人。” “师兄你怎么这么正经,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又没有别人,”林似锦想起来还有个扶衡,扶衡不出声便是不在,他小声地嘟囔,“我也没有招你。” 是盛如翡每次稍微亲亲反应就很大,好像他再亲下去就会怎么了一样。虽说心里不情愿,他还是听话的乖乖松开盛如翡,自己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到一边睡觉了。 不知道盛如翡要熬到几点,旁边点的有蜡烛,他没有睡着,房间里很安静,他闭着眼,在脑海里想他的小人儿书。 身边静悄悄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兴许是心里还在高兴,所以一直都没有睡着,他胸口处放着玉锁,感觉十分安心。 蜡烛灭了,他听到了一边的动静,原本都快睡觉了,略有些困,察觉到旁边有目光落在他身上。 房间里很暗,林似锦眼皮略微颤了一下,他不知道木头盯着他做什么,他原本都要睁眼了,突然感觉到自己眼皮传来触感。 盛如翡指尖落在他眼皮上,摸他的眼皮,先是眼皮,然后向下摸他的鼻梁,顺着摩挲他的唇角。 然后他唇角一凉,闻到了浅淡的落梅香,唇角被亲了一下。 林似锦:“……” 他维持着睡姿没动,唇角被亲了好几下,先是唇角,然后是脸颊、鼻尖,额头,耳尖。 动作带着克制,又透露出来强烈的占有欲。 耳尖一痛,他耳边传来盛如翡略沉的气息,脸颊有些热,盛如翡亲了他半天,最后抱着他睡觉。 盛如翡指尖箍着他的腰,他骨头都要被勒碎了,忍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下去。 刚要发作,盛如翡又松开了他些许,凑过来碰他的嘴唇。 林似锦现在明白了这木头都是装的,表面高冷禁欲,实际上闷骚又幼稚,他在心里想,若是他现在睁开眼,不知道盛如翡会是什么表情。 这般想着,到唇角被迫张开时,他耳尖微微发热,没忍住咬了盛如翡一口。 在他面前的少年动作略微停顿,然后气息变了些许,顺着撬开了他的唇齿,指尖向下扣住他的手腕,微微抵在一旁,不让他随意挣扎。 ”盛……” 如翡两个字没能喊出来,他剩余的话音埋在呜咽中,被亲的毫无反抗之力,指尖被按着,他能够感受到盛如翡越来越沉的气息,他倒是越来越软了,像是一张薄薄浸透的纸张。 “师兄……”林似锦脖颈一疼,他脸上烧的厉害,感觉再这么下去会擦出火,指尖略微动了动,在盛如翡要蹭他的时候避开了些许,细长的脖颈绷紧成妙曼的弧度。 他的手腕被盛如翡握着掠过头顶,完全是被掌控的姿势,整个人像是细微挣扎的羔羊,盛如翡虽然话少,但是碰他的时候完全让他招架不住。 “你先松开我,”林似锦还有些喘,他双腿夹着被子,微微避开了盛如翡,眼睫微微有些湿润,嗓音又软又低,试图去哄面前的少年。 “师兄——” 这么两个字出来,他手腕处一疼,盛如翡扣着他略微使力,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直接捏碎。 第102章 第 102 章 林似锦手腕处一疼,他低哼一声,这么一声,禁锢着他的少年才回过神,微微松开了他,指尖摩挲着他的手腕帮他轻轻揉了揉。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他们两人交缠的呼吸声,林似锦脸颊发热,他感觉到了什么,不敢轻举妄动,担心盛如翡会控制不住,到时候他肯定只有顺从的份。 毕竟他在盛如翡面前几乎没有克制力可言。 盛如翡微沉的气息落在他脖颈边,他感觉那一处皮肤都在发热,手腕还被轻轻握着,好一会盛如翡才放开他。 他抱着自己的被子,略有些尴尬,嗓音也沙哑了些许,“师兄,我还是回去吧。” 说着便要起来,盛如翡指尖按住了他,嗓音低沉沙哑,“不必。” 盛如翡薄薄的眼皮垂着,淡色眼珠里酝酿着一片深色,“我不会再碰你。” 林似锦“哦”一声,没有勉强,他抱着被子转了个身,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有目光落在他身上。 没一会房间里安静下来,他转身,盛如翡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林似锦脸埋进被子里,露出来的耳根通红,上面沾着盛如翡身上的气息,他感觉有些不自在,心跳地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他翻来覆去好一会,在床榻边发现盛如翡的外袍,确定盛如翡不在房间里,偷偷地把盛如翡的外袍抱在怀里。 客栈另一房间里,窗户打开,外面月色如水,宿莲在窗户边站着,看到了不远处屋檐上多了一道人影。 少年背影单薄,负剑在屋檐上,身影与黑夜融在一起。 宿莲目光落在盛如翡的背影,他看向房间里的另一名少年,开口道,“他已经发现了你,你最近不要再有任何行动。” “发现了也不拆穿,他兴许是在试探你?”薛凝现在露出来了原本的那张脸,在桌边坐着,桌上多了一张鹤纹面具,他略微挑眉,又问。 “我是何处暴露的。” 宿莲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处处都是破绽。 “你现在可看明白了?盛如翡和他师弟已经有染,不要再去参与他们之间的事,若是破坏了行动,大人不会饶过我们。” “自然,”薛凝眼眸漆黑,倏然笑起来,语调漫不经心,“盛如翡……他有没有那个命还不知道。若是他路上有个什么意外,我能不能把人带走?” 这个人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随你,”宿莲又补上一句,“你若是有那个本事的话。” 薛凝指尖点在桌子上,不紧不慢道,“轮不到我们出手,他如今走了一步险棋,圣物还在,会有无数人过来找他的麻烦。” “毕竟这世上能够破解圣物幻阵的可不多。” 宿莲好一会没有言语,目光透过不远处少年的身影,眼中深长。 兴许也是那位的意思。 那位不想给盛如翡留下活路,所以盛如翡一定会死。 “是这般,”宿莲嗓音轻了几分,“所以你应当比我更知晓……林十七的身份兴许比我们想的更复杂,大人想要折磨他,却不准别人碰他。” “其中缘由,想必你应该很清楚。” 宿莲目光转向桌边坐着的少年,看着少年气息阴沉了几分,他话音略微顿了顿。 “接近他不会有好下场……奉如皋尚且被牵连,你是想成为下一个盛如翡?” 烛光明灭,桌边的少年久久没有回复,随着烛光被吹灭,一同沉寂在黑暗里。 所谓年少一时兴起产生的感情,在实力差距上,实在是不值一提,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未来可言。 林似锦抱着盛如翡的外袍慢慢的睡了过去,第二日醒来,他怀里热乎乎的,外袍还在被他抱着,他缓了一会,若有所觉地转身。 窗边站着的少年身形挺拔修长,银发散在身侧,未曾穿外袍,只穿中衣显出来宽肩窄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盛如翡侧过脸来。 侧脸落下光影,盛如翡指尖处是丝丝缕缕的光点,他认出来了那是追踪法术的一种。 林似锦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把盛如翡的外袍放到一旁,他自己从床榻下来,去拿自己的外袍。 “师兄,什么时辰了?” “还早,”盛如翡指尖丝丝缕缕的光点散去,对他道,“今日我们会在城中再待一天,明日出发去不夜城。” “好。” 林似锦捏了一道洁净术,他坐在桌边,最后一处衣襟带子系好,饮冰剑还在桌上,他还没有动,桌上通体银白的剑凑过来些许,用剑尖碰了碰他的指尖。 剑尖微微发热,还对着他的指尖拱了拱。 林似锦觉得有些好笑,他方碰上饮冰剑,剑自己便钻进了他怀里,在他怀里待着不愿意出来。 “师兄,饮冰似乎很粘人。” 林似锦扯了两下,没把粘人的剑扯掉,剑身并不凉,还微微发热,他便没有管了。 “回来。”盛如翡看着少年怀里自己的剑,嗓音冷淡。 饮冰通体泛红,没有搭理他,在少年怀里待着占便宜,看样子似乎很喜欢新地方。 “无妨,”林似锦觉得盛如翡这般冷冰冰的兴许会吓到剑,他感觉饮冰似乎很害羞,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剑,饮冰轻轻戳了戳他的指尖,动作慢吞吞的,带着些许讨好。 “它很热,我感觉还挺暖和的。” 林似锦抱着剑,他注意到盛如翡还在看着他怀里的饮冰剑,饮冰剑似乎也不怕,一动不动地在他怀里待着,没有要挪窝的打算。 “师兄,我们现在出去吧。” 他扯了扯盛如翡的袖子,盛如翡才收回冷凝的目光,他们两人一同下了楼。 客栈一楼如今很热闹,都是下来吃早食的。前一天没怎么注意,林似锦现在放眼看过去,兴许是这里已经离不夜城很近了,不夜城便是无相山脚下的城池,因此明显的能够看出来有许多仙门弟子。 穿风吟竹兰道袍的是落霄,落雪归虹是沧音的标志,还有佩剑上有双雁扣的,说明是归雁的弟子。 这些都是与扶光并列的三大仙门,除了这些,还有许多小宗门的弟子。各式各样的道袍、也有明显伪装成普通百姓的,他一眼几乎都能分辨。 兴许是路上见过的多了,他与盛如翡每去一座城,都做过不同的伪装,如今便很容易识破。 见他视线被吸引,盛如翡停下问他,“想吃早食?” 林似锦摇摇头,他现在不怎么饿,他微微扯着盛如翡手腕处的衣袖,“师兄,我们先去换银子吧。” 他还在介怀前一天扶衡说的话呢,他相信盛如翡,盛如翡才不是穷鬼,等他们换了妖骨便有钱了。 盛如翡依他的,他们一同去了换妖骨的地下市场,方踏进去,他整个人便感到浓烈的不适。说是地下市场,其实和菜市场差不多,整个脏乱差,铁钩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妖骨,还有卖的有妖族兽类的身体部分。 “来看看啊,上等五阶妖兽皮肉,服用之后可以迅速增长修为……” 林似锦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他胃里仿佛在翻涌,盛如翡脚步略微停下,指尖碰了碰他鼻尖,他便什么都闻不到了。 尖锐的银钩折射出来冷光,贯穿妖兽的喉咙,鲜血顺着流下来,他看的眼皮子直跳,总觉得有些妖兽的骨架看起来很像人,他想起来宜修城里那些中了邪咒的百姓也会变成妖邪,他心里排斥感非常浓烈。 然后他的指尖便被握住了,盛如翡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他道,“妖族与妖兽并不一样,妖兽没有思考能力。” 林似锦“嗯”一声,嗓音略有些闷,“我只是想起来宜修城里……那些人变成了妖邪,看上去和妖兽很像。” “并不一样,”盛如翡没有残忍的告诉少年,实际上里面有些便是高等妖族被杀之后混进去的,妖族里面阶级分明,高等妖族很值钱。 林似锦的脑袋又被揉了揉,他被盛如翡牵着,盛如翡手掌温暖,为他传递温度,嗓音冷淡,为他耐心的讲其中的不同。 “妖邪只是一个广泛的叫法,实际上里面分为妖族、妖兽,以及妖邪,人族与妖族不和,因此称他们为妖邪。里面只有妖族有思考能力,他们和我们人族、仙门弟子都差不多。妖兽便是从一到九阶没有思考能力的异兽,至于“妖邪”……真正的妖邪,便是你在宜修城里见过的团团黑雾,他们只有怨气与憎恨,其余什么都没有。” 林似锦被盛如翡的话音吸引了注意力,他忽略了地下市场的嘈杂,认真的听着,他们说话的这一会,已经到了地方。 这里是街道角落,本来便是暗坊,光线很暗,盛如翡牵着他进去,一进去,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 老板是个面色枯瘦的老头,看上去憔悴枯槁,仿佛一层皮粘在骨头上,随时都能脱落。 见到客人进来,老板开了口,嗓音像是枯树枝刮在墙缝上,又低又难听,“我这里只收上品妖骨。” 盛如翡并未多言,指尖一变,面前多了一具被剃的完整的妖骨。妖骨完好无损,色阶品质皆是上乘,宛如剔透的美玉。 老头枯槁的面色发生了些许变化,指尖碰上去,“六阶?你出什么价。” “我这里还有一模一样的三具六阶,和一具缺了指骨的七阶。” 林似锦看的呆了,他路上看过不少,妖骨都是残缺不全的,而且老头这里也有摆放的许多妖骨,明显都没有盛如翡拿出来的这具完整品质好。 他听闻景秋鸿说过,妖骨与皮肉黏连,很难剔出来,因此完整的妖骨非常名贵。 更不要说阶级高的妖骨。 他刚刚想要喜滋滋地跟扶衡炫耀,师兄这不就赚回来了许多钱。 身边冷不丁地传来扶衡凉凉的声音。 “他杀了雪妖身边的七阶妖兽,妖骨便是从上面剔下来的,你若是跟他在一起,日后哪天你若是不喜欢他了——” “他说不定也会把你的骨头剔出来,就像上面摆的那样。” 林扶衡想要吓吓这废物点心,继续阴森森道:“前一天你还没有看出来?他经常在你睡着的时候偷亲你,给你的锁上也下了定位符咒,你在哪里他都会知晓,甚至你和别人说了什么话,他都能知道……不但如此,他还利用魂契对你做了手脚,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想粘他离不开他了?” 林似锦:“……” 前面的盛如翡还在与人商议价格,他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来,他身后的少年整个表情呆滞,然后脸上莫名红了,看上去有些羞涩。 林扶衡还在等着少年发作,千算万算,高估了少年抓重点的能力。 “你说师兄经常偷亲我……是以前也偷亲?”林似锦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害羞道,“我还以为只有昨天呢。” 原来师兄一直都这么喜欢他,好开心。 林扶衡:“?” 第103章 第 103 章 林似锦哪怕看不到扶衡, 也察觉到了扶衡气息变了些许,估计要被气死了,他小声补充,“你不必担心, 我与师兄身上连着魂契, 他一直都能知道我的位置, 师兄不会背着我对魂契做手脚, 至于他能够听见我与别人说话……一会我会问问他。” 他问盛如翡, 盛如翡肯定都会告诉他。 扶衡没说话了,只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他的耳朵,他捂着耳朵,躲在盛如翡身后。 他怀里的饮冰剑动了动, 在他怀里转了个方向,对着他身后散发出来凌冽的剑意。 他猜测可能是饮冰剑感觉到了扶衡, 他指尖摸摸饮冰剑,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饮冰剑慢慢地收了剑意。 盛如翡把妖骨全部换成了灵石, 灵石都给他拿着, 盛如翡一个都没留,他喜滋滋的抱着,把灵石都收进储物袋里。 “师兄,你若是用银子跟我说, 放在我这里,我不会随便乱花的。” 盛如翡“嗯”一声,然后看他一眼, 指尖放在他的脑袋上, 轻轻揉了一下。 “花完了可以再挣。” 林似锦捧着好多灵石, 含糊应了一声,“师兄,你的钱现在都在我这里。” 哪天盛如翡若是要跟他分开,到时候也要想想这些灵石,不能随意跟他提分开。 他们两人出了地下市场,上了街,林似锦在城中转了一圈,买了一些他们路上会用的东西,法器地图之类的,然后又买了一些点心。 “师兄,方才他跟我说,你在玉锁里下了阵法,能够听见我跟别人说话,是真的吗?” “他?”盛如翡目光略微顿了顿,问道,“是跟随你的魂灵?” 林似锦点点头,自己耳朵又被揪了一下,扶衡是把他的耳朵当成啾啾身上的毛了,不高兴便要扯一扯。 他没动,只是唇角抿抿,偷偷地表达自己的不高兴。 “里面确实有阵法,是用来保护你的,”盛如翡淡声道,“不是所有的都能听见,我用几个人的音色尝试融了阵法里。” “若是君夜芜再出现在你身边,我会立刻知情,这样也能够防止他使计带走你。” 虽说修仙弟子音色也能够伪装,但是以防万一,还是有用的。 林似锦“哦”一声,原来是这样,他摸了摸自己戴着的玉锁,有些好奇上面的阵法,便又询问阵法了,忘记问里面都融了谁的音色。 “师兄,你的阵法是如何做的?我以前未曾听闻过这般的阵法。” 盛如翡:“改变细微的灵力变化。若想学,回去可以教你。” 他欢快地说了个“好”,跟在盛如翡身后,盛如翡之后又去了一些地方,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据说之后可能会派上用场。 他们两个人再次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路上他又看到了斩祟使,斩祟使的数量似乎变多了。 方到客栈门口,宿莲他们在客栈外,春和坐在马车上,似乎是在等他们两人。 “城中不太对劲,”宿莲开了口,“流光,以防万一,我们决定今天晚上便动身。” “早些到不夜城稳妥一些。” 盛如翡没有意见,沉吟片刻道,“你们先走,我和十七随后会追上。” 宿莲同意了,知道麻烦兴许是冲盛如翡来的,上了春和他们的马车,对盛如翡道,“那我们到时候再汇合。” 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转角处消失,林似锦方才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收拾东西用不了多久,他收拾了东西下来,跟在盛如翡身后上了马车。 “师兄,城中为何不对劲,可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盛如翡“嗯”一声,“兴许是魔修过来了。” 目前会过来追击他的,只有魔修。 林似锦乖乖地上了马车,他也不太想和宿莲他们一起,今日倒是没有见到薛当归,他没有多想,在马车里坐稳了,还带了盛如翡给他做的小阵法迷宫。 迷宫是在木盘上做的,上面有幻阵,他能够身临其境,盛如翡说给他先做了最简单的,若是他能过,再给他加难度。 林似锦抱着自己的小木盘,把点心也摆上了。他这边不怎么紧张,饮冰剑还在他怀里窝着,他起身的时候感觉胸口有些酥麻麻的,多看了一眼。 饮冰剑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待着,未曾乱动。 “师兄。”林似锦掀开车帘,盛如翡坐在自己的傀儡人旁边,正在看地图研究路线。 “我们半夜出城,是不是不太安全。” 城中好歹有斩祟使,但是出了城,就只有他们几个了。 “是,”盛如翡简单地回答,顿了顿道,“但是在城中待的时间越长,会越危险。” “我们主动,能够早些掌控局面。” 林似锦“哦”一声,他陪着盛如翡在外面待一会,到了分叉路口,盛如翡略微停下,似乎略有些犹豫。 面前是两条小路,小路都黑漆漆的看不清前方,林似锦看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总觉得阴森森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 “师兄,我们走这一条吧。”林似锦指了指左边的小路。 盛如翡看着他,他搔了搔自己的耳尖,“我的直觉是走右边的,但是我的直觉一向不怎么准,所以走左边肯定没错。” 林扶衡:“……” 右边确实危险更多,还有埋伏,林扶衡看看小废物点心,这算是利用了自己的短处? 直觉太不灵的时候,也是一种灵验。 林似锦说的是实话,他本来以为盛如翡会犹豫一番,结果盛如翡选择信了他一回,选了左边的那条路。 在右边埋伏半天的一众魔修:“……” 小道非常的漆黑,他们路上却没有碰到什么危险,接下来又是岔路口,盛如翡这次还是让他选,他便又选了与直觉相反的路线。 “师兄为何要让我选。” 林似锦有些好奇,不过他能帮上忙,还是挺开心的。 “地图他们都看过,”盛如翡顿了顿道,“宿莲对我很了解,若是我做选择,会分析利弊。” 所以宿莲算计他也会很容易,能够根据地图判断出来他会选的路。 这般让少年选,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反而让人摸不着规律。 林似锦“哦”一声,原来是这般,他没有再多问了。盛如翡肯定有考量。 他们几乎一路避开了危险,只碰到一些小埋伏。 晚上也是在马车上稍作休息,林似锦吹了半天的冷风,他感觉有些冷,回了马车里去玩自己的小迷宫去了。 他在小迷宫里也是按照自己的直觉去选,直觉让他走哪条,他便避开哪条,这般没一会就出了迷宫。 “师兄,我从迷宫里出来了。” 马车外布了结界,林似锦怀里的小木盘,上面镶嵌的木珠已经从第一格滚到了最后一格,他拿过去给盛如翡看。 饮冰剑还在他怀里,林似锦动作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顺着看过去,发现饮冰剑整个红通通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盛如翡看出来了他的异样,眼中带着询问。 他把饮冰剑从怀里拿出来了,饮冰剑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的里衣衣襟,他都不知晓。 “方才我没有注意,看到的时候它就变成这样了。” 桌上通体银白的剑如今透出来绯红,整个都像是一把坠入爱河的情剑,哪有半分平日里冷冰肃然的模样。 林似锦还顺带着摸了一把自己的胸口,感觉有些怪怪的,他又不太好意思说。 他没有说,盛如翡看一眼桌上的剑,眼中情绪冷凝些许,目光落在他衣襟处,嗓音冷淡。 “脱下来,我看看。” 林似锦耳根略微泛红,他略微有些犹豫,蹭到里衣,又感觉到微微的疼痛,他便慢慢地脱了外袍。 桌边点了蜡烛,能够映照出来他们二人的影子。影子里盛如翡几乎埋进去,他整个人有些羞耻,指尖微微攥着盛如翡的衣角,少年鼻梁高挺,能够蹭到他的颈侧。 “磨破了。”盛如翡低声说出来这三个字,指尖上手碰了一下。 这么一碰,林似锦整个人触电一般,他脸上蔓延出来一片绯红,像是晕染出来的,指尖攥着盛如翡的衣角略微用力,小声叫了一下,避开了盛如翡的指尖。 “师兄,你别乱摸。” 盛如翡指尖略微顿了顿,收回了指尖。然后目光转向桌上的饮冰剑,饮冰剑安安静静地躺在桌子上装死,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冰肃然。 “师兄,剑灵一向随主,”林似锦唇角微微下压,他都没有想到这剑这么鸡贼,居然还会偷偷占他便宜。 他指尖碰到盛如翡的耳尖,上面红通通的,暴露了主人的情绪。 “你耳朵红的就像是方才饮冰剑的颜色。” 饮冰剑剑尖略微动了动,然后很快又不动了。 盛如翡微微垂眸看着他,依旧是一副冷然的脸,如果忽略微红的耳尖的话。 “需要上药,已经肿了。” 嗓音冷淡,看上去半分没有受到影响,只是指尖又不小心地碰了上去。 “盛如翡——” 林似锦耳朵也跟着红起来,是气的,他瞪了盛如翡一眼,盛如翡慢慢地收回手,不说话了。 他看着盛如翡拿出来伤药,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买的,黑乎乎的一团,他从盛如翡手里拿过来,盛如翡还维持着拿着药瓶的姿势。 “我自己来,不用你帮我。” 林似锦又瞪一眼罪魁祸首的主人,自己拿着药瓶到了角落里,他低头闻了一下,并不是臭烘烘的,反而很香,还有一股浅淡的落梅香。 他看一眼,木头还在原地杵着,他看过去,盛如翡又扭过了脸不看他,侧脸冷冰冰。 “……” 他看出来了,这木头是生气了,林似锦默默翻白眼,他都还没有生气呢。 第104章 第 104 章 林似锦自己埋头擦了药, 药膏很温和,一点也不凉,擦完之后就不怎么难受了,他把药膏又还回去。 “师兄。”他顺着塞进了盛如翡怀里, 又瞅一眼在旁边跃跃欲试的饮冰剑, 指尖按着饮冰剑把饮冰按趴下去了。 “不准再钻我怀里。” 他感觉饮冰蹭了蹭他的指尖, 他按着剑没动, “撒娇也没用。” 饮冰安安静静的待着, 剑身动了动,看上去略有些委屈。 盛如翡收了药膏,没有搭理他,他又戳戳盛如翡, 木头在角落里坐着,转过脸垂眸看着他。 “我的小迷宫方才走出来了, ”林似锦没管木头生气,他拽着盛如翡的袖子,“你给我做一个难一点的。” “你猜我方才是怎么走出来的?我按照直觉去走的, 直觉选哪边, 我便选相反的一边。” “里面的墙壁上还有小橘灯,照着亮堂堂的,小橘灯也是师兄做的吗?” 林似锦有些好奇,他被吸引了注意力, 从小迷宫里顺手捞出来一个橘灯,暖橙橙的,上面还雕刻的有小绵羊, 捧起来可以放进怀里。 灯光暖洋洋地照在脸上, 林似锦听见盛如翡低低地“嗯”了一声。 然后把他的小迷宫拿走了, 上面溢出来丝丝缕缕的白光,没一会就还给了他。 “这个难很多。”盛如翡说。 林似锦“哦”一声,他坐在盛如翡身边,木盘里面的木珠随着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想立刻试试,便钻进了小迷宫里。 进去还没有三秒,他就立刻出来了,整个人背后出了一层冷汗。这次小橘灯换成了吊着的小鬼,小鬼脸色青紫,冲他吐着长长的舌头。 四周的小橘灯都不见了,换成了黑雾重重,里面都是挂着的小鬼。 想也知道是盛如翡改的,他走两步便腿软,坚持三秒就回来了。 林似锦还没有缓回来,他盯着身旁的少年,唇角微微下压,伸手扯了一下盛如翡的耳朵。 他揪盛如翡,盛如翡也没反应,盛如翡眼眸微微垂着,眼里黑沉沉的,像是能把他整个人都框进去。 “师兄,你幼稚不幼稚。” 林似锦不高兴了,丢了手里的小木盘,他挪了挪屁股,到了角落里自己待着。 说是挪了挪,其实就挪了一点点,他伸手还是能够碰到盛如翡,他靠着墙壁慢慢地闭上眼,偷偷留意着盛如翡的动静。 马车里很安静,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林似锦闭上眼没一会就困了,在快睡着的时候听到了细微的动静,他的耳朵又被咬了一口。 他推推面前的少年,没能推动,手臂下意识地环上去,自己在盛如翡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睡了过去。 天不亮他们又要启程,林似锦打了个哈欠,他桌上放着小木盘和点心,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摘过来的野花,上面还沾着露水,兴许是刚摘的。 不止有野花,还有用稻草编成的小人儿,小人儿头发是用银灰草编的,整个是银色,看起来有些像盛如翡。 林似锦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准备的,他心里甜滋滋的,拿着小稻草人儿去找盛如翡。 “师兄。” 他方出去,入目的便是团团黑雾,黑雾围绕着他们,几乎看不清前路,天边的云月被遮住,黑雾中发出若有若无的怨哭声,偶尔从中透露出一抹血红,让人感觉心口不适,和马车里的安逸环境完全相反。 里面是温暖的巢穴,外面便是凶险的深渊。 盛如翡指尖散发出来丝丝缕缕的灵力,灵力穿过结界到达黑雾深处,银白的剑刃出鞘,划出一道雪白的剑光,剑光映满半边天空,驱散了围绕在马车周围的黑雾。 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林似锦还拿着小稻草人儿,他把小稻草人儿放在怀里,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帮到盛如翡。 “师兄?”他到了盛如翡身边,才发现盛如翡脸颊受了伤,脸颊上有一道擦出来的血痕,似乎沾染了妖气,血迹隐隐泛黑。 马车前方连着丝丝缕缕的银线,最后都落入盛如翡掌间,他顺着看了一眼,眼角扫到了什么,心里一跳。 黑雾之间有若隐若现的人脸,人脸与他在宜修城看的一样,隐在黑雾深处,扭曲又畸形。 盛如翡微微侧脸,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拧眉,“先回去。” 林似锦怀里塞着木头小人儿,他没有回去,而是在盛如翡旁边蹲下来,问道,“我担心师兄,不想在里面待着,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他想碰碰盛如翡的伤口,手指顿在半空又停住了,担心让盛如翡分心。 一路上他的剑都没有怎么用过,他也隐隐发现了,自己不止天资差,还有些拿不起来剑,主要是见不得自己的剑上沾血。 但是这些是妖邪,应当没事。 他手中剑刃出鞘,酝酿了一会,又把剑收回去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来无尽浓稠的墨色,墨色与鲜红交织在一起,一同充斥进他的血管,将他所有的勇气全部浇灭。 “师兄,我现在最不缺灵力。”盛如翡似乎没空搭理他,也没有让他走,他看着盛如翡掌中的银线,试着碰上去。 在他注入灵力之后,银线明显变得更加富有生机,发出细微的光亮,又生出来了许多道,银线增长的速度也变快了。 幸好有用,林似锦隐隐松了口气,他把灵力都注入盛如翡掌心,银线穿进团团黑雾,黑雾逐渐被驱散,面前的景象逐渐恢复了正常。 等到黑雾完全散去,两边是陡峭的石壁,林似锦看的有点懵,他都不知道在他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冷风卷着沙石扑面而来,他吃了一嘴沙子,向一边呸呸两口,转过去的时候顺带着看了一眼身后,身后的景象在飞速倒退,那里依旧弥漫着层层的黑雾。 “师兄,方才的是幻阵?” 盛如翡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面前落下一道阴影。 马车边缘磕到了巨石,他险些被震下去,耳边是巨大的嗡鸣声,眼看着要擦过巨石,他在慌乱之际下意识地抱住了盛如翡,自己的肩膀撞了上去,他眼前一黑,差点整个人疼的晕过去。 等到马车平稳的时候,林似锦才缓过来些许,一只手碰上他的头顶,他睁开眼,嘴巴里都是沙土的腥味儿,胃腔里略有些反胃。 他咳嗽了两声,盛如翡脸色略有些苍白,脸上的伤口又从黑色变成了红色,红的像是浓稠热烈的粟花,看上去有些过分妖冶。 “说了让你回去,”盛如翡嗓音很低,指尖碰碰他的肩膀,他瞬间疼的叫唤起来。 “师兄别碰,疼——” 林似锦疼的有些想吐血,瞪着盛如翡,却没有拍开盛如翡的手,自己捂着自己的半边肩膀,疼的小口吸凉气。 兴许是骨头撞裂了,要是换做以前,他估计会喊娘,最近一段时间似乎经常受伤,都被折断过手腕了,还瞎过眼,现在只是撞碎了骨头……他依旧还是想喊娘。 “师兄,我的骨头好像碎了。” 林似锦自己又轻轻地按了一下,疼的他直抽抽,他不敢再乱动了。 “一会我会为你接上。”盛如翡又轻轻碰了下,有些许灵力渗进去,暂时缓解了疼痛。 “方才的不是幻阵,”盛如翡又回答了他最开始的问题,“是追上来的魔修放出来的妖邪。” 林似锦“哦”一声,“我没有看到魔修,他们是什么时候追上来的?” “寅时,”盛如翡又检查了一遍他身上,确定没有其他的伤,揉搓了两下他的指尖。 “追上来的魔修并没有现身,只是用了妖邪和傀儡之术。” 林似锦抿抿唇,他不太明白魔修为何要追着他们不放。 面前的路恢复了正常,他们走的小路,接下来盛如翡一直在外面守着,一路上避开了危险,他们也因此被迫稍微绕远了路。 “想知道魔修为什么会追杀你们?”扶衡冷不丁地开了口,嗓音冷漠,“追上来的魔修都是为了圣物,圣物遭人惦记,古往今来破解圣物上的幻阵都是难题,但是你师兄破开了。” “他非要出风头,这下所有人都盯上了他。” 盛如翡出风头?林似锦闻言才没有上扶衡的当,他清楚盛如翡一向最沉稳,也擅长布局,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在金钺寺之所以会和斩祟使合作破开幻阵,也完全是因为他。 “师兄是为了我,这般说,应当怪我,”林似锦回想起来,“不过也不止师兄破开了幻阵,那位假扮师兄的也破开了幻阵,为何魔修都不去找他。” 很快他又否定了,连他都不知晓幻阵里那人的身份,只知道和羽鹤吟纹有关,幻阵外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你怎么那么确定,他是破开幻阵进去的?” 这个“他”说的自然是幻阵中的假盛如翡。 林似锦被扶衡这么反问,他有点怔忡,心里有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测浮现出来,他突然想起来,他是和君夜芜一起进的幻阵。 但是他在幻阵里并没有看见君夜芜。 “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假扮盛如翡的是君夜芜?” “不是他,只是幻阵里同时蛊惑了你们两个人。” 扶衡:“从来不存在第二个人破开幻阵,在幻阵里的只有你们两人,破开幻阵的也只有你师兄。” 林似锦听的云里雾里,他没明白扶衡的意思,想起来那个羽鹤吟纹,心里下意识地有些不安。 “扶衡,你好像什么都知晓……”他好一会问道,“为何你会一直跟着我。” “前世因果未解,我便过来了,”扶衡微不可见的揉搓了一下他的耳尖,嗓音清冷,“这些事我未曾经历过,只是猜测,但是我的猜测不会有错。” 林扶衡嗓音低了些许,语调沉缓、带着些许叹息。 “因果是你种下的,需要你自己解开。” 第105章 第 105 章 林似锦听扶衡说完, 好一会都没有回复,他脑海里还回忆着金钺寺的细节,总觉得自己似乎隐隐的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太阳穴想的有点疼,自己捂着额头揉了揉, 不打算想了。 马车又慢悠悠地向前行驶, 最后在一座寺庙前停下, 盛如翡安顿好便下去了, 他也要跟着下去, 想到了什么,马车里还有盛如翡给他摘的花呢。 他这般想着,说了一句“师兄等我一会”,自己又钻回了马车里。 车厢里静悄悄的, 桌上还有盛如翡给他做的迷宫木盘,旁边是一簇明艳的花束。 马车车帘被风吹起来, 外面的树叶沙沙作响,林似锦拿起来花束和小木盘,在他微微俯身的时候, 怀里的稻草人掉了下来。 随着轻轻“嘭”地一声, 他的视线随之微微顿住。 稻草人明显就是按照盛如翡做的,原本完好无损的小人儿此刻却变了个模样。稻草人的银发沾上了血,脸上多了一道伤口,心口也被人捅了个窟窿出来, 衣衫上都是晕染出来的深红。 看上去像是心口被开了个洞,血液顺着流下来,整个稻草人几乎沾满了血色。 林似锦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 无形的预感在他心里蔓延开来, 他指尖刚要碰上稻草人, 稻草人在原地化成了一团黑雾消散。 他在马车里待了好一会,脑海里一直浮现着银发小人儿心口被开个窟窿的模样,好一会都没有缓过来。 直到外面传来指尖轻轻敲在木板上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拿了剩余的花束和小木盘下去。 他撑着板子下了马车,他们今天在破庙歇息,到了盛如翡面前,盛如翡的视线落在他怀里的花束上略微顿了顿。 林似锦不知晓如何跟盛如翡说,他还没有开口,盛如翡倒是开了口。 嗓音里带着几分冷意。 “这是哪来的?” “不是师兄给我的……”林似锦眼角扫到了什么,话音略微顿住。最开始他没有注意到,如今看过去,花浓艳的有些过分,一簇簇地看着,像是鲜血淬染上去的,上面有许多凸起,仿佛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拼凑而成。 乍然看上去,密密麻麻的一片,扭曲的人脸仿佛想要从中挣脱而出。 林似锦背后发凉,他手上一滑,花束便掉在了地上。 他现在哪里还不明白,这花不是盛如翡送的,而且他早上看的时候分明也没有人脸。 “早上的时候在桌上,我以为是师兄给我的,”林似锦指尖微动,这么看来稻草人也不是盛如翡准备的了。 那会是谁?魔修搞的鬼?什么时候混上的马车,为何他们没有察觉? 林似锦想起来稻草人心口被开窟窿,不知道方稻草人的幕后之人是什么意思,是要对盛如翡不利? “不是我,”盛如翡长剑在上面点了一下,浓艳的花束顷刻之间化成了黑雾散开,其中还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装神弄鬼,”盛如翡指尖碰在马车上,嗓音低冷,一道无形的结界张开,“嘭”地一声,半空中有什么消散了。 “这花开在无秽城,名唤怨灵,通常寓意会随之入炼狱,是魔修用来求爱的定情信物。” 林似锦听的略微懵逼,谁用长满人脸的花求爱啊,简直是匪夷所思,想想便觉得头皮发麻。 “那他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我未曾察觉。” 盛如翡身边的气息冰冷,好一会道,“应当是我们换妖骨的时候,上面有阵法,平日里隐藏,只有被触发才会出现。” “除了花,还有没有发现别的?” 林似锦想起来稻草人,下意识地说了“没有”,他上前扯住盛如翡的袖子,看着盛如翡心口的位置,那里还好好的。 他看一眼又看一眼,想起来稻草人脸上有一道伤口,和盛如翡脸上的位置一模一样。 盛如翡接下来又检查了一遍马车,他在旁边看着,等到盛如翡检查完了,他们两人一同踏进了破庙里。 这种破庙有许多,传闻千年以前,那时候仙门遭遇了一场灭顶之灾,妖族、人族,仙门均受到牵连,人们多寡罹患,在苦难凡尘之间挣扎,在那时候生出来信仰,建了许多寺庙供奉神明。 林似锦惦记着盛如翡脸上的伤,看到盛如翡受伤,像是有小刺戳在他心口,他踏进寺庙之后,便拉着盛如翡坐在蒲团上,要帮盛如翡看伤。 “方才我看的时候,还是黑色的,现在又变成了红色,和以往沾染妖气的情况不太一样。” 盛如翡从方才气息便很沉敛,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他猜估计是因为那束花,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捣的鬼。 他指尖碰了碰盛如翡脸上的伤口,微微低着头,凑上去仔细看了一会。里面的血液确实是鲜红的,没有沾染过妖气的痕迹。 “师兄,疼不疼,这是怎么弄的?” “不小心碰到的,”盛如翡眼珠倒映着他的脸,回答的很简单,“我先前已经涂了药。” “那是我看错了?”林似锦从自己储物袋里拿出来伤药,用的是解妖毒的那一种,他有些不放心,给盛如翡又上了一遍药。 “再上一遍稳妥一些,”林似锦还站着,问道,“你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盛如翡摇摇头,目光落在他肩膀上略微停顿。 他被盛如翡这么一看,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肩膀处还有伤,当时盛如翡帮他暂时用灵力封住了,所以没有那么疼。 现在想起来了,又开始疼了。 他慢吞吞地在蒲团坐下,盛如翡为他修复了裂骨,期间没让他感觉到疼,似乎是用细微的灵力隔开了他的皮肉,他跟打麻药了一样感受不到疼痛。 “师兄,我们在这边休息,魔修会不会追上来?” “有可能,”盛如翡指尖碰在他的肩膀上,隔着衣服给他揉了两下,然后收回了手。 “你不舒服就早些休息,我会守夜。” “要不我守上半夜吧,”林似锦看着盛如翡脸上的伤口,还有些心悸,“我们分两轮,若是有异常我会立刻叫你。” 盛如翡没有说话,在一边点了一盏灯。寺庙被照亮,光影聚在一起,映出神像的半边侧脸,神像双手合十,像是在短暂地为他们提供一方庇护。 “师兄,你有没有听我说啊,”林似锦戳戳盛如翡的胳膊,“你忙一天了累不累,我守上半夜,你好好休息。” “我可以打坐,”盛如翡说,“不需要睡觉。” “你睡你的。”盛如翡嗓音冷淡。 林似锦不高兴地“哦”一声,他拗不过盛如翡,目光又落在盛如翡胸口上,凑过去趴在上面,隔着衣襟能够感受到温热,还有鲜活的心跳声。 他在盛如翡怀里趴了一会,没一会又起来,指尖顺着摸摸盛如翡的胸口,“师兄有没有觉得胸口不舒服。” 盛如翡看着他,眸光略微停顿,”未曾。” “没有就好,”林似锦收回视线,他一会摸摸盛如翡的掌心,一会摸摸盛如翡的指尖,一会又去碰盛如翡的脸,摸了一会之后收回手。 盛如翡用目光询问他,他并没有解释,随意道,“我就是摸摸。” 他想多记几遍盛如翡身上的不同,省得以后再被蛊惑。 盛如翡指尖上有薄薄的茧子,右手尾指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耳垂后面有一颗很浅的痣,嘴唇上有唇珠,眼睫会扫他的掌心,还有其他的地方……其他的地方他就不知道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盛如翡见过数次他脱衣服的模样,但是他没有见过盛如翡的。 盛如翡一向裹地很严实,他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过呢。 胡思乱想一通,他感觉有些困了,眼前出现了重影,睡前指尖还拽着盛如翡的一角衣袍。 “师兄,真的不疼吗。” 他含糊地嘀咕了一句,因为太困了,没有留意到盛如翡的回复,盛如翡似乎“嗯”了一声,他才放下心,慢慢地睡过去。 长夜漫长,林似锦梦中再次看到了那个稻草人,梦里他是第三视角,他看着自己和盛如翡在外面,马车里面另外有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长袍,上面有羽鹤吟纹,戴着斗笠看不清脸,放下血淋淋的稻草人与怨灵花之后,人便消失了。 银发的稻草人孤零零地躺在茶几上,心口破了个洞,像是一个碎了的破布娃娃。 林似锦梦里很快转了个画面,画面里的稻草人摇身一变成了盛如翡。银发少年在他面前,心口被开了一个血淋淋的洞,那张冷艳的脸变得苍白没有血色,脸颊上沾上了刺目的深红。 他猝然惊醒,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指尖还攥着盛如翡的袖口,他下意识地凑过去听盛如翡的心跳。 听到了盛如翡的心跳声,他才稍微放下心,盛如翡脱了外袍披在他身上,低声问他,“做噩梦了?” 林似锦点点头,他摸摸盛如翡的胸口,胸口也还是热乎乎的,他因为反应太大肩膀传来疼痛,自己碰了碰。 肩膀处传来点点热意,慢慢地不疼了,他向上对上盛如翡那张脸,盛如翡眸中依旧冷淡,垂眸认真专注,“还疼不疼。” “不疼了。”林似锦有一些恍然,他声音很低,靠着盛如翡肩膀慢慢地睡过去,睡着的时候指尖还抓着盛如翡的衣角,抓住了才安心。 他睡着的时候感觉到自己鼻尖被碰了碰,他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便没有管,渐渐地睡了过去。 寺庙一角被烛光环绕,外面是无尽的黑暗。在黑暗之中,团团黑雾若隐若现,有红色的艳姝盛开,怨灵花连片,深红浓稠如血帛,像是在无声地在宣示主人的心意。 第106章 第 106 章 他们到不夜城原本是七天的路程, 因为他们绕远了路,七天的时间拖延到了十天,一路上一直都有魔修紧追不舍,第十日终于到了不夜城, 彻底甩掉了魔修。 “师兄, 宿莲师兄他们是已经到了吗?” 林似锦远远地便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城门,他们已经到了不夜城的地界, 这边有天然结界, 魔修混进来并不容易, 他们可以稍稍放下心。 不夜城在无相山脚下, 是三千世五十城里的最后一座主城,这里倚山而建,远远地看上去, 迷雾重重的无相山与城池相隔,仿佛一道天斧生生的从中截断。 不夜城在无相山之中, 却又在无相山之外。 艳阳穿透层层云雾, 他们这几日连夜奔波,几乎是筋疲力尽, 林似锦都觉得很累, 何况盛如翡, 盛如翡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过。 林似锦下了马车,这边是在城外, 连绵的桃林与沼泽连在一起, 他们是在河边停下来的,在这里停一会就要入城了。 他问了,盛如翡却没有回复,他还在河边看着里面游来游去的小鱼, 他扭过头去,发现盛如翡正在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眸中略有些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兄?” 听到他这么一声,盛如翡才回过神来,慢慢地收回了指尖,“嗯”了一声,“宿莲他们三日前便到了。” “这么早,”林似锦这几天都不放心盛如翡,他每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摸盛如翡的胸口,他此时又看一眼,盛如翡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疤痕估计过几天就能长好,盛如翡脸上多了一道疤痕,并没有破相,反而添了一抹冷冽的锐利。 指尖碰到冰冷的河水,林似锦洗了把脸,洗完脸又拿出来净水壶装了水,然后到了盛如翡旁边坐下。 “师兄,我们在无相山暂且安全,若是出了无相山怎么办?到时候魔修会不会继续追杀我们。” “兴许会,”盛如翡掀长的眼睫抬起来,嗓音冷淡,“害怕?” 林似锦哪知道木头敏感的心思,他很多时候有些迟钝,他又去摸盛如翡的小手,因为到了不夜城放松些许,欢快道,“不怕,等我变得厉害了会保护师兄。” “若是有一天我能变得很厉害,”林似锦脑海里想了一下,目前最厉害的是扶衡仙君,他慢吞吞地说,“若是有一天我能变得和扶衡一样厉害,到时候魔修再敢追我们,我要把他们都抓起来送给师兄。” 他们被折腾了这么多天,林似锦对魔修非常厌恶,主要是魔修令盛如翡受了伤,还用稻草人威胁他,他其实有点生气。 想的变厉害的第一件事就是为盛如翡出头。 莫名被提名的林扶衡:“……” 然后他的耳朵就被揪了一下,除了扶衡也没有别人揪他的耳朵,他几乎能猜到扶衡在想什么,肯定是想说他胸无大志,就这么点出息。 其实他这几日就在纠结,扶衡所说的无生剑意,千年来没有成功过,他担心自己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到时候剑意没炼成,自己反而提前走火入魔了。 他这边还在纠结,顺着捏了捏盛如翡的指尖,对上盛如翡的目光,盛如翡眼里像是一团浓稠的墨,情绪悉数被遮掩,他看不明白。 林似锦也不愿意多纠结,他想着盛如翡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一直在绷着,毕竟还带着他,盛如翡一路上都在护着他,担心他胜于自己。 “师兄不要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林似锦顺口安慰,他凑过去蹭了蹭盛如翡的胸膛,还是热乎乎的,心跳声很明显,他一天要凑过去听八百遍。 扶衡前一天嘲讽他不知道的还以为盛如翡是怀了。 “不用太担心,我们不是都还好好的,说不定敌人就是故意吓我们的,什么本事没有,就喜欢看我们先动摇。” 林似锦小声嘀咕,“他们来不了无相山,而且不夜城里有春和他们,还有之前师尊说的沈不遇师兄……还一直未曾见过。” “你整天都臭着张脸,比师尊还像小老头,”林似锦盯着盛如翡的脸看,凑过去亲了一口盛如翡的脸颊,然后亲了一嘴巴的灰,他呸呸两口。 “师兄你居然没用洁净术,”他们来的时候最后一段路有许多沙尘,盛如翡被吹了一路,看来真是受影响了,他记得盛如翡可是有洁癖的。 “你是不是故意的,就等着我亲你,”林似锦有些不高兴,他拽着盛如翡过去洗脸,拉着人到了河边,这个时候木头倒是挺听话。 他在盛如翡怀里摸到了小手帕,还是之前他塞的,用手帕在河水里打湿,然后拧干给盛如翡擦脸。 盛如翡没有动,他还没有这么伺候过人呢,不太情愿地给盛如翡擦了脸,小声嘀咕,“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要是换个人,他才不会搭理,才不会管对方怎么想。 阳光穿过树枝落下光影,少年指尖拿着手帕,动作略显生疏,明显没有做过这种事,使的劲有点大,盛如翡感觉脸上被擦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盛如翡:“……” 手帕直接盖在他脸上,盛如翡唇角绷直,知道少年一向笨手笨脚,自己脸上被胡乱地擦了几下,他对上少年那张清丽柔和的脸,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好了,下次记得用洁净术,”林似锦在心里补一句不然就没有亲亲了,一亲吃一嘴灰,他嘴巴里仿佛还有沙子呢,他还是更喜欢香香的盛如翡。 他顺手把手帕拧干,又塞回了盛如翡的怀里,手帕上面有小绵羊图案,是他自己花钱买的,虽然是花的盛如翡的钱。 他又叮嘱一句,“手帕不要弄丢了。” 听到盛如翡低声“嗯”了一声,他放下了心,盛如翡去了傀儡那里,似乎在修傀儡,他便回去了马车里,玩了一会小迷宫。 小迷宫木盘上多了许多格子,格子上雕刻的都是绵羊图案,连小木珠都换成了小绵羊,他推一格,小绵羊会往前走一格。 走对了格子,格子会变成绵羊喜欢的仙草,走错了格子,会变成团团黑雾将绵羊吞噬。 这种小迷宫已经比之前难许多,盛如翡不让他再进去,便用了许多木格代替。 林似锦推了一会就推不动了,他抱着木盘又去找盛如翡,盛如翡做的傀儡都很盛如翡,看起来面无表情,只知道执行命令。 “师兄,我不会了。”林似锦拿着木盘给盛如翡看,盛如翡指尖在上面点了一下,向一旁推了一格,木盘随之转动,黑雾便消失了。 林似锦抱着木盘没有回去,他在一边看着盛如翡在修傀儡,手法很精细,把傀儡上面的伤痕都修复,傀儡转动指节的时候,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他看的有些好奇,问道,“师兄,这傀儡有神智吗?” “没有,”盛如翡指尖一拉,拉了一条银线出来,“平日里是我在操控他,但是也能有神智。” 林似锦没他听明白,盛如翡又道,“我可以分神给他。” “哦,”林似锦又看看傀儡,傀儡雕刻的相貌普通,眉眼隐隐有两分盛如翡的影子,头发是黑色的,看起来基本上和正常弟子差不多。 仔细看的话,傀儡脖子上有很细的线,林似锦想到了什么,问道,“师兄,你这是从何处学来的?” 怎么看着有些像君夜芜的摄魂术? 盛如翡:“在解君夜芜的摄魂术时无意间学会的,这种傀儡可以破解摄魂术。” 林似锦有些一言难尽,眼皮子跳了跳,盛如翡的学习能力有些恐怖,这傀儡从他们出发去无相山的时候就一直在。 短短的数月而已,破解了摄魂术,还能举一反三。 他伸手碰碰傀儡,傀儡眼珠子漆黑,眼眸抬起来看着他,看上去和活人无异。只是皮肤摸起来有些凉,他又收回了手。 傀儡修好之后,马车浩浩荡荡地向前行驶,他们马上要进城了。 林似锦就在盛如翡旁边坐下,他问,“师兄,你可曾见过师尊收的其他徒弟,也就是我们的师兄师姐。” “见过几个,”盛如翡回答,“并不怎么熟。” “许多早已不在扶光,他们只与师尊联系。” 林似锦“哦”一声,他觉得盛如翡的性子估计是和所有人都不怎么熟,毕竟盛如翡一向边界感很强,与人保持着距离。 他好像也差不多。 “师尊说有个师兄在这座城,我们可要见他?” 盛如翡沉默了一会,顿了顿道,“沈不遇应当会过来接我们。” “哦,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林似锦第一次见除了盛如翡以外的师兄,略有些好奇,“也是来这边要去无相山的吗?” 盛如翡轻微摇头,“并不是。” 然后好一会才道,“他是被掌门赶出来的,在仙门里欠了太多灵石还不上,掌门让他还完钱再回来。” 林似锦听的微微惊讶,“他欠了多少灵石?” “很多,”盛如翡,“至今五年未归,还没有凑够。” 林似锦:“……” 他听闻盛如翡这么说,已经隐隐觉得这个沈姓师兄似乎略有些不靠谱。 马车穿过桃林,城池近在眼前,城门前神像冰冷睥睨,铜盆中焰火明灭,长剑挽月的旗帜展开,门前守着许多斩祟使。 随着长风扬起,神像上的剑纹若隐若现。林似锦他们下了马车,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盛师弟与林师弟今日过来,我方才已经与他们联系过。” 是宿莲。 林似锦顺着看过去,有宿莲、春和,慕晚清,还有薛当归,一水的金纹长袍,都是他们扶光的,除此之外……宿莲身边还跟着一名眉目温和的男子。 男子身形气质温吞,道袍略有些旧了,容貌生的清秀,却很耐得住细看,是很容易让人轻信的容貌。 应当便是盛如翡所说的沈不遇了。 林似锦跟在盛如翡身后,他还扯着一角盛如翡的袖子,现在人多,他便默默松开了。 对面宿莲的话音方落,沈不遇的目光先是落在盛如翡身上,然后朝他看过来,目光略微停顿。 然后神情略微惊讶……活像是见了鬼。 不止林似锦能感觉出来,宿莲他们也察觉到了。 宿莲问道:“不遇师兄,怎么了,你见过林师弟?” 沈不遇只是一瞬间表现的特别惊讶,很快收敛了表情,摇了摇头,“无妨。” “盛师弟许久未见,如今倒是有些认不出来了。”沈不遇微微挑眉,眸光不着痕迹地掠过盛如翡身边的少年。 眉目不笑时清丽逼人,眼神略微不同,眼尾微微扬起来,这张脸……与他在长明殿见过的那张画像一模一样。 第107章 第 107 章 林似锦有些认生, 他跟在盛如翡身后,沈不遇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 嗓音懒散。 “林师弟,还没有见过面,我是你十四师兄,先前听闻师尊新收了徒弟,我一直未曾回去,如今在这里碰见,也是缘分。” 沈不遇伸出了手,他看了眼盛如翡, 盛如翡没什么反应, 他于是简单地跟沈不遇碰了一下。 “十四师兄……久闻盛名。”林似锦说起来有些尴尬,很快收回了手。 不夜城里如今汇聚了各地前来无相山的弟子, 林似锦一路上看到了许多, 他们扶光的弟子也很好认,即便盛如翡遮住了长发,还是有人认出来,他甚至听见了有人在小声议论。 “那可是扶光的弟子?穿着兜帽长袍的可是盛流光?” “应当没错, 他天生银发,传闻经常遮住长发, 剑是名剑饮冰,通体银白……” 他们这边吸引了许多视线,尤其是少年都是差不多的年龄,最是好奇的时候,尤其是对各峰里的风云人物, 他们谈论起来滔滔不绝, 在说各个峰里的天资弟子。 林似锦注意到许多弟子频频看过来, 目光大多都是在看着盛如翡,有的是好奇,有的是艳羡,还有的则是带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情绪。 ——爱慕。 他心里小声吐槽都还没有见过只是听闻便产生爱慕,也太轻浮了些,心里有些不乐意。 盛如翡是他的。 他于是挡住了那些目光,但是他个子还没有盛如翡高,并不完全挡得住。 不夜城身为主城,繁华程度之前那些小城完全没法比,此时约摸是午时之后,街上还是非常热闹。朱阁连天遮挡一部分天空,碎金琉璃瓦、细钿簪花容,雕栏凭风起,连天不夜城。 林似锦被那些弟子看的有些不舒服,都没空去注意城中,险些撞到人,还是盛如翡把他拉回来的。 “盛师弟当真是受欢迎。”宿莲看出来了,嗓音里带着些许揶揄,看一眼路过的许多弟子,发现旁边的少年一直在注意身后,他不轻不重地在薛当归的手腕处打了一下。 这么一下,薛当归收回了视线,嗓音跟着附和,“盛师兄名满仙门,受欢迎也是应当的,前几日我还看见有弟子在四处打听。” 至于打听什么,自然是打听盛如翡的下落。 沈不遇:“兴许是前几日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盛师弟在金钺寺中破了圣君的阵法。” 圣物现世这一消息并没有传的太开,长老会那边有意隐瞒。 “前几日不夜城中茶馆都在议论这件事,有许多已经在下注,在压这次无相山试炼的第一,他们许多都已经买了盛师弟。” 沈不遇略有些感叹,“这般,你们兴许在风口上,试炼恐怕更容易被针对。” 身旁的盛如翡一直都没有说话,林似锦听的没有赞同,被针对……如果只是他们试炼里的弟子,不必怎么担心,盛如翡早就超过了他们,甚至甩了他们一大截。怕只怕不止仙门弟子,如今还有许多潜在的危险。 “这里如今聚集了各个仙门的弟子,无相山何时打开还不知晓,我们只能在这里等,记得留意令牌上的消息。” 看出来少年在分心,盛如翡略微拧眉,他并不在意别人如何说,指尖握住了少年的手腕,把人拽了回来。 “看好路。” 林似锦回过神来,他应了一声,朝盛如翡那边靠近一些,指尖蹭到盛如翡的指尖,完全是一副依赖的模样。 他们两人的这一小插曲没有人注意,倒是沈不遇多看了一眼,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巡视了一圈,眸光若有所思。 沈不遇做东,平日里便是不怎么着边的性子,接了师弟便往酒楼里领,在凡世待了三年五载,辟谷已经被扔的亲娘都不认识了。 “我在这城中待了有一段时间,可以跟你们说说城中的情况。” 酒楼里人来人往,宿莲他们都没有意见,愿意给沈不遇面子,林似锦觉得选的很符合他心意。 平日里他们出来都是做任务,哪里正大光明的来过酒楼。 方踏入酒楼,身后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盛流光——”。 林似锦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貌美无比的脸,不远处的少年穿着风吟竹兰道袍,眸色略微泛枫,是如火如荼的颜色,眼尾带着藏不住的张扬与骄横。 风吟竹兰,是落霄的弟子。 天生红眸,他似乎听说过,似乎是落霄掌门的独子,也是这一届里的天资,名字似乎叫莫焰。 原著里没有出现过,爱慕盛如翡的太多,只有股票攻有剧情,其余的基本上都是一笔带过。 他们几人停下来,莫焰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盛如翡身上,开门见山道,“盛流光,你可要与我组队。” 分明是在询问,但是带着些许肯定的意味。如今他们都收到了消息,这次试炼是两个人一组,还不知道如何分,但是大部分已经开始提前组队。 宿莲一行人都是看热闹的心理,全都在旁边凑热闹,等着看盛如翡如何回答。 “盛师弟,你可真是好运气,”沈不遇压低了声音,“这是落霄掌门的独子,他们兴许提前收到了情报,而且他修为不低,你与他组队,算得上强强联手。” 沈不遇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盛如翡身旁的少年,少年听了明显有些生气,飞快地瞪了他一眼,指尖还拽着一角盛如翡的袖子。 林似锦没有说话,他知道盛如翡肯定不会答应,但是还是有些生气,心里憋了一口气,在心里已经把劝说的沈不遇拉黑了。 “不必,”盛如翡回了沈不遇一句,莫焰又不是耳朵不好,怎么可能听不见他们两人的对话,这一句也是间接地回复了莫焰。 “为何?”莫焰还没有被人拒绝过,他看得上盛如翡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会被拒绝,目光又落在盛如翡身旁的林似锦身上,发现这少年像是浑身竖起来了刺,他明白了些许。 “你有组队人选了?”莫焰扫了林似锦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太弱了,跟你在一起会拖累你。” 薛凝眼睁睁地看着少年仿佛被戳漏气了一般,整个人都蔫了,还带着些许怒意,少年浑身竖起小刺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些新鲜。 他添了一把柴火,“盛师兄,林师弟确实会拖累你,你应该慎重。” 这话平日里没人敢说,林似锦像是被抓住了尾巴,他侧脸看了薛当归一眼,那一眼带着些许锐利,五官被衬映得清冷几分,眉眼落下一片阴影。 有那么一瞬间,薛凝感觉到像是被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盯上了,很快又觉得像是错觉,这小废物点心就算生气又如何,也奈何不了他分毫。 而且小废物点心这么在意盛如翡,他看着就觉得不爽,自己努力压制了心底的阴郁,反正盛如翡也活不长。 短命鬼一个。 林似锦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盛如翡,他还拽着盛如翡,要是盛如翡有一分犹豫,他会立刻转身离开。 “他不弱,”盛如翡察觉出来了少年情绪变化,指尖微动,只回了莫焰这么一句,这么一句已经表明了意思。 沈不遇:“……”当真是睁着眼说瞎话。 在场哪一个都能看出来林似锦修为不高。 春和跟慕晚清没有什么反应,宿莲微微挑眉,薛凝意味不明地嗤了一声。 莫焰微微拧眉,多看了林似锦一眼,林似锦压根不在意他,原先有些生气,现在勉强没有那么生气了。 被如此拒绝,莫焰没有再强求,他们一行人进了酒楼里。林似锦走在后面,在盛如翡和宿莲去前台的空档,前面的薛当归过来跟他说话。 “生气了?” 林似锦没搭理他,说不定这个人是薛凝或者别的什么呢,说话一股子欠揍味儿,烦。 “修为低还不让别人说,你跟着盛如翡,确实会连累他。” 林似锦不理人,他不想搭理,他不在意别人说他修为低,但是他不喜欢别人对盛如翡这么说,对方煽风点火想让盛如翡丢下他。 “我看你不如和我一组,进了无相山之后我能保护你,不会像你师兄那般招蜂引蝶。” 他们两个人在后面低声说话,前面的几个人都听得见。 盛如翡与宿莲正好过来,只听到最后一句,脚步略微顿了顿,想听听少年的回答。 宿莲微微扶额,太阳穴隐隐一抽,觉得薛凝蠢的没救了,自己答应带着薛凝也是犯了蠢。 他们两个说话的人还不知道几人都在竖着耳朵偷听,林似锦烦着呢,哪有心思在意那么多,他闻言上下看薛当归一眼。 “关你什么事,”林似锦唇角抿起来,小刺对准了薛当归瞄准发射,低声道,“我们很熟吗。” “少来烦我。” 众人:“……” 林扶衡略有些意外,当真是脾性见长,看来今天是被戳到了痛处,还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懂得和猫猫狗狗拉开距离了。 他不轻不重的摸了一下少年的脑壳,带着些许奖励的意味,“说得好。” “以后他再来烦你,就让他滚。” 林似锦话出口有些后悔,他心思重重,没有再管愣在原地的薛当归,随着沈不遇他们进了单间里。 来酒楼自然是吃饭了,林似锦随意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有阴沉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不看也知道是谁在盯着他。 盛如翡和宿莲没一会回来了,鼻尖前传来落梅香,盛如翡坐在他旁边。 然后他的指尖便被握住了,盛如翡握紧他的指尖,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林似锦心里的小火苗被浇灭些许,在盛如翡面前他便撤了身上的小刺,露出来柔软的内里,真实的情绪全部传递给盛如翡。 他满心满眼的模样,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何况方才有薛凝做衬托,少年对待盛如翡的态度更加明显。 沈不遇这回不用试探了,看出来了这两人的关系,他心里有些惊讶于他十六师弟的胆大包天。 若是他猜的没错,他师尊收这少年绝对是早就谋划好的,毕竟与长明殿那张画像一模一样。原先还有些不确定,方才看到少年略微冷眼的模样,气质也一模一样,肯定是同一个人。 他一直把画像上的人当成未来师娘,知晓是他师尊的心上人。 结果……他师尊等了上千年,现在心上人被抢了。 不知道师尊若是知晓,会是何种情形,他只是想想便觉得毛骨悚然。 “十六从小的时候就让我觉得不一般,”沈不遇有些感叹,想起来盛如翡刚入仙门的时候有人抢他的东西,他把人家的殿直接砸个稀巴烂,现在长大了收敛了,没想到一声不吭地抢了他师尊的人。 他师尊是谁?当世唯一的三君之一,没有人敢触他的逆鳞。 沈不遇幽幽道:“……现在也让我很佩服。” 第108章 第 108 章 沈不遇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夸奖, 只有宿莲听出来了意思,宿莲若有所思,附和道, “确实, 我也很佩服盛师弟。” “这一路上想必不容易, 盛师弟总是能够化险为夷。” 宿莲说的是他们来不夜城的路上。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 当事人盛如翡却没有回复,他的心思大多都分给了身旁的少年,少年如今情绪不怎么好,他一直留意着少年。 林似锦被盛如翡握着指尖, 渐渐地便平静下来,他指尖轻微动了动, 软软地捏住了盛如翡的手指。 他们两个在底下做小动作,明眼的都看得出来。只是没人戳破,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年无相山召集弟子其实提前了许多,”沈不遇也没有一直关注两人,很快转移到了正题上,“对于这一决定, 众说纷纭,我想跟你们说的是……” 沈不遇话音顿了顿, 这几人都是他同门里的师弟师妹, 他自然要多照拂一些, “你们应当做好觉悟。” “做好……兴许再也回不去的觉悟。” 闻言林似锦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没有开口,春和已经问了出来。 “不遇师兄何出此言?” “这是根据妖族的动向推测出来的, ”沈不遇袖口的金纹磨边, 他掌心中有几块彩色的龟纹琉璃, “我前些日子算了一卦。” “妖族不知为何突然收敛行动,无相山提前召集弟子,卦象算不出来。” “这般算不出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在天象之外,第二……便是不让算。” 林似锦没有听懂,他还不知道沈不遇居然会占卜扶乩之术,但是看盛如翡和宿莲他们的神情,似乎挺信服? “不让算……是什么意思。” “不让算……通常意味着天灾,”沈不遇顿了顿,“这般的情形,只在千年前有一场,那时三界动荡,无论是妖族祭司,还是金钺寺里的一众高僧,全都讳莫如深。” “卦象不显,意味着人们无力阻止,所以算不出天意。”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若是不问还在,兴许能窥破一二天机。” 沈不遇嗓音里带着叹息,“我的扶乩之术太差,与前辈们实在比不得。” 宿莲唇角略微抽了一下,这都已经让你算出来了,他们应该庆幸这小子是个江湖骗子,只是误打误撞猜中了。 “不遇师兄谦虚了,”慕晚清开了口,“师兄可还曾算出来别的?” “别的也不是没有……”沈不遇看一眼盛如翡的方向,不打算当众说出来,笑着道,“一切都是天意,我们算卦人,算出来了也没办法阻止。” “我跟你们说这些,是让你们提前做好准备,若是那一日真的到来,”沈不遇叹口气,“真的到来……我们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林似锦他们:“……” 看得出来他这个师兄心态似乎不错,有点丧批的味道,和一众仙门弟子格格不入。 盛如翡垂眸若有所思,并未言语。 沈不遇这一番话只是当闲话说说,具体有谁信有谁当真,他们几人都没有表现出来。 “不想那么多,我们先点菜,他们酒楼饭菜很不错,”沈不遇招呼了店小二,报了一连串菜名,沈不遇也不知晓他们都喜欢吃什么,每一种都点了不少。 “你们在城中,可有打听到关于试炼的内容?”盛如翡看向春和与慕晚清。 “有,”春和开口道,“据说试炼和血塔有关,两个人一组,其中一方死了会算作任务失败。” 慕晚清补充道:“这次无相山没有在境外给出试炼,据说试炼内容非常修罗,我们进去都要签生死契。” 签生死契意味着不论生死,也意味着在里面丢掉性命的可能非常大。 林似锦听的有些意外,他此时才略有些犹豫,若是一方被淘汰另一方也要被淘汰,到时候他若是被淘汰了,盛如翡怎么办? “而且来的不止有仙门弟子,还有斩祟使……”春和道,“斩祟使进血塔似乎是有别的任务,但是某种意义上,与我们的目的重合。” “什么任务?” 春和摇摇头,无相山还没有放出来消息,这些只是他们打听出来的,是真是假还有待考验。 “不止斩祟使,你们要防备的兴许还有魔修。”沈不遇插了一嘴。 宿莲略有些无奈,“不遇师兄,这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卦象说的,此次无相山一共有三方势力,除了仙门与斩祟使,妖族如今不参与,不就只剩下魔修?” 薛凝略有些意外,微微挑眉,多看了沈不遇两眼。 他们的菜很快上来了,沈不遇不再提正事,开始跟他们唠家常,在座的几个都辟谷,没怎么动筷子。 除了沈不遇该吃吃该喝喝,还让人上了酒,林似锦吃了一些,他吃的都是甜食,旁边的盛如翡没怎么动筷子,一直在给他夹菜。 “盛十六,你最近行动行当很多人注意,若是出门,最好留意一些,”沈不遇絮叨半天,后面又把盛如翡叫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几个人,林似锦看一眼房间外的方向,不知道沈不遇要跟盛如翡说什么,居然还偷偷摸摸地说。 他多看了两眼,不怎么坐的住,旁边有人喊了他一声“林师弟”,他回过神,面前多了一双筷子,宿莲给他夹了菜。 “林师弟不必担心,不遇师兄虽然不怎么靠谱,但是卦一向算的不错,兴许是算出来了与流光相关。” 林似锦没有动宿莲给他夹的菜,他应了一声,对宿莲很防备,剩余的两人他也不怎么熟。 他喜欢吃甜食,面前的盘子被换了换,薛当归把甜食都换到了他面前。 薛当归语气漫不经心,“兴许是算出的不方便跟我们说……比如命不久矣,身患隐疾之类的。” 宿莲咳嗽了一声,让薛凝闭了嘴,一旁的慕晚清与春和没有说话,都看了薛凝一眼。 林似锦看向薛当归,没搭理,他竖着耳朵什么也没有听见,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面汤。 过了好一会,盛如翡回来了,他们没有在酒楼里待多久,很快回了客栈。 林似锦跟在盛如翡身后,他思绪有些乱,如今不过才到不夜城第一天,得到的消息让他有些动摇。 “师兄,不遇师兄跟你说了什么。” 他心里憋不住,直接便问了出来。 盛如翡牵着他,他们两个一同回到客栈,外面很热闹,因为无相山还没有开,各地的弟子聚在一起,城中夜晚有表演。 焰火明明灭灭,底下传来惊呼声,似乎是城中的城主请人做的灯火晚宴,林似锦在窗边看了一眼,听盛如翡道。 “他说我与师尊抢人,要做好被逐出师门的准备。” 林似锦原本还有些忐忑,闻言微微愣住了,“他跟你说的是这些?” 盛如翡略微停顿了一会,“嗯”了一声,没有被窗外的喧嚣吸引注意力,在房间里倒腾做傀儡。 桌上摆放的是之前在地下市场买的琉璃瓦,还有可以引灵力的锻丝,以及一些特殊材料做成的类似于玻璃材质的东西。 盛如翡在做傀儡,“嗯”一声,在雕傀儡的眼珠子,略微顿了顿,“我回去很有可能会被逐出师门。” 听起来有些好笑,扶光的第一天才,居然会被逐出师门。 林似锦看着外面的焰火,闻言收回了视线,他到了盛如翡身边,闷闷地说,“师兄若是被逐出师门,我会跟你一起。” 他看着盛如翡在雕眼珠子,手法很熟练,一点也不像打蝴蝶结的时候那么笨拙,几笔下来,眼珠子就雕的栩栩如生。 盛如翡闻言看向他,指尖略微顿了顿,“跟着我会受苦受累,还会被人追杀。” “我知晓,”林似锦拽住盛如翡的一角袖子,“但是我想跟师兄在一起。” 盛如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略有些出神,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会,然后才慢慢地收回视线。 “嗯,”盛如翡好一会才回复,指尖摸了摸他的脑壳,对他保证道,“我尽量。” 尽量是什么意思,林似锦不喜欢这般不确定的回答,他想去外面看焰火,但是看着盛如翡似乎对外面的焰火一点兴趣也没有。 “师兄,我们去外面看焰火吧,那里有许多人。” 他喜欢凑热闹,待在人多的地方,然后在角落里,那种融在人群又在人群之外的感觉,他很喜欢。 原本以为盛如翡不会同意,没想到盛如翡放下来了手里的眼珠子,“嗯”了一声,这是愿意跟他出去的意思。 林似锦有些开心,他瞅一眼桌上的眼珠子,欢快道,“傀儡我们回来一起做。” 他从储物戒里找出来面具,知道盛如翡容易被人认出来,他故意给盛如翡找了个有些丑的面具,面具是恶鬼图案,凶神恶煞,看上去很吓人。 “师兄,”他喊了一声,盛如翡便微微低下脑袋,纵着他愿意让他戴面具。 少年银发鬼面,戴上面具多了几分肃穆沉敛的气质,骨相生的好,哪怕戴面具也能看出来是美人。 盛如翡眼睫深黑,眼珠浓稠如漆墨,倒映着他的身影,他喜欢被盛如翡这么看着,好像满心满眼都是他。 他系好面具的绳子,指尖也并没有收回,而是环上盛如翡,向前凑过去在盛如翡唇角处碰了碰。 “师兄这般好看,”他这么低声夸一句。 盛如翡眸色深重些许,低沉地“嗯”了一声,气息落在他脖颈边,微微托着他,吻上了他的唇。 气息交缠在一起,林似锦脸上红起来,他隔着面具对上盛如翡的眼底,仿佛被灼了一下,被托着向后靠着墙,完全没有反抗之力,也丝毫不想反抗,指尖微微攥着盛如翡的衣角,有些喘不过来气。 他们是在窗边,担心被人看见,林似锦推了推盛如翡,盛如翡直接将他抱了起来。 第109章 第 109 章 林似锦尚且没有反应过来, 他猝然被抱起来,指尖只能环着盛如翡撑着,发丝散在身后, 背后靠着墙壁, 全身的着力点都在盛如翡身上。 他唇角处传来痛意, 唇色更加的红润, 眼里倒映着盛如翡的模样,逐渐地蒙上一层模糊的水雾,指尖碰到盛如翡银色的发丝,慢慢地缠上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像是一株菟丝花一般缠绕着盛如翡,他的呼吸被掠夺, 唇齿间沾满了落梅香,细白的指尖略微绷紧。 他面前的少年呼吸乱了些许,他也没有好到哪去,脖颈仰起来柔软的弧度,向后带着些许闪躲的意味,眼睫跟着颤了颤。 “师兄……” 林似锦脸上绯红一片, 等到盛如翡放开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有些缓不过来, 靠着盛如翡的胸口, 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指尖被握住, 盛如翡碰了碰他的唇角,他唇角处破了个口子,一碰便疼, 此时他也没法出声责怪盛如翡, 害怕自己一出声就变个调。 盛如翡拿出来一张精致的面具, 面具上面点缀着锦花,他亲自为他戴上,系上面具之后,半边脸被遮住。 脸颊传来温热的触感,林似锦略有些不习惯,他软软地拽住盛如翡的衣角,此时格外的想粘人,被盛如翡牵着下楼,乖乖地跟在盛如翡身后。 一楼只有几名弟子,大部分的弟子都出去看焰火了,还有一些在自己房间里待着。 街上人来人往,他们两人戴着面具,盛如翡走在前面,带着他避开了人群。 焰火明明灭灭,伴随着欢快的琴声,琴声嘈嘈切切,婉转成调,耳边有许多弟子的欢笑声和来往小贩的吆喝。 许多弟子手中拿的有小焰火,很像是他那个世界里见过的烟花,他多看了两眼,盛如翡注意到了,便过去买了一些。 小焰火是长条状的,最上面有锻丝,把锻丝抽出来之后便会自己燃烧,还能根据灵力燃烧出来不同的形状来。 盛如翡给他买了一把回来,他两手拿不住,一部分塞进了盛如翡怀里,问道,“师兄,这个要用灵力控制?” 他不会放,虽然知道如果操作,但是没有实践过。 “你点一个我看看。” 盛如翡闻言抽了一根,上面的锻丝被抽掉,焰火随之亮起来,冒出来一片光芒,原本是散光,慢慢地在半空中变成了一个肥兔子形状。 兔子肥肥的,正在摸自己的尾巴。 林似锦好喜欢,眼中微微亮了些许,他喜欢兔子,而且觉得很新奇,恨不得趴在盛如翡的手臂上看,“师兄好厉害,这个是怎么做的?只能做兔子吗,可不可以做成别的。” 他这么提要求,盛如翡又点了一根,这次亮起来的是一个圆柱形的东西,看起来又长又粗。 林似锦指了指,问道,“这个是什么,木头?” 盛如翡“嗯”一声,两根焰火放在一起,兔子便趴在了木头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动了。 林扶衡:“?” 林似锦也学着盛如翡点了两根,他做出来的兔子没有盛如翡做的可爱,他顺着看过去,有的弟子比较厉害的,可以用灵力控制焰火兔子在半空中跑。 他把手里的玩完了,又去看其他的,不止有焰火,还有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他都想看,便拉着盛如翡过去。 没一会目光又落在不远处弟子身上,那弟子用焰火编出来了一束繁花。 他们两人都戴着面具,林似锦怀里捧了一捧焰火,焰火明亮而炽烈,映照着他的半张脸,面具上的钿花点缀熠熠生辉,眼尾仿佛一并跟着闪着光芒。 “师兄,你看。” 林似锦把怀里的焰火点成一捧花的形状,焰花灼灼盛开,他看到另一边有男弟子在用这个讨女弟子的欢心。 他也学着,灵力点点地围成繁花的形状,颜色是金色和红色,像是鎏光一般的金丝缠绕而成,他眼里带着笑意,把花捧到盛如翡面前。 林似锦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手里的灵力缠绕在一起,无形的控制住了细微的灵力,所有的灵力交织在一起,繁复却富有规律。 林扶衡:“……” 平日里不好好修炼,心思都放在讨别人欢心上了。这般的细微灵力并不容易控制,需要练习数遍,他之前教少年开个锁都花了二十多遍,如今不用教自己都学会了。 林似锦还在欢腾,自己的耳朵被揪了一下,他等着求师兄表扬,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没管扶衡,焰火全部送到了盛如翡面前。 “师兄,好不好看。” 盛如翡微微垂眸看着他,眼底被焰火映照多了些许亮光,那片漆黑的墨眸微动,“嗯”了一声,看进他的眼底,唇角略微动了动。 “好看。” 更好看的是面前的少年。 少年戴着银白色雕花纹的面具,面具下的双眸眼尾微弯,眉眼处带着明亮柔和的笑意,一笑起来,比点缀的锦花还要明艳三分。 焰火明亮的燃烧,在黑暗中一点点地殆尽,最后化为灰飞落在地上。 林似锦转过身,他牵着盛如翡,不远处舫船上戏台燃起巨大的焰火,在半空中落成一道剑仙人像,点点星火汇聚在一起,映照出来半边天,很快又湮落在冰冷的湖面。 “师兄,你说城主为何要给我们准备这些。” “这是不夜城的规矩吗,每一届前往无相山的弟子都有?” 林似锦注意到另一边有卖傀儡材质的商贩,他知道盛如翡喜欢这些,尤其是做傀儡和结界阵法的材料,很多都需要自己找,并不常见,要经常在地下市场寻。 他牵着盛如翡过去,盛如翡很容易跟上他,看着远处巨大的焰火,对他道,“以前未曾听说过,这一届有,不知是为何。” “哦,”林似锦只是顺口好奇的问,他答应了回去要陪盛如翡做傀儡,牵着盛如翡到了小摊前,这地方还挺偏,在长街里不假,但是位置很隐蔽,不仔细瞅发现不了。 “师兄,你要不要看看,你陪我看焰火,晚上我可以陪你一起做傀儡。” 盛如翡对他好,他也会对盛如翡好,这般互相,在他看来是应该的,答应的事也应该做到。 他牵着人,木头没有回答,但是跟在他身后步伐快了些许,明显是想要过去看看。 商贩是一个仙门弟子,幻容术很拙劣,假皮贴的都皱了,胡子拉碴,看上去也没有粘好。 “两位小公子,看看有没有相中的,我这是一批新货,三千世没有比我这材料更好的了。” “适合束缚类的阵法、锻丝,还有铜鎏金,剑扣、傀儡,剑鞘和实象符咒都可以做。” 盛如翡在看材料,和商贩询问起来,他在一边闲着,也顺着看过去,这些材料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他看来似乎没有任何联系。 什么妖兽的眼珠子、极寒之地的火淬石,妖骨上的骨油,长明烛炙烤出来的银参皮,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最角落里一块剔透的琉璃珠上,琉璃珠并不是浅色,看上去应当是琉璃的材质。 珠子是黑色的,带着些许深褐色,有细微的白色砂石杂质,看上去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注意到,主要是觉得很像盛如翡的眼睛。 旁边人来人往,他没有怎么管,视线落在那颗琉璃珠上,刚碰上去,旁边多了一只手,在他之后也放在了那块琉璃珠上。 耳边传来了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 “这个怎么卖?” 林似锦顺着看过去,对上了莫焰那张脸。 他还没来得及问呢,商贩老板也看出来了,有些为难,“琉璃珠只有一颗,这是仿照九阶妖兽的兽瞳做出来的妖眼,价格倒也不贵……” 这是看出来了他们两个人同时相中,意思是让他们两个决定给谁。 林似锦还挺想要的,而且是他先拿到的呀。不过谁让他平日里反应就慢吞吞的呢,别人都已经问了,他还在原地愣着。 他一只手还拽着盛如翡的袖子,莫焰似乎认出来了他,略微拧眉,对商贩老板道,“我可以出双倍的价格。” 林似锦嘴笨,他扯着盛如翡的袖子,顺带着拽了拽,不高兴道,“师兄,我想要。” 意思是要盛如翡给他买。 盛如翡看一眼角落里的眼珠子,看出来了少年的心思,对商贩简言意骇道,“我出三倍。” “这不是价格的问题……”商贩看弟子服认出来了是扶光和落霄,都是两大名门,他两个哪个都不想招惹,“要不你们再商量商量。” 莫焰视线在盛如翡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会,又看向旁边拽着盛如翡的少年,少年明显是仗势,看上去理直气壮。 “我能出更高的价格,这妖眼我已经找了许多地方,未曾找到合适的。” 意思是不愿意让。 林似锦其实要了也没什么用,但是他就是不想给莫焰,这个人上午还在找盛如翡组队呢,而且为何他不能理直气壮,明明是他先看上的。 买东西应该讲究先来后到吧。 他还从莫焰的话听出来了其他的意思,看来莫焰和盛如翡的兴趣爱好相同,这眼珠子一看就是做傀儡用的。 他又在心里忍不住地胡思乱想,这眼珠子这么像盛如翡,不会傀儡也是按照盛如翡做的吧? 他想想便觉得不舒服,不愿意让眼珠子落在莫焰手里。 “师兄——”林似锦小声喊了一声,他拽着盛如翡,无形地在撒娇,唇角不高兴的抿起来,瞅着盛如翡,想要盛如翡纵着他。 盛如翡看了他一会,握住他的指尖,看向对面的莫焰,嗓音冷淡,话是对商贩说的。 “我师弟先看上的。” 莫焰原本以为传闻中的扶光第一应当不会让他低看,他又看一眼冷淡少年眼里的纵容模样,这般轻易被皮相外表迷惑。 不过如此。 他目光又在撒娇的少年身上停顿一瞬。 经不起风浪的菟丝花,只会勾引男人,这般在无相山的试炼里估计活不过两天。 第110章 第 110 章 长街的楼阁上, 以薛凝的角度,能够清楚地看见不远处的三人。 他看着林似锦又拽着盛如翡撒娇,不知道在跟人说什么, 他多看了两眼, 好一会才收回视线。 “近来许多弟子都在传,奉如皋收的最小的徒弟是个废物点心, 盛如翡要带着他, 不知道他们能在血塔里活几日。” 宿莲微微扬眉, 远处天际不夜城被一层若有若无的云雾笼罩,像是整座城都被隔离,透露出些许鲜红的血色。 “你觉得,他能活几日?如今应当不少人盯上他们的性命。” 薛凝指尖摩挲着朱栏上的雕花, 并没有回复,知道宿莲有嘲讽的意思。 一切行动都在他们主子计划里, 若是没了盛如翡,那少年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与我何干。”薛凝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宿莲, 觉得没什么意思,“你不必一直提醒我,我不会做过界之事。” 宿莲嗓音温和,“你最好是。” “主子愿意给你一次机会,可不会有第二次, 若是再有第二次,到时候主子不会手软,杀了你不会对主子有任何影响。” 薛凝听的耳朵要起茧子了, 他挠挠耳朵, 把手里的茶水“砰”地放下, 直接翻身下了楼。 身后有目光落在他身上,薛凝脚尖转了个方向,楼下的少年已经离开了,他在长街边站了一会,最后到了原先少年停留的那处商贩小摊前。 商贩已经打算收拾东西离开了,薛凝站在原地,觉得自己有些脑抽,唇角略微扯了一下,好一会才斟酌地开口问。 “方才那个戴银色面具的少年要的是什么?” 林似锦手里捧着那颗眼珠子,原先只是觉得有些像盛如翡的眼睛,现在越看越喜欢,在掌心里暖热了,拿起来对着映照的灯笼,能够看见里面的沙砾在发光。 “师兄,你看,这般看起来更像你的眼睛了。” 他拿着妖珠给盛如翡看,盛如翡依言看了一眼,说了句“不像”。 “我觉得像,”林似锦也不指望盛如翡附和他,他把眼珠子擦擦揣进怀里了,现在已经是夜幕,通明的灯笼挂在屋檐上,夜市还非常的热闹。 他们方才与莫焰的算是小插曲,林似锦很快抛到了脑后,反正最后眼珠子在他这里,莫焰临走的时候看的出来很生气。 他在路上买了许多点心,还捏了一个与盛如翡一模一样的糖人儿,糖人儿他有些舍不得吃,一路上捧着,在路上还看到了崔皓雪。 不夜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因为许多弟子如今都在这里,斩祟使便充当了守卫的角色,暂时与城主府合作,维护城中的秩序。 林似锦手里捏着糖人儿,他回到客栈的时候才咬了一口,一口咬掉了盛如翡的脑袋,只剩下一个身子。 他旁边的木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糖人儿,唇角略微绷直,到底没有说什么。 “林师弟,方才店小二去了一趟你的房间。” 林似锦刚回到客栈就遇到了沈不遇,他们戴了面具,沈不遇照样认的出来,对他道,“似乎是有人命店小二给你送了东西。” “给我送东西?”林似锦不明所以,他们说话的这一会,店小二已经过来了,把东西交给了他。 “这是有人命我交给戴银色面具的小公子。” 店小二只负责送东西,东西送到就不管他的事了,沈不遇在一旁凑热闹,“小师弟快打开看看,是不是哪个男弟子给你送的焰火。” 今日城中焰火盛行,四处都是送焰火的。 林似锦不明白为什么是男弟子,他不敢问,因为盛如翡在旁边,他祈祷不要再是怨灵花之类的,又在胡思乱想兴许是哪个爱慕盛如翡的弟子给他下的战书也说不定。 锦布摸起来沉甸甸的,林似锦直接便打开了,里面不是战书,也不是焰火,而是一堆琉璃。 琉璃个个漆黑深邃,看起来像是一只只眼睛,他把自己怀里的妖眼拿出来,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沈不遇看清了是什么,不知道其中缘由,打趣道,“这年头还兴送眼珠子的?送这么多妖眼做什么。” “用这东西能干嘛?” 林似锦偷偷瞅一眼盛如翡,盛如翡气息沉敛,并未言语,他问了店小二,店小二也并不知是谁送过来的。 “这妖眼上面都有银鎏金,可以与锻丝连接在一起,价格应该不便宜。”沈不遇拿了一颗在手里看。 此时陆续有人回来,宿莲和薛当归从外面回来,在柜台那里不知晓在和店小二说些什么。 “不遇师兄喜欢?”林似锦顺着把锦布塞进沈不遇怀里,“那送给你。” “这是人家送给你的,你给我算什么。” 林似锦烫手山芋一般向一边挪了些许,对沈不遇摇摇头,“我已经有了,而且不知道是谁送的,也还不回去。” “放我这里也是扔了。” “师兄收着吧。” 林似锦说完便拉着盛如翡上楼了。 “这边只有这几个宗门的弟子?”宿莲还在询问店小二,旁边的薛凝指尖落在桌上,“砰”地一声,桌子上裂开了蛛网一般的裂缝。 店小二看的呆了,“哎”了一声,宿莲的笑容逐渐有些维持不住。 沈不遇听见了动静又过来凑热闹,“怎么回事啊,薛师弟把桌子拍碎了?” 他摸摸桌子,“使的劲不小,这桌子值不少钱吧?” 薛凝慢慢收回手,看一眼沈不遇怀里锦布包着的妖眼,眉眼阴沉了几分,“手滑。” “你这小子,没事捶桌子干什么,精力挺旺盛,你们药峰的弟子手劲都这么大?” 沈不遇一边抱着妖眼不知道如何处理,跟店小二聊起桌子来,没注意到宿莲和薛凝已经不见了。 “你说这桌子是上古梧桐木?”沈不遇当是骗傻子的,乐了,“我师弟懂这些,让我师弟看看便知。” 沈不遇正要喊宿莲,一扭头,身边空荡荡的,哪还有宿莲的人影。 店小二委婉道,“公子,你看这银子,一共二百两……当初我们可是签字画押的,不可损坏客栈中财物。” 沈不遇:“……” 林似锦跟盛如翡回了房间,他们是两间房间,一开始他还拘谨,现在知晓宿莲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直接在盛如翡房间里赖着了。 他还捧着那颗眼珠子,拽着盛如翡的衣角小声地说,“师兄,我也不知晓是谁送的。” 盛如翡“嗯”了一声,没有怪他的意思,去了脸上的面具,把买回来的材料都放在桌子上。 他等了一会,确定盛如翡没有生气,搬了小板凳坐在盛如翡旁边,“师兄要做东西吗,我帮你。” 盛如翡应了一声,对他道,“令牌拿出来。” 他闻言想也没想的拿出来了自己的令牌,这令牌他们前来无相山的弟子都有,上面连着无相山的传送阵,等到无相山开时,令牌能够将他们传送去无相山。 他看着盛如翡也拿出来了自己的令牌,在他们两人份的令牌上连上的锻丝,锻丝连接在一起,有丝丝缕缕的灵力一并连上。 “师兄,这是做什么。”林似锦略有些好奇的问。 “传送去无相山是随机传送,现在还不确定时间,提前做准备,有灵力相连,我们不会距离太远。” 盛如翡考虑周到,他们提前组队,无相山的试炼不会那么简单,有很大几率会将他们分开。 林似锦“哦”一声,他的令牌上多了一道银线,他摸着自己的令牌,“师兄真的要与我一组吗,实际上我有些害怕,我与师兄在一起,似乎会连累师兄。” 他抬眸对上盛如翡眼底,盛如翡把令牌收回去,“为何要听别人说。” 林似锦被这么问有些愣住,听见盛如翡下一句道,“我并不在意那些。” “还是你想找别的人保护你?” 林似锦被问的一愣一愣的,他听见最后一句,立刻摇头,他没想过找别人,“未曾,我只想跟师兄一起。” 兴许是因为在意,所以才会担心连累对方。 他这般想着,自己的耳朵被拧了一下,扶衡在他耳边低声道,“蠢货,是他会连累你才对。” 林似锦搓搓自己的耳朵,没有搭理扶衡。 他的耳尖被碰了碰,盛如翡嗓音冷淡,“不必想那么多,我从来不觉得你连累我。” “我不喜欢你去找别人。” 林似锦反应迟钝,好一会才听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心里甜滋滋的,欢腾地抱住盛如翡缠了一会,在木头脸上吧唧亲了两口。 “我知道了,师兄喜欢被我麻烦。” 他从背后抱着盛如翡,搓搓盛如翡泛红的耳尖,趴在盛如翡背上,像是长在盛如翡身上的小蘑菇。 趴着便不愿意动了,盛如翡也没管他,他就这么看着盛如翡用买来的材料在做傀儡。 原本以为他能帮上忙,看了一会他就知道了这是个技术活,他只有看着的份儿,没一会感觉到困意,趴在盛如翡背上睡了过去。 盛如翡感觉肩上一沉,少年的气息落在他侧颈,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托着少年,将少年放在床榻上。 他坐在床边看着少年的睡颜略有些出神,烛光映照着少年柔和的侧脸,他看了好一会,又低头去看自己的指尖。 房间里非常安静,窗外还有焰火若隐若现,盛如翡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眼睫落下来一道深重的阴影,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指尖在自己掌心处一划。 有一滴沾着浓稠墨色的鲜血滴落在地上。 深夜,随着夜空中一道明亮的焰火湮灭在夜暮之中,一道传音落进所有弟子的耳中。 嗓音清润温和,听起来像是在低声呢喃,犹如枕风一般送在耳边。 “无相山已开,诸位现在有一刻钟时间做选择,令牌阵法触发,此时弃权将自动取消名额,凡是入阵者,诸位将自动签订生死契。” “欢迎诸位来到……无相山炼狱场。” 第111章 第 111 章 林似锦指尖传来细微的疼痛, 他耳边出现嗡鸣声,疼痛令他反应变得迟钝,他指尖撑着地面, 明明方才还在客栈里, 现在已经到了另一处地方。 此处……应当是无相山。 阵法随机在无相山的各处,他随机在半空中, 直接掉下来的。哪怕有防备, 也受到了些许影响, 落地的时候折了手腕。 林似锦掉下来的时候在地上滚了一圈,看向周围,这是一片阴林,他手腕处传来断裂一般的疼痛, 自己咬牙站起来,下意识地在周围寻找盛如翡的身影。 每个人令牌上的阵法不一样, 传送点也不一样,但是盛如翡在他们令牌上连上了锻丝,应该人就在这附近。 不会太远。 林似锦扶着墙, 他小声吸一口凉气,自己揉着自己的手腕,上面青了一圈。 他自己摸了摸,现在盛如翡不在,略微犹豫, 自己用纱布先缠上了。 完全没有预料,原来城中的焰火是为他们送行的,焰火熄灭的那一刻, 就是无相山开山之时。 “也没有说任务是什么。” 林似锦嘟囔一句, “什么叫炼狱场。” “不明白炼狱场是什么意思?”他耳边传来清冷的嗓音, 扶衡对他道,“这里是一座封闭的山,四处蕴藏着危机,同时伴随的也有机缘。” “你们需要自己想办法从这里出去,若是找不到办法,那么所有人都会被一直困在这里。” 林似锦听的呆了一下,“没有时间限制吗?” 他记得往年的试炼似乎不是这样。 “有,”扶衡,“你们不是已经签了生死契?时间到了若是没出去,会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想。” “应当不至于……”林似锦略有些不相信,他指尖还在撑着树木,树皮皱在一起裂开,他注意到这里的槐树几乎参天,生的很高,连在一起遮住了半边云月。 当前先和盛如翡汇合比较要紧,这个时候魂契能派上用场,他看着自己手腕处的红线,打算直接沿着红线的方向去找盛如翡。 林似锦在阴林里穿行,无相山气温偏低,这里面似乎有城池,不过是废弃的城池,他一边留意着周围,一边询问扶衡。 “扶衡,你方才所说的那些……可是真的?” 他听闻的无相山是比试历练居多,没有听说过这般的试炼。 “自然,”林扶衡,“往届的无相山也远比你想象中的要残酷,淘汰率很高,今年加了生死契,意味着只会更加难以通过。” “你想问的是他们在不在意你们这些弟子的性命?”扶衡淡道,“你们并未上过真正的战场,仙门与妖邪征战,远比你们历练残酷的多,这里是最靠近古战场的地方。” 林似锦:“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们在这里能够得到最好的历练,今年无相山提前开了,”扶衡话音顿了顿,“兴许是仙门已经等不及了。” 林似锦:“等不及什么,与仙门妖邪有关?” 扶衡摸了摸少年的脑壳,“你过不了多久就会知晓。” 没人能够阻止时代的浪潮。 林似锦不太懂,他不明白那些什么仙门大义,也没有什么拯救天下苍生的志向。 他只希望自己师兄能够平安喜乐,但愿凡尘能够容得下渺小的他们。 “若是真是你说的这般,我师兄会不会要上战场?” “他自然要去,”林扶衡目光略有些深长,他现在只剩下一缕残魂,能记起的东西不多,但是如果记得没错…… 林扶衡话音顿了顿,又拍了一下少年的脑袋,“到时候不止你师兄,仙门弟子都需要挺身而出,你也要去。” “师兄也要去,那岂不是很危险,”林似锦闻言有些愁,他没考虑自己,反正他随大流,想到盛如翡若是上战场,他心里担心,不太想让盛如翡去。 因为盛如翡能力强,能力越大要背负的自然也多。 “少操心他,多操心你自己,你先想想如何在无相山里活下来。” 林似锦“哦”一声,他一直在沿着红线走,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没有找到盛如翡,倒是回到了最开始他落下来的地方。 地上还有他滚出来的印。 他又绕回来了。 林似锦顺着看过去,放眼望去是一片遮天的阴林,一眼看不到尽头。 “扶衡,这里是有障眼法吗?” “没有,”扶衡,“是天然阵法,你运气不太好,进了无相山的迷林之一,走出去是个问题。” “如今距离天黑还有三个时辰,这里夜间会产生毒雾,你们仙门弟子在毒雾里最多待一个时辰,超过一个时辰,就会毒发身亡。” 林似锦搔搔耳朵,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那若是天黑前没走出去,是会被直接淘汰?” “是会死,”林扶衡当年设无相山的时候,一草一木都是他布置的,为了能够让历届仙门弟子铭记历史,未雨绸缪。 来的几乎都是各大大小小宗门里的天才,这个草包如今是个意外,他捏了一下小草包的耳尖。 “所以你要在天黑之前出去,出不去别说找你师兄,你可能会先没命。” 林似锦有些呆,被捏了耳朵也没反应,“那师兄怎么办?” “你少担心他,他比你懂的多,不会有什么问题。” 林似锦闻言稍稍放心,他挠挠自己的脸颊,又看向面前树影重重的阴林,他要怎么出去。 “迷阵?”林似锦知晓现在不能看手腕上的红线,他对阵法了解一般,想起来按照自己的直觉,但是他的直觉也不是次次都灵验。 十次哪怕九次灵验了,还有一次会失败,不能随意地赌呀。 “扶衡,我要怎么才能出去?” 林扶衡此时放耐心些许,一路上已经被少年气太多次,如今少年愿意询问他,他心底有些微妙的满足。 “迷阵都是假象,你眼前看到的相同,其实都不相同,要自己去观察。” 林似锦闻言放眼看过去,确实,这里的一草一木给他的感觉似乎都长的一样,他看不出来太大的差异。 “看树底下草叶的方向,能不能看出来不同?” 林似锦闻言看了好一会,慢吞吞地摇头,“看不出来。” 林扶衡还欲说什么,少年向前两步,蹲在树前,俯身去碰了碰草叶的尖尖,摸了一会又去摸旁边的。 两株草虽然长得一样,但是摸起来完全不一样。 “扶衡,我摸出来了不一样,”林似锦用笨方法,一个个的摸了,这些草摆放的似乎有规律,每一株的位置都有讲究。 但是他摸出来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要边走边摸草,要靠一株株的摸出去? “嗯,正常来说,若是修为高,这些用肉眼都能看出来,”林扶衡,“你看不出来,只能摸出来的话,这般便容易迷失,不能靠眼睛找出来灵力的细微变化。” “那我摸着这些草走?”林似锦唇角抿了抿,顺手拽了一把地上的草尖,草尖扔到一旁。 显然不切实际。 “去观察它们的灵力变化,”扶衡知晓少年平日里不容易开窍,他想了想换了个说法,“你若是能够掌握观察细微的灵力变化,便能破开这迷阵,很容易找到你师兄。” 林似锦闻言微愣,问道,“当真?” “嗯,以后找你师兄都会方便许多,不止灵植有灵力变化,人也有,世间一草一木的灵力变化都不同。” “若是你掌握了更深层的灵力波动观察,你师兄无论变成什么样你都能够认出来他,若是他有一天跑了,你很容易能把他抓回来。” 林似锦听的有点感兴趣,揣着手盯着面前的草问,“那我应该怎么做。” 这般能把师兄抓回来的法术,他还是很想学的。 “静下心来,去观察它们的灵力变化,灵植的灵力变化整体看大差不差,很相似,实际上它们每一种、每一株,波动变化都不同。” 林似锦闻言凝神,他装模作样地闭上眼,心里想着学会了就能把师兄抓回来,学会了师兄就跑不了了,学会了师兄有一天不想要他也没法跑。 他心里越想越高兴,揣着手又睁开眼,这一刻,空气都跟着寂静下来,他看到面前的植株上有若有若无的银丝。 银丝随着草尖晃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扶衡,是不是上面银丝一样的东西?”林似锦眼里亮起来,瞅着植株有些开心,他觉得应当没错。 “是,”林扶衡发现了一条新的教崽之路,他揉了揉少年的耳尖,“看看它们有哪里不同,把它们的灵力变化记下来。” 林似锦“哦”一声,他按照扶衡说的记下来,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记住,又去看了看别的,确实不怎么相同。 “选一条路,记得不同的植株灵力变化,不要看它们的外表,遇见相同的便避开。” 林似锦依言去做,他碰到眼熟的便不去走,视野逐渐地开阔些许,明显的感觉不再是方才那个地方,他走出来了。 但是这片阴林又深又广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去。 “扶衡,我什么时候能走出去。” 林似锦看一眼天,似乎比方才暗上一些,不知道天黑之前能不能走出去。 “若是走不出去怎么办。” 然后他的耳朵又被揪了一下,扶衡道,“自己动动脑子。” 林似锦还在想着,听到远处似乎有动静,他瞬间停下来脚步,略有些警惕,闪身躲到了槐树后面。 “你说什么……你是进来找你未婚妻的?” “啊,行,随便你,反正只是暂时合作。” 声音略有些耳熟,带着些许懒散的意味,他偷偷探出脑袋去看,在不远处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是薛当归和……崔皓雪。 他微微瞪大了眼,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何会凑到一起,立刻扭了回去,他站在原地没动,不知为何那两人也突然安静下来。 林似锦不打算跟这两个人牵扯,他在原地静静等着,偷偷留意着不远处的动静,打算等人走了与他们走相反的路。 好一会没动静,他若有所觉地扭过去,对上一张凑近放大的脸。 薛当归微微挑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心里咯噔一声,林似锦眼前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第112章 第 112 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似锦尚且没有反应过来, 自己后颈处的衣襟被拽住了,薛当归凑到他耳边,说话的时候气息扑在他耳边, 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绵绵?” 崔皓雪听闻动静过来, 眼中略有些意外,然后眼眸中柔和了些许。 “你为何会在这里。” 这两个人问的是同一个问题,林似锦说了句“松手”,他在心里吐槽自己真是点背,薛当归非但没有松手,嗓音略有些兴味。 “绵绵?” 崔皓雪不知他们二人的关系, 视线落在薛凝指尖上, 微微拧眉, “松开他。” “松手听见没有,”林似锦被勒的有点不舒服, 他趁着薛当归和崔皓雪说话的空档,用剑鞘打了一下薛当归, 然后飞快地到了另一边。 他就不应该过来, 林似锦这么想着,自己理了理衣襟,对崔皓雪道, “我师兄还在前面等我, 就此别过,再见。” 赶紧离开这两个人,他遇到股票攻就没有发生过什么好事。 “站住,”林似锦还没转身, 自己面前多了一把剑, 薛当归慢悠悠地拦住了他, “你师兄?我看你们两个压根不在一起吧。” “这天然迷林中危险重重,你若是一个人,恐怕还没有走出去就会被毒雾吞噬。” 林似锦心想要你管,对方修为比他高,而且还不知道薛当归的真实身份,他慢吞吞道,“不必你担心,我自己有办法出去。” “绵绵,你是一个人?”崔皓雪道,“你不如与我们一起,与我在一起,我会保护你。” 一口一个绵绵,薛凝微微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开口,“你说的未婚妻,不会就是他吧?” 林似锦有些头疼,他看着崔皓雪略微木讷的模样,耳根都红了,明显是不回答胜过了回答。 “不是,我们两人没有任何关系。” “嗯。” 他们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薛凝的目光闪过一丝阴沉,他嗤一声,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林似锦看向崔皓雪,崔皓雪看着他眸光闪烁,他不好直接说,心里想着还是赶紧离开。 他又强调了一遍,“我们两个没有关系。” 薛凝没忘记自己如今的身份,对林似锦道,“林师弟,你还是跟我们一起,我看一时半会你估计联系不上盛流光。” “他现在兴许正在遭遇麻烦,前来无相山的有许多种目的,第一是为了求机缘,第二是为了名剑秋水,第三是为了圣物。” “凡是为了圣物前来无相山,几乎都是冲着盛流光去的,他们那边此时一定很热闹。” 林似锦闻言有些愣住了,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心里担心盛如翡,不自觉地握紧长剑,“你知道他在何处?” “不知道。”薛凝知道也不打算告诉,他巴不得盛如翡赶紧死了最好,小废物点心他就能带走了。 “绵绵,你要去找你师兄?” 林似锦应了一声,不想跟这两个人纠缠,他看出来了这两个人是一组的,薛当归还在跟他装,他也装回去,“薛师兄,你不必担心我,我与师兄之间有联系,我们晚些会汇合。” “就此别过。” 他又说了一遍,身后的崔皓雪还在喊他,“绵绵”“绵绵”的喊了好几声,他没有回头,直接便走了。 原本还想着自己就这么走了,似乎有些过于顺利,然后他很快便发现自己想的一点也没错,他来时是一个人,现在身后有两个尾巴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停下,那两人也停下,他走,那两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他绕了一圈试图把人甩掉,人是甩掉了,没一会又在后面跟着他。 林似锦在前面走着,他慢慢地停下来,转过了身。薛当归不知道从哪拽了根草,用草编成了兔子,正拽着兔子尾巴。 旁边的崔皓雪注意到了他,眼中微动,还有些不好意思,也跟着停下来。 “真是苍蝇,”林扶衡看一眼,对林似锦道,“让他们滚。” 林似锦唇角略微抿起来,“你看我说的有用吗?” 他也有些烦,没一会扶衡又改了主意,对他道,“那让他们跟着,既然他们愿意,就让他们跟你一起。” 扶衡嗓音阴恻恻,“你看他们两个人会不会打起来。” 都是同一个人的分魂,某些地方终归有些相似,一样的令人生厌。 林似锦没想到扶衡会这么轻易地妥协,方才还在生气的骂,现在又让他们跟着。 “有他们在,也多两个替死鬼,既然甩不掉,就让他们跟着,他们两人肯定知道你师兄的下落。” 林似锦:“知道他们也不会告诉我。” 方才他问都没有告诉他。 “前面还有另一波人,一会你们可能会遇上,你一个人反而不利,让他们跟着,他们肯定会替你出头。” 林似锦原先没有明白扶衡的意思,直到他看到不远处穿着落霄弟子服的莫焰。 他们两波人正好撞上,准确来说林似锦是一个人,但是有两个牛皮糖粘着他,他有些无语,莫焰也看见了他。 莫焰后面跟着一群弟子,都是落霄的,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碰上的,落霄的弟子明显以莫焰为首。 “是你?”莫焰略有些意外,目光先是落在他身上,掠过薛凝,最后落在穿着长剑挽月长袍的崔皓雪。 为何会与斩祟使一起? 林似锦觉得自己实属倒霉,不想碰到的人全都碰到了,盛如翡却没有碰到。 他也不想和莫焰一起,没有回应,看了眼天色,已经快天黑了,要是出不去,马上毒雾就会蔓延。 “你与盛流光分开了?”莫焰视线扫过他身后的两人,眼中带着些许轻蔑,“在无相山里,只依靠别人可不行。” 林似锦反应慢,没听出来莫焰在嘲讽他,他点点头,表示谢谢莫焰的提醒,有两个跟屁虫就够麻烦了,他可不想再跟莫焰牵扯。 “多谢莫公子提醒。” 林似锦摸摸自己的脑壳,“我们不同路,你在路上可有看见我师兄?” 莫焰压根没回答他的问题,跟一边的弟子说话去了,有意地忽视他。 他看出来了自己是自讨没趣,没打算再多问,准备直接走人。 薛凝在后面看着,看出来了蠢货连好话坏话都分不出来,他上前两步把人挡在了后面,嗓音懒散,话不知道是跟谁说的。 “在无相山里,只靠别人确实不行。” 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一眼莫焰身后的一群弟子,眼里带着些许兴味。 莫焰闻言视线才落在薛凝身上,这人不开口时存在感比较低,一开口就有些许戾气浮出来,不知道修为的深浅。 “阁下是扶光的弟子?” 薛凝假装没听见,扭头看着身后的少年,低声骂了一句“蠢货”。 “走了。” 林似锦有些莫名其妙,他被薛凝握住手腕,薛凝拽着他走了,崔皓雪目光在莫焰一行人身上巡视了一圈,然后跟了上去。 三个人都没有回答莫焰,林似锦是注意力在薛凝身上,薛凝是成心的,崔皓雪是没参与。 “你干什么,我自己会走。” 林似锦手腕还扭着,上面缠了一圈纱布,他被握地生疼,用剑鞘拍了一下薛凝的手背。 他话音落了,薛凝就松开了他,嗓音里没好气,“你是没脑子,跟他有什么好说的,你觉得他会告诉你?” 林似锦握着自己的手腕,疼的有些扭曲,就知道没好事,他看薛凝一眼,开口道,“关你什么事。”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谁跟着你了,”薛凝笑起来,“这边是出路,我们不能往这边走?还是路上写你的名字了。” 林似锦觉得对方太不讲理,他脑海里浮现出来一张欠揍的脸,说不定就是那个人也说不定。 同样的都姓薛。 “绵绵,”崔皓雪一直在旁边看着,他插不上话,主要是觉得对方是绵绵的师兄,不好说什么。 如今看来,绵绵似乎不太喜欢对方。 崔皓雪上前挡在了林似锦面前,看向薛凝略微拧眉,“你别吓着他了。” “绵绵,他真是你师兄?” 林似锦没点头也没摇头,他觉得对方像薛凝,但是又不太确定,担心自己认错了人,现在还没有抓到对方的小尾巴。 他又被扯到身后,有些无语,在一边揣着手站着,听到崔皓雪和薛凝你一言我一语,原本语气还好,然后薛凝就开始冷嘲热讽起来。 “我是谁关你屁事,轮得到你管?” “少一口一个绵绵,你不识字?他又不叫绵绵。” 崔皓雪确实不识字,他平日里除了熟人,并不喜欢别人提起,原本对于薛凝还有些赏识,此时脸色沉了几分。 “他是我未婚妻。” 意思是他想怎么喊怎么喊。 林似锦看一眼天色,他搔搔耳朵,不记得自己哪来的未婚夫,他没有开口反驳,因为薛凝已经又开始嘲讽了。 “梦里的未婚妻?我怎么不知晓你们何时订的亲。” “我们的姻缘是天算出来的。” “天算出来的?这东西也有傻子信?” 林似锦觉得有些无聊,他揣着手站着,打了个哈欠,朝一边挪了两步,发现两个神经病都没有注意到他,于是他默默地又挪了两步。 原本以为甩掉这两人需要废一番功夫,这两个人对上的时候似乎缺根筋,林似锦走了一会,看到了一处山洞,他扔了一个小石子进去,山洞没有反应,他于是钻进了山洞里。 自己在角落里窝成小石头,然后不动了。 “要是算出来……”薛凝眉眼阴沉,还欲说什么,眼角突然扫到了什么。 对面的崔皓雪与他反应相同,两人同时朝着一边看过去。 周围空荡荡的,原本安安静静的乖巧少年,现在已经不见了。 第113章 第 113 章 半个时辰之后, 林似锦看着山洞里的另两个人,唇角略微绷直,明显地不怎么高兴。 “外面已经开始起雾了, 看来我们今天没法出去。” 薛凝已经在山洞门口布了结界,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堆柴火,柴火堆在地上点燃,山洞里浮现出来若隐若现的火光。 结界能够拦住外面的毒雾,崔皓雪在林似锦旁边,眸中带着关怀。 “绵绵,你身体不舒服?” 林似锦对待崔皓雪心情有些复杂, 他摇摇头, 自己的手腕还略微有些疼, 自己把纱布稍微缠紧了些。 这两个人又找到了他,外面又已经起了毒雾, 估计今天晚上会很热闹。 林似锦在心里这么吐槽,他还捧着怀里的玉锁, 不知道盛如翡那边怎么样了。 “我没事, 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离得不远,”崔皓雪说,“很容易能找到。” “林似锦, ”薛凝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扭头看过去。 薛凝半蹲在地上,嗓音散漫,“你杵着干什么,过来干活。” “害怕什么, 我们还能吃了你?” 林似锦有些无语, 他慢吞吞地站起来, 磨磨蹭蹭地过去,感觉薛凝是在找事。 “我要做什么。” “看着柴火,不要让它们灭了,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林似锦还没有应声,眼前多了一道身影,崔皓雪挡在了他面前,对他道,“绵绵,我看着柴火,你去那边待着。” “让他待着干什么,不干活窝着?”薛凝眼里似笑非笑,“你有这功夫,不如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这山洞很深,往里他们还没有探过,只是布了一道结界。 “我一会过去。”崔皓雪挡在林似锦身前,他见不得有人凶绵绵,低声对林似锦道,“绵绵,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 压根不用保护的林似锦:“……”你们离我远点我会更开心。 薛凝嗤笑了一声,对林似锦道,“你既然也不烧火,那跟我一起出去。” 林似锦瞅瞅薛凝,他确实想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眼见着崔皓雪要替他拒绝,他开口道,“那我出去,你么两个待在这里?” “你在想什么呢?”薛凝,“这里是上古阴林,不止有迷阵毒雾,毒雾里还有妖兽,你出去是去送菜?” 崔皓雪也不放心让林似锦一个人过去,闻言道,“绵绵,你若是想去,我跟你一起。” “两个人就够了,你去凑什么热闹。” 他们三个都不愿意,最后崔皓雪放下来柴火,他们三个一起出去了。 林似锦夹在两人中间,薛凝还在说他,“若是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你兴许活不到第二天,你还想着乱跑……” 他搓搓自己的耳朵,感觉像是苍蝇在他耳边嗡嗡嗡,唇角略微抿起来,没有搭理薛凝。 崔皓雪微微上前一点,略微拧眉,“没有你他也一样能活的好好的。” “你们两个来无相山没有任务?”林似锦打断了这两人,估计再说下去又要吵起来。 两个股票攻在一起,原著里没有描写过,他现在体会到了,感觉像是两只争斗的雄鸡。 他身为小鸡仔,难免被牵连。 “有任务,”崔皓雪回他道,“我和越寒他们分开了,之后会去找他们。绵绵,我还有些不放心你。” “你要不要跟着我?” 林似锦对上崔皓雪眼底,崔皓雪眼底放柔和了些许,还带着些许期待,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并没有勉强。 他摇摇头,薛凝在一旁插嘴,“你少信他的话,他进来无相山就是为了找你,别被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蠢货。” 林似锦被薛凝骂了,他知道薛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好脾气地回答,“不必了,我进来也有任务,明日出了迷林,我们就分开。” 薛凝:“那不行,你得跟我一起。” “不准跟人乱跑。” 崔皓雪皱眉:“绵绵为何要听你的?” “我是他师兄。”薛凝理所当然,眼里黑沉沉的,“他当然应该听我的。” 林似锦没有搭理这两人,有空斗嘴不如打一架。他到了结界外,注意到树林间弥漫出一层若有若无的黑雾,黑雾遮蔽了天空,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阴林之中静悄悄,仿佛一切生物在此刻都陷入沉睡。他看进黑雾深处,隐约能够看到其中一闪而过的猩红眼眸。 “回来,”他的手腕猝然被握住,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被拉回了结界,向后差点撞上薛凝的胸口。 薛凝还握着他的手腕,“那些是高阶妖邪,不要靠近。” “不要看它们的眼睛,会被蛊惑。” 林似锦被握住的整好是受伤的那个手腕,他手腕处猝然一疼,脸上略有些扭曲,吸了一小口凉气,“放开我,疼。” 闻言薛凝松开了他,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顺口问,“这是怎么弄的。” 崔皓雪目光也落林似锦手腕上,那里缠绕着纱布,他早就注意到了,绵绵未曾开口,他便没有打听。 “碰到的,”好不容易薛凝松开了他,他握住自己的手腕,原本不想解释,估计不解释对方能一直问到底。 “你方才说什么,里面的是妖邪?” 林似锦待在结界里,他注意到黑雾里若隐若现的猩红眼眸,几乎是在黑雾中一闪而过,很快看不清楚。 但是能够看出来数量应当不少。 “毒雾不止能侵体,还有高阶妖邪混在其中,所以很危险。” “在迷林里夜间行动,很困难。” 薛凝用的是困难,不是不可以,在毒雾中能不能撑下去,完全是看修为,在他看来,他不至于丢掉性命,只会有些麻烦。 但是放在少年身上就不一样了,估计林似锦撑不过一刻钟。 林似锦低声“哦”一声,亲眼见过之后歇了心思,他指尖摩挲着自己的剑鞘,又回了山洞里。 柴火没有添,火光变得微弱,风一吹似乎马上就能灭,林似锦过去添了两把柴火,这些都是薛凝捡回来的。 他看的出来,毒雾确实有影响,但是对薛凝影响似乎不是很大。 于是他多看了薛凝两眼,这么一会,薛凝又出去了一趟,捧了柴火回来,剑尖沾了些许血迹,被他随手扔在了地上。 薛凝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微微挑下眉,随意地坐在地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小蠢货,过来,我帮你看看伤。” 崔皓雪就在林似锦身边待着,闻言对林似锦道,“绵绵,你手腕,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我没事。”林似锦自己在火光边坐着,他还在想着方才的事,问道,“你能在毒雾里待?” “为何不能。”薛凝随手往火里添了柴,他入了无秽城,身为魔修几乎日日在毒雾里和妖邪打交道,几乎成了常事。 “这种毒雾其实并不罕见,无相山是按照千年前的古战场建的,那时候邪咒肆意,只要有高阶妖邪在,伴随的便是这种毒雾。” 薛凝:“这阵法里的毒雾是按照那时还原,外面的妖邪,都在六阶往上。” 六阶已经不低了,林似锦顺口问道,“最高的是九阶妖兽?” “是啊,”薛凝眉眼微抬,眼里漆黑中带着细微的笑意,“你很感兴趣?怎么,还想着夜里跑?” “不想要命了?” “我就是问问,”林似锦说一句薛凝要还十句,他对上一边崔皓雪的目光,崔皓雪对他倒是很客气。 崔皓雪将外袍脱了下来,要给他,他没要,自己在角落里坐着,想偷偷地跟扶衡说两句话。 他给自己传音,扶衡便能听见,他小声道,“扶衡,我怎么甩掉他们。” 这两个人待在一起实在是有些烦,尤其是薛凝,像苍蝇在他耳边嗡嗡的,崔皓雪则是一直盯着他,目光像是粘在他身上,盯得他有点头皮发麻。 “我想去找师兄。” “师兄为什么还没有来找我,他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是,”扶衡回答了他的问题,“你师兄遇到了麻烦,脱身有些困难。” “现在有两拨人,一拨是冲着你师兄来的,为了圣物,另一拨是冲着你来的。” 林似锦没明白,扶衡对他道,“你身边这个就是,他来找你可不那么简单,斩祟使的任务是来寻秋水。” “他们已经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认为你与秋水有联系,打算从你身上找秋水的下落。” 林似锦呆了,“扶衡,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扶衡摸了摸他的脑袋,“不要轻信于人,表面的不一定真,别看崔皓雪外表淳厚,实际上心思不浅。倒是你旁边姓薛的少年目前没有带着目的接近你。” 他看出来了,薛凝是只想带着小废物点心私奔,目前反倒是几个苍蝇里面心思最简单的。 不过苍蝇就是苍蝇,本质上还是一样。 林似锦听完扶衡的话,他顺着抬眸,薛凝还在看着他,视线略微阴沉,盯着崔皓雪手里的外袍,恨不得将其直接撕烂。 外袍他也没要,崔皓雪就在一边放着,他没空留意着两人,在和扶衡商量。 “你想去找你师兄?”扶衡,“不用着急,你师兄应当也在急着找你。” “估计不会太久,”扶衡说着,看一眼山洞外面的黑雾,估计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我师兄遇到了什么麻烦,他有没有受伤?” 扶衡没有再开口,林似锦又喊了两声“扶衡”,扶衡都没有理他。 可能又去睡觉去了。 有薛凝和崔皓雪在,林似锦不打算睡觉了,他靠着墙打坐,半闭着眼,原本还能坚持,到后面困意上涌。 崔皓雪的声音在他耳边一声声回荡,他试图睁开眼,眼皮子仿佛粘在了一起,逐渐地睡了过去。 外面雾色浓稠,山洞里,薛凝面色阴沉如水,他浑身被锁链束缚住,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上面是一道道咒文明灭闪烁。 崔皓雪抱起了角落里的少年,他收敛的气质显露出来,眼皮微微垂着,长剑出鞘些许,眼中情绪低冷。 “我这次放了你,这咒过两个时辰便会消失。” “下次再妨碍我,我不介意杀了你。” 崔皓雪嗓音很沉,看一眼被束缚的薛凝,与他明明是同一道灵魂,性格却完全相反,选的路也完全不同。 兴许因为他们本是同根生,所以更加互斥。 崔皓雪抱着人身形在原地消失。 在他踏出结界的那一刻,又在原地停下来。 周围弥漫着浓稠黑雾,猩红眼眸若隐若现,在他不远处的地方,那里有一道模糊的身影。 空气中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陈旧的木轴在转动,黑雾中有银丝闪烁,模糊的身影显现出来。 那是一具银丝缠绕的傀儡。 第114章 第 114 章 林似锦困得不行, 他被耳边的动静吵醒,慢慢地睁开眼,首先入目的是黑色衣袍, 他脑壳撞上硬邦邦的胸膛,周围是团团围绕的黑雾。 脑壳一疼, 他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对方用掌心托着他的脑袋,掌心也是硬邦邦的,烙地他有些疼。 林似锦在黑雾中看到了一张略微眼熟的脸,对上一双深沉琉璃一般的眼眸,这眼珠子还是他亲手安上去的。 可不就是盛如翡之前做的傀儡?这么快就做好了? 他心里顿时欢快起来, 抱住了傀儡, “师兄?” 傀儡抱着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确实是盛如翡的声音, 他确定了是盛如翡,更加激动起来。 “师兄什么时候过来的,为何用的傀儡,你有没有受伤?” 林似锦问题一个接一个,他还想问什么, 突然眼角扫到了什么,一道剑光擦着他过去了,长风迎面而来, 差一点点就擦到他的脸颊。 “砰”地一声,树干传来被斩断的巨大声响, 空气中的妖邪被剑光伤到, 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惨叫声搔刮着人得耳膜, 略有些刺耳,林似锦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环紧了盛如翡的脖颈,他躲进盛如翡怀里,在浓雾深处看到了执剑的崔皓雪。 盛如翡身形在浓雾里穿梭,险险避开了崔皓雪的剑光,接下来是一道又一道的剑光,崔皓雪在后面追他们,仿佛丝毫不受浓雾的影响。 自然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只是在看谁撑的时间更长。 林似锦周围浓雾缠绕,但是盛如翡在身边布下了结界,他耳边是怨灵的低吟。盛如翡一边要稳住结界,一边要小心妖邪,还要避开崔皓雪的剑光。 他原本还有些困,此时困意全无,看到了傀儡身上若有若无的丝线,指尖帮着注入灵力进去。 先不管崔皓雪为何追着他们,只要是与盛如翡对立,他眼睛都不带眨的会选择站在盛如翡这边。 灵力在银线上交织,远处剑光破开层层浓雾而来,空气中传来被割裂的声响。 眼看着剑光迎面而来,林似锦手有些抖,下一秒,盛如翡手里的剑与剑光碰撞在一起,数条银丝断开,在半空中化成银蝶消散在半空中。 他认出来了那些银蝶是死魂虫所化,眼皮子跳了跳,已经不太敢想盛如翡做这具傀儡都用了什么材料。 接下来盛如翡行动更快,在阴林里穿行,逐渐地把崔皓雪甩在身后。 他发丝被吹着有些凌乱,一直都在紧张,紧紧地抱着盛如翡,向后看着,生怕崔皓雪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如翡身边的结界逐渐有些撑不住,整座阴林安静下来,他被抱着进了一处山洞里。 到山洞里盛如翡便将他放了下来,在原地布了结界。 “师兄?” 林似锦点了长明烛,他在原地站着,长明烛亮起来,他这才看清盛如翡的模样。 做的傀儡是随便雕刻的五官,但是身形气质都和盛如翡相同,很容易认出来。五官比不上盛如翡容貌明艳,墨发如瀑,眼神依旧如同一汪幽潭,银丝有几根断开,盛如翡正在扯自己身上的银丝。 没一会扯好了,盛如翡朝着他过来,在他面前微微俯下身,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手腕处还缠着纱布,盛如翡摩挲着他的指尖,垂眸开了口,“这是怎么弄的。” “是我传送到无相山的时候没注意,摔的。” 目前看来是没有什么危险了,有盛如翡在他放心许多,他指尖略微动了动,更在意的是盛如翡如今的情况。 “师兄,方才我路上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林似锦:“我没有受伤,你那边呢,你现在人在哪里?” “离得并不远,过两日可以带你过去,”盛如翡用傀儡身体,傀儡身体冰凉,又硬又冷,指尖摩挲在他的皮肤上,有些粗糙的疼。 “我受了些伤,所以不方便过来,便用了傀儡。” 林似锦:“受了伤?何处受了伤?严重不严重?你现在是一个人?” 他问题多,担心盛如翡,盛如翡抬眸,他对上那双沉静的眼底,略微冷静了些许,不自觉地有些委屈。 “我担心师兄。”他稍微向前,抱住了盛如翡,现在盛如翡真的变成了木头,抱起来硬邦邦的。 他想粘着盛如翡,指尖碰上盛如翡如今的黑色发丝,在脑海里想象着盛如翡黑发的模样,肯定也很好看。 “你不要嫌我烦。”林似锦小声嘀咕。 “没嫌你烦,”盛如翡话音顿了顿,嗓音哑了些许,指尖托着他,“我先看看你的手腕。” “哦,”林似锦于是微微松开一些,他把手腕伸出来,盛如翡解开了缠绕的纱布。 骨节处外面的皮肤青了一圈,还有几道指印,似乎是薛凝那时握上去的。 盛如翡握着他的手腕,尽管力道非常轻了,他还是觉得有些疼,指尖摩挲着他的手腕,对他低声道,“会有一些疼。” “那你轻点,”林似锦怕疼,他小声说一句,下一秒,盛如翡为他正了骨,断裂处的骨头被接上,那一瞬间的疼让他一激灵,他下意识地拽紧了盛如翡的衣襟。 “师兄——”他喊了一声,是疼的,手腕被揉着,慢慢地疼痛缓解了些许,盛如翡又为他上了药。 哪怕盛如翡不说,他也察觉到了,他比寻常弟子娇气许多,平日里磕磕碰碰容易伤到,现在形成了习惯,还不愿意自己处理伤口,都留着让盛如翡来做。 “下次若是受伤了立刻处理,”盛如翡帮他重新包扎好手腕,对他道,“若是不立刻处理之后只会更疼。” 林似锦应一声,摸摸自己的手腕,现在已经不疼了。 “我知道了,”他把面前的长明烛摆好,看着盛如翡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些骨灯,骨灯幽幽地燃烧,不知道骨头是哪种骨头,他下意识地选择不问为好。 “一直与他们两个在一起?”盛如翡抬眸问。 “路上遇见的,甩不掉,对了,”林似锦想起来自己忘了问,“崔皓雪为何会一个人追我们?” 林似锦:“薛凝不在。” “我找到你的时候,他正抱着你从山洞里出来,未曾见到薛凝的身影。” 盛如翡一边说着,一边摩挲着他的手腕,他被摩挲的有些不舒服,想要偷偷的地收回自己的手腕,对上盛如翡的目光,又老实了。 他知晓盛如翡容易生气,还不直接表现出来,他实话实说,“我睡着了,原本是在打坐,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困。” 林似锦说着嗓音低了些许,他对上盛如翡眼底,想起来盛如翡上次因为崔皓雪非常生气,他指尖拽着一点盛如翡的衣角。 他后知后觉,当时扶衡也劝他,盛如翡为什么会知道,不会扶衡是故意的吧? 他以前可没看出来扶衡这般爱凑热闹,知道木头是醋精,扶衡真是坑了他一把。 “我与他们是意外碰到的,师兄。” 他话音还没落,盛如翡指尖微微向上,掀起来一点他袖口,“碰了手腕,还有哪里。” “没有了,手腕是因为当时我好奇毒雾,薛凝把我拽回去,不让我靠近毒雾。” 林似锦干巴巴的解释,总觉得说完盛如翡似乎气息冷了几分,对方的指尖顺着一点点地向上,冰冷的触感一路向上。 毕竟是傀儡的身体,和人体完全不一样,他猜出来了盛如翡要做什么,靠近盛如翡,略带着些许求饶的意味。 “师兄,我说的是真的。” 他嗓音里带着些许不高兴,尾音也跟着变软,嘴上说着不愿意,但是也没有让盛如翡停下。 毕竟他有前科,所以也是他理亏。 粗糙的指尖烙在他的皮肤上,他紧紧抱着盛如翡,靠上盛如翡的胸膛,略有些嫌弃,“师兄,好凉。” “冷冰冰的,能不能变热乎。” 他这般说,盛如翡体温便升高了,似乎还能调节,他摸上热乎乎的盛如翡,嗓音逐渐变了个调。 “师兄,你没有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受的伤严重不严重,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不严重。”盛如翡低声说了这三个字,很快又把他的衣襟合上,他身上也有几处擦伤,包括他膝盖处。 盛如翡为他揉开了淤青。 他没有管,问道:“那是哪里受了伤,你用傀儡,自己那边会不会危险?” 少年皮肤白净宛如雪锦,上面的淤青逐渐被揉开,盛如翡顿了顿道,“不会。” “背后被魔修的剑气扫到了。” “魔修为何会混进来,”林似锦问题多,他絮絮叨叨,面上担忧,揣着手靠墙坐着,换了盛如翡身边,变得和之前一样活泼,什么都要跟盛如翡问清楚。 “那我跟师兄之后还会再分开吗,”上一个问题盛如翡还没有回答,他又问了下一个,长明烛映照着盛如翡的侧脸,他伸手摸了摸,触感有些差异。 “不分开。” 林似锦闻言放心些许,他指尖从盛如翡的脸颊摸到盛如翡的睫毛,睫毛摸起来和真的一样,眼珠子也是。 “师兄,这傀儡是你临时做完的?” 盛如翡“嗯”一声,“不放心。” 这个不放心,自然说的是他。 林似锦心里甜丝丝的,他指尖摸着盛如翡的脸颊,用唇角碰了碰盛如翡的唇角。 亲起来感觉不太一样,他刚离开些许,盛如翡硬邦邦的手掌碰着他的后颈,摩挲了一会,他莫名有些想缩脖子。 他整个人还在盛如翡怀里,缩也缩不到哪里去,鹌鹑一样,唇齿撬开些许,碰到了一片温热。 林似锦脸上莫名红起来,脑海里“嗡”地一声,只剩下一个念头。 盛如翡做傀儡做的很厉害,触感只是比平日里粗糙坚硬一些,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 第115章 第 115 章 林似锦有些受不了, 他指尖碰到盛如翡的衣角,推了推盛如翡,没能把人推开, 略有些尖锐的触感充斥在他的唇齿之间。 傀儡和人完全不能相比,鼻尖前依旧是落梅香,他觉得盛如翡兴许是故意的。 他对上盛如翡的眼底,小声叫唤一声,脸上非常热, 没有受过这般的刺激,热度顺着蔓延, 指尖微微泛出粉意。 “师兄……”他只会喊这两个字,耳尖在发烫, 慢慢地环着盛如翡,身体有些发软,“疼。” 他喊疼, 盛如翡便放开了他, 他唇角处触感仿佛还在,埋在盛如翡肩膀处, 想着这是盛如翡在操控傀儡,用傀儡在跟他亲。 他脸上更热一些,纠结半天,问道, “师兄为何会有刺。” “随手设的, ”盛如翡指尖碰碰他的唇角, 垂眸看着他, 眸色略有些深, 嗓音也哑了几分, “哪里疼?” 盛如翡指尖碰到少年的脸颊,少年脸上热了一片,反应没有这么大过,虽说平常反应也很大,今日更加明显,眼尾都有些红了。 “嘴巴疼,”林似锦指尖还拽着盛如翡的衣角,他不太想跟盛如翡讨论这个问题,他就当盛如翡真的是随手设的,赖在盛如翡怀里。 “你明日就带我过去,我要看看你的伤。” 他指尖碰着盛如翡黑色的墨发,“行不行?” 盛如翡好一会没有回复,他又戳戳盛如翡,盛如翡才说了个“好”。 “对了,扶衡昨天教我分辨了灵力,我学会了分辨草叶的灵力,他说我学会了以后,随时都可以找到师兄。” 扶衡:“?” 盛如翡安静了好一会,“扶衡?” “对啊,他就叫扶衡,和扶衡仙君同名,”林似锦还很好奇盛如翡现在的身体,摸摸盛如翡的头皮,不知道头发是如何做上去的。 “他会很多法术。” 盛如翡:“也是他让你学无生剑意?” 林似锦闻言眼神略有些闪躲,确实是扶衡教他的没错,但他若是说了,盛如翡肯定会生气。 他心里莫名不想让盛如翡讨厌扶衡。 “不算是,”林似锦不擅长撒谎,他对上盛如翡冷冽些许的目光,眼神乱瞟,“是我自己问他的。” 盛如翡眼睫垂下,落下一道深重的阴影,沉默下来,指尖揉了揉他的脑壳。 “他跟你说他叫扶衡?” “是啊,”林似锦,“千年前叫扶衡的肯定不少,师兄,你不会以为是与扶衡仙君有什么关联吧。” “应当不是,这个我也想过,扶衡千年之前就陨落了,若真的是扶衡,他整日跟着我做什么。” 林似锦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他的运气一向一般,穿书穿的是炮灰,资质也平平无奇,不认为自己那么好的机缘能够和扶衡仙君扯上关系。 他这般说了,盛如翡目光落在他脸上,略微停顿了一会,并未言语。 “他还教了你别的什么。” “其他的没有了,”林似锦回想起来,平日里也是他问扶衡才教,兴许因为他一开始拒绝的次数多。 扶衡要教他的那个无生剑意,厉害是厉害 ,但是估计很难学成。 “扶衡很厉害,他教我分辨灵力的细微变化,我学会了,但是我现在还是看不出来师兄的灵力变化,这是为何。” 他这般问,盛如翡碰了碰他的耳尖,“不可能一蹴而就。” 林似锦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应了一声,问盛如翡道,“师兄,崔皓雪还会追我们吗?” “兴许会,”盛如翡,“等到天亮毒雾散去,我们就要出发。” 林似锦没意见,他和盛如翡待在一起很放心,抱着傀儡师兄慢慢地睡过去,指尖一直拽着盛如翡的衣角未曾松开。 在少年睡着之后,盛如翡将外袍脱了盖在少年身上,指尖碰上少年的眉眼,摩挲了好一会,慢慢地又收回手。 他们第二日天不亮就开始赶路,外面的浓雾已经散去,林似锦跟在盛如翡身后,盛如翡不受迷阵的影响,在迷阵中穿梭自由,他一路上未曾见过灵力相同的草尖。 说明从未走过相同的路。 视野逐渐地开阔起来,他们走了约摸一个时辰,到了阴林深处。这边山洞很多,依稀还有打斗的痕迹,血迹看上去很新。 林似锦看到血迹心里便一跳,他跟着盛如翡进了山洞,踏入山洞之后,傀儡便消失了。 方踏进去,便闻到浓重的血腥味,石壁上有许多血迹,还有剑光划过的长痕,墙角靠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少年。 盛如翡脸色略有些苍白,背后靠着墙,身上的伤已经处理过,衣衫上残留些许凝干的血迹。 “师兄?”林似锦眼皮子狠狠一跳,他到了盛如翡身边,离近了看的更加清楚,盛如翡背后的衣衫被划破一层,地上是许多换过的纱布。 “你这叫伤的不重?”他指尖碰上去,感觉上面的深红有些刺眼,盛如翡握住他的指尖,温度顺着传递过去。 “已经没事了,”盛如翡收回缠绕在傀儡身上的银丝,扶着墙壁站起来,脸色苍白,对他道,“今日我们要先出迷林,许多人都在找秋水剑,他们如今都盯上了你。” 林似锦不信盛如翡的话,他掀开盛如翡的衣衫,伤口看起来又深又长,确实已经愈合了,他慢慢地把衣服放下来。 “师兄,你的伤看起来还很严重,我们要不要再在这边待一天。” “花一天时间养伤应当不耽误。” “耽误,”盛如翡,“我的伤没事。” 嗓音依旧冷淡,话音放轻些许。 “不必担心我。” 林似锦有意见,但是他知道自己拗不过盛如翡,心里像是被人戳了最柔软的地方,晦涩的疼,还有小火苗冒出来。 “那师兄能不能告诉我,是谁伤的你?” “不清楚,”盛如翡对上少年的眼眸,看到少年眼底的担心,他顿了顿道,“数量太多。” “不止魔修?那还有谁?斩祟使?”林似锦是瞎猜的,就算知道,他好像也没法做什么,自己心里略有些郁闷。 都是因为他。 他这般想着,情绪有些低落,心里有一些不好的心思冒出来,这还是他头一次生出来压抑黑暗的想法。 至于是什么想法,他不会告诉盛如翡。 头顶传来柔软的触感,他对上盛如翡眼底,又把那些阴暗心思散了,看着盛如翡苍白的脸色,他心疼,小声乖乖道,“我听师兄的。” “出了迷阵之后去哪里?” 盛如翡给出来了两个字的答案。 “血塔。” 出去的时候盛如翡没有用傀身,他们两个人都易了容,扮做了其他宗门弟子的模样,盛如翡遮掩了身上的血腥气息。 有盛如翡在,迷阵对于他们来说几乎不起作用,他们在天黑之前走出去。在踏出迷阵的那一刻,林似锦明显的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 没有复杂的灵力交织,这边给人的感觉也更加舒服,空气仿佛都没有那么浑浊了。 他看着身边的盛如翡,盛如翡脸色还是有些白,站的很直,背后的伤肯定很疼。 阴林外是一片花海,红色的艳株开满,风一吹,仿佛无数张密密麻麻的人脸浮现出来。 黑压压的天空一望无际,在天际尽头,有一座巨大黑红色的塔。塔尖隐隐与天色融在一起,衬映天色尽头血染一般的红。 “师兄,那里是血塔?” 盛如翡“嗯”一声,“是血塔,如今应当所有人都在前往血塔。” “传闻秋水剑今年会现身。” 林似锦远远地看过去,扶衡说过让他把秋水剑拿回来,他心里一瞬间闪过了什么,没来得及抓住,很快注意力又放在盛如翡身上。 因为盛如翡咳嗽了两声。 他立刻瞪大一双眼,瞅着盛如翡像是在看脆弱的瓷器,指尖放在盛如翡的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师兄,你不用硬撑,你也想要秋水剑?” 他这般问,盛如翡咳嗽两声,脸色更加白了,掀长的眼睫颤了一下。 “那不是我的东西。” 盛如翡眼睫抬起来,看着他道,“最后会落在真正应当归属的人手里。” 他压根没在意盛如翡说什么,因为盛如翡的伤口又裂开了,他吓了一跳,比受伤的本人还要着急,有些不知所措。 “师兄,你伤口又裂开了,疼不疼?我们今天动身去血塔?要不还是先等等……” 林似锦这个时候还在尝试说服盛如翡,他看的心惊肉跳,指尖碰上去想要帮盛如翡止血,发现血根本止不住。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指尖碰上去,注意力都在盛如翡的伤上,“师兄,血为何止不住,你先随我去……”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因为盛如翡晕倒了。 “师兄?” 林似锦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接住了人,他一摸盛如翡的脸颊,才发现烫的吓人。 他站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耳边传来扶衡的声音。 “先带他离开这里。” 林似锦指尖有些抖,他又碰碰盛如翡的脸颊,看了眼身后,身后是一望无际的阴林,似乎还有团团黑雾笼罩。 他扶着盛如翡,盛如翡比他想象中的重,他有些吃力,这边离血塔很远,花海边缘有几处隐在深处的破旧屋子,他带着人过去了。 一路上他被压的有些喘不过来气,好不容易进了屋子里,屋子里落了厚重的蜘蛛网,他施了一道法术清理了,把盛如翡安顿好。 “扶衡,我师兄为何会晕过去。” 林扶衡在一边看的分明,他扫一眼靠墙躺着闭眼的少年,这少年独自背负了不少,应当由他自己选择说不说。 “伤口染上妖气,没处理干净引起的发热。” 扶衡看着小废物点心面上担忧,指尖碰了碰小废物点心的脑袋,安抚意味的揉了揉,遮掩了眸中的情绪。 他此时应该告诉少年,没有人能够一直陪着他。 最喜欢的师兄也是如此。 第116章 第 116 章 林似锦选的院落隐在花海里, 并不容易发现,他在外面布了结界,简单地收拾一番, 在床榻边看盛如翡的伤口。 他昨晚看的时候还愈合地好好的,现在伤口再次裂开,血迹浸透了盛如翡的衣衫,他小心翼翼帮盛如翡翻身。 “染上妖气,这些是魔修伤的?”林似锦并不需要回答, 他褪去了盛如翡的衣衫,上面有很多伤痕, 有的并没有沾上妖气。 说明不止魔修。 伤口与衣服粘连在一起,他用法术将之分开, 不止有新伤,他目光略微顿了顿。 盛如翡未曾在他面前脱过衣服,除了新伤之外, 腰腹、背部, 还有虬结的腹肌上,都是大小不一的陈旧伤痕。 有一道在肩膀上, 还有一道在腰侧,伤疤很深,看样子仿佛能将盛如翡整个人贯穿。 林似锦伸出指尖碰了碰,他触碰到盛如翡的皮肤, 盛如翡的皮肤温度很高, 他碰上去, 盛如翡微垂的睫毛颤了颤。 不知道这些伤都是如何弄的, 但是有几道……看起来莫名眼熟。 林似锦略有些晃神, 他指尖停留在上面, 扫到了伤口裂出来墨汁一般黑色浓稠的血,他又回过神来。 心底仿佛被人用针戳了一下,他找出来祛妖毒的药粉,洒了一些在盛如翡的伤口上,重新为盛如翡包扎了。 黑色的血逐渐变得正常,每道伤口都重新包扎,他打了许多个丑丑的蝴蝶结,然后帮盛如翡把衣服穿上了。 盛如翡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他又上手摸了摸,烫的吓人。 “扶衡,我师兄发热什么时候能退下去。” 林似锦不懂医术,他身边也没有别的人可以问,只能问扶衡。 “看个人情况,意志力不够坚定可能十天半个月,若是意志力超出常人,兴许第二日就能好。” 林似锦:“为何?” 他又摸摸盛如翡的额头,从怀里拿出来了小手帕,用法术沾湿,手帕变得冰冰凉,然后敷在盛如翡的额头上。 “我师兄意志力很坚定。” 林扶衡:“妖毒侵体,不止会侵染身体,还会侵扰人的神智。” “你守着他便是,看看他几天会醒。” 林似锦又摸摸盛如翡的额头,他用指尖碰了碰,手帕没一会就被捂热了,于是他又重新用法术把手帕变凉。 他闲不住,又去摸盛如翡的胸口,里面果然还塞着一条手帕,是他之前给盛如翡的。 “现在是不是还有许多人在盯着他?” 盛如翡脸色苍白,眉头微微皱着,他指尖放上去,盛如翡的眉心又一点点地舒缓。 “是,”扶衡实话实说的回答,“若是他被抓住,可能会死。” “牵扯到圣物,加上有魔修在背后搞鬼,没猜错的话,现在应当有许多人想要他的性命。” 林似锦没有问为何非要取性命这种蠢问题,无论是仙门还是魔修,都有一些法术能够取人性命之后夺取记忆。 这般既方便也安全,保证不会让想要得到的消息落在别人手里。 “你现在对于你师兄来说是累赘,”扶衡,“我一直未曾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说的是无生剑意。 林似锦唇角绷紧,他看着盛如翡的侧脸,这般的选择,他以前未曾做过,他也不过是十七八的少年。 未曾有丰富的经验和阅历能够告诉他,该如何去选。 “若是我失败了怎么办?” “你可还记得不问给你们算的命格?”扶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你们身上连着前世因果,若是不解开,不但你们两人会分开,你师兄还会丢掉性命。” “至于你,会成为前缘的牺牲品,是死是活,都看别人的心情。” “那我若是学了,他便能好好的?” 林似锦回忆起来,他见过的羽鹤吟纹、幻阵中的假盛如翡,以及为他而开的怨灵花,还有那时马车上的稻草人。 一切似乎都隐隐有预示,他已经深在漩涡之中,盛如翡也被牵连其中,他没有退路可言。 可他如今连一切起因都不知晓。 “不一定能救得了他,但是能够暂时保护他,不用他再为你而受伤。” 外面长风扬起,远处天际血塔若隐若现,怨灵花幽幽而绽开,红色的艳株随风没入天际尽头,无数怨灵哭诉低吟。 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仿佛在悲悯尚且不知自己前路名为深渊的少年。 门口的一片怨灵花落在地上,林似锦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他最后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嗓音有些低,头顶传来柔软的触感,扶衡沉默了好一会。 “你很快就会知晓答案。” 林似锦听完唇角绷直,心里浮现出来巨大的恐慌感,他看着尚且昏迷的盛如翡,埋在盛如翡胸口处,盯着盛如翡的侧脸看。 “师兄,你什么时候醒,平日里什么也不告诉我。” “逞强。” 林似锦趴在盛如翡的胸口,他就喜欢赖在盛如翡身上,想起来盛如翡现在身上还有伤,他又起来,给盛如翡重新换了一条手帕。 到了傍晚,他一直守在盛如翡床榻边,在快这时,听到了远处天际传来的一声巨大嗡鸣。 嗡鸣声像是巨兽在哀鸣,震得人耳鸣生疼,他太阳穴突突的跳,一边拿东西堵住了自己的耳朵,一边替盛如翡捂上耳朵。 房间仿佛都在跟着震动,林似锦抱住盛如翡,担心碰到盛如翡的伤口,好一会才慢慢地恢复平静。 林似锦问道:“扶衡,方才那是怎么回事?” “是血塔开了,想要出去,必须要进血塔。” “秋水也在那里。” 林似锦现在心里有个模糊的想法,但是他又不敢确认,众所周知,秋水是扶衡的。 跟着他的魂灵让他去找秋水剑的位置,还知晓无生剑意,知道秋水的下落。 他昨天才跟盛如翡说过的扶衡与扶衡仙君没有关系,到底会不会打脸,等他入了血塔便会知晓。 林似锦放开盛如翡,他有些不放心,再次出去看了结界,确定结界没有任何动静,他才回来。 刚回到盛如翡身边坐下,他心里紧绷着一根弦,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越来越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开。 在他指尖再次碰上盛如翡额头的时候,靠着墙壁的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他映入一片深黑的眼底,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巨大的喜悦笼罩了他,他欢快地喊了一声“师兄”,感觉嗓间仿佛被堵住,也忘记了盛如翡身上还有伤,直接便扑进了盛如翡的怀里。 “师兄,你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方才你吓死我了,”林似锦抱着人,又去碰碰盛如翡的额头,还有些烫,但是没有方才那么吓人。 “你突然晕倒,我好害怕,都跟你说了先休息两天把伤养养,你还不愿意……”林似锦絮絮叨叨,嗓音里带着些许委屈,嗓音软软的,比平日里还要温声细语。 被他抱着的少年指尖在他背上碰了碰,他听到盛如翡咳嗽一声,心里顿时又紧张起来,准备起来,却又被盛如翡按住。 盛如翡把他禁锢在怀里,嗓音低哑,“我没事。” 他听出来了盛如翡嗓音里的异样,抬头看着盛如翡,指尖碰碰盛如翡的掌心,里面都是冷汗。 “师兄做噩梦了?” 盛如翡没有回复,而是握住了他的指尖,他脸上虚红褪去,带着病态的苍白,眉眼显得更加浓郁,整个人带着一种病弱的美感。 好一会才出声,“没有。” “那……”林似锦刚要缩回指尖,想要去碰盛如翡的额头,在他要缩回指尖的那一刻,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极其阴郁病态的气息,像是什么巨大的野兽盯住了他。 只要他敢缩回去,立刻就冲上来咬碎他脆弱的脖颈,将他吞噬殆尽。 林似锦不是傻子,这只有他们两个人,意味着什么自然不必说,他尾椎窜上来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不敢乱动了。 他对上盛如翡眼底,盛如翡依旧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眸看着他,眼睫深黑如同泼墨,眼珠更是幽深。 “那为什么方才一直在皱着眉头。”林似锦心里砰砰砰跳个不停,表面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安静如鸡地在盛如翡身边待着。 一动也不敢乱动。 “因为做了噩梦,”盛如翡还按着他,指尖一点点的隔着衣服在摩挲他的皮肤,指尖一点点地移动,最后在他尾椎的位置停下。 “方才又说没有,”林似锦猜出来了,兴许做的是什么不好的梦,他问才下意识地反驳。 他忍着背后的不适,指尖还攥着盛如翡的衣角,问道,“师兄,我方才为你换了伤药,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方才你身上烫的吓人,现在好一点了,伤口疼不疼?” 盛如翡一直盯着他看,说了个“不疼”,又说了个“没有”,算是回答了他的两个问题。 “那做了什么噩梦?” 怀里的少年顺从又乖巧,嗓音温和,落在耳边像是春风,盛如翡想起来自己在梦里看到的画面,指尖碰在少年尾椎骨上,遮掩了眼中的情绪。 “没做噩梦。” 林似锦:“……” 他有些不高兴,盛如翡这是在耍他,他唇角绷紧,“你一会说有,一会又说没有,是不是在耍我。” “受伤也是,不愿意跟我说,硬撑着。” 林似锦心里生气,他不想盛如翡什么都瞒着他,更不想让盛如翡一个人承受那么多。 “我知道,跟我说,兴许我只会添乱,但是你也要跟我商量商量啊,不然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很担心你。” 林似锦说着,委屈上涌,尤其是想着盛如翡身上那些伤,伤的那么重还硬忍着跟他说没事,他心里像是被一团硬涩的棉花撑开,鼓囊囊的晦涩地疼。 “若是你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一生气,说出来的话也通常不经过大脑思考。 他话音落了,面前的少年眼底变化些许,身边的气息骤然变得阴郁恐怖,面庞艳丽冰冷,一瞬间给人的感觉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艳鬼。 盛如翡嗓间蔓延出来腥甜的气息,他心底无数种阴暗的心思在此刻争先恐后的爬出来,沸腾的血管仿佛都在此刻凝固了。 一开口,嗓音又沉又冷,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你再说一遍。” 林似锦说完就有些后悔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盛如翡的脸色跟着白了几分,明显是气的不轻,勒在他腰上的手指太过于用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气势立刻便怂了,想要变成鹌鹑直接缩进盛如翡怀里,但是他心底还有一股气性在,觉得自己不能妥协,反正盛如翡总不可能打他,他小声地又重复一遍。 “若是你下次再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就不管你了。” 话音落了,整座房间安静下来。 第117章 第 117 章 林似锦对上盛如翡眼底, 他有点怂,但是想着平日里盛如翡一向宠他,他腰板直起来,不准备在这件事上妥协。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盛如翡还箍着他, 他还在等着盛如翡回答。 盛如翡气息沉了许多, 闭上了眼,没一会又睁开。 他还瞪着盛如翡, 看起来有些凶,下一刻,他的后脑勺被按住, 整个人被迫前倾,盛如翡吻了他。 现在明明是商量正事的时候,不是亲亲的时间。 林似锦这么想着, 很快摇摆不定, 注意力又放在盛如翡身上,他脸上红起来,对上盛如翡眼底,被里面的情绪灼了一下。 都说两个人若是互通心意,一定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他仿佛在盛如翡眼底看到了几分怒意, 心底像是被灼了一下,眼睫跟着颤了颤。 在他走神的这一会, 唇齿传来痛意,这次亲吻和以往都不一样, 以前盛如翡总是顾忌他的感受, 不会太凶, 顶多忍不住的时候会咬他一下。 因为他最怕疼。 这次却根本不顾忌他,他唇齿之间传来疼痛,盛如翡像是在故意惩罚他,他眼泪都要出来了,推了两下盛如翡,又担心盛如翡身上的伤,没能把人推开。 盛如翡反而更加用力,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师兄,疼。” 林似锦以前不知道亲吻也会疼,他也咬了回去,闻到了血腥味,盛如翡肯定比他更疼,但是盛如翡不在乎。 他指尖拽着盛如翡的衣角,脸上绯红一片,原先是害羞,现在是生气,但是他又不能把盛如翡怎么样。 就像盛如翡生气了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他哪怕不高兴,心底也还是下意识地会考虑盛如翡。 不止是唇角,还有耳垂,他的侧颈,没有一处不是疼的,皮肤都被磨破了些许。 盛如翡的气息落在他耳边,他身上沾满了盛如翡的气息,少年气息沉冷,嗓音低哑。 “以后不准再说。” 林似锦本来就生气,他现在嘴巴还疼着,明明盛如翡都没有答应他前面的要求,他低声反驳,“是你没有答应。” “你还是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他说话嗓音又低又含糊不清,舌头在疼,他好久没有听见盛如翡的回应,盛如翡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脑子也是个木头,连哄哄他都不知道。 林似锦一根根掰开盛如翡的手指,他在原地起身,打算到一边自己生闷气,角落坐着的盛如翡也没有拦他,他更生气了。 他自己到了另一边的角落,能够察觉到盛如翡的目光,他假装不知道,在地上装模作样地摊开了地图。 无相山的地图他们之前就买了,林似锦原本是装装样子,他想起来盛如翡现在受了伤,他不能再让盛如翡路上出意外,于是开始认真的看地图。 最中间的是血塔,边缘分布的是几处阴林,还有一座废弃的城池,以及他们来时无相山的背面。 现在所有人都在四面八方的朝着血塔过去。 他们的位置,就在其中一处迷阵的边缘。 “扶衡,血塔开之后,是不是一直都能进去?” 林扶衡:“嗯,一直都能。” “但是所有人都是只能进,不能出。” 林似锦:“……” 他看着地图上的路线,路上可能还会遇到魔修和斩祟使,他们若是被找到,会很麻烦。说不定路上就有蹲守他们的。 “我如何才能带师兄避开危险?”林似锦,“他伤的很重,不能再让他被折腾。” 他认真的看着地图,血塔那里只有一扇门,除非他能混进去,进去之后也会有很多麻烦。 “混进去也不是不行,有些弟子不是两个人一组的。” 闻言林似锦想起来,确实有些宗门为了安全,为自己家弟子找了一群跟随的弟子,只要跟随的弟子愿意倒戈,就不算违规,莫焰便是这样。 “那要路上看看,进来之前应该打听清楚仙门队伍的信息。” 林似锦这么想着,原本心思还在地图上,耳边传来低低的咳嗽声,他立刻便被吸引了注意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人戳了一下。 他抬头看过去,角落里的盛如翡银发散在身侧,脸颊苍白,眼睫微微抬起来看着他,眼珠漆黑,身形单薄,看上去很可怜。 林似锦还记得自己在闹别扭,他只犹豫了一瞬间,很快站起身,又回到了盛如翡身边。 他面上不怎么情愿,心里还气的要死,唇线绷直,一出声嗓音却又软了几分。 “哪里不舒服?” 盛如翡眉眼垂着没有说话,只盯着他看。 他看出来木头也生气,略有些无语,上辈子肯定是他欠盛如翡的,一天天的招他生气。 “我看看你的伤口。” 林似锦指尖碰上盛如翡的衣襟,刚碰上,指尖便被握住了,他想到了什么,对盛如翡道,“你晕过去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 不用好面子不好意思。 盛如翡掌心很热,握着他没有说话,他一动,盛如翡握得更紧,也不说话,就这么抓着他。 “你先松手,我看看你的伤。” 林似锦也没有动,不知道盛如翡又受了什么刺激,他怕自己一动,说不定待会又要发疯。 他的指尖被攥着,好一会,盛如翡开了口,“以后会跟你说。” 嗓音依旧清冷,比平日里低了许多。 林似锦被攥着指尖,他听的心里微微一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盛如翡这样跟他低头,他心里甜丝丝的化开。 他面上装作不知情,“跟我说什么。” “你每天话那么少,做的事倒是多,你说的是哪方面?” 盛如翡在他面前收了阴郁冰冷的气息,略有些不知所措,沉默了好一会道,“你问,都会告诉你。” “那可不行,”林似锦小声嘀咕,这意思不就是他不问就不说,很多时候他反应迟钝,很容易中盛如翡的套。 “我不问,你也要主动跟我说。” “不要让我担心。” 林似锦瞅着盛如翡,他说了,盛如翡唇角绷紧,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好一会,盛如翡说了个“好”。 他的指尖还被握着,盛如翡又咳嗽了两声,他立刻紧张起来,指尖碰了碰盛如翡的额头,还是有些烫。 “扶衡,为何他还在发热。” 扶衡言简意赅:“他刚醒没多久。” “已经好一会了,”林似锦着急,他又把帕子沾湿放在盛如翡额头上,手帕冰冷,贴在额头上能够稍微降热。 “是不是还难受?”林似锦不知道中妖毒是如何的疼法,只知道会很难受。妖毒古往今来他们修仙弟子都没办法克服,无论是多么高的修为,若是不立刻处理伤口,妖毒会迅速侵染神智。 少年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关怀,眼眸蕴着一片柔色,温凉的指尖碰在他的额头上,盛如翡略微有些出神,眸中映着少年的面容,晃荡了好一会。 心脏仿佛在跟着微微颤动。 少年的眼神,散了他原本密密麻麻向外爬的阴郁心思,他感受到少年指尖的温度,心里逐渐的平静下来。 “嗯。” 林似锦闻言有些不知所措,听到盛如翡说难受,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把自己储物戒里的瓶瓶罐罐都倒了出来。 “我之前看典籍上,似乎药汁更管用,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那种仙草。” 林似锦还欲说什么,他的手腕就被握住了,整个人被盛如翡按进怀里,盛如翡唇角碰到他的耳侧,对他道。 “不要乱跑。” 他也没打算乱跑啊,若是他此时能够看到盛如翡眼底,就会发现里面是一片翻涌的暗色,偏执几乎浓郁到要从眼里爬出来。 林似锦毫无所觉,总觉得盛如翡估计噩梦做的是和他有关,他被抱着,指尖碰了碰盛如翡的肩侧,“我能去哪。”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师兄不要哪天丢下我跑了。” 他又扫到盛如翡的伤,似乎又裂开了,他有些担心,“师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 “我帮你看看伤。” 盛如翡一直抱着他不松,他几乎没法行动,生病了的盛如翡似乎格外的粘人,他耳侧都是盛如翡微沉的气息。 “师兄?” 他又喊了一声,好一会没有听到回答,慢慢地撑着人起来,发现盛如翡已经又晕过去了。 原来方才还是在逞强,林似锦又心疼又无奈,把盛如翡重新小心翼翼地放着,自己又不放心,出去看了一遍结界,又在屋子外加了好几道结界。 结界是奉如皋之前给他准备的,有风吹草动,都会发觉。 林扶衡看了一眼少年扔出去的结界,结界都是用上古灵石做成,不容易收集,都是奉如皋给少年用来保命的东西。 现在被少年随手扔了一大片。 幸亏是奉如皋的东西,若是他的,少年这么败家,他肯定会先把人揍一顿。 林似锦毫不知情,他又回到了房间里,盛如翡还在昏迷,他过去重新帮盛如翡检查了一遍伤口。 伤口果然又裂开了,而且又变成了浓稠的黑色,他有些奇怪,摸了摸盛如翡的伤口,含糊道,“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为何会反复侵染。” 他有些愁,把盛如翡整个扒光了,重新换上药,血液恢复了正常,他在旁边盯了一会,才把纱布缠上。 林似锦的目光从盛如翡的伤,转移到盛如翡的腹肌上,盛如翡常年练剑,腹部线条很扎实,清晰又性感。 他没忍住自己的小手,伸过去摸了一把。 这么一摸,盛如翡倒是没醒,只是什么一直压抑着的东西凸显出来,直接弹在他脸边。 第118章 第 118 章 林似锦有一瞬间的懵逼, 他原本还没有反应过来,脸颊边传来灼热的触感,他脸边迅速蔓延出来一层绯红。 “盛如翡……” 他有点生气,瞪着物什的主人, 主人已经晕过去了, 什么也不知道。 生气也是白生, 原先是生气盛如翡耍流氓,后知后觉, 盛如翡晕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他。 是不是换个人也能。 睁不开眼但是仍清醒着的盛如翡:“……” 林似锦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更加生气了, 用指尖碰了一下,眼生生的看着变得更加挺立。 平日里从未看不出来,林似锦又摸了两下, 他摸了两下之后收回手, 等着盛如翡自己冷静下来。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不知道是不是他视线的缘故,非但没有冷静,反而…… 林似锦有些不确定,他用手摸了一下,确实是又变了, 他有些呆。 好一会,一直没下去, 总不可能让盛如翡一直这样,他略微有些犹豫。 “盛如翡, 你是不是在装睡。” 林似锦戳了戳盛如翡的脸, 这张脸依旧冷淡没什么表情, 侧颜安静冷艳,他戳了也没任何反应。 总不能一直晾着,林似锦又拿出来了小地图看,看了一会,瞄一眼又一眼。还一直在那里,没有要冷静下去的意思。 他指尖捏着小地图,略有些不高兴,主要是生气没地方生,好一会,把地图放下来了。 片刻之后。 清醒着的盛如翡耳边是少年的低声嘟囔,一会小声说怎么这么难弄,一边抱怨手疼,一会又说为什么不能变小点。 他想要睁开眼,但是怎么也睁不开眼,青筋跟着绷紧了,实在有些受不这般的刺激。 “好你个盛如翡,”林似锦瞅见木头耳朵居然还红了,他更生气了,瞪着人半天,生气地在木头耳朵上拧了一把。 居然还敢红耳朵。 王八蛋。 林似锦指尖有些酸,等到他松手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他没有这么累过,趁着盛如翡不知情,他用盛如翡的衣角擦了擦手,擦干净之后松开了人。 检查了盛如翡的伤,没有再出黑色的血,他用衣服严严实实地把盛如翡包裹住,为了安全起见,他坐的远了点,不离盛如翡那么近。 他坐的远,角落的银发少年一直皱着眉头,他于是又回去,似乎能够感应到他,一过去,盛如翡眉心便不皱了。 林似锦于是在盛如翡身旁没有再乱动,他又摸了摸盛如翡的耳朵,小声嘟囔,“就你事多。” 还非要他在旁边守着,睡着了都这么粘人。 林似锦在旁边守了盛如翡一夜,他一夜没有合过眼,平日里他都是倒头就睡,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若是他睡过去了,有人过来了兴许他都察觉不到。 他一直守到天亮,快天亮的时候听见扶衡说帮他看着,他才眯了半个时辰。 林似锦早上又检查了一遍盛如翡的伤口,血液是正常的红色,他勉强放下心来,眼睛下有一圈浅浅的鸦青。 “扶衡,现在是不是大部分都已经到了无相山?” “未曾,许多都还困在迷阵里没有出来。” 林似锦“哦”了一声,闻言放心些许,他又在盛如翡身边守了一天,到了第二天下午,盛如翡醒了。 他几乎是寸步不离,盛如翡醒来他人已经困得要过去了,趴在盛如翡肩膀处赖着。 “师兄,我困,让我睡一会,醒了就出发。” 林似锦说完直接就睡了过去,他窝在盛如翡怀里,自己脑门似乎擦过了什么东西,是两片温凉。 他眼睫颤了颤,顺着用脸颊蹭了蹭,含糊地小声骂了一句“王八蛋”,然后安静了。 盛如翡很容易猜出来少年为何不高兴,他指尖托着人,脸色恢复些许,目光落在虚空处的一点,视线略微出神。 * 血塔前的阴林里,两名弟子打量着面前的两人。 两人都穿着弟子服,不知道是哪个宗门里的,弟子服看着眼熟却想不起来,应该是小宗。两名弟子一男一女,男的容貌生的普通,浑身气质冷清,女的戴着帷帽,个子很高,胸前平平无奇,身形高挑腰肢极细。 “你们要同我们一起进血塔?” 相貌普通的少年“嗯”一声,把令牌直接交了出来,“我们愿意跟随莫少主,只要莫少主能够爆我们平安。” 这种自愿做家臣的,其实得不偿失,基本上进去都是被人当枪使。但是总有人送上门来,以为自己能够得到青睐。 主动交上去令牌算得上非常识趣了,两名弟子看了一会,其中一人目光落在女子戴着的帷帽上。 “为何要遮住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娘子容貌丑陋,不便见人。” 越是不让见越是心痒痒,那名弟子直接上手,掀开了帷帽。 下一秒,弟子吓得后退了一步,脸上都变了些许。 林似锦站在原地没动,他唇角抿紧,这装扮是盛如翡想出来的,他们原本只是打算随意找个宗门混进去,守了半天只等到莫焰。 他们于是过来了。 他的脸还被盛如翡化成了丑八怪,他的腰被揽住,盛如翡的指尖隔着帷帽碰在他的脸上,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林似锦:“……” 尽管他反应迟钝,现在还是有些意识到了,盛如翡对他的占有欲更加强了,之前是暗搓搓的,现在更加明显。 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还有些呆,问了扶衡,“扶衡,你有没有察觉到师兄似乎变了。” 林扶衡揪了揪他的耳朵,嗓音阴恻恻,“他敢让你女装,还把你弄得这么丑,应该宰了他。” 他耳朵一疼,避开了扶衡的手,小声地问,“你知不知道师兄做的什么噩梦。” “能有什么噩梦,他不过是看见了未来,”林扶衡冷嘲热讽,“未来他守不住你,你会落进别人手里,还是心甘情愿,他自然会生气了。” “这就是生的晚吃亏的地方,他若早生几百年,说不定还能扭转局面。” 林扶衡其实已经有些好奇了,这么一路看下来盛如翡的表现确实让他意外,天资高心思深,能力也不差,但是能不能留到最后,还有待考量。 “什么未来,”林似锦有些无语,他从来不信这个,“未来都是还没有发生的事。” 他明白了,原来又是受了刺激,何况好几次盛如翡吃过亏,所以更加患得患失。 怪不得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盛如翡会特别生气。 他被盛如翡箍着,顺从的牵着盛如翡,弟子还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盛如翡散发出来些许冰冷的气息,那名弟子立刻收回了视线。 “我去跟少宗主禀报一声,你们先在这里等着。” 没一会弟子又回来了,收了他们两人的令牌,看来莫焰是同意了,他们两人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他们两个人稍微引起了一些注意力,不过并没有太多。很多弟子只是扫他们一眼,估计就修为,就收回了视线。 盛如翡伪装的修为一般,他的修为不用伪装,一众弟子只当他们是过来投奔莫焰的。 “听闻血塔前两日就开了,我们现在进去,会不会有人蹲在那里。” “应该不会,都奔着秋水去了,少宗主又与人无冤无仇,有人也无妨,少宗主实力高强,可是与扶光的盛流光齐名……” “说起盛流光,我前两日在阴林里见到了他,他似乎刚进来就被针对了,几方弟子都布好了陷阱,几十个人一同抓他,最后还是让他给跑了。” “追他的弟子修为都不低,布下的天罗地网的阵法,结果阵法被他轻易的破了。” “扶光的天才……可是长明仙君的徒弟?” “是,我们少宗主与他齐名,修为不会低到哪去。” 林似锦听到前面弟子的议论,唇角不高兴地绷直,他看了眼身旁的木头,发现盛如翡没有任何反应。被盛如翡握着指尖,他指尖不轻不重地挠了挠盛如翡的掌心。 笨蛋木头没搭理他,紧紧地握着他,有人回头看他就会放冷气,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 他略有些无语,就他现在这张被盛如翡捏成丑八怪的脸,估计见到了也只会害怕,不会有人惦记上他。 他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盛如翡的指尖,最后面也没有人注意他们,他搞小动作也无妨。 没一会,他又听见方才收他们令牌的弟子在小声议论。 “是一对夫妻?年纪看上去都不大,那女子用帷帽遮住了脸,脸上生的有胎记,吓死人了,像僵鬼。” “我方才看到那丑八怪脖子上耳朵上,都是痕迹,跟狗啃过一下,不知道他怎么下得去嘴的。” 林似锦又被骂丑八怪,他有些郁闷,小声地跟盛如翡商量,“师兄,我就不能用一张正常一点的脸。” “暂时不能,”盛如翡认真回答,看了他好一会,指尖摩挲着他指腹侧面,那里曾被反复亲吻过。 “有人看你,我会忍不住想把你藏起来。” 林似锦:“……” 他骂人的话到嘴边,对上盛如翡眼底,又咽了回去,他不高兴地警告,“下不为例。” “下次你女装,你扮丑八怪。” 盛如翡对这些无所谓,“嗯”了一声,顺着他没有意见。 他们一行人在阴林里穿行,在离血塔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下来,要在这里休整,他们在同一个山洞里,各自离得不远,用了法术隔开。 林似锦和盛如翡找了单独的地方待着,他去了帷帽,又看一眼自己的脸,确实有点丑。 “师兄,”林似锦带着些许其他的心思,他靠近盛如翡。 盛如翡在原地没动,垂眸看着他,他凑近停下来,“你看看你捏的丑脸,自己能不能亲的下去。” 脸是丑,眼睛还是那般的温顺柔和,美人骨相细看是遮不住的。 林似锦还想吐槽,唇角处传来触感,盛如翡凑过来碰了碰他的唇角,嗓音很低,“能,喜欢。” 是他的,变成小丑八怪他也会喜欢。 林似锦:“……” 师兄,你口味有点重,真的。 第119章 第 119 章 林似锦摸了摸自己的脸, 真亏盛如翡能亲的下去,他又把手放下来,虽然不情愿, 但还是继续戴着。 这边山洞又深又宽阔, 林似锦他们在偏僻的角落, 不远处还有聚集在一起的几名弟子, 以及被几名弟子围绕着的莫焰。 莫焰一身红衣非常的好认。 外面天色已经很暗, 山洞外凝聚着团团若隐若现的黑雾,他们这里人多, 因此外面聚集的妖邪数量也多。 林似锦又朝里边挪了挪,尽量不让任何人注意到他们, 他指尖碰碰盛如翡的肩膀, “师兄,伤还疼不疼。” 他只是惯例问问, 自己直接凑过去看了,伤口没有再渗出血迹,看来是在慢慢地愈合。 “不疼。”盛如翡握住他的指尖, 注意到他在东看西看, 对他叮嘱道, “不要乱跑。” “我知道呀, 这里又不是只有我和师兄,”林似锦凑过去看盛如翡放在地上的小地图, “师兄不要总是把我当成笨蛋。” 闻言盛如翡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脸上略微停顿一会, 然后又慢慢地收回视线。 林似锦明白了这一眼的意思, 他指尖不轻不重地捏了盛如翡一把, 带着些许不高兴。 “师兄在看什么。” 林似锦认出来了这是无相山的地图, 只是上面做了许多标记,盛如翡画画很丑,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东西,靠近血塔旁边有两颗胖乎乎的团子。 “师兄,这是什么。”林似锦指了指两颗团子。 盛如翡手腕被少年扒拉着,少年的气息都落在他侧颈边,他话音顿了顿,“我们的位置。” “哦,这是我们两个,”林似锦心想画的好丑,仔细看上去,两个团子还有细微的差别,其中一个团子脑袋上面有两个啾啾。 “这个是我?” 盛如翡“嗯”一声,看一眼旁边的少年,少年眼中的嫌弃太过去明显,他指尖略微动了动,“是耳朵。” 耳朵,林似锦很快明白了盛如翡的意思,他唇角绷直,看着盛如翡在地图上写写画画,没一会又把地图收起来了。 他们两个人在这边窝着,外面传来了动静,林似锦顺着看过去,似乎是有妖邪数量太多,结界有些支撑不住了。 林似锦待着没动,他看着莫焰叫了两名弟子过去,不知道跟两名弟子说了什么,两名弟子都直接跪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妖邪,估计有关。 “少宗主,我们出去只有受死的份,你当真能够护住我们?” 莫焰一个眼神过去,两名弟子咬咬牙,起身提着剑出了结界。在他们出结界的那一瞬间,林似锦只看到了溅出来的深红色的血,团团黑雾中浮现出来猩红的眼眸。 他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些妖邪原本都是围着结界,如今却在冲撞结界,像是结界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们。 耳边传来刺耳的惨叫声,两名弟子身体变成了血雾,直接融化在了团团黑雾中。 人方出去,便没了。 林似锦有些意外,在妖邪被吸引注意力的瞬间,莫焰一道剑光过去,清理了一部分妖邪,把结界补上了。 但是依旧不够,莫焰看向一众弟子,意思非常很明显,需要再去两个人。 没谁愿意去送死,一众弟子都沉默下来,有人在低声吸气,莫焰目光停留在其中两名弟子身上,两名弟子脸立刻白了。 “少宗主,我们前天刚通过试炼。” “求您高抬贵手……” 其中一名弟子嘴唇动了动,方才那两名弟子如何被分食的画面仿佛还在眼前,他提议道,“少宗主,今日不是刚来了两个投奔我们的,他们对少宗主的忠诚还有待考验,不如让他们过去。” 这话一出,在场安静下来,没有人出声反对,这是都默认的意思。 莫焰长剑点地,似乎在考虑这一建议,问道,“他们人呢?” 整座山洞此时气氛都很凝固,林似锦在巨石后面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心道不妙,这是推来推去,又推到了他和盛如翡身上? 他回头看着盛如翡的侧脸,盛如翡如今因为受重伤,时不时地会陷入昏迷,方才又晕过去了。 实际上只要他叫盛如翡盛如翡一定会醒。 盛如翡醒了,一定会一个人过去。 若是他们不去,在这里暴露,兴许他们能够逃过莫焰,但是他们还没混进去血塔,前面会有无数危险的等着他们。 情况只会更糟,不会变好。 盛如翡遮掩了银发,如今面容也十分普通,脸色是幻容术也遮掩不住的苍白,深黑的眼睫微微垂着,呼吸又浅又缓,沉寂的像是心脏停止了跳动。 外面许多弟子都朝着巨石这边看过来,明显是知道他和盛如翡在这里。 林似锦握紧了自己掌中的长剑,他见不得血,更杀不动妖邪,甚至会恐惧那些浓稠的黑雾。 他想起来盛如翡受的那些伤,全部都被妖气侵染过,若是再沾上妖毒,伤势会恶化,昏迷的时间也会变得更加漫长。 妖毒还会蛊惑盛如翡的神智,盛如翡对他患得患失,在识海里承受的痛苦想必不是他能想象出来的。 一直以来,都是盛如翡在保护他。 他从未想过师兄会抛弃他。 盛如翡确实不会抛弃他,但是会受伤,会晕过去,会有脆弱的一面。 如今选择摆在他面前,他已经无形地做了选择。 林似锦在心里安慰自己,他未必能行,但是万一他成功了呢,无论如何,盛如翡如今是他的底线,这还只是刚开始。 若是他再逃避,所有的危险都让盛如翡替他去面对,盛如翡也会有承受不住的那一天。 他可能会失去自己的师兄。 一想到会失去师兄,其他的所有也一并变得微不足道,他不懂什么深层的道理,如今只知道一件事。 他的人生,不能没有盛如翡。 “扶衡,你说的……可是真的?” 林似锦背后靠着巨石,他原本以为自己做出来选择应当是无比激烈的纠结,真正下定决心,也不过是在看到晕倒的盛如翡的那一瞬间。 那时就已经悄悄地有了变化。 “我会折寿、可能会走火入魔,同时承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扶衡:“没了。” 林扶衡看着少年手中握着长剑,似乎已经有了决定,外面缠绕的那些黑雾还在不断地撞击着结界。 “想清楚了去做便是,不要给自己留后路。” “一旦后悔,便会前功尽弃。” 林似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知晓自己心性向来不够坚定,遇事最喜欢放弃,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不敢随意地去承诺。 他只知道当下,他会义无反顾。 结界旁一群弟子还在低声议论,瞅见巨石后面有人出来了,便是今日方加入的两名其中的一名。 另一个并没有出来。 林似锦还戴着帷帽,他持剑到了莫焰面前,隔着帷帽与莫焰对视。 “我师兄体力不支,我一个人进去,会尽量拖住妖邪。” 一种弟子看着林似锦的眼神略微复杂。有的在想真是个蠢货,有的在庆幸有人愿意送死,还有的在想倒是伉俪情深,还有一部分,带着些许怜悯。 林似锦没有管那些打量的视线,他对的是莫焰的方向,问的也是莫焰。 “你说你一个人能拖住它们?” 林似锦心里还在打鼓,他硬着头皮道,“我尽量。” 莫焰打量了他一会,准许了。 “若是你能活着回来,我会给你奖赏。” 这话是骗傻子的,一旦踏出去,怎么可能还有命活着回来。 林似锦耳边回荡着扶衡的话音,“不要害怕,我已经把咒文交给你,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先战胜恐惧。” “生出来剑意对你来说不会很难,那些天生在你的骨子里,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勇气再重新拿起剑。” 林似锦看到了自己剑刃上闪烁的咒文,那些咒文冰冷诡异,一圈一圈缠绕在他的剑上,顺着蔓延在他的手腕处。 手腕处传来入骨炙烤般的滚烫,紧接着转化成彻骨的寒凉,在他踏出结界的那一刻,耳边是无数怨灵的哭诉声,以及来自深渊魂灵的低语。 仿佛有风声从地底下裂缝渗透出来,鼓噪在耳边,阴冷至极的寒意爬满他全身。他的身体像是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容器,囊括着来自天地万物的声音,不同的灵力波纹交织在一起,他在此刻像是被抽取了魂魄。 “为什么不愿意救我们?” “你是罪人,最应该下地狱的是你……” “姑苏城里,为何要抛弃我们。” “林、扶、衡。” “我诅咒你,来世舛瞬、邪咒缠身……多受病扰、痛失所爱五形俱散,最后不得好死魂飞湮灭。” 林似锦浑身像是被凌迟一般,传来深入骨髓的疼痛,他脑子像是要炸裂,许多种声音在他耳边,有嬉笑有痛骂还有各种各样恶毒的诅咒。 他心底被开了个口子,浓稠的黑雾围绕着他,一并染的他心底也有浓稠的黑暗冒出来,他置身在一片猩红与墨色交织的深渊里,每前行一步,俱是痛苦万分。 一旦碰到长剑,就像无数只手在将他往深渊里拉,要将他拉到漫无尽头寒冷寂静的地狱中去,让他终日只能沉溺在黑暗与血腥之中。 他身形不能动弹,口鼻被晦涩堵住不能发出声音,整个人全身冰冷,握剑的指尖在发抖。 黑雾中的妖邪围绕着他,里面猩红眼眸若隐若现,像是无数双充满怨念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背后的威压落在他身上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碾碎,林似锦意识混沌,在他眼前即将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唇齿处传来血腥味,他咬破了自己的唇齿,灵台恢复了些许清明。 他脑海里浮现出来一道身影。 少年银发玄衣,面容冰冷艳丽,端的是世间绝色,少年背负长剑,目光仿佛能够穿透无尽岁月落在他身上,朝他伸出冷白的指尖。 “小锦,过来。” 清冷的嗓音熟悉而令他颤动。 在这一刻,天地间仿佛寂静下来,妖邪团团围绕住结界外的少年,无数黑暗仿佛要将少年吞噬。 然而在接近少年的那一刻,一道漫天的威压落下来,从少年身边,蔓延出来无数道银色的剑光,剑光锋利锐利,宛如星辰散落九天。 只一瞬,整座无相山为之颤动,所有妖邪顷刻间灰飞烟灭。 与此同时,无相山最深处的万千白骨之中。 埋在白骨深处、一柄通体漆黑,纹满锦花挽月咒文的长剑在此刻,动了。 第120章 第 120 章 结界里的一众弟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原本以为林似锦出去不会再有命回来。可是人出去了他们并没有看到血溅出来。 他们也没有听见惨叫声,那团身影在黑雾中若隐若现,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全部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踏进黑雾中没有被立即撕碎, 不可能。 就算他能坚持, 应当也撑不下去太久。 他们都有些好奇, 有弟子虽然意外, 但是到底生出来不忍,提建议道, “少宗主,现在动手吧。” 若是把结界修补好, 外面的人说不定能活着回来。哪怕是一线生机, 也应当抓紧。 提议的人话音落了,莫焰却没有立刻行动, 而是看着结界外的人影,眸光带着些许意外,还有几分兴致。 莫焰在原地没动。 外面的人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兴许下一秒就会被妖邪吞噬。 那名弟子还想说什么, 对上莫焰的眼神, 立刻闭了嘴。 外面的黑雾更加浓郁, 那道身影依旧在原地,哪怕没有受到妖邪影响, 也没有勇气能抬起剑。 “他在愣着干什么啊?怎么还不知道拔剑?” “可能被吓傻了吧。” “兴许他修为不低,我们只是看错了?” “估计一会就会被妖邪吞没……” 幸灾乐祸的弟子话音还没落, 无数妖邪冲了上去, 然后下一秒一道漫天的威压落下来, 他们全部在原地动弹不得。 剑光穿透重重黑雾, 黑雾包裹的人影浮现出来,结界外的人长剑出鞘,漫天剑光散了半边天空的妖邪。 黑雾跟着一并散去,还了此处半边清明。 有月光洒落下来,那人依旧戴着帷帽,细白的指骨略微绷紧,身形看上去仿佛与天边的月色融在一起。 清冷温和却又极具威胁力,身形气质矜贵,仿佛众生应当为他折服。 这般的气质只一瞬间,很快那人收敛了气息,变得又和寻常一般平平无奇。 众人被威压压的不能动弹的感觉仿佛还在,他们个个目瞪口呆,有几个还在原地不能动弹。 林似锦在原地缓了好一会,他大脑还是一片空白,方才那种灵力翻涌的感觉仿佛还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上面隐约有咒文缠绕。 耳边依旧有若有若无的低语,那些诅咒响在他耳边,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声音。 诅咒变成咒文烙在他身上,咒文顺着缠绕进他骨髓深处传来彻骨的寒意。那种寒意像是从最深最黑的地底下渗透出来的,令他浑身冰冷,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林似锦大脑一片眩晕,那些低语在温声呢喃,像是不同的波纹在敲击着他识海深处,他识海处一片混乱,像是被刀子卷刃凌迟,刻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痕迹,掀起一片灼热的火焰在他柔软脆弱的识海里灼烧。 他的脖子被勒上了一条细长的线,勒得他喘不过气来,喉咙间血腥上涌。 身在寒冷的地狱之中,又像是在灼浪边缘。冰与火在他体内双重交织,带给他双重极致的痛苦,他整个人游走在深渊边缘,底下无数双眼睛正在看着他,都在蛊惑着他跳下去。 “扶衡……我好难受。”林似锦有些拿不起来剑,他嗓间血腥味上涌,费劲地挤出来几个字,他看着自己手掌中间密密麻麻的咒文,一股巨大的阴霾缠绕在他心头。 阴霾压抑着诸多负面情绪,他意识有些濒临崩溃。 “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是,”林扶衡将少年的表现尽收眼底,这般的疼痛还只是刚开始,他指尖碰着少年的额头,为少年擦去了上面的冷汗。 “先去找你师兄,他还在那里等着你。” 听到“师兄”两个字,少年恢复了些许神智,明显的眼神清明了些许,识海中的生生火焰随之熄灭。 他略有些意外,并没有出声。 林似锦记起了正事,他是为什么出来的,盛如翡还在里面等着他,不知道有没有醒来。 他回了山洞里,步伐略有些踉跄,进去之后许多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莫焰跟他说的话,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满心满眼都记挂着盛如翡。疼痛令他难以忍受,盛如翡是唯一能够缓解他痛苦的良药。 等他到了巨石后面,看到熟悉的那张脸时,才放下了心。巨石后面的盛如翡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 正在用一种冷冰冰、略带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他对上盛如翡的目光,那些疼痛消失,心里的委屈和不安浮现上来,略有些不知所措。 像是偷偷做错事被发现,现在正听候发落。 林似锦感觉脖子上那条线得以松开些许,在盛如翡身边他就会好受许多,他指尖碰上盛如翡的肩膀,想要看看盛如翡的伤。 还没有碰到,就被盛如翡避开了。 “师兄,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林似锦于是把指尖放下来了,对上盛如翡冰冷的目光,他在外面的气势消失的一干二净,略有些怂盛如翡。 “没多久,方才有人给我下了幻咒,”盛如翡的目光落在虚空处的某一点,眉眼冰冷,明显话是在针对扶衡,“是他让你过去的?” 林似锦知道盛如翡是什么意思,其实扶衡这么做他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两人的思路完全不同。 盛如翡是想一直护着他,扶衡却并不信任盛如翡,只想让他依靠自己变得强大。 “师兄,你不要怪他,是我自己想去的。” 林似锦察觉到盛如翡气息越来越冷,方才的疼痛仿佛还在,他指尖去拽盛如翡的衣角,嗓音低了几分。 “师兄,你别这么看着我,我难受。” “我身上好疼。” 他的耳朵被揪了一下,是扶衡揪的,扶衡不喜欢看到他跟盛如翡撒娇,一看到便要揪他耳朵。 他感觉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像是陷入了亲妈和老婆掉水里先救哪个的难题。 林扶衡本来以为少年悟出来剑意会变得独立些许,如今看来,完全没屁用,看样子反而更粘人了。 完全是把自己师兄当沾着蜜饯的药。 林似锦哪知道扶衡老父亲已经气吐血了,他揪着盛如翡,盛如翡还没有摸他脑壳安慰他,他瞅着盛如翡,略有些低落。 他的神色太过于明显,盛如翡不可能察觉不到,好一会,盛如翡将他按在怀里,他撞入沾满落梅香的怀抱。 耳边传来盛如翡清冷的嗓音。 “下次不要听他的,”盛如翡气息沉了几分,“知道疼,就不要再犯。” 林似锦心里想着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哪里还有退路,他小声道,“师兄,其实也没有那么疼,在外面的时候很疼,但是在你身边就不疼了。” 若是他现在窥入自己识海就会发现,里面的火焰已经熄灭了,上面的伤痕也逐渐恢复。 所有的疼痛都是因为识海陷入混沌引起,古往今来人们备受此疼痛煎熬,走火入魔也是因为识海自我攻击产生的混乱。 如今少年自己平息了自己识海中的伤。 林扶衡原先是有些惊讶,现在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小子一见到自己师兄,求生的意志大于一切,把自己师兄也看重的胜于一切。 所以一见到人,识海里的火焰便熄了,盛如翡能够压抑住少年所承受的那些疼痛。 这应当也算是一种奇迹。 扶衡千算万算,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有盛如翡在,少年能够披荆斩棘战胜一切疼痛,一直都能够正常,可如今盛如翡替他转世承受了命格。 若是有一天盛如翡消失,后果兴许难以想象。 林似锦还抱着盛如翡,跟小粘糕一样缠在盛如翡身上,他不喜欢被人盯着,在他们附近都扔了结界,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们。 “我说的是真的,一碰到师兄,我就一点都不疼了。” “师兄到底是什么做的,我好喜欢。” 怀里的少年浑身充满欢快的气息,像是有粉色的小花在周围盛开,欢快地抱着盛如翡,眉眼里都是欢喜,凑上去亲了亲盛如翡的脸。 盛如翡原本绷着一张脸,浑身气息冰冷,被少年这么缠着,像是心口开了一道裂缝,脸上有些绷不住。 他抱着欢快的少年,嗓音僵硬了几分。 “不许乱动。” 平日里被惯的,林似锦一点也不怕盛如翡,知道木头拿他没办法,他又亲亲盛如翡的脸,无赖道,“我方才出去一趟,身上很疼,你不要再凶我了。” “让我抱一会,抱一会就不疼了。” 林似锦身上确实不疼了,一接触到盛如翡,他整个人都像是从寒冷的地狱里挣脱而出。 “师兄,我刚刚消灭了外面的妖邪,以后有你在,我能一个打十个,再没有人能让你受伤了。” 他知道盛如翡会问,他抱着盛如翡,直接碰到盛如翡的耳朵,对上盛如翡眼底,“因为有你在,我可以不受那些疼痛的影响。” 少年眉眼清澈,依旧是平日里的温软嗓音,盛如翡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涨满,他枯沉乏味的内心,因为面前的少年而缓慢、富有生机的跳动着。 在这一刻,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落在他心上,落下来的时候很轻。 他指尖按着少年的眉眼,心底有话想要跟少年说,最后却并没有说出口。 只是无比珍重地碰了碰少年的眉心。 林似锦思路跳的快,上一秒还在想亲亲师兄,对上盛如翡冷淡的眼底,他突然想起来了一件重要的事。 这个王八蛋,前天不过是被他摸了一下就有反应。 还是在不知道是谁的情况下。 盛如翡上一秒还在因为少年的欢喜而动容,下一秒,怀里的少年突然推开了他,非常生气地瞪着他。 “盛如翡。” 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盛如翡“嗯”了一声,少年凑近,不高兴地质问他,“昨天我忘了这件事……你知不知道自己晕倒的时候做了什么。” 他知道,他只是正常的反应,他在少年面前一向自制力比较差,这也是不愿意少年经常粘他的原因。 “嗯。” 听见这一声“嗯”,林似锦脑海里嗡一声,立刻便炸了毛。 第121章 第 121 章 “你……”林似锦瞪着盛如翡, “你都知道?” 知道了居然还这么淡定,林似锦要气死了,“不是我是别人也行, 你……” 后面的话他没说清楚, 看着面前的木头唇角绷直, 他脑壳不轻不重地被摸了一下。 “我并没有完全昏迷, 仍然有意识。” 盛如翡指尖摸摸少年的脑壳, 垂眸眼底情绪分明, 还说自己不是笨蛋, 脑子里想东西总是简单思考。 “还有意识是什么意思?”林似锦有些呆, 后知后觉盛如翡知道是他,所以才会有反应, 那是不是也知道他…… 知道他动了手。 林似锦瞬间后悔起来,耳根泛出一层薄红, 原来盛如翡是故意的,但是人昏迷了又没完全昏迷,他想怪都怪不到盛如翡头上。 简直是有理又占便宜。 他又瞪向盛如翡, 盛如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知道他已经猜出来了, 意味不明地摸了摸他的指尖。 盛如翡提了另一茬,“他教你的无生剑意?” 问到正事, 林似锦有些犹豫,他在纠结要不要说,盛如翡的目光透过他看向他身后,仿佛能够看到他背后的扶衡。 事实上林扶衡确实和盛如翡对上了视线,这少年的感知能力很强,看样子是打算问责于他。 林扶衡看林似锦犹豫不决, 还是袒护他的,他很满意,指尖碰了碰少年的脑壳。 “跟他直说便是。” 林似锦“哦”一声,他对盛如翡道,“是扶衡教我的。” 盛如翡眼睫下落下一道阴影,好一会道,“我有办法能够见到他,你问问他愿不愿意跟我见一面。” “我有话想问他。” 林似锦想说其实不用传话,扶衡都能听见,他有些好奇盛如翡要和扶衡说什么。 没待他问,扶衡显现出来身形,依旧是清冷矜贵的气质,带着几分强势。分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却和林似锦完全如同两个人。 林扶衡想幻化出来身形就能幻化出来,如今出现在盛如翡面前。 看到那张一模一样的脸,盛如翡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并没有太惊讶。 “有话跟我说?”林扶衡开了口,瞥了眼一边凑热闹的废物点心,结界自动隔开,把小废物点心隔在了外面。 林似锦有些不高兴,他拍拍结界,这两个人说什么不让他听,他要好奇死了。 “扶衡,你怎么这样。” 林扶衡目光落在对面的少年身上,少年正襟危坐,好一会才开口,“为何要教他无生剑意。” 这个问题,林似锦问,和盛如翡问出来的意义完全不同。 林扶衡扫一眼盛如翡手腕侧的红线,那魂契是奉如皋下的,奉如皋当真是用心良苦。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若是他依旧手无寸铁,最后落入守阙手里,只会任人宰割。” “至于你……”林扶衡话音凉凉,“你觉得自己能护住他?” “那是他一千年前欠的情债,要他自己去还。” 林扶衡虽然从未出现过,他身为残魂丢失了大半的记忆,但是他几乎能够通过碎片拼出来事情的原形。 两人身上连着魂契,那是献祭魂契,一方会为另一方承受所有病痛折磨,奉如皋算出来了他转世会命运舛舜,便找了盛如翡替林似锦承受一切。 至于为什么是盛如翡,到底是无心还是有心,答案奉如皋必然清楚。 “你可听闻过守阙?”林扶衡估计盛如翡已经猜出来他的身份,他唇角慢慢扬起来,略有些讥讽,“守阙是三圣之一,他比奉如皋难对付的多。” “别说你如今的修为连奉如皋都比不上,守阙的三道分.身你都不是对手。” 林扶衡微微垂眸,天生带着睥睨的气场,看着盛如翡像是在看徒劳挣扎的蝼蚁。 “这般……你还觉得自己护的住他?” 至于守阙为何要分.身,答案很容易想出来,盛如翡不是蠢货,不可能猜不出来。 “人一旦陷进情爱里,就会容易动摇。” “我选无生剑意,并不是本意,那些原本就刻在他骨子里,他前世也选了这般的路。” 并不是他替自己转世选的。 至于前世是为了谁走了这般艰辛的路,那已经不在他仅剩的记忆范畴。 “他也不是拿不起剑,是不愿意拿。” 盛如翡沉默了好一会,他融进阴影处的眉眼抬起来。结界外的少年还在不高兴,瞅着他略有些生气,眼珠子转向他,没一会又转向对面的扶衡。 “可有办法不让他承受那些痛苦?”盛如翡低声开了口,他看着自己的指尖,那上面有黑色的咒文若隐若现,仔细看过去,像是一张张密密麻麻的扭曲人脸。 接下来的一句话音很轻,少年嗓音清冷,仿佛与微弱的光散落在一起。 “或者是……有办法让我能够替他承受所有痛苦。” 林似锦在外面等了半天,这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他一直注意着扶衡,生怕扶衡欺负盛如翡。 不知道过了多久,结界撤了,他没管扶衡,先到了盛如翡身边,扯着人左右看看,先看看盛如翡的伤口有没有裂开。 “师兄,你没事吧?” 扶衡那么凶,他都害怕扶衡一个不高兴对盛如翡动手。 他见盛如翡摇头,问道,“你们说了什么,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说着不放心的又摸了摸盛如翡,确定盛如翡没事才放下心来。 “商量了关于你的修行,”盛如翡目光落在他身上,指尖碰了碰他的额头,“下次做决定,要和我商议。” “若是我跟师兄说了,师兄肯定不同意,实际上我也一样,就像我不想看到师兄受伤。” 林似锦这边还在嘀咕,察觉到了一道凉嗖嗖的目光,他扭头一看,是扶衡正在看着他。 他有些心虚,知道扶衡的意思,他小声道,“我师兄不会对你怎么样。” 何况扶衡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对着那张脸,估计也下不去手。 然后他的耳朵就被拧了,这次拧的不轻,林似锦叫唤一声,躲进了盛如翡怀里。 林扶衡气息暴躁,嗤笑一声,“你以为你躲他身上我就拿你没办法?” “师兄,他揪我耳朵。”林似锦有点不高兴,耳朵都被揪红了,躲在盛如翡怀里告状。 盛如翡在他身上贴了个符咒,然后他就察觉不到林扶衡的气息了。 林扶衡:“?” 林似锦原本耳朵还在疼,后面被盛如翡揉揉就不疼了,他摸摸盛如翡贴在他身上的符咒,原本想取下来,想想又没动。 现在取下来,扶衡还在气头上,一会说不定会揍他,扶衡脾气很差,他还是等一等,等到扶衡消气再说。 他慢吞吞地跟开口,“扶衡,你先冷静一下,一会我再放你出来。” 他撤了身边的结界,外面的许多弟子都还在窃窃私语,时不时地看一眼他们的方向,各种猜测都有。 林似锦不打算去淌那个热闹,只要他们能混进血塔就行。 外面的妖邪已经散去,天边逐渐透出一丝亮光,紧接着天亮起来,朝阳映出一片绯色。 林似锦和盛如翡一起出去,他们依旧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因为前一天的事,许多弟子都有些忌讳他们,也有许多弟子凑上来跟他说话。 “看二位的弟子服未曾认出来,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二位是哪个是哪个宗门的?” 林似锦心说我们也不知道,衣服是盛如翡准备的,路上按照小宗门做的,早就不记得名字。 “风竹。”他随口编了一个。 有弟子凑上来撩他,“姑娘已经有亲事可是真的?为何一直戴着帷帽,昨日姑娘一斩妖邪,还未看过姑娘的芳颜。” 林似锦有些无语,他懒得废话,直接便掀开了帷帽,露出来那张充满疤痕的脸。 那名弟子原本还心生仰慕,在看到林似锦的那张脸之后,吓得原地怔住,脸色立刻变了,然后转身尴尬地走了。 临走还加了一句“女魔头”。 林似锦唇角抽了抽,他还扯着盛如翡的袖子,因为他方才掀开帷帽,许多人都看见了。他牵着的木头一动不动,许多弟子看向盛如翡,目光都带了些许怜悯。 这一小插曲并没有很多人注意到,前面的莫焰只是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在人群最后的林似锦身上略微停顿片刻。 * 四峰长老殿。 主位上坐着各峰的代表长老,他们穿着不同标志的道袍,主位用结界隔开,上面雕刻着繁复的剑仙花纹。 在梁柱上,有遒劲有力的四个“天下苍生”四个大字。 殿中气息冰冷严肃,正中间站着的男人身形接近透明,袖口剑纹摇曳生姿,面容严峻肃穆,安静地等着诸位长老的审判。 “奉如皋,斩祟使已经调查清楚,数月前你曾见过不问一面,你为何要见他。” “委屈剑尊大人属实回答,长老会将会做出判断。” 奉如皋眉眼未抬,“数月前,我见他,是为了算命格。” “算谁的命格。” 这属于私事,奉如皋并未回答。 长老会又换了个问题。 “他身上有属于你的剑光,此事你如何解释?” 奉如皋良久未开口,目光落在主位最中央长老身后的人影上,隐约能够看到一抹若隐若现的羽鹤吟纹。 他未开口,便是默认的意思。 “剑尊大人,请您属实……” 旁边长老的话音还未落,一道血迹划出来,长老脖颈飚出来滚烫的鲜血,脸上的表情带着惊恐和错愕。 穿着黑色长袍的守侍握着冰冷的匕首,殿中浮现出来数道黑色身影,鲜血溅在半空中,长老们的身形随之倒下。 最中间的守侍收了匕首,他冷白的指尖掀开兜帽袍,露出那张惊艳的脸来,墨发黑眸,眼眸又沉又黑,眼眸微微挑起来,耳边的朱砂耳饰为那张脸添了一抹艳色。 男人眉眼如同深黑浓稠的墨,他唇角略微扬起来,嗓音温润动听。 “小奉,许久不见。” 第122章 第 122 章 林似锦他们二人跟在队伍最后面, 约摸半日的时候到达了血塔。 血塔在整座无相山的最中央,屹立在原地向上进入云层中,看不出到底有多高, 最外面是四道极其厚重的锁链。 方到达血塔面前, 就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隐森气息,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繁复咒文,还有各种小鬼图案。 “为何叫血塔, 传闻是金钺寺的圣物, 放在此处用来镇压名剑秋水。” “秋水剑来自无间地狱,是一把邪剑,传闻千年来只有扶衡能够驯服它。” 林似锦把扶衡放出来了, 他问道,“扶衡, 你说秋水现在还在血塔里?” 无相山每隔数年都会开,秋水剑虽然在里面, 但是并不会现身,他们找完全是看运气。 他问了扶衡没理他,这是生气了,因为他方才没有立刻把扶衡放出来。 可能去睡觉了也说不定,林似锦转念一想,就放下心来。 他还注意着盛如翡,担心盛如翡又一不小心晕过去。现在看盛如翡的脸色还是略有些苍白, 他搓搓盛如翡的指尖。 “师兄, 我们进去之后, 可还要跟着他们?” “暂时跟着,”盛如翡,“我方才打探了消息, 里面第一层是迷宫,有他们在前面也能够试错。” 林似锦愣住了,他一直都在盛如翡旁边,怎么不知道盛如翡是什么时候打探的消息? “师兄,你是什么时候打听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直接问了出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盛如翡指尖延伸出来几道银丝,银丝在半空中交织变幻,先是变成蝴蝶的形状,像是银蝶在翩翩起舞。 然后又变成纸鹤的形状,纸鹤还会啼鸣,最后又变成小蜘蛛……还是长着翅膀的小蜘蛛。 林似锦看的呆了,指着长翅膀的小蜘蛛问,“师兄,这是什么东西。” 他对盛如翡的审美略有些一言难尽,最近他也看出来了,盛如翡喜欢做东西,但是有时候做出来的东西奇奇怪怪。 “随便做的,”盛如翡看出来了少年不喜欢,银丝又在空中变幻,变成了一只软软肥肥的麻雀。 麻雀胖成一团,在盛如翡掌中啾啾啾。 “这个好看,”林似锦去戳戳盛如翡掌中的麻雀,麻雀戳起来软乎乎的,还会抖动自己的羽毛,肥啾啾的一团。 盛如翡把麻雀递到他手里,他一路上都在玩肥啾团子,这麻雀似乎还有灵性,在他手里啾了一会,后面飞到他帷帽上,在上面窝着不动了。 “师兄,为何它还会自己飞。” 林似锦脑壳上顶着肥啾,还担心它掉下来,用手微微扶着。 “它喜欢你。”盛如翡不说是自己控制的。 麻雀在欢快地啾啾啾,林似锦有些开心,后面发现它不会自己掉下来,就没有再管了。 他们一群人踏进血塔的那一刻,无形的结界出现,进去之后,就没有机会再出来。 方踏进血塔,眼前的景象完全变了。面前是一座巨大的迷宫,两座人首蛇身的神像立在原地,它们手中握着长戟,另一手持铜盆,里面有火焰在幽幽燃烧。 “血塔是按照无间炼狱仿造,第一层是蛇相炼狱、第二层是蝗相、第三层是鼠相。” “分别代表着凡间的洪灾、旱灾,疫灾。” 林似锦打量着周围的石壁,血塔里光线很暗,这边每条路延伸的不同,许多洞口看起来幽深漆黑。 他担心和盛如翡走丢,扯着盛如翡的袖子。 不止他,所有弟子都防备了起来,他们现在的位置实在是好埋伏,若是有敌人,他们完全就是活靶子。 壁画上雕刻的都是和蛇相炼狱有关。上面有各种寓意的故事,林似锦看懂了几副,洪水肆虐,冲散了人族的稻谷与神寺,蛇妖在城中为非作歹。 其中有一副,是蛇妖居然取代了人族的统领,在三千世的城中当起了城主,而底下家臣也未曾有人发现。 蛇妖日日以人为食,琼浆美宴,浆是人血制成,吃的是人肉,宴上血浸整座城池,长虫四处为祸,百姓民不聊生。 林似锦很喜欢神话故事,但是血腥版的他就没有那么喜欢了,甚至看的心惊肉跳,尤其是壁画雕刻的清晰又栩栩如生,他甚至能够看清檀盘上人族的内脏。 他看的一阵反胃,险些吐出来。 盛如翡注意到了他不舒服,指尖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他灵台瞬间恢复了清明,没有那种眩晕反胃的感觉了。 “壁画上有阵法,不要一直盯着看,会蛊惑你。” 盛如翡话音刚落,前面突然传来了惨叫声,惨叫声打破了整座迷宫的平静。 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一名弟子突然跪了下来,他捂着自己的眼睛,正对着壁画而跪,从他的眼睛里突然冒出来一条条黑色的长蛇,长蛇又黑又细,沾着深红色的血液,在那名弟子身上密密麻麻的爬。 周围弟子迅速散开,前面有人喊了一声“少宗主”,莫焰长剑出鞘,“砰”地一声剑光掠过那名弟子。 弟子惨叫声戛然而止,他全身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长虫,黑色的细长小蛇像是闪烁的波纹将他整个人吞噬,没一会,原地只剩下一团血肉模糊蠕动着的不明物。 莫焰长剑落地,将爬过来的小蛇斩成两半。 “不要一直盯着壁画看,更不要让这种狱蛇近身。” 话音未落,有两名弟子同时发出来惨叫声,是被狱蛇咬中了。 林似锦眼睁睁地看着两名弟子几乎没有反应时间,直接便成了血肉模糊的肉团,肉团莫焰也一并清理了。 根本没有救人的机会,从咬中到变成肉团,不过是数秒钟的时间。 他平日里其实不怎么怕虫子,之前还经常逃课去抓虫子,现在看的眼皮子乱跳,他小声地问,“师兄,为何会咬一口就死。” 这么看,这修仙简直是修了个寂寞,他们哪怕有修为,对上也是手无缚鸡之力。 “这里是血塔,千年来的邪物都聚集在这里。” 盛如翡斩断了一条朝着他们过来的狱蛇,狱蛇“咔嚓”断成两截,临死还在用半截身体朝着林似锦那边爬。 爬的速度很慢,黑色的眼珠看着人,不知为何,居然会给人有些可怜的错觉。 林似锦觉得自己真的是魔怔了,他用剑斩了狱蛇七寸的地方,狱蛇这回不动了,瘫在地上化成了黑雾消散。 他没表现出来害怕,他脑壳上的麻雀倒是快吓死了,一直在他脑壳上扑腾,啾啾啾地乱叫,生怕被狱蛇咬了。 林似锦听见了肥啾叫唤,他安慰地摸摸肥啾,“不用害怕,它们不会咬你。” “而且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啾啾于是老实了,收回了扑腾的翅膀,还轻轻地啄了下他的手指。 林似锦收回手,他和身旁的盛如翡对上目光,盛如翡一直在看着他,见他瞅过来,又转了回去。 “师兄,”林似锦翻翻自己的储物戒,有凤卿之前替他收拾的驱邪手环,不知道有没有用。 他拿出来了两个,一个戴在盛如翡手上,一个戴在自己手腕,他试了一下,角落里的狱蛇果然离他们远了些,不愿意靠近他们。 因为死了三名弟子,气氛明显的凝重许多,他们进来时确实是签了生死契,但是没想到死亡会离他们这么近,外面的毒雾他们兴许还能够撑一段时间,这边是完全没有办法拖延。 只要被狱蛇咬中,就没有机会了。 随着深入前进,林似锦似乎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他并不确定,跟盛如翡偷偷传音。 “师兄,是不是有人在跟着我们?” 盛如翡应了一声,看了一眼不远处角落,那里也是同样的壁画,只不过壁画和前面的重合。 “怎么这么烦人,”林似锦嘀咕一句,估计对方也是在静观其变,目前应当没有认出来他们。 他们一行人很快走到了壁画尽头,说是迷宫,自然不可能让他们那么轻易的出去,他们要找到通往第二层的那扇门才行。 至于那扇门如何才能出现,也需要他们自行想办法。 在他们面前是整整六扇门,每一扇门的图案都不一样,上面是不同人首蛇身的图案。 有的手中握着长剑、有的坐在王位上,有的手中握着人族的心脏,还有的慈眉善目在神寺的供坛上……每一扇门人首蛇身的蛇妖代表的意义也不同。 他们人数多,这般不知道走哪条路,莫焰非常简单地做了决定,分成六组,两个人一组,分别进去一扇门,能活着的传音。 “这还真是……”林似锦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这般确实简单又节省时间,但是意味着存活率兴许是六分之一。 “师兄,我们要进去吗?”他们现在跟莫焰分开也不是不行。 盛如翡“嗯”一声,微微垂眸看着他,碰了碰他的指尖,“不用害怕。” “我没有害怕。”林似锦闻言明白了盛如翡的意思,他们就顺水推舟,莫焰果然点了他们两个。 因为他们两个明显是一对,莫焰也没有分开他们,而是给他们分到了最后一扇门。 最后一扇门的图案是人首蛇身的蛇妖被刺穿了心脏。 “若是觉得不行随时可以回来,”莫焰开了口,“你们都是两个人一组,有异常随时传音。” 许多弟子应了一声,但是明显没当回事,个个都蔫蔫的,握着剑有些不稳。 六分之一的概率,谁知道等着他们的是生是死。 林似锦在进去之前,又看了一眼门上的图案,上面的蛇妖被捅穿心脏,却并没有表现出痛苦的神情,而是似笑非笑,唇角慢慢地扬起来。 鲜血染红了王座,仿佛已经终结蛇妖横行的时代,却又仿佛是刚刚开始。 第123章 第 123 章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两边空无一物,也没有任何光亮。 林似锦耳边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他指尖一凉, 抬头看过去, 石壁上有水滴滴落。 空气气息很湿润,林似锦闻到了浅淡的血腥气息, 他点燃了长明烛, 长明烛发出细微的光亮,凑着去看自己的指尖,是正常的水。 他心里隐隐送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鲜血之类的, 不然他原地就表演个当场去世。 这里像是古地道, 两边没有壁画,地上的青砖略有些松动。 有水滴滴滴答答地落下, 林似锦牵着盛如翡,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踏出去一步, 身后有水滴落在地上, 那是一滴深红色的鲜血。 “师兄, 你说门上的图案是什么意思。” 盛如翡牵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总觉得盛如翡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略有些透明, 仿佛有银光若隐若现。 他看过去, 盛如翡正用一种幽深的目光看着他, 脸边恢复如初, 仿佛是他的错觉。 “应当是蛇妖的兴衰, 我们这里是终点。” 盛如翡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目光看向前方,那里一片漆黑,似乎还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以及越向前,血腥味越浓重。 “这血塔里都只是用幻阵还原,并不是真的,”盛如翡对他道,“从我们进来就已经在血塔幻阵之中。” 林似锦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还是会死人。” “是这般,”盛如翡按灭了他手中的长明烛,整个地道陷入黑暗,他唇边被抵住,盛如翡让他噤声。 他明白了盛如翡的意思,下一秒,耳边传来了巨物摩擦在地上的声音,就在他们不远处的前方。 眼前陷入黑暗,盛如翡温热的掌心碰了碰他的眼睛,他眼前便能看清东西了,他下意识地顺着看过去。 在他们不远处的前方,那里是许多轻微晃荡的……人脚。林似锦原先没反应过来,然后心里猛然一跳。 悬挂的尸体布满整个房梁,腥味浓稠刺鼻,那些尸体穿的衣服不一,与此同时,那里围绕着巨树般粗壮的……蛇身。 银色的鳞片在闪闪发光,林似锦看到了蛇身在随着呼吸而变化,他整个人额头冒出来一层冷汗,差点吓晕过去。 真的有这么粗的蛇?这巨蛇不用张嘴,喷出来的气息都能把他和盛如翡扇飞。他们不会是要杀了这条巨蛇才能出去吧? 林似锦被盛如翡牵着,感受到他的不安,盛如翡握紧了他的掌心,温度顺着传递过来,让他不至于感到浑身冰凉。 他被牵着向前走,走的速度很慢,耳边是水滴的滴答声还有巨蛇的蛇皮摩擦在地上的声音。 生怕发出来一点动静,林似锦看出来盛如翡似乎从容的多,他于是稍微安下了心。 鼻尖前的鲜血浓郁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他们面前是许多双脚,尸体在他们面前吊着,穿的是仙门弟子的衣服,看样子刚死没多久,脸上血肉模糊,地上是一片凝聚干涸的深色。 这些弟子有些脸上血肉模糊,有些神情痛苦,有些脸上带着惊恐和恐惧,还有的已经变成了白骨。 盛如翡的指尖动了动,他的视线从弟子身上收回,看向不远处的中央,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地宫,边缘是悬挂的尸体,正中间是空荡荡的王座。 王座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他能够看到细微的光亮。 巨蛇的脑袋就在王座边缘,巨大的蛇身盘旋在梁上,蛇尾的部分在地面上。 蛇头是银色,巨蛇通体发白,上面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图纹。 “这蛇是幻蛇,古书典籍上记载的有,属于九阶妖兽的一种。传闻它们性子凶戾,天生无泪,优点是天生认主极其忠诚,多用来看守陵寝做镇墓兽。” 林似锦:“镇墓兽?那中间的王座,上面可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盛如翡点点头,“那应当是圣物的一种,但并不是拿了便能出去。” “那我们要如何才能出去。” 林似锦想起来他们进来之前看到的图案,上面的暗示是捅穿蛇妖的心脏,他自言自语,“是要我们捅穿幻蛇的心脏?” 这可是九阶妖兽,似乎不太可能。 他又去认真观察,发现挂着的许多尸体除了脸之外,还有一部分心口被开了个窟窿,胸口血淋淋一片,里面的心脏被人拿走了。 盛如翡看向殿中横梁,顶上是壁画,一大部分被蛇尾遮住,只露出来些许,能够看出来应当是蛇妖被斩的完整故事。 上面的画面,有露出来的一副是蛇妖扮成人,扮成人的蛇妖并未受到怀疑,他轻易的混进了城主府。 上面的人都没有脸,只有大致的身形,林似锦顺着看过去,看到了几道身影,不知道错觉,感觉略微眼熟。 其中有一道是蛇妖,还有三道身影,都是男子身形。两名男子都没有脸,剩余一道则是被蛇身遮挡,只能够看到一柄露出来的通体漆黑的长剑。 林似锦心底莫名浮现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尤其是看到红色的耳饰,他莫名感觉不太舒服,很快收回了视线。 “先去里面。”盛如翡开了口,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牵着他离开原地,他们两人各自在身上施了法术,为了避免被尸体落下的鲜血淋到。 身后传来什么东西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林似锦回头看了一眼,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看起来有些像是原本被狱蛇吞噬的弟子。 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移动的速度非常快,它身上都是大小不一的肉块儿,还有许多不明黑色鳞片,看上去像是无数双大小不一的眼睛。 明显是冲着他们过来的。 “师兄,那是什么东西?” 林似锦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拉着盛如翡跑的飞快,绕着进了正殿里。 “是被狱蛇控制的尸象。它们吃人,看见活物就会扑上去,不容易甩掉,也不容易对付。” 林似锦感叹他和盛如翡的运气不太好,他们两个人速度很快,地宫是一座巨大的环形,他们一边还要避免不被幻蛇发现,一边要避开尸象。 在他们经过幻蛇的时候,突然之间,幻蛇睁开了双眼,哪怕他们两个用了隐身术,也能感受到恐怖的威压,幻蛇的竖瞳准确无误地对准了他们。 林似锦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极致的威压,他险些要叫出声,心里的小人儿已经开始吱哇乱叫了,任谁被九阶妖兽这么近距离盯着恐怕都难以保持镇定。 他有些佩服盛如翡,盛如翡看上去依旧很淡定,对他说了两个字“别怕”,嗓音清清冷冷,他心里……他心里依旧还是很怕。 后面的尸象离他们越来越近,林似锦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在幻蛇微微动的那一刻,盛如翡牵着他用剑劈开了面前的地砖,他踩上去的时候就发现是空的了。 他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盛如翡将他推了下去,他喊了一声“师兄——”在他掉下去的那一瞬间,他的手被握住,盛如翡随之跳下来,把地砖又合上了。 盛如翡在上面布了一层结界,地砖外面传来“砰砰砰”地撞击声,血腥气跟着蔓延,从缝隙里能够看到尸象身上的眼睛。 这里是一处单独隔开类似于地窖的地方,形状是横向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起来有些像是棺材。 林似锦看的心惊肉跳,生怕下一秒外面的尸象或者幻蛇就会撞进来,然后把他和盛如翡一口吞了。 这里非常的挤,林似锦拽着一角盛如翡的衣角,他小声问,“师兄,我们躲在这里行吗么,他们会不会进来?” “幻蛇不会过来,这是蛇妖产卵的地方,幻蛇不被允许进入。” 林似锦“哦”一声,他有点担心,一直盯着地砖的结界,不知道盛如翡布的是哪一种结界,外面的尸象撞了半天,地砖依旧好好的。 他正想问,眼角扫到了什么,又看见盛如翡脸边有银光若隐若现,他仔细看的时候又没了。 “师兄,”林似锦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盛如翡正在用一种略深的目光看着他,他被吸引了注意力,盯着盛如翡的脸看了半天。 “师兄,我方才好像看到你脸上有……” 林似锦试图找形容词,他形容不出来,但是感觉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有什么?” 地窖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两个人几乎容不下,他这般的姿势有些别扭,换了个姿势,黑暗环境里他们两个人气息交缠。 “有银色的东西……像……” 林似锦忽然想起来了,像是外面幻蛇身上的鳞片。 他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盛如翡“嗯”了一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扫过他的脖颈,上面一片尖锐,他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盛如翡嗓音低沉,微微撑在他身侧,气息略有些控制不住。 “方才外面的尸体是分开挂的,被幻蛇杀死的放在一起,被捅穿心脏的放在一起。” 林似锦不明白什么意思,他大脑一片空白,不敢去想象方才舔舐他的是什么,那触感太像蛇信,舌尖还分叉了。 “若我猜的没错,表面上看,超过一个人以上的弟子进来,会有人被蛇妖同化,其他人拿剑贯穿被蛇妖同化同伴的心脏,便能够破开幻阵出去。这样,也符合了门外的图案。” “但是他们都没有成功,非但没有杀了被同化的同伴,反而被剜去了心脏。” 盛如翡嗓音依旧冷淡,响在他耳边,他感觉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害怕盛如翡会剜他的心脏,让他去捅盛如翡更不可能。他心底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黑暗中,他对上盛如翡眼底,盛如翡微微垂着眼眸,瞳孔略微竖起来,看起来更加的幽深,很容易吸得人陷进去。 原本便是银发,配上幽深的眼瞳,他眼睁睁地看着盛如翡脖颈边浮出银色的鳞片,眼角扫到了一角蛇尾。 像是一条银蛇化成了人形,还是最艳丽最毒的那一种,多看一眼说不定就会陷落进去。 林似锦这辈子没这么混乱过,他嗓间仿佛被堵住,半天蹦出来一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的脸颊被摩挲,盛如翡眼睫落下来一层阴影,对方张嘴的时候他能够看到蛇信,鼻尖前依旧是落梅香,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香味比平日里更浓郁一些。 盛如翡低声问他:“害怕?” 他心里疯狂点头,面上摇摇头,微微扯着盛如翡的袖子,硬着头皮道,“无论师兄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害怕。” 脸颊传来温凉的触感,蛇信扫过他的脖颈,他有些头皮发麻,就差两眼一翻直接晕过去。 盛如翡:“我不会伤害你。” 林似锦当然知道,但是盛如翡眼神看起来不像是这样,里面酝酿出来的疯狂占有欲似乎想现在就把他吃了。 下一秒,他耳畔传来温热的气息,盛如翡嗓音低哑了几分,带着几分克制。 “我想要……你为我排卵。” 第124章 第 124 章 林似锦听见这么一句, 脸上瞬间通红,脑海里嗡地一声,这是什么无理的要求?他怎么可能排得出来。 “师兄, 你先放开我, ”林似锦指尖攥着盛如翡的衣角,略微避开盛如翡的气息, 但是他又没地方躲。 指尖触碰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上面有一层银色的鳞片, 蛇尾顺着已经缠上了他,他整个人被蛇尾包裹, 蛇信在他脖颈边, 盛如翡的瞳孔略微泛红。 看样子在崩溃边缘,随时都能爆发。幻蛇天性暴戾, 除此之外,蛇还有另一种天性,盛如翡不会伤害他, 但是会有另一种渴望。 林似锦心软, 他见盛如翡眼都红了也不舍得碰他, 他试着跟盛如翡商量,整个人不断地朝角落里缩。 “师兄, 你现在很难受?这是在幻阵里, 都是假的,不要被蛊惑了。” 蛇尾越缠越紧, 林似锦有些喘不过来气, 尤其是蛇尾还在朝他衣襟里钻, 他按住了那一截作乱的蛇尾。 指尖碰到了一片冰凉, 带着些许颤栗, 林似锦有些不知所措,他觉得现在盛如翡已经在失去理智边缘,他一定要保持理智。 “师兄——” 他又软绵绵地喊了一声,盛如翡指尖摸着他的脖颈,整个人靠在他肩上,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再乱动,只是蛇尾还是紧紧地缠着他。 林似锦也不敢乱动,现在的盛如翡不能随意招惹,因为他察觉到了什么,不止一个,若是在这里失控,剩余的路他怕是得爬着出去。 他对上盛如翡眼底,那里依旧一片幽深,此时带上些许猩红,平日里遮掩的些许情绪显露出来。 冷淡中带着偏执,还有疯狂的占有欲,全部显露出来。 林似锦一动也不动,他指尖原本攥着那一截蛇尾,对上盛如翡深邃的眼底,像是被蛊惑一般,心神跟着一颤。 这么一不留神,蛇尾悄然离开了他指尖,朝着另一处钻进去,他的脸颊被捏住,蛇信撬开了他的唇齿。 林似锦背后靠着冰冷的石壁,他脑海里嗡地一声,嗓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指尖原本攥着盛如翡的衣角,后面冰凉的蛇信像是毒药一般,他来不及吞下去,脸颊边逐渐浮上红晕。 冰冷触感传遍他全身,他最开始还有心力去推拒,后面内心里浮现出一抹异样的感觉,尤其是对上盛如翡的眼底,盛如翡眼底都是他,他仿佛陷落进去,想要这双眼里一直有他。 想要这双眼底都是他。 他在盛如翡眼底看见了自己的模样,眼角沁出来的眼泪略有些模糊,身体因为战栗而颤抖,他指尖碰到一片冰凉,没有一处不是热的。 “师兄…你看着我…我怕疼……” 林似锦有些招架不住,他觉得自己身体仿佛发生了变化,方才明明还不是这样的,在他咽下去唾液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他道袍散落在地上,手腕处的肌肤莹润白净,他脸颊发热,指尖堪堪地拽着盛如翡的衣角,呼吸略有些急促。 蛇尾缠绕着他的双腿,限制住了他的行动,银发散落在他身侧,他的耳尖被碰了碰,盛如翡嗓音沙哑,带着些许诱哄。 “不会疼,松开。” 林似锦耳边都是盛如翡的气息,他受不了盛如翡这么抵着他说话,他指尖还攥着盛如翡的衣角,身上出了不少汗,整个人散发着兰霜的甜香。 他指尖攥紧到有些泛白,听见盛如翡在他耳边呼吸越来越沉,低声在他耳边唤他的名字。 “小锦……” 林似锦耳尖绯红顺着蔓延至脸颊边,他一听到这两个字,整个人都有些晃神,尤其是念出来的人是盛如翡。 像是自灵魂产生悸动,天然的想要迎合。 他指尖按着银色的发丝,很低地应了一声,整个人像是被浸透的一张纸,又像是被钉死的蝴蝶,脖颈略微弯曲,眉眼略微泛出潮意。 “小锦……” 林似锦耳边是盛如翡的一声声呢喃,面前的少年几乎要与他融在一起,他意识逐渐消沉,指尖碰着蛇尾,最后陷入了昏迷。 昏迷之前眼前都是盛如翡那张脸,少年眼底全部都是他,冷淡中带着疯狂和执拗,一遍遍地喊他,握着他的手腕不允许他躲开。 林似锦想说什么已经没力气,他经不住折腾,又天生是怕疼的懒骨头,忍着没哭已经不错了,虽然还是哭了,他的眼泪都被盛如翡舔掉了。 * 血塔原本是金钺寺用来关押邪物的地方,后来被用来镇压秋水剑。 塔中是无数道天然阵法,在最顶层之上,里面是无数道大大小小的水镜,其中一面水镜浮现出来的正是蛇相地狱的画面。 这里通体漆黑,水镜在石壁上浮现,能够清晰的映出来容貌清丽的少年是如何简单的挣扎之后妥协,那张脸都添上了艳色。 眼里都是显而易见的情意。 最中间坐着的男人被黑色兜帽袍遮住了容颜,只有一对朱砂耳饰露出来,阴影落下来遮住眉眼,看不清神情。 周围有数道黑雾若隐若现,其中一道戴着羽鹤吟纹的面具,身形浮现出来,面具下发出一声笑。 “主子若是心软,把他带走也不是问题。” “反正他最后迟早会落在主子手里,但是主子不要忘了……你当初分.身是为何。” 旁边另有一道身影浮现出来,妖仙面具遮住脸,略有些玩味,“奉如皋这一手功亏一篑。” “主子若还是放不下,把他带回来便是,让他爱上你玩腻了再杀……无秽城不缺他这么一个玩意儿。” 其他几道黑影若隐若现,有人略微挑眉。 “主子不可能还在意他。” “不然也不会在他身上下邪咒,可怜我们小殿下的转世,恐怕没法活着出血塔。” 这话完全是嘲讽,他们跟随千年,早清楚男人的性子。男人抬眸看他们一眼,眼底些许情绪露出来,他们瞬间就闭了嘴。 “炼血阵还没有开?” “未曾,”有人禀报道,“有些弟子还在血塔外。” “再等一日。” 黑影应了一声“是”,身形在原地消散。 剩下的黑影也全部消散,没有人敢多嘴问。 既然不在意,为何要费尽心思折磨他。 在他们消失后,无人注意到水镜里的银发少年蓦然抬眸,水镜“砰”地一声四分五裂。 * 林似锦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他人还在原地待着,自己身上盖着外袍,他浑身像是被碾过一般,动一下都会觉得疼。 他脸色苍白,目光原本落在披在他身上的外袍,然后又一点点地挪动,视线落在他手边缠绕的银色小蛇上。 刚醒大脑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银色的小蛇缠绕着他的手腕,对他非常的依赖,他脑海里嗡一声,有些懵逼。 不会真是他生出来的小蛇吧? 前一天盛如翡一直在他耳边嚷嚷,他有些混乱。 林似锦呆了好一会,他指尖未动,小蛇主动地缠着他的手指,动作举止异常的亲密。 他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只是地砖打开了,盛如翡也不在。 “师兄?”他喊了一声,感觉嗓子像是被人生生地劈开,唇角也有一些疼,指尖略微动了动,没有听见外面有幻蛇的动静。 他在这里视角受限,也看不太清楚。 他这么喊了一声,外面有熟悉的人影闪过,盛如翡已经变成了平日里的模样,只是脖颈处还有若有若无的银色鳞片。 盛如翡到了他身边,指尖里还有一颗闪闪发光的东西,他看过去,似乎是一个戒指。 他现在面对盛如翡有些不好意思,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上,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痕迹,他略有些不自在。 一时大脑短路,想不起来问什么,他指了指一边的小蛇。 “师兄,这是什么。” 盛如翡看一眼自己留下来的分.身,又看看少年满脸通红的模样,眸光略微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 “不会……”林似锦有些茫然,他指尖攥着盛如翡的外袍,盛如翡都能变成蛇,他排卵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又摸摸自己的眼皮,真是脑子短路了,为什么这么会胡思乱想。 他摇摇头,把脑海里的想法轰出去,又看向盛如翡手里的戒指,眼中带着询问。 看着略有些眼熟,好像是幻蛇守着的那个。 “是幻蛇守着的圣物,”盛如翡半跪下来,握着他的手腕,把戒指套在他手指上。 “幻蛇?”林似锦不明白,有幻蛇守着,盛如翡是怎么拿到的圣物。 “我把幻蛇杀了,”盛如翡言简意赅地回答,目光落在少年脖颈边,很快又收回视线,耳根泛起薄红。 冷淡的嗓音略有些不自在。 “你身上还疼不疼。” 林似锦原本没注意,闻言迟缓地感受到疼痛,他咬咬牙,脸色更白了几分,眼里含着泪。 “你说呢。” 嗓音里带着几分埋怨。 前一天不是这般,林似锦看着面前的木头又开始不好意思的红耳朵,他再也不会上当了,每次都装这么纯情,都是骗人的。 “哪里都疼,”林似锦嗓音略有些低,他还在委屈,身上还披着盛如翡的外袍。 盛如翡沉默了一会,目光落在他身上,指尖刚要碰上他的脸,他下意识地又开始脸红。 “你离我远点,”林似锦推推盛如翡,他推不动,于是瞪着人。 只是他眼尾还带着潮意,这般瞪人分毫没有威胁力,像是撒娇的小猫一样,只是象征意义上的抬起爪子。 盛如翡于是收回指尖,唇线绷紧,从怀里捧出来瓶瓶罐罐,又去碰他的指尖。 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是我不好。” 嗓音冷淡,眼里带着几分柔色。 林似锦容易心软,他被盛如翡捏着指尖,想起来了便问,“为何现在又能变回来了。” 明明之前是人首蛇身。 他方问出来这个问题,顺着看过去,木头耳朵更红了些。 第125章 第 125 章 林似锦瞅着盛如翡, 被他看着,盛如翡好一会才道,“元阳泄出去之后就恢复了。” 闻言林似锦呆了一下, 后知后觉地脸热起来, 他们两个一个脸红一个耳朵红,林似锦脑海里在胡思乱想,自己的指尖被捧起来,盛如翡在帮他上药。 上面都是青紫,有些是被红线勒出来的, 他当时没感觉到疼, 现在后知后觉地疼,指尖略微动了动。 他手指被套上了银鎏金一般的戒指,脸红了一会问道,“这个圣物有什么用。” “还有, 你是如何杀的幻蛇。” 按理说幻蛇是九阶妖兽, 盛如翡修为应当还差一些距离。 “暂且不知,”反正肯定是好东西, 盛如翡,“我杀幻蛇, 因为它落泪了。” 盛如翡若有所思, “幻蛇生来无泪, 应当是他们落泪时会露出致命的弱点, 所以从不落泪。” “昨日……我出去的时候, 幻蛇在哭, 它在原地不能动弹, 于是我顺手把它杀了。” 好一个顺手, 林似锦听的有些一言难尽, “那它为何会落泪?” 盛如翡没有回答,垂眸认真的帮他上药,药膏似乎是盛如翡自己做的,因为盛如翡捣出来的药泥都是黑乎乎的一团。 但是味道很好闻,和盛如翡身上的味道一样,是落梅香。 “应当是因为……你没有杀我。” 盛如翡给他另一只手上也涂了药,不止手,还有脖颈,眼看着又要解他的衣襟,他推开了盛如翡。 “剩下的我自己来,你不准脱我衣服。” 林似锦打算自己出去看看,自己撑着墙起来,腿有些软。 他先出去,盛如翡在一边要扶他,被他瞪一眼不敢动了,他自己撑着从地窖出去。 出去之后入目的是幻蛇的尸体,七寸的地方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幻蛇流出来的血是深蓝色的,像是蓝色深邃的鎏金,沾着些许血腥气。 林似锦试着走了两步,他走两步,只是最开始腿软,没一会就适应了,自己心里隐约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走不动路,不然岂不是很丢人。 他又瞅一眼罪魁祸首,盛如翡在他身后跟着,目光还在他身上停留,他这么一回头,两人瞬间对上视线。 林似锦像是被烫到一般,立刻又扭了回去,然后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有点毛病,为什么这么不好意思,明明被占便宜的是他。 疼的也是他,盛如翡倒是满足了,他昨天被蛇尾玩得晕过去。 于是他又不高兴地瞅回去,盛如翡在他身后站着,手里还捧着他的东西,俨然一副跟屁虫的模样。 林似锦想找茬,又不知道如何找,他反应慢,一盯着盛如翡那张脸看,没一会又忍不住脸热。 于是他不看盛如翡了,去观察幻蛇的尸体。幻蛇死不瞑目,那双眼里还有血泪,竖瞳微微放大,临死时还对着王座的方向。 谁能想到九阶妖兽天生无泪,实则是因为流泪便是致命弱点呢。 幻蛇的大半边身体都在地宫正殿,没有再盘旋在横梁上,于是顶上的壁画清晰的浮现出来。 林似锦顺着看过去,壁画的故事简洁明了。洪水肆虐,蛇妖混进了三千世的城池里,原本沉迷于擅政弄权,直到他爱上了一名人族,人族苦于蛇妖横行的祸世,他却在这时动了心,愿意舍弃一切和人族在一起。人族起初不愿,后来被蛇妖打动,两人修成正果。 结果蛇妖显出本相之后,只换来穿心的一剑。 蛇妖被钉死在王座上。 林似锦若有所思,又看向横梁上悬挂的尸体,尸体是分开挂的,心脏的位置被贯穿的放在一起,他们胸口只剩下血淋淋的窟窿。 凡是几名弟子一起进来的,会有人化成蛇妖,暂且不说是爱人,哪怕是朋友,亲人,同门师兄,几乎都难以经得起考验。 人族天生恐惧异类,只要幻阵稍加施法,很容易让他们动摇且自相残杀。 何况还有圣物做为诱惑。 因此只是第一层,便死了许多人。 但是肯定有经得起考验的。 不然血塔这一层兴许直接就上不去了。 他们进来的时候幻蛇发现他们也未曾主动攻击,林似锦后知后觉,兴许那时候幻阵就已经开始考验他们了。 那幻蛇为何会落泪?因为他和盛如翡没有自相残杀? 林似锦:“师兄,你昨天说,弟子们进来,会有同伴被蛇妖同化,表面上看只要刺破蛇妖心脏就能够出幻阵?” “嗯,”盛如翡说,“这是幻阵在有意蛊惑我们。顶梁上的壁画原本被遮掩,只有杀了幻蛇才能显现出来,一般弟子不会发现。而且我们进来时看到的图案,也很容易让我们误会。” 盛如翡用剑挑开其中一名悬挂尸体的衣襟,上面有密密麻麻的银色鳞片。 这些林似锦进来的时候都没有发现,他当时顾着跑路了,哪里有闲心会观察尸体。 “那幻蛇是因为我们落泪?” 盛如翡扫一眼房梁上的壁画,意思再明显不过。这幻蛇对主忠心,它的主子化成蛇妖求爱被捅穿了心脏。 但是他们两个……林似锦没有任何伤害盛如翡的想法,还和人首蛇身的盛如翡…… 林似锦觉得这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盛如翡变成蛇妖只比以前更漂亮,还天生会引诱人,他实在招架不住,说是鬼迷心窍不为过。 估计只有他一个人被美貌吸引胜过了恐惧。 他后知后觉有些惭愧,人家来血塔是正正经经的试炼,到了他这里就变得路子奇奇怪怪。 还在胡思乱想,他又想起来了什么,去看壁画上最初的一副。 原本被遮掩看不清楚,除了蛇妖之外,画面上还有三个人。 三名男子,都没有脸。其中一个穿着兜帽袍戴着红色耳饰,另一个抱着剑看起来不好接近,还有一个…… 林似锦看一眼壁画,又看看自己的衣服。男子戴着一把玉锁,腰间是一把漆黑的长剑,指尖不知道从哪摘来了一朵花,正在试图把花别在戴耳饰的男子鬓边。 连袖口金纹的位置都不一样,甚至动作之间……也非常的熟悉。 林似锦微微瞪大了眼,活像是见了鬼,这壁画怎么说也是千年以前,他脑海里有一些混乱。 “师兄,壁画也会蛊惑人吗?” 盛如翡目光落在那一副壁画上,视线略有些顿了顿,显然并不意外。 “应当不是幻阵为之。” 上面的人,除非特别熟悉,不然不会认出来。 就像林似锦一眼看出来那是自己,旁边的两人也有些熟悉,尤其是抱剑的那个,感觉有些像……奉如皋。 原本被幻蛇遮挡着看不真切,现在可以确定了。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何会在壁画上面。” 林似锦像是在问盛如翡,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有些怔忡,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摸了摸。 “应该问他,他兴许知道。” 林似锦脑壳碰到温热的掌心,心里莫名就平静下来,他对上盛如翡的目光,在里面看到了许多情绪。 能让他安心的情绪。 “扶衡?” 林扶衡已经好久没有出过声,似乎是一直在生气,他不确定能不能把扶衡叫出来。 “为何不能在壁画上,”扶衡现在懒得搭理小废物点心,身上都是别人的气息,臭死了,他在小废物点心旁边,顺着看一眼壁画。 不出意外,是熟悉的三人组。 林似锦:“当然不能,你不觉得很诡异?” “不诡异,你本来就来自那里,”林扶衡拍拍小废物点心的脑壳,“时间在重演,你还会再回去的。” 扶衡的力气不小,林似锦被拍的有点疼,他稍微避开了扶衡的手,扶衡说的高深莫测,我都听不太懂。 “回去,我会回哪里?” 扶衡却不说话了,放在他脑袋上的手掌也消失。 林似锦没有问出来个所以然来,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安,看着房梁上的壁画,三人的身影像是在笼罩在迷雾之中。 脸上都是空白,看起来莫名诡异。 盛如翡碰了碰他的指尖,“他是如何说的?” “他不愿意告诉我,”林似锦唇角绷直,“他神神叨叨,说什么时间在重演,我还会回去的。” “莫名其妙。” 他明明是穿书,来自现实世界,他能回到哪里? 林似锦碰到盛如翡的指尖,盛如翡闻言攥紧了他,眼底些许情绪翻涌出来,气息无声地冷了几分。 “我能去哪,”林似锦发觉盛如翡的气息变了些许,他指尖有些疼,不高兴道,“你在这里,我哪里都不会去。” “先松开,我疼。” 盛如翡闻言便松开了他,轻轻地帮他揉着指尖,眼睫落下一片阴影,眉眼笼罩着一层冷郁。 原本还好好的,他不过是说了一句话,盛如翡就不高兴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林似锦觉得盛如翡有事瞒着他,他凑过去问,“扶衡上次跟你说了别的?” 盛如翡却并没有言语,只是盯着他看,眸光略有些深。 “说话呀,”林似锦扯扯盛如翡的袖子,“你们什么都不跟我说,每次只有我一个人不知情。” “他们就算了,连你也瞒着我。” “盛如翡。” 林似锦说着嗓音委屈起来,瞅着盛如翡冷冰冰的一张脸,他慢慢松开了,嘟囔道,“昨天还一直哄我,今天又变了。” 他刚松开,盛如翡唇角绷紧,握住了他的手腕,又不敢握紧,怕弄疼他,只轻轻攥着。 “未曾瞒着你,你自己可有注意到自己的不同?” 林似锦指尖微动,摇了摇头,他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 “无生剑意并不是好学的,你却能一学就会,”盛如翡话音顿了顿,眸色略微深沉几分,“师尊对你很不同,还有围绕着你的残魂……是曾经的三圣之一。” “哦,”林似锦挠挠头,这些其实他都知道,他瞅盛如翡一眼,慢吞吞回复道,“这些我有感觉,扶衡的身份还有待验证,至于其他的……” 他捏着盛如翡的指尖不愿意松开,含糊道,“其他的我无所谓,无论我之前是谁、或者是有什么别的身份,和其他人有什么牵扯。” “现在的我就是现在的我,不是任何人,也不会和别人有牵扯,我不想管那么多。” “我现在只能看见师兄,看不见其他。” 林似锦多多少少察觉出来了,但是他懒得去考虑那么多,无论他穿书其实另有隐情,或者是还有什么别的乱七八糟,他都不想参与。 他思考问题的方式很简单,不管过去如何,他只想抓住现在。 以前想混吃等死,现在……他要保护自己的美人师兄。 第126章 第 126 章 盛如翡眼中倒映着少年的身影, 眼里略微动容,他指尖抚摸着少年侧颈处的皮肤,那里还有他留下来的痕迹。 “我知晓了, ”盛如翡遮挡了眼里的情绪,“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林似锦听到这一句, 总有不太好的预感, 似乎他每次立下来的旗帜都倒了。 “师兄不应该开心吗。”林似锦凑上去, 盛如翡从来都没有笑过,情绪非常内敛, 现在也看不出来是不是高兴。 盛如翡“嗯”一声, “开心。” “你也太敷衍了, ”林似锦有些不高兴,盛如翡心思深,想的也多,他指尖碰上盛如翡的唇角,试着让盛如翡唇角向上。 “无论有什么事,你都要跟我说,我们一起面对, 你不要一个人藏着。” 这个问题上次就说过了,林似锦大概明白盛如翡在想什么, 一旦多了许多重身份,他换位思考,假如是盛如翡与奉如皋有纠葛, 还与三圣有牵扯。 他会膈应,还会有压力, 以及层层顾忌。 主要是不喜欢对方有自己没参与过的经历。 他指尖还碰着盛如翡的唇角, 盛如翡“嗯”了一声。 其余的就没了, 哪怕是唇角向上,眼睛里没有笑意,脸依旧是面无表情。 木头只会嗯嗯嗯,林似锦唇角绷成直线,觉得有些没意思,把手松开了。 他刚想后退一步,自己的手腕又被握住了,盛如翡冷峻的脸上出现了些许变化,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你身边围绕的人,都比我厉害。” 冷淡的嗓音放轻了些许。 “我修为进步不够快,你会被抢走。” 林似锦默默翻个白眼,“你以为我是金疙瘩,人人都喜欢?” 他对上盛如翡眼底,盛如翡眸光微动,分明是在说是。 “应该是你,”林似锦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他捏住盛如翡的指尖,“他们修为再高,我也不会喜欢他们。” “而且……”林似锦有些不理解,他以前知道盛如翡缺乏安全感,现在他们都已经在一起了,甚至做过了,为什么还会没有安全感? “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何还要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林似锦脸上又有些热,虽然盛如翡不善言辞,但是那双漆黑的眼眸仿佛会说话,认真看着他的时候,好像能把他吸进去。 他话音落了,盛如翡气息变了些许,落梅香仿佛又浓郁起来,他顺着看过去,盛如翡耳根泛出薄红,盯着他眼底一片浓稠墨色。 盛如翡脖颈处似乎又有银色的鳞片浮现出来,他感觉到危险,想要离盛如翡远些,下一秒,银色的蛇尾再次缠上了他。 冰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他被蛇尾卷着,某处窜上来前一日的触感,他下意识地想躲。 “师兄,我们还要出去,不能再在这里耽误。” 林似锦生怕盛如翡把他拖回产卵的地宫,他不想再经历一回死去活来。 “而且,我们是不是还要跟莫焰传音?” 他们两个探路,结果耽误了一整天,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林似锦说着瞅一眼蛇尾,夜晚黑漆漆的看着没什么感觉,现在再看,纹路很漂亮,他指尖试着碰上去,蛇尾非常粘他,在他手腕处缠起来。 他稍微走了下神,现在这一层是盛如翡变成蛇,接下来还有蝗相和鼠相,不会再变成其他的东西吧? 林似锦略有些出神,没注意到蛇尾悄悄钻进了他的衣襟,微沉的气息落在他耳边。 “不必给莫焰他们传消息,至于出口,我已经找到。” 林似锦觉得自己跟着盛如翡似乎不用操心,盛如翡都已经安排好了,但是为什么说话要离这么近,还故意亲他耳尖。 “再说一遍。” 林似锦还在试图攥着乱动的蛇尾,蛇尾没抓住,他被盛如翡困在怀里,耳尖红了一片,他推推粘人的少年,“你先松开。” 话音未落,蛇尾不知道碰到了哪里,他顷刻之间就没了力气,腰一软,整个人跌在盛如翡怀里。 …… 他们两个人胡闹了一番,林似锦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喜欢,他没有看到盛如翡笑,但是盛如翡眼底的冷淡仿佛化开,全部在他面前融化。 等到他再出来,走路成了鸭子,被盛如翡牵着,出口在房梁最后一副壁画那里。 “后面不知道会通向第几层。” 盛如翡还牵着他,他有些生气,没有回应,慢吞吞地从掩去的阶梯上去,想甩开一个人慢慢地走。 但是他现在一个人走路都有些吃力。 他走的慢,盛如翡牵着他,他们穿过长长的阶梯,前面的阶梯还很长,他有些走不动,走两步都要喘。 盛如翡在一旁,握着他的指尖道,“用不用抱。” “不用,”林似锦瞪过去,盛如翡又是一副知错的模样,收敛了平日里的冷冽,在他面前异常听话。 “我自己走,”林似锦又往上走两步,他指尖还没挣开盛如翡,下一秒,沾满冷香的怀抱从背后贴近他,他现在闻到这气味就有些腿软。 盛如翡直接将他抱起来,后面的地道门已经封了,他尚且没有反应过来,指尖下意识地环住盛如翡。 “盛如翡,你放我下来。” “这里还有上千层台阶,”盛如翡言简意赅,补充道,“不会有人看见。” “那我也想自己走,你烦不烦。” 林似锦平日里惯着盛如翡,未曾对盛如翡发过小脾气,现在他愈发暴露出来本性,瞅着盛如翡,盛如翡未曾有半点不耐烦的模样。 只是“嗯”一声。 承认了自己烦。 林似锦有些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指尖揪了一下木头耳朵,盛如翡只是唇角略微绷直些许,未曾有其他反应。 “都怪你,我现在路都走不好。”林似锦又揪一下木头耳朵,木头耳朵被他揪得微微红了。 盛如翡又“嗯”一声。 “以后不准随便亲我。”林似锦开始无理提要求。 他提要求,盛如翡冷淡的眼眸抬起来,他对上盛如翡的目光略有些怂,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小声道,“听到没有。” 盛如翡没理他。 “师兄,你不要装没听见。” “下次再亲我,要问问我可不可以。” 因为他总是被盛如翡亲的控制不住,最后都变成他主动了,结果被折腾得很惨,他现在走路都难受。 虽说他体质似乎一会就能恢复,但是还是不太舒服,不能太纵着盛如翡。 盛如翡眼睫微微掀起来,抱着他走的也很稳,闻言看他一眼,沉默了一会道,“忍不住。” 嗓音略有些低,盛如翡总是回答什么问题都很正经,他随口说的话,也会认真思考之后给出来回应。 林似锦脸上略有些热,瞅着盛如翡的侧脸,看了好一会,他凑上去亲了一口。 “只能我亲你。” 盛如翡气息略有些僵硬,没有同意他,他待在盛如翡怀里,把那条银色的小蛇还有啾啾都带出来了。 帷帽早就没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用的也是自己的脸,啾啾继续待在他的脑壳上,原本放在储物戒里,啾啾放出来之后又飞上他脑壳,在他脑壳上窝着。 啾啾似乎很害怕他手腕上的小银蛇,一直啾啾扑腾翅膀叫个不停,小银蛇在他手腕处缠绕着,一直在用蛇信舔他手腕内侧。 “师兄,为什么它一直舔我手腕。”林似锦觉得手腕湿漉漉的,而且小银蛇獠牙尖锐,他都怕自己被一口咬的出血,把小银蛇从自己手腕拽下来。 盛如翡:“喜欢你。” 随着不断向上,林似锦注意到小蛇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盛如翡的身体也发生了些许变化,脖颈处的银鳞正在消失,眼眸略微竖的眼瞳也在恢复如常。 “师兄,我们是不是已经离开了第一层。” 盛如翡“嗯”一声,“我们可能会直接到上层,不知道具体第几层。” “血塔一共有几层?” 盛如翡摇摇头,并不知道。 他手腕处的小银蛇消失了,脑壳上的啾啾不再乱蹦,而是安稳下来,啾了好几下他的耳朵。 “这一层是变成蛇,后面几层师兄还会不会再变。” 林似锦略有些好奇,他摸着盛如翡脖颈上的银鳞,最后一块也消失了,散在半空中,盛如翡皮肤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应该不会,”盛如翡话音略微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身上,“越往上会更加困难。” “第一层就有九阶妖兽,不过幻蛇并不伤人,顶多是镇墓兽,”林似锦抱着盛如翡,他缠在盛如翡耳边问,“后面还会有什么更危险的?难不成还有十阶?” 最高的也就九阶了。 他自己一个人嘀咕,盛如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躺在盛如翡怀里都要睡着了,耳边听见盛如翡停了下来。 他们面前是一扇门,门上有古朴的图案,上面是一个供台上的鼠相图案。 看来他们跳过了第二层,直接来到了第三层。上面的鼠相坐在供台上,绿豆眼黑须胡,它脚下是丰登五谷,背后是受疫灾影响、瘟疫横行,尸横遍野的城池。 这是三狱中最高的一层,鼠相地狱。 洪水肆虐之后三千世经过旱灾、粮谷殆尽,瘟疫横行,鼠疫传遍整座城池,百姓民不聊生,陷入更深的地狱之中。 林似锦还在盛如翡怀里,他还在看着上面的图案,盛如翡推开了面前的门。 在门推开的那一刻,一阵白光浮现出来,他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他和盛如翡再次分开了。 林似锦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感觉视角略有些奇怪,面前的物体仿佛放大了数倍,他有些懵,好一会打量周围的环境,似乎是在一片干涸的稻田。 树比之前粗壮,稻苗比他长得高许多,就连地上的裂缝,都快有他人宽了。 他若有所觉,慢慢地低头,看到了自己灰扑扑的身体,脑海里有不可置信的猜测浮现出来。 “吱——”他嗓间发出来低不可闻的叫声。 林似锦脑海里嗡一声,差点直接撅过去。 他居然——变成了老鼠!!! 第127章 第 127 章 “吱吱吱——”林似锦现在的身体格外轻盈, 他觉得自己能一蹿蹿出去好远。他置身在一片空旷的稻田,稻田因为干涸裂出来缝隙,空气中弥漫着燥热和尸体腐烂的臭味。 他盯着自己的爪子, 又仔细看看,自己身体也不完全是灰扑扑的, 还有几撮白毛,品种似乎不怎么纯。 周围都是吱吱吱的声音,林似锦身体被撞了一下,他差点被撞的飞出去, 心情一时之间没有平静下来,扭过头,对上一张细长的老鼠脸。 “吱吱吱吱吱吱——”明明是叽叽的叫声,到他耳边就自动能听懂。 “你在这里愣着干什么呢, 高兴傻啦?” “别得意的太早, 你嫁给大王可未必会有好日子过, 大王那里有十六房鼠太太,你是第十七房。” 林似锦耳边翁嗡嗡的, 他有一些懵逼,周围都是老鼠大军, 他试图找到盛如翡的身影。他变成了老鼠, 那盛如翡呢? 不会是和他一起变成了老鼠吧?还是只有他, 那盛如翡现在在哪里? 什么大王和十六房鼠太太又是什么鬼? 他尚且没有搞清楚状况, 被鼠大军推着向前, 差点掉进一边的缝隙里,还是细长鼠拽住了他, 把他拽了回来。 “我们今天是去偷粮食, 现在城里派了人过来抓我们, 你跟紧了,不要乱跑。” 林似锦收回自己的爪子,他似乎比一般的鼠要胖,爪子也更加圆润,好在身体很轻盈,蹿得很快。 “吱吱吱——” 他跟在细长鼠的身后,半天知道了这只鼠的名字,叫老六,至于他,他叫十七,因为家里排行十七,是第十七只鼠,也是要嫁给鼠大王的第十七房鼠太太。 “你说鼠大王?” 老六带着他穿过稻田里的尸体,他们一行鼠分头行动,老六蹿得很快,一边不断用爪子刨地,一边回复他,“这你问我干什么,不是你说他模样俊俏威武,是个鼠都想嫁给他?” 林似锦:“……”他可没说过。 要说也是十七鼠说的,不管他的事。 他唇角略微抽了下,实在对这个幻阵无话可说,仿佛是在捉弄他。 “吱吱吱——” 他险些撞到路边的尸体,而且不知为何,似乎是受到了影响,总觉得这些尸体对他来说很有吸引力。 想要撕开他们的皮肉去啜饮他们的鲜血。 “你干什么呢,”老六拽住了他,“你没听大王交代过的?这些人族身上有邪咒,不能吃他们的肉,不然会感染。” “要是我们被感染就完蛋了,大王肯定会把我们赶出去。” 林似锦闻言堪堪停住,他抬头看过去,因为他现在的视角受限,看不完整。以他这个角度看,尸体**的不严重,可能是刚死没多久,皮肤上有黑色的邪咒,密密麻麻的黑色符咒在血管里,与青紫的皮肤融在一起。 没记错的话,这里是鼠相地狱,疫灾也是因为鼠疫,为何会出现邪咒? 林似锦还在回想,他又被老六拽着走了,老六一路上絮絮叨叨,这边是荒野,没什么人,他们每只鼠的任务不同。 他和老六的任务是搬运粮食,似乎最近有人专门来抓鼠,好不容易今天稍微松懈一天,他们被派遣出来收集粮食。 “大王说了,今天抓我们的那些坏蛋不在,我们可得抓紧时间,希望不要碰到那些坏蛋。” “现在城里邪咒闹得很厉害,他们都说是我们传染的,呸,明明是他们人族自己惹怒了神君。” “我们还怕他们传染给我们呢。” “都是因为他们作孽,我们现在人肉都没法吃。” 林似锦听得微愣,他放在心里,并未多言,跟着老六来到了一处单独的院落。 他们身体小,墙角里有缝隙就能够钻进去,老六熟门熟路的到了厨房,里面的米缸已经见了底。 老六一边唠叨着“又是一家穷鬼”,一边翻着剩下的五谷杂粮。 林似锦在一边看着,他瞅着自己的小胖手,试着施展了一下自己的法术,法术完全施展不出来,不光如此,他手腕处的红线也没了。 这阵法如此强悍,竟然连魂契都能够直接屏蔽。 “十七,你过来帮我一把。” 老六一个人翻米缸有些吃力,还要保证不发出动静来。 林似锦以前未曾见过这么聪明的鼠,他觉得走一步看一步,现在他先打听一下这座城,当务之急是找到盛如翡。 他顺着蹿上了板凳,帮着老六一起,老六的半张脸都花了,在米缸里扑腾一圈,胡子沾了粉,手里抓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袋子看上去有些像某种动物的肠子。 “你别闲着,跟我一起装,别以为你要嫁给大王就不用干活了。” “大王的十六房太太一个比一个勤快,都吃苦耐劳又能干,大王喜欢能干的鼠妻。” 林似锦摸摸自己的鼠耳,他问,“有没有叫十六的鼠。” “十六?没有,没听说过哪家有十六子的,你家的那个十六哥哥也早就夭折了。” 林似锦顺着接过了老六手里的肥肠袋子,他顺着装了一些,发现老六边装边啃,他抱了一个在怀里,看老六的样子好像很喜欢,眼睛都眯起来了,看起来好夸张。 他抱着怀里的果仁咬了一口。 “吱——” 林似锦眼睛亮起来,老六凑过来问,“怎么样,我专门挑的人家,这家小妾喜欢偷藏粮食,这米缸里都是她藏起来的。” 他点点头,把怀里的果仁抱着啃完了,瞅见老六要把粮食都装起来,他扔了手里的肥肠袋,按着老六的手倒回去一部分。 “你装多了回去路上可能会撒,还有可能会吸引注意力,不能贪多。” 他是随口编的,看一眼厨屋里的陈设,不像是特别有钱的人家。 老六听他的,倒真的没有装多,嘴里还在嘀咕,“你就是嫌麻烦,等你嫁给大王,看还有谁纵着你这般的性子。” “你若是跟大王整日提要求,大王说不定会把你扔进油锅里。” 提起这个,一路上已经说了数次,林似锦略有些无语,“我是男……” 话音在嘴边生生转了个弯。 “我是公的,怎么能嫁给大王。” “有什么不能的,当大王缺你一个下崽?” 林似锦:“我喜欢一只鼠只有一只鼠妻。” “普通的鼠当然只能有一只鼠妻,你还想有几个,你以为你是大王。” 林似锦:“……” 老六把五谷杂粮装好了,用爪子扒拉扒拉,在末尾的位置打了结。 他们两人一起从米缸钻出来,按着原路返回,林似锦在转角的时候看到了一角碎花裙,紧接着传来属于女子的尖叫声。 “又是你们——” 林似锦汗毛都要竖起来,老六“吱吱”两声,带着他蹿得飞快,他们两鼠转过拐角,顺着院墙的洞顺利地出去了。 他出去之后才松了口气,简直是心惊肉跳,院子里还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和来往的脚步声,估计是正在找它们。 bdivr 老六扛着五谷包,“我们赶紧回去,可能不太妙。” 林似锦不太懂,他跟在老六身后,问了为何,老六带着他钻进枯草丛里,小胖手指了指不远处院落的方向。 “看到没有,那些穿黑袍上面有花纹的人族,他们是专门过来抓鼠的。” “那边是老七他们去的,老七他们恐怕不太妙。” 林似锦顺着看过去,看到了穿着长剑挽月长袍的斩祟使。 斩祟使?过来抓老鼠? “我们赶紧回去禀报给大王,此地不宜久留,那些穿黑袍的人族很厉害,我们很容易被发现。” 林似锦原本想待着看一看,他看着不远处的数道斩祟使身影,想了想并不可行,只能作罢。 他们两只鼠还在稻丛里,刚准备行动,不远处的一名斩祟使突然转过了身,一道剑光直直地朝着他们落下来。 “吱吱吱——” 老六整只鼠差点吓得撅过去,他也吓一跳,他们两个同时避开剑光,然而他们两个都误会了。 落下来的并不是剑光,而是一道结结实实的网! 网覆盖着他们两只鼠,林似锦心里一凉,心想完了。 斩祟使提剑过来,林似锦觉得自己的鼠生到了尽头,这才刚刚开始,他还没有找到盛如翡。 “吱吱吱吱吱——” 老六还在奋力挣扎,然后被一只手握住,林似锦也一样,他被握住的时候斩祟使还“咦”了一声。 “这只怎么这么胖。” 林似锦:“……” 明明是品种不同。 他们两只鼠被抓,老六在斩祟使的另一只手里,他们两个在吱吱叫商议对策,斩祟使跟另一名斩祟使在低声讨论。 “也不知道大人突然让我们抓这么多鼠做什么。” “这是突然来了兴致要养一只?” 另一名斩祟使道,“来的时候就下了命令,还交代了不许伤害它们。” “大人的命令,我们照做便是。” 林似锦原本两只小细腿在扑腾,闻言微微顿住了,突然让人抓老鼠,不会是盛如翡吧? 他觉得很有可能,而且盛如翡之前也有过斩祟使的身份,说不定这次还是斩祟使也说不定。 越想越激动,马上就能见到师兄了,他于是安分下来不乱动了,因为他变成的是胖啾啾的仓鼠,斩祟使用拇指拨了拨他脑壳上的毛。 林似锦用爪子拍掉了对方的手。 他叫唤两声,耳朵跟着动了动,原本内心无比激动,等到斩祟使捏着他和老六进去之后,就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因为……全部都是鼠。 几十只鼠关在一起,在笼子里吱吱叫个不停,放眼望去眼花缭乱。 林似锦看得也有点懵,他和老六也被关进去,他甚至还被挤到角落里。 他脑壳撞到了笼子边缘,有一些不高兴,自己缩着爪子在角落里,他默默地想,没关系,就算这么多鼠,盛如翡肯定也能一眼认出来他。 他正这么想着,不远处斩祟使低声唤了句“大人”,向上看到了不远处熟悉的银发少年。 林似锦就差激动地叫起来,他也确实叫了,“吱吱”两声,在原地扑腾两下,小细爪扒拉着笼子边缘,在拼命叫唤。 “师兄看看我——” 盛如翡在笼子前停下来。 第128章 第 128 章 林似锦这么一叫唤, 又被其他鼠挤到笼子边缘,他的小细爪捏着笼子,顺着看过去, 他在灰扑扑的鼠堆里不怎么显眼,也有比较特殊的品种。 盛如翡在笼子面前停下来, 他喊了两声也没有吸引盛如翡的注意力,略有些着急。 老六一爪子拍在他的脑袋上,“你在叫唤什么呢,别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不然一会说不定我们回不去了。” 林似锦瞪着盛如翡,若是木头认不出来他…… 应当不会。 盛如翡看着鼠笼里的一堆鼠,一个一个观察,目光落在其中一个毛色白花花的鼠上, 略微停顿了一会。 这是笼子里最好看的鼠了。 林似锦注意到盛如翡的目光, 看向不远处的白鼠, 内心里有些想吐血,气得毛都炸起来了。 这个木头!!! 哪有只凭花色认的, 谁说他人皮肤白变成鼠也会是白鼠? 笨死了!! 林似锦这边非常不高兴,毛整个炸开, 把老六吓了一跳, 老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看到了鼠群中的小白鼠。 老六:“白鼠确实受欢迎, 大王也一直想娶白鼠来着, 人族也喜欢抓白鼠养。” 盛如翡原本目光落在白鼠上,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会,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活泼少年音, 带着几分怒意。 “盛如翡, 你真是个木头!!” 他顺着看过去,看到了笼子角落里扒拉着边缘的灰白相间的胖仓鼠。仓鼠比旁边的几只都要胖一些,看上去圆滚滚的像个球,它瞪着一对黑黝的眼眸,被一边的鼠挤着,委委屈屈地缩着爪子,看上去憨笨可怜。 胖仓鼠四肢处的毛是白的,肚皮上也是,小胖手正抓着笼子边缘叫唤。 “笨蛋木头,你若是认不出来我,以后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那个什么鼠大王还等着让我做第十七房鼠太太呢,我再也不理你了,你这个木头!!” 盛如翡:“……” 林似锦还在不高兴地吱哇乱叫,下一秒,笼子被打开,旁边的鼠全都在朝里挤,他也被挤得被迫向后,小手被压住了好疼。 一只冷白修长的手伸过来,他对上少年冷艳的眉眼,旁边的鼠都在吱吱乱叫,他被少年捧在了掌心里。 旁边的几名斩祟使已经看的呆了,全部都在原地留意着盛如翡,但是没有人敢开口询问。 “吱吱吱——” 老六:“十七!!!” 林似锦冲老六叫唤了两声,意思是让老六不用担心他,他在盛如翡掌心里窝着还有些不高兴,背过身去不面对盛如翡。 他耳朵支棱着,自己的脑壳被戳了戳,盛如翡给他顺了顺毛,捧在掌心里,轻轻地摸摸他的小胖手,给他的小胖手施了治愈术。 “大人……” 旁边的斩祟使上前询问,瞥了一眼剩下的鼠,林似锦立刻开了口,“放了它们,城中的咒来源不在鼠疫,源头是因为邪咒。” 何况反正也是幻阵,这里面的鼠都是幻阵幻化而成,不伤它们也不会影响他们破开幻阵出去。 盛如翡“嗯”一声,对斩祟使道,“剩余的都放了,不要伤害它们,另外去查最近的疫源,把感染的尸体想办法带回来。” 斩祟使应了一声“是”,剩余的鼠都被放出来了,林似锦注意到老六还没走,他又“吱吱”两声,让老六别担心他赶紧回去。 他还没有吱几声,自己的脑壳被按了按,少年的指尖揉着他,把他扭了回去。 “这么快就交到了新朋友?” 盛如翡嗓音冷淡,微微垂眸看着他,指尖先是戳他的脑壳,又揉他的肚皮。 他被揉肚皮,天性使然觉得舒服,胖爪抱住了盛如翡的手指,叫唤了两声,方才的账还没有算呢。 “要你管。” 林似锦抱着盛如翡的手指,顺带着咬了一口,不痛不痒的,嗓音里带着些许不高兴。 “方才我若是不喊你,你就要认错了。” 然后他就要跟老六回去,要继续待在老鼠窝里,不知道他俩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盛如翡指尖碰到温热,掌中的仓鼠摊成个球,软软地抱着他的指尖,叽叽吱吱地清脆的叫唤。 他戳了戳,胖球摊着没动,戳起来软绵绵的,胖球耳朵动了动,略有些不高兴。 盛如翡:“嗯。” “你嗯什么,”林似锦可惜自己现在不是人形,他手短,够不到盛如翡的耳朵,不然一定要揪揪。 盛如翡戳着他,问道,“什么时候可以变回来。” “我怎么知道,还不知道为何会变呢,”林似锦坐起来,他还抱着盛如翡的手指,有些闲不住,打量着附近,顺着盛如翡的胳膊往上爬,爬在盛如翡的肩膀处。 他一手抓着盛如翡的银发,一手扯着盛如翡的衣襟防止自己掉下来,在盛如翡肩膀上趴着。 “你可有查出来什么。” “有,城中疫灾是表面上看是因为鼠疫,实际上是因为邪咒。” 这个林似锦也有所察觉,因为他在稻田路过的尸体身上都有黑色的咒文,明显是中了邪咒才有的症状。 “其他的呢?” 林似锦拽着盛如翡的两撮头发在荡秋千,他玩了一会,外面都是斩祟使,他怕生,于是又钻进了盛如翡怀里,胖爪微微捏着盛如翡衣襟边缘,只探出来一个脑袋。 剩余盛如翡没有再说,意思是其他的暂时不确定,所以没跟他说,他也没有再问,跟着盛如翡回了城中。 “这是三千世的主城之一,隰淇城。” 林似锦在马车上趴着看了一会,他现在体型小,趴在窗户边缘,风吹在脸上须须在乱飞。 整只鼠险些被吹出去,盛如翡捏着他把他带回来,他待在盛如翡掌心里,还没有看够呢。 车上有点心,他注意到了还有果仁果脯和五谷杂粮,都是仓鼠喜欢吃的东西。 林似锦注意力被吸引,他过去捧了果仁啃,抱着两个果仁回到盛如翡掌心,在盛如翡掌心里窝着啃果仁。 对上盛如翡的目光,盛如翡一直在盯着他看,他翘着脚,瞥盛如翡一眼,“我若是一直变不回去怎么办。” 他话音没落,盛如翡指尖又戳了戳他的肚皮,他正在吃东西呢,有些不高兴,转了个身,不让盛如翡戳他。 好一会,盛如翡开了口,“这样,也喜欢。” 林似锦闻言耳朵动了动,自己脑袋又被戳了下,他“哦”一声,心里甜滋滋的,但是他现在又不可能抱着木头亲一口。 他心里消了气,吃完了东西就抱着盛如翡的指尖睡着了。 胖球打起了小呼噜,盛如翡指尖触碰到一片温热,胖球在他掌间窝着,小小的一团,两只小胖手抱着他的指尖,唇角时不时会蹭到他的皮肤。 他以前未曾对这种小生物有什么情感,如今心里像是被小羽毛挠了一下,指尖又要戳胖球。 被胖球一爪子拍开了。 无论是在哪一座城,斩祟使都有属于自己的府邸。林似锦再次睁眼的时候是在盛如翡怀里,盛如翡刚回到府邸,他趴在盛如翡衣襟处四处看。 府邸很庄严,林似锦小声地问,“师兄,我们在这座城里,会遇到什么危险。” “染上邪咒会死。” 盛如翡只说了这么一句,他瞬间就明白了意思,他们要在一定的时间前出去。 如果猜的没错…… “师兄,这是不是也是一座死城?” 所谓死城,就像他之前待过的宜修城,还有金钺寺幻阵中覆灭的城池,城池已经消亡,无论他们再努力,也改变不了城池覆灭的命运。 这是在岁月中已经消亡的城池,人不可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 经过前两次,林似锦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他们在城池中,不过是一粒沙尘,只会随浪潮一同覆灭。 似乎每个幻阵都要再经历一遍。 盛如翡“嗯”一声,“这是鼠相炼狱,想要出去,应该也和鼠相脱不了关系。” “哦,”林似锦在盛如翡胸口处窝着 ,盛如翡胸膛很温暖,他看着盛如翡一路面无表情,路过的斩祟使都在他身上扫一眼。 似乎看到了什么特别稀奇的东西。 那是自然,他都能想象出来盛如翡衣襟里多了只鼠的模样,肯定很违和,若怀里的鼠不是他,他也一定非常惊讶。 他随着盛如翡穿过长廊,不用他走路,他只用窝着,在盛如翡怀里缩成一小团。 待到回房间以后,他就从盛如翡身上蹦下来,看到了软榻上有专门为他准备的小被子,旁边的茶几上是许多典籍,典籍堆得很厚。 盛如翡回来之后就去看典籍去了,他在软塌边坐着,捧着一颗果仁,没一会又去盛如翡那里凑热闹。 典籍都是命人送过来的,他注意到似乎和邪咒有关,去摸盛如翡的指尖,随意地瞥了一眼。 凡是被感染者,起初和正常人无异,最初的症状是伤口出现异常,时常难以愈合,之后…… 林似锦只是瞥了一眼,他还没有看完那行字,脑袋被按了一下,盛如翡把典籍翻了过去,揉着他的脑壳把他手里的果仁拿走了。 他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手里果仁没了,他不高兴,“干什么呀。” 盛如翡把果仁放到了一边,戳了下他的肚子,“不准吃太多。” “我没有吃很多。” 林似锦就吃了几颗果仁,他又要去够,盛如翡的指尖还戳在他肚子上,他扒开盛如翡的指尖,然后尾巴被摸了一下。 他瞬间蹿了起来,后退了几步,捂着自己的尾巴,毛又跟着炸起来,还要叫唤,突然眼前冒出一阵白光。 视线突然变高,他下意识地向前,整个人坐在了盛如翡腿上。 唇边还沾着碎渣,林似锦刚坐下来,面前的少年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腰。 第129章 第 129 章 林似锦还摸着自己尾椎的位置, 他又变成了人,尚且没有反应过来,被盛如翡这么抱着, 非常不自在。 身体勉强维持平衡,林似锦瞅着盛如翡,揪住了盛如翡的衣襟,“为何要摸我尾巴。” 林似锦又看看自己身上, 确实是变回来了,方才他是紧急之下变回来的,不知道具体是如何变得。 “摸尾巴能变回来?”盛如翡抱着他问。 林似锦:“自然不是,我也不知晓。” 他凑上去揪了一下盛如翡的耳朵,“不过我看这城中的鼠倒是很聪明, 说不定都能变成人也说不定。” 林似锦揪完木头也没有反应,他指尖撑着木头的肩膀,自己起身,到一边走两步, 没有变回去。 他看向一边的果仁果脯, 还是有点想吃,林似锦到盛如翡身边,粘着人道,“师兄,我可能还会变回去,我看到这些, 还是很想抱着啃。” 说明鼠性还在。 盛如翡看他一眼, 沉默了一会道, “你未变成鼠, 也喜欢这些。” 指尖刚摸到果仁的林似锦:“……” “那又不一样, ”林似锦有些不高兴,他指尖又揪了一下盛如翡的耳朵,“就你知道的多。” 盛如翡于是听话的不再多言,摸着他的指尖微微摩挲。 他觉得别扭,最近盛如翡有些粘人,他又把手收回来了。 盛如翡继续翻看桌上的典籍,对他说了正事,“我们的时间应当不是很多。” “这城中城主已经病入膏肓,城中久经旱灾生机疲乏,可能这两日邪咒会在城中发作。” “我路上看过城中的鼠,它们身体都很正常,只有一小部分因为吃了染了邪咒的尸体而被感染,基本上鼠类会自觉远离被染上邪咒的同类。” “是这般,”林似锦跟着附和,“老六也是这么说的,我变成鼠的时候很想吃路过稻田里的尸体,他跟我讲了这些。” 林似锦很开心盛如翡愿意跟他说这些,认真的把情况都告诉他,他对上盛如翡的目光,主动道,“老六就是跟着我的那只鼠,它很聪明,别看它只是一只鼠。” 盛如翡:“……” “这么说我们得抓紧,”林似锦没有问盛如翡下一步要干什么,他学着自己分析,指尖在桌上放了一颗果仁。 “我们的目标是从这里出去,这座城是表面上受鼠患侵染、气数将尽,马上要覆灭的十二座主城之一,首先要做的是找到鼠相与其之间的关系。” “现在看来没有什么关系。第二,我们有相似的一次经历,共同点是这些城池都是因为邪咒覆灭,和千年前的邪咒肆意侵蚀很像,说不定其中有关联。” 林似锦单细胞思考,他又在桌上放了一颗果仁,“说不定就是在重演千年前的仙门历史,那他又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这个也不清楚,前两次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但是如今是在血塔,是血塔中的试炼,应当背后不会有人……”林似锦话音又顿了顿,“也不一定。” 他脑海里浮现出来一道身影,说不定幕后之人手段通天,能够控制血塔也说不定。 “我不懂了,”林似锦不知道邪咒毁城池和他有什么关系,但是他隐隐知道一定有关系,事情再一再二不再三,他心中也隐隐有预感。 “不管如何,”林似锦思考方式简单,他把桌上的果仁又拿起来,顺着喂给了盛如翡,盛如翡唇角微微绷紧,他不高兴,盛如翡于是张开嘴吃了。 林似锦满意了,他抱着盛如翡亲了一口,“如果是冲我来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他们打退,如果是冲师兄来的,我就把他们捶个稀巴烂。” 盛如翡:“……” 林扶衡原本在睡觉,听见小废物点心吹牛,眼皮子略微跳了跳。小废物点心似乎长歪了,以前是小白兔,现在变成只在师兄面前小白兔。 一旦提起对师兄不利,立刻露出来尖锐的爪牙,能吃人的那种。 盛如翡对上少年澄澈的目光,哪怕说出来威胁的话,听上去气势也不是很足,但是很可爱。 他指尖略微动了动,“嗯”了一声,默不作声地把少年手边的果仁拿远了一些,然后继续看自己的典籍。 林似锦还以为木头能有什么大的反应,他默默翻了个白眼,真是不应该有期待,不过盛如翡一向是这样。 他自己又抓了一把果仁,咬得嘎嘣响,“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一会。” 盛如翡把剩下的典籍看完了,面前的少年是个笨蛋,虽然是笨蛋,但是非常遵从他的意见,看出来他不愿意让看典籍之后,少年便没有再看过,只在他耳边絮叨。 “师兄,这个是什么果子,为何能又苦又甜,好难吃。” 林似锦拿了一个果子又喂给盛如翡,他不知道盛如翡自己又脑补了什么,实际上他不看典籍只是单纯地被吸引了注意力,何况他也根本没注意到盛如翡不愿意让他看。 “师兄你快尝尝。” 他直接顺着盛如翡的唇缝塞了进去,盛如翡面无表情地吃了,说了果子的名字。 盛如翡唇间没有尝出来苦味,回复道,“叫苦甘果。” 林似锦“哦”一声,然后道,“好难吃,长得也奇怪。” “那师兄这个是什么,这个好甜。” “师兄为什么每次都是斩祟使。” “等会我同师兄一起出去,路上我若是变成鼠怎么办。” “师兄,我变成鼠,可以拽着你的头发荡秋千。” 少年絮絮叨叨,嗓音带着欢快,盛如翡时不时应一声,他垂眸目光落在典籍上,眉眼压抑着一道阴影,略有些出神。 :凡是中邪咒者,起初和正常人无异,最初的症状是伤口出现异常,时常难以愈合,之后伤口逐渐变得墨染般浓稠状,用药会恢复成正常红色,时常误以为是染上妖毒。 :之后会逐渐出现幻象,能够看见怨灵花一般密密麻麻的人脸,身体五感会逐渐消失。 :最后灵力尽失,生机尽退,魂飞魄散。 盛如翡耳边是少年的絮叨声,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上,能够看到上面浮现出来的人脸,人脸扭曲挣扎,仿佛想从他指尖挣脱出来。 “师兄,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呀。” 林似锦还抱着盛如翡,凑在盛如翡耳边说话,盛如翡在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不知道在看什么,他又叫了两声才回过神来。 “嗯,”盛如翡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果子上,“这个叫红泉果。” “我问的不是这个,”林似锦把果子放下来,“你方才肯定没有听,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方才外面有斩祟使经过,似乎是来找你的。” 盛如翡闻言才看向门外,那里确实有一道人影。 门外的斩祟使进来,对盛如翡道,“大人,尸体已经带回来了,查出来……源地是鼠窟。” 他们两人一同出去,林似锦跟在盛如翡的身后,经过的时候斩祟使看了一眼他,又看看盛如翡的胸口,随即低下了头。 斩祟使跟在他们身后道,“许多尸体都是在鼠窟找到的,从鼠疫蔓延之后,那里几乎方圆百里没有人烟。” “我们沿着尸体去查,那里堆积了许多尸体,许多鼠类都异化了,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妖邪。” “妖邪数量太多,我们没能靠近,只在外围带回来了尸体。” “还有一事未解,”斩祟使禀报道,“那些尸体原本并不在鼠窟,有些是在乱葬岗,乱葬岗离鼠窟有十里地远,但是一夜之间……许多乱葬岗的尸体出现在了鼠窟。” 林似锦在旁边听着,他想起来在宜修城里那些人族变成了妖邪,几乎是一瞬之间全部异化,完全没有任何征兆。 这城中的妖邪,有没有可能也是中了妖邪的人族变的? 他跟在盛如翡身后,有一旁的斩祟使领路,在府邸里穿过长长的走廊,到了层层守侍看守的偏殿。 因为邪咒会传染,斩祟使也不能避免,只能用阵法隔开尸体,他们也只能在阵法外观察。 林似锦回忆起来,邪咒最开始似乎只在斩祟使之间传染,斩祟使在城中有异常时总是第一个行动,他们与普通的民众也并不怎么接触。 兴许这便是真正的原因。 尸体在阵法中央,带回来的有两具。一具男尸一具女尸,两具尸体似乎都是最近死的,尚且没有完全腐化。他们血管里有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黑色咒文几乎爬满了他们半边身体,人虽然死了符咒却还在涌动,密密麻麻地像是黑色的虫子。 符咒爬满他们的血管,血管凸起来时像是有东西在鼓动,仿佛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盛如翡问道:“他们原本是在乱葬岗?” 斩祟使应了一声“是”,“一夜之间出现在鼠窟,不知道是为何。” 盛如翡垂眸若有所思。 林似锦看着那些咒文,眼皮子跟着跳了跳。他想起来在金钺寺幻阵里看到的邪咒,那时候的邪咒发作非常快,包括在宜修城的幻阵也是如此,几乎没有完整的尸体。 按时间去推,第一座宜修城里的邪咒只要染上了会立刻变成妖邪,第二座金钺寺幻阵里的城池,染上之后大概是过一两日直接化成黑水,如今血塔里的鼠相炼狱,似乎时间更长一些。 应当倒着看,说明两件事。 第一,随着时间的推移,邪咒发作的时间越来越快。 第二,染上邪咒,要么死,要么会变成妖邪,两种都不是什么好下场。 “今晚不必在这里守着,此处放上通天石,府邸全部布上阵法。” 斩祟使说了声“是”,林似锦跟在盛如翡身后,他问道,“师兄,我们今晚要去鼠窟看看吗?” 盛如翡“嗯”了一声,他们两人并没有在偏殿久呆,盛如翡带着他回去了。 “好哦,”林似锦在盛如翡欢快道,“我喜欢跟师兄一起,师兄等等我。” 他扯住盛如翡的一截衣袖,盛如翡在前面走着,此时已经入秋,院落的梨花早已飘落,盛如翡停了下来。 盛如翡站在原地,看着落下的梨花,问道,“若是我在幻阵中染上邪咒再也出不去……你可知道该怎么办?” 梨花花瓣落了许多,林似锦原本在看梨花,闻言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理所当然地回复,“师兄做这种假设干什么。” “哪有人这么咒自己的,你会平安健康长命百岁,”林似锦去捏捏盛如翡的指尖,“这只是血塔里产生的幻阵,并不是真的。” “邪咒在千年前已经被扶衡封印,现在的妖邪不会传染人变成妖邪,都是假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若真有那一天……”林似锦下意识地不愿意去想象,光是想想,就觉得心口抽抽的疼,像是以前经历过这般的选择。 “反正师兄不能有事,”林似锦做不好假设,开始耍赖,不高兴道,“师兄若是有事,我也不活啦。” 林扶衡:“?” 盛如翡:“……” 第130章 第 130 章 林似锦话音刚落, 他的耳朵就被拧了拧,这次扶衡没有留手,他疼得叫出了声, “疼,扶衡你干什么,松手——” “还知道疼?蠢货,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林扶衡冷笑一声,别说是假设,分明盛如翡已经中了邪咒,现在只剩下小废物点心还不知情。 “没了他不能活是不是,谁准你随便说不活了这种话?” 林似锦听出来扶衡是生气了, 他还生气呢,反驳道,“关你什么事,松手, 反正我不准师兄有事。” 而且他也确实只是说说, 扶衡这么大火气干什么。 林扶衡揪着他没放,阴恻恻道,“不准说就是不准说,更不能想,再说这种话,我就把你腿打断。” 林似锦最烦有人威胁他, 闻言指尖下意识地向旁边碰, 他没想到自己能直接碰到扶衡, 直接把人推开了。 “不用你管, 你凭什么干涉我。” 林似锦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 他脑海里有些眩晕,扶衡身边的气息更冷了,他几乎能够察觉出来扶衡的怒意。 他下意识向旁边退了一步,耳边嗡鸣一声,脑海里仿佛陷入了空白。 “蠢货,还知道疼?以后不准再去见他。” “为什么不准,是谁告诉你的,守阙?还是奉如皋?” “不准就是不准,也不准再对他有念想,他命不久矣,你就是请神,也救不回他。” “是谁说的?扶衡……你不要咒他,殿下一定能长命百岁,我不会让他有事。” 林似锦在原地站着,耳边扶衡充满怒意的嗓音仿佛和脑海里重叠,他浑身陷入冰凉,直到旁边的盛如翡握住了他的指尖。 温度顺着传过来,他思绪才重新回归,扶衡的话音落在耳边,他逐渐冷静下来。 “没有人值得你付出性命,没有人配,你不能为了别人而活。” 林似锦冷静下来了,对上盛如翡的目光,盛如翡似乎猜出来了他是在和扶衡吵架,眸光中带着安抚。 他对上盛如翡温和的目光,逐渐地恢复理智,对扶衡道,“我知道,扶衡,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只是不愿意让他做那般的假设,”林似锦唇角绷直,“我是随口说的,不想让他有事。” “你不必担心。” 林似锦话音落了,扶衡好一会都没有说话,估计是真生气了,不愿意理他了。 他有些无奈,对上盛如翡的目光,低声道,“扶衡生我气了。” 盛如翡攥着他的指尖,“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牵着他回房间。 他还在想方才的事,“师兄我方才跟你说的,你也没有回我。” “为何要做那般的假设,你是怎么想的。” 盛如翡闻言又停下来,指尖落在他的发丝上,在他脑壳上揉了揉。 “以后不会了,是我思虑不周。” “那当然了,”林似锦心想这还用问,强调道,“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盛如翡又“嗯”一声,林似锦心情恢复些许,打算晾扶衡一会再去哄人,他被盛如翡牵着,一路上很乖。 快到房间的时候,他蹦到了盛如翡背上,指尖环着盛如翡的脖颈,气息落在盛如翡耳边。 “你天天想的多,若是真染上邪咒,那应当也是我,我体质弱的多,”林似锦凑在盛如翡耳边,“木头,换我问你,若是我有一天要离开你,你怎么办。” 盛如翡下意识地托住了他,唇线微微绷紧,“我不准。” “嗯?”林似锦察觉到这木头在对他放冷气,他有些想笑,“怎么回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随即若有所思,“不过就算我有一天真的要离开你,我也不会告诉你。” 要真是必须经历那些,他宁愿盛如翡忘了他,就当他没有出现过,不然留木头一个人岂不是很难过。 “不应该想这些有的没的,”林似锦夹着盛如翡,他趴在盛如翡背上,又把自己的思绪掰了回来。 “我和师兄长命百岁,日日欢喜。” 林似锦趴在盛如翡背上欢腾,他还拽着盛如翡的头发,这么一扑腾,盛如翡险些没有背稳他,下意识地往上托,一不小心往上碰到了他尾椎的位置。 “师兄——” “吱吱——” 林似锦尾椎窜上来一股战栗,他叫唤一声,脑海里冒出来一阵白光,眼前的事物不断变大,他看着自己的胖爪,吱两声之后慌乱之间拽住了盛如翡的头发。 前面的盛如翡耳边都是少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声音,他背后一轻,紧接着头发就被扯住了。 林似锦鼠爪拽着盛如翡的头发,他扑腾一会,担心自己掉下去,幸好他现在身体很轻盈,顺着盛如翡的背爬上了盛如翡的肩膀。 “吱吱吱——” “师兄,你碰到了我尾巴,我又变回来了。” 明明人形没有尾巴,但是会有感觉,一受刺激就变回来了。 林似锦抱着盛如翡的头发,在盛如翡肩膀处坐下来,继而释然了,“这样也挺好,我还能趴你肩上。” 他说着又回头看一眼,幸亏附近没有斩祟使守着。 守在暗处的斩祟使们:“……” 盛如翡扭头,微微侧眸就能看见肩膀上的胖球,明明方才还在炸毛,现在很快被分散注意力,胖球拽着他的头发开始荡秋千,自己似乎玩得挺开心。 他伸出指尖,按住胖球的脑袋,把鼠按了回去,“不准拽头发。” 林似锦收回手,两只手揣着,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听话地没拽了,到了房间里,他便忘了方才的小插曲,从盛如翡衣袍上下来。 他是直接坐着滑下来的,像玩滑滑梯一样,他高兴地“啊啊啊啊啊”的叫,脸上的须须都被吹散了,从盛如翡身上滑下来,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撞到一边的桌腿,幸亏盛如翡按住了他。 他被盛如翡托在掌心,盛如翡垂眸看着他,冷淡的眼底柔和了些许,自己的脑壳又被按了一下。 “蠢。” 林似锦摸摸自己的脑壳,他又瞅一边的果子,从盛如翡掌心跳下去,跳进了果仁堆里。 他打算等走之前再变回去。 “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盛如翡:“夜里。” 现在离夜里还有一些时辰,林似锦坐在果仁堆里,他捧了一个,瞅瞅盛如翡,盛如翡正看着他,他下意识地张嘴。 把果仁藏进脸颊边。 他早就这么想这么做了,他啃得慢,盛如翡还不让他多吃,他又塞了两个,发现盛如翡眼眸漆黑,正认真的看着他。 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林似锦有些不好意思,脸颊边鼓鼓的,塞满了又在怀里捧一个,圆滚滚地一团坐在果仁堆里,看上去像个吉祥物。 “吃多了,肚子会疼,”盛如翡戳戳他软乎乎的肚子,林似锦避开了盛如翡的指尖,不让盛如翡摸他的果仁。 “我就没有吃几个。” 他在果仁堆里滚了一会,自己脸颊边藏了许多食物,非常开心,最后钻进盛如翡怀里,在盛如翡怀里窝着。 盛如翡时不时地就要戳他一下,他原本都要睡着了,又被戳醒,有些不高兴,用胖爪打掉了盛如翡的指尖,在盛如翡怀里钻得更深,不让盛如翡摸到他。 原本是胸口的位置,又变成了心口的位置,盛如翡看着自己左胸的位置鼓起来些许,“……” 这回摸不到了。 盛如翡平日里一向意志力坚定,看典籍从未分过神,从小到大哪怕是在再嘈杂的环境里也能静下来心。 如今房间里很安静,他却还是被吸引了注意力,时不时的要去看看胖球在做什么。平日里少年就总是不老实,变成胖球也还是一样。 本来就是小东西,呼吸声更轻,还总是不规矩,喜欢扯他的头发,在他肩膀上会蹦起来揪他耳朵,还会偷藏食物。 盛如翡指尖隔着自己的衣服能够感受到胖球的呼吸,在他心口的位置窝着,睡得似乎很安心。 他又想起来少年方才说过的话,若他当真命不久矣,留下少年一个人,少年恐怕也照顾不好自己。 又笨又蠢,容易被骗,还容易被欺负。 他眸光略有些出神,看着自己的指尖略有些怔忡,烛光映照着眉眼,仿佛为他冷淡的眼底镀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说是几个时辰,实际上过得很快,林似锦在盛如翡戳他的时候就醒了,他从盛如翡衣襟里冒出来,自己蹦在盛如翡怀里,然后自己摸了下自己的尾巴。 他鼠爪动了动,确定摸到了自己的尾巴,然后又瞅瞅盛如翡,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没变回去。 “师兄,为什么我没有变回去。” 盛如翡指尖碰了下他的尾巴,他又要蹿起来,眼前浮现出来白光,这会变回去了。 “为什么只有师兄摸才管用。” 林似锦看了眼,确定自己身后没有尾巴,他窝在盛如翡怀里就不愿意动了,“师兄,我们现在出发去鼠窟?” “嗯,”盛如翡抱着他把他放下来,“跟着尸体去便是。” 他原本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跟着盛如翡一同出去,夜晚的府邸静悄悄的,因为盛如翡撤了斩祟使,如今两边没人守着,只剩下阵法和通天石。 在到拐角的时候,他听见了什么东西摩擦在地上的声音,声音略有些闷,他被盛如翡握住手腕,于是在转角处停下,侧着身子悄悄看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两具尸体从阵法中挪动出来,正在朝外一点点地蠕动,他们身上围绕着黑色的符咒,尸体摩擦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林似锦微微瞪大了眼,他立刻收回了视线,因为有些害怕,攥紧了盛如翡。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尸体为什么自己会动,这是活人还是死人? 第131章 第 131 章 林似锦这时明白了盛如翡为何要撤掉斩祟使, 有斩祟使在,若是接触到尸体,说不定会感染邪咒。 “死人,是邪咒还在活着, 控制着他们。” 盛如翡牵着他, 掌心传来温度, 不远处的尸体没有注意到他们,而是绕过了假山,去往后门的方向。 尸体摩擦在地上, 受邪咒控制,那些黑色的咒文浮现跳跃, 地上拖了几片碎肉块,尸体自行蠕动, 这一幕看起来无比诡异。 为何这些尸体原本在乱葬岗, 第二日会出现在鼠窟, 现在答案已经非常明显。 是这些尸体自行过去的。 那它们为什么要前往鼠窟呢? 林似锦和盛如翡隔着不远不近的位置跟着,深夜巷子间依旧有人, 尸体自行避开了人多的地方,选的都是无人的路。 它们像是附在黑暗阴影之中, 与暗夜融在一起, 在最僻静的地方行路。 此地距离鼠窟也有不远的距离,林似锦他们一路跟着, 跟了约摸有一个时辰。 天上的明月悬挂在天际,背后是如墨的浓稠夜色,月色之下, 尸体出城之后蠕动的速度更快, 距离鼠窟越近, 它们似乎越躁动。 鼠窟附近几乎寸草不生,林似锦躲在槐树后面,他偷偷探出脑袋看了一眼,不远处有一座巨大的石窟,那里围绕着层层黑雾,有猩红色的眼眸若隐若现。 哪怕他感知能力差,也能在这么远的距离,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浓重邪气。 除了黑雾之外,还有堆积如山的尸体,那些尸体堆积在一起,上面的符咒闪烁跳动。 于是他在月色下看见了神奇的一幕。 那些堆积的尸体一部分化成黑雾,另一部分直接融成一摊黑水,黑水淤积在原地,空气中传来惨叫声和哀鸣,没一会又变成凄厉的笑声。 黑雾变得更加浓密,几乎要遮掩半边天空。 林似锦看得心惊肉跳,他心里有个猜测浮现出来,压低声音询问盛如翡。 “师兄,邪咒把他们带到这里,可是为了让他们变成妖邪。” 盛如翡视线未曾收回,沉吟一会,“是这般,这里邪气浓郁,最容易催生怨气。” “那为何会选在鼠窟?师兄,我们可要进去看看?” 看着那些围绕的黑色浓雾,林似锦光是看着便觉得喘不过气来,他指尖握着自己的剑,正好自己也想再试试。 虽说每次一碰到剑,就像是有人用铁丝束缚住他的脖颈,勒得他几乎发不出声音,眼前再次浮现出来浓稠的墨色与血色。 他压抑住了想要把剑丢掉的心理,又偷偷瞅一眼盛如翡,自己都说好了要保护师兄,以后需要常执剑。 “师兄,交给我吧。”林似锦信誓旦旦,他眼底映着些许勇气,指尖按着盛如翡的手背。 “让我试试。” 本来以为盛如翡未必会愿意,没想到盛如翡“嗯”了一声,同意了。 盛如翡对他低声道:“可看到那些若隐若现的猩红?它们才是黑雾围绕的主体,把它们杀了雾自然会散去。” 林似锦看见了,他知道猩红眼眸是高等妖邪,会吃人。 指尖握紧长剑,他在盛如翡眼底看到了鼓励,心里像是有一簇温暖的小火苗窜上来,他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又去看那些围绕的黑雾,指尖碰到剑鞘边缘,长剑出鞘的那一刻,四周仿佛都寂静下来。 林似锦在回想,不知道自己这一次还会不会经历上次那般的痛苦,第一次都能忍受,第二次又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呢? 他从槐树后面出来,一步步踏向鼠窟,妖邪注意到了他,全部都朝他涌来,他在原地停下回眸。 在他身后不远处,盛如翡正在看着他,冷淡的眸底蕴着些许柔色。 虽然没有言语,但是无声地在传递。 ——别怕,我在你身后。 林似锦指尖绷紧,他心里像是落到实处,有能量无形涌现出来,在妖邪迎面朝他扑来的那一刻,手中长剑出鞘。 他一碰到剑,那些心法像是根植在他的骨子里,脑海里浮现出来无数种声音,无数种灵力波纹闪烁,仿佛有神明在他耳边低语。 “殿下惟愿天下海晏河清,人族太平长存。” “若天地不仁,人族遭遇横祸,我愿为殿下守护这盛世人间。” “我本无意入红尘,奈何春深扰心弦……自甘请神入莲狱,来世相见不相逢。” 低语中夹杂着怨灵的哭诉声,林似锦并没有感受到疼痛,他剑光出鞘,不让那些声音蛊惑自己的神智。 他握着的是一把普通的铁剑,剑光出鞘落下凛冽寒光,无形的威压向四周蔓延,周围的妖邪沾上剑光全部魂飞魄散。 天边的云月浮现出来,林似锦在收回长剑的那一刻,耳边仿佛传来清脆的稚童声,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主子——” 声音久久不散在耳边回荡,林似锦略有些愣住,好一会声音消散,他才回过神来。 面前的妖邪已经全部散尽,只剩下一摊尸体融成的黑水。林似锦看着自己的手指,这次除了心理上抗拒拿剑之外,没有再感受到疼痛。 他只看了一会,很快想到了什么,转身提着剑去找盛如翡。 没有黑雾的遮挡,月亮浮现出来,月光洒落,林似锦到了盛如翡面前,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盛如翡的脸色略有些苍白。 “师兄?” 林似锦嘴边的话收了回去,他更担心盛如翡的身体,问道,“师兄,你哪里不舒服?可是方才的妖邪有混过来……” “没有,”林似锦自己脑壳被摸了下,他满眼都是担忧,没有注意到盛如翡指尖略有些抖。 “不必担心我,你做的很好。” 盛如翡嗓间腥甜,忍着没有表现出来,牵着少年道,“我们现在去鼠窟。” “好,你身体真的没事?”林似锦心想出了血塔要带盛如翡去药师峰看看,他指尖微微摩挲,把自己方才的感觉告诉盛如翡。 “师兄,上次你不在的时候,我身上很疼。” 林似锦不愿意回忆那种感受,他牵着盛如翡道,“这次有师兄在,我身上就一点也不疼了。” 盛如翡“嗯”了一声,摩挲着他的指尖,他碰到盛如翡掌心,盛如翡掌心出了一层冷汗。 “怎么还出汗了,是不是不适应这里,”林似锦有些奇怪,他又摸摸盛如翡的掌心,眉眼略有些担忧。 盛如翡指尖微动,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对他道,“担心你。” 担心他?林似锦闻言明白了,盛如翡其实还是不放心,他安慰道,“我没什么好担心的,身边还有扶衡呢,其实我真的有事,扶衡不会不管我。” 他说着,把盛如翡的掌心暖热,直到盛如翡掌心温度恢复些许,他才收回手。 他们两人到了鼠窟前。没有妖邪遮挡,鼠窟完全浮现出来,两边是雕刻的异鼠兽,鼠窟里漆黑一片,像是一座巨大的枯井一般深不见底。 林似锦点了长明灯,光亮照亮半边石壁,他被盛如翡牵着,两人一同踏入鼠窟。 方踏进去,阴冷浓稠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有冰冷的物什爬上他的脚腕,骨髓深处传来冰冷的触感,他整个人打了个寒战。 “师兄,这里好冷。” 鼠窟原先很窄,后面逐渐宽敞起来,两边的壁画像是蒙了一层模糊不清的雾,看不大清楚。 林似锦感觉到掌心传来温度,紧接着温暖包裹他的全身,盛如翡施了法术,将寒冷和他隔绝。 石窟里逐渐宽敞,两边隐约有动物的白骨,堆积了许多,没有见过人骨,原先外面有妖邪守着,这里并不容易进来。 林似锦还在石窟里发现了阵法,他阵法解得烂,但是盛如翡擅长,很轻易便破了阵法,他们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石窟原本是一片漆黑,林似锦耳边听到了风声,吹散了石窟里的腐朽血腥味,周围浮现出来点点亮光。 是闪烁的死魂虫,死魂虫发出星星点点的亮光,数量越聚越多,照亮了整座鼠窟。 林似锦他们置身在地面,在他们不远处是一座巨大的鼠相,鼠相神态慈悲,它头上戴着王冠,手里是长剑,坐在莲台之上,眼底略微睥睨。 鼠相太过于巨大,显得他们无比渺小,不止中间,周围的石壁……也全部都是鼠相。 有执剑的鼠相,有坐莲台的鼠相,有双爪合十的鼠相……巨大的鼠尾像是粗壮的树干,在地上垂着,林似锦仿佛能够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心跳。 无数的鼠相汇聚在一起,同时睥睨着他们,他们两人像是到了诸神殿前。 林似锦心里太过于震惊,他好一会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象实在是诡异又壮观……让他有一种非常奇妙的违和感。 “师兄,这里是什么……曾经有人供奉它们?” “鼠相也唤作地仙,”盛如翡视线落在面前巨大的鼠相上,“这里便是邪气汇聚的源头。” “应当是有人故意为之,把所有附带邪咒的尸体引到这里。” 林似锦“哦”一声,“那我们毁了这里的鼠相,是不是就能阻止那些染上邪咒的尸体变成妖邪?” 盛如翡微微摇了摇头,“邪咒无论如何都会蔓延,这座城也会消亡。” “目前,是要查出来幕后之人为何要建鼠相。” 盛如翡看着面前巨大的鼠相,分毫没有客气,剑光出鞘,银白的剑光冷凝凌厉,直接“嘭”地一声,把面前的巨大鼠相分成了两半。 不过是转瞬之间,整座鼠窟都在晃动,鼠相“嘭”地一声,直接在原地碎裂,四分五裂地落在地上。 林似锦看得目瞪口呆,这也太简单粗暴了些,他眼睁睁地看着盛如翡收了剑,到了倒塌的鼠相那里,在那里用剑一一挑开,然后找到了什么。 “师兄,你似乎很有经验。” 林似锦凑了过去,发现盛如翡手里拿着的是一卷卷轴,是从鼠相身体内部找出来的。 卷轴看上去非常陈旧了,边缘略微泛黄,盛如翡打开了卷轴。 上面是陈旧晕染的字迹。 ——天命难改,人族危矣,此城尚存一线生机。 第132章 第 132 章 林似锦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但是放在这幻阵里,他就不太懂了。 “这是什么意思?”林似锦问道,“尚存一线生机,和这鼠窟有关?” 盛如翡指尖碰上卷轴的字迹, 沉吟了一会道, “和鼠窟有关, 但是生机应当非常渺茫。” “自然,我们不是已经知晓了答案,”林似锦小声道, “最后还是没有成功抓住生机。” 因为这座城后来覆灭了。 他们两人站在破裂的鼠相中央,底下都是鼠相碎裂的身躯, 面前的死魂虫全部聚集在一起,突然之间, 整座石窟都开始摇晃起来。 面前陷入了黑暗, 黑暗之中, 林似锦指尖传来热度,他被盛如翡牵着, 恍惚周围似乎有无数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面前浮现出来刺眼的白光, 紧接着他们两人就都不在原地了。 林似锦耳边有一瞬间陷入了寂静, 他置身在一片白光之中,喊了一声“师兄”, 没有看到盛如翡的身影,向前试着走了两步,面前依旧白茫茫一片, 仿佛没有尽头。 “师兄——” “盛如翡。” 林似锦喊了两声, 没有得到回应, 他在原地停下来,看了一眼,确定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一眼看不到尽头。 周围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他的脚步声,他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不知道走了多久,空中若隐若现有东西浮现出来。 云雾遮掩看不清楚,林似锦继续向前走,云雾遮掩的东西浮现出来,略有些眼熟,正是他原先见过的那座巨大鼠相。 鼠相微微低着头,冠冕垂落,身体完好无损,原本是闭着眼眸的,现在眼眸微微睁开,正睥睨着他。 林似锦察觉到了什么,兴许是这鼠相上有残存的神念,将他带到了这个地方。 他长剑出鞘,带着略微防备的姿态,紧盯着面前的巨大鼠相。 半空中的鼠相微微动了,整个空间都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他向后退了两步,耳边传来温润的声音,像是微风在耳边扫过。 “不要害怕,是我将你带来这里的……我有话想跟你说。” 对方声音听起来柔柔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林似锦并没有放松警惕,他握着长剑,指尖略微绷紧。 “你们可是被困在这座城里?我把你带过来,是想帮你一把。” 林似锦没明白,鼠相为何要帮他?他开了口,“你是人还是妖族,我师兄去了哪里?” “你说小殿下……他还在外面,鼠窟马上就要塌了,这是一座死城,你们出不去的。” 鼠相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邪咒无法可解,你们自然也没办法找到出口出去,这样下去,你们二人只会随这座城一同消亡。” 鼠相嗓音温润,带着些许低声叹息。 “你应当不记得我了,但是没关系……守阙在重演千年前的历史,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从未怨过你。” 林似锦有些怔忡,他在原地没动,明明什么也没听明白,但是那一句“我们从未怨过你”,莫名让他心底一动,眼前略有些模糊。 他有些迷茫,好像自己什么都不知晓,又隐隐猜到了这一切都是和自己有关,之前在宜修城城主问过他可曾后悔。 他那时不明白,此时也不明白。 鼠相:“你的路在前方,不应该留在这里……” “所谓一线生机,你才是那一线生机。” 嗓音在他耳边轻轻落下,他感觉自己身体一轻,面前的巨大鼠相在他面前逐渐消散,白光也随之消退。 林似锦回到了远处,还在鼠窟里,地面在剧烈晃动,他脸颊边传来触感,盛如翡微微拧眉。 “师兄?” 随着“砰”地一声,周围石壁上的鼠相被震碎落在地上,石块落在地面四分五裂。 “我方才被鼠相带走了,他跟我说了一些话,这里要塌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林似锦看了眼入口处,那里已经被堆积的石块挡住了,他牵着盛如翡,盛如翡剑光落下,迎面而来的巨大石块在半空中碎裂。 死魂虫四散逃亡,林似锦避开了石块,盛如翡剑光所落之处,开辟了一条路出来。 他们面前浮现出来一道结界,林似锦若有所觉,他回头看过去,鼠相碎裂的神像在地上,眼眸似乎是对着他的方向。 在他们穿过结界的那一刻,整座鼠窟轰然倒塌,他们进入白茫茫的尽头。 林似锦远远的看到了一扇门,估计那里就是出口,他停下来,盛如翡也停下来,在静静地看着他。 “师兄,你没话想要问我?” 盛如翡目光落在他身上,捏紧了他的指尖,“在等你跟我说。” “方才我是怎么回事,被魇住了?” “你晕过去了。” 林似锦明白了,他把方才鼠相对他说过的话和盛如翡重复了一遍,感受也说了,“他说我们在这座城里会出不去。” “可若是出不去,我们还怎么去上面,血塔虽然修罗,但是不至于不给活路。” 林似锦说着话音顿了顿,想起来鼠相提过的守阙,守阙要重演千年前的历史? “是你想的那般,若是血塔被控制,我们确实会困在这里。” “这些跟我说做什么,应当跟仙门长老说……”林似锦唇角绷紧,他心底略有些不安,攥着盛如翡的指尖,“若是血塔真的被控制,难道仙门会坐视不管吗?” “可能是没法管,或者已经来不及了,”盛如翡看出来了他不安,指尖在他脑袋上碰了碰,“这是你的机缘,正好为我们省了麻烦,提前脱离了鼠相炼狱。” “不必害怕。” 林似锦安心下来,他触碰着盛如翡的指尖,拽着盛如翡不愿意撒手,小声道,“师兄,只要有你在,我不会害怕。” 无论什么时候,盛如翡都非常淡然,像是什么都已经猜到一样,对于什么结果都不意外。 “师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盛如翡摇摇头,“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可还记得扶衡说过的?” 扶衡说过的多了,他不知道盛如翡说的是哪一条,盛如翡顿了顿道,“无相山,去找秋水。” “原本是要拿到第一名,现在发生了我们无法改变的情况,只能去做能做的。” 林似锦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低声“嗯”了一声,“那师兄可会一直陪着我?” 原先盛如翡没有回答,好一会说了个“会”,他才放下心来,心里的不安全部散了去。 门就在不远处,在他们踏出门的那一刻,眼前的画面发生了变化,面前说一座巨大的石台,他们都在石台上面。 在他们身后,有一座雕刻着鼠相的石门,石台不止他们,还有许多人。 林似锦一扫过去,看到了许多仙门弟子,还有熟人,宿莲薛凝、崔皓雪,包括莫焰他们,都在。 他们明显是从鼠相炼狱里出来的,周围很快有人投来目光,眼神中带着些许异样。 “居然有人从鼠相出来了,真的假的……” “鼠相不是全军覆没?” “原本进去的弟子没有一名出来,据说是要救下整座城才能出来,几乎不可能,进去的都被困在那里了。” “邪咒无法可解,这不是在为难人吗……” “不染上邪咒就不错了。” 他们两人吸引了注意力,现在他们二人都没用易容术,不远处的几人都朝他们投来了视线。 宿莲只是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微微挑了下眉,并没有过来。薛凝似乎要过来,被宿莲拽住了。 远处斩祟使自成队伍,崔皓雪目光落在林似锦身上,眼里带了些许复杂的情绪。 林似锦估计宿莲是已经猜到了他们知道了他的身份,此时算是直接摆明了立场。 “这里是最后一层了,马上就要到时间了,不知道把人聚在这里是个什么意思。” 林似锦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是一处空旷的石台,依旧是无相山上,只是地点略有些特殊,他走到边缘看了一眼。 往下是万丈深渊,时不时地有光亮冒出来,似乎是岩浆一般的东西。 光亮冒出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气,热气灼人,他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扶衡在此时突然开了口,“你们可能来不及了。” 林似锦一直没时间去哄扶衡,没想到扶衡会主动跟他说话,他有些意外,“来不及什么,扶衡,你不生气了?” “这座石台底下有阵法,若我猜的没错,应该是炼血阵。” 扶衡显现出来身形,眉眼中略有阴郁,“看来是不打算让你们活着回去。” 炼血阵???林似锦未曾听过,他还在边缘站着,盛如翡把他拽了回来,他对上盛如翡的目光,盛如翡开口道,“不要离那么近。” 边缘没有任何遮挡物,确实很危险。 林似锦说了个“好”,离边缘远了些,他正要张口问盛如翡可知晓炼血阵,眼角突然扫到了什么。 是宿莲他们朝着他们过来了。 宿莲和薛凝一起,不远处的崔皓雪和慕晚清以及春和都注意着他们这边。 “盛师弟,我有话想要跟林师弟说,你能不能通融一下?” 宿莲也有些头疼,担心薛凝一会又添乱,炼血阵可是马上就要开了,两位主角一个对不能少。 闻言林似锦微微拽着盛如翡的袖子,“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只说两句。” 林似锦察觉到薛凝的视线,薛凝眼中情绪阴沉,漆黑的眼眸盯着他,给他传了一道音。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愿不愿意跟我走。”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林似锦听见了,他对宿莲摇头,也是给了薛凝答案。盛如翡还在这里,他怎么可能走。 “林师弟若是不愿意就算了,”宿莲嗓音依旧温和,对面的盛如翡一直对他保持着防备姿态。 “今日之后……我们有缘再见。”宿莲仿佛只是在普通的道别,视线从他们二人身上收回。 宿莲转身,薛凝拳头握紧,目光还紧盯着林似锦,似乎是想让对方反悔,但是好一会没等到答案,他的拳头又慢慢地松开。 两人转身,身形很快消失在一众弟子之中。 林似锦察觉到盛如翡的气息略微冷凝,他碰到盛如翡的指尖,凑过去在木头耳边说话。 “师兄,你猜他们跟我说了什么。” 实际上薛凝已经跟他说了,他想的是另一方面,“薛凝让我离开这里,你说,会不会是这里有埋伏在等着我们。” 盛如翡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嗯”了一声,看了眼远处天际,“血塔封闭,这里是唯一的出口。” 意思是他们就算知道有危险,此时也没办法避开。 “你跟着他们,兴许能够离开这里。” 盛如翡嗓音轻描淡写,面上看不出来异样。 “那师兄跟着他们,以师兄和宿莲的交情,说不定能够直接把师兄带出去。” 林似锦对上盛如翡的视线,木头说不过他,他一边分心留意着盛如翡的回复,一边回想着鼠相跟他说过的话。 仿佛置身在迷雾中,但是他自己有预感,真相应该离得不远了。 他还分了神给扶衡,问了扶衡炼血阵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禁忌法术,原先是妖族用来驯化妖性,凡落入此阵,需要互相厮杀,直到所有人都倒下,唯一胜出的那个人才能活下来。” “意思是成百上千个人里……只能活下来一个?” 林似锦有些恍惚,“我们如今在炼血阵里?” “是,”扶衡,“此处的炼血阵略做了些改变,加上这里的地形,情况恐怕会更糟。” “什么意思?” 林似锦没有来得及听见扶衡的回复,天边的云月被遮住,在这一刻,他们脚下有什么东西动了。 无数道深色的光芒从周围冒出来,天边浮现出重重黑雾,耳边传来“嗡”地一声,仿佛什么无形破开。 林似锦感觉到冲天热浪迎面扑来,他险些直接被掀翻在地,整座无相山都在颤动,半边天被黑雾遮挡,石台上的阵法无形地束缚着他们每个人。 无数岩浆从地底翻涌直上,红色的岩浆与黑雾融在一起,恍惚像是层层血雾。 林似锦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眼角扫到了一角鹤纹,不远处的血雾之中浮现出一道身影。 男人的身影略微眼熟,他在宜修城也见过,那时男人对他说“来见我”。 如今那道身影戴着鹤纹面具,朱红耳饰在黑雾中若隐若现,男人身形也隐在暗处,嗓音落在他耳边充满缠眷之意。 “小锦,活着来见我。” …… 此时此刻,三千世不夜城里。 某茶馆异常热闹,一众人还在讨论着城中大大小小的事,比如妖邪已经许久未曾侵扰过他们、比如三君之一的奉如皋杀了长老会数名长老,如今不知下落,再比如传闻天降圣物,圣物不知在何处。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老头,老头面色枯槁,眼珠浑浊,身上的衣服发馊,周围的客人几乎避而远之。 茶馆里的店小二心中略有些不待见,但是并未表现出来,他问道,“老爷,您要喝些什么?” “老爷?” 店小二又问了一遍,老头没反应,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眼珠微微外凸,看的人心里发毛。 “我们店里不上东西可不准坐……” 店小二心道一声晦气,话还没说完,老头突然“砰”地倒在桌上,脖颈处密密麻麻地蔓延出来黑色的咒文,黑色的咒文将老头整个吞噬,桌上转瞬之间只剩下一摊黑水。 第133章 第 133 章 林似锦此时明白了扶衡的意思, 炼血阵加上地形,地底的岩浆被掀翻,他们不止要躲避岩浆, 还要与同伴厮杀, 除此之外, 还要找寻出口。 耳边传来弟子的惨叫声, 是有弟子不小心碰到了岩浆,整个立刻被灼焰吞噬, 惨叫声刺耳凄厉。 林似锦面前多了一道身影, 盛如翡挡在了他面前, 无形的结界撑开, 岩浆原本在崖底,现在不断地上升, 在石台边缘停下来, 里面的岩浆有些会溅出来。 “师兄,我们现在在炼血阵里。” 阵法里的每一名弟子身上都连着红色的线,红线束缚着他们, 他们没办法脱离石台。 还有方才的那道人影,那是守阙? 盛如翡“嗯”一声,眉眼落下一道阴影, 剑光出鞘些许,“这阵法会催生人心中的破坏欲,一会在这里待着,不要出去。” 林似锦起初不明白为何, 直到他们面前多出来几道人影, 几道人影看样子都是仙门弟子的打扮, 目光透过盛如翡落在他身上。 “秋水在何处?若是现在交代, 我们可以饶了你们。” 许多弟子都在尝试解开身上的红线,有刀剑碰撞的声音、火红的星子落在石台上,也有弟子闻言朝着他们看过来,还有的弟子已经各自聚集分清楚了阵营。 林似锦扫到了其中弟子袖口下的鬼纹,很明显是为了秋水伪装成普通的弟子。 他指尖微微拽着盛如翡的袖子,低声道,“师兄,我也可以打架。” 盛如翡按住了他的指尖,低声地说了两个字“听话”,然后便挡在他身前。 长剑出鞘,雪白的剑刃划过一道亮光,无尽的威压蔓延出来,几名修士也同时出剑。 林似锦看着盛如翡与几名修士缠斗在一起,他知晓盛如翡是担心他,但是他不能只待在结界里啊。 眼见着几名修士包围了盛如翡,其中有一道剑光要落在盛如翡身上,他心里一紧,想也没想地踏出了结界。 “住手——” 林似锦心里的弦绷着,盛如翡修为不低,实际上完全应付得来,他长剑出鞘,剑光对准几名修士,漫天星辰一般的银光洒落,周围跟着寂静了一瞬。 几名修士有避开的,还有没避开的,没有避开的修士沾了剑光,脸上溅了血,身形直直地倒下了。 林似锦这是第一次对人出手,他指尖略微颤抖,那种不好的感觉又浮现出来,他目光落在盛如翡身上,心里的晦涩便又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们动手仿佛是一个信号,周围的血雾更加浓厚,有几名弟子看的红了眼,剑光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充满了暴戾血腥的气息。 盛如翡毫发无伤,眉心微微拧着,见着他出来,明显的不怎么赞同。 “师兄,我想帮你。” 林似锦注意到有几名弟子朝着他看过来,他拽着盛如翡,“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你出来,我会更加分心,这阵法不是无法可解,但是在此之前……” 剩下的话盛如翡没有说完,旁边有剑光劈过来,盛如翡用手里的长剑挡住了剑光,“砰”地一声,剑光在空中消散,浓稠的黑雾中不见偷袭弟子的人影。 “我见不得你受伤,”盛如翡指尖碰在少年的脑壳上,这是禁忌阵法,阵中很快就会厮杀起来,在少年拿到秋水之前,他要保护好少年。 他做事一向按照最坏的后果考虑,血塔已经被控制,说明外面的长老会处境也很危险,如今他们受困在这里,出去的机会渺茫。 无论如何,哪怕他自己出不去,也要把少年平安的送出去。 “我之前,其实一直没有考虑清楚,”盛如翡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上面闪烁着黑色的咒文,无时无刻地不在提醒他他身中邪咒的事实。 他人生不过才短短地活了十几年,似乎已经要到了尽头。 想贪欢,还未曾和喜欢的人成亲。 想活得久一些,变得强大,不让任何人能够欺辱他喜欢的人。 想要陪着他的少年走很长很长的路。 从他中邪咒的那一刻,这些都变成了他梦寐以求的镜花水月,轻轻一戳便会破碎。 “我不擅长说那些承诺,许多事,说了不一定能够做到,”盛如翡沉默了好一会,他向来不怎么会用言语描述自己的情绪,也不善表达。 “但是你说的,我都记得。” 盛如翡指尖放在少年的额头,目光专注认真,眼神中包含许多种情绪,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我会尽力活下来。 林似锦在原地还有些怔愣,许多道剑光朝着他们过来,石台被震出一道道裂缝,盛如翡提剑转身,和黑雾中的几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林扶衡在旁边看着,对于盛如翡的做法很欣赏,他看着小废物点心不肯移开的眼神,指尖碰了碰小废物点心的脑袋。 “他说的不错,这阵法比你想象中要厉害的多,妖族通常用来驯妖性,唯一存活下来的,就会是妖族新任的王。” “之前那雪妖就是从炼血阵里出来的,他杀了整整一千只的妖族脱颖而出。” “你若是跟着你师兄一起去,接下来可能你们两个人都会受血雾的影响越杀越疯,会难以保持清醒。留下来一个人,存活的几率更高。” 扶衡一部分话瞒着没说,是留下来的那个人被保护,更有可能活下来,有人愿意替小废物点心去出头,他乐的看见。 只是可惜了,盛如翡命格坎坷,他能够看破未来,活不过三个月。 何况守阙那般的记仇,在炼血阵中更不会放过盛如翡。 林似锦在原地站着,指尖握着长剑,让他只看着算什么,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方要踏出结界,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挡住了。 他有些不解,整座巨大的石台被岩浆包围,灼热的气息炙烤着他们,他若有所觉地转身,在自己身后看见了几道若隐若现的黑色身影。 同样的羽鹤吟纹,他们戴着鹤纹面具,耳边传来高低不一的笑声。 “我们赌赌小殿下能撑多久。” “他上辈子是个病秧子,未曾拿起过剑,这辈子天生剑骨,修为也不算低,应该能撑一会。” “小锦,你想救他?这可不行,主子不允许,你还是好好的待着。” 林似锦耳边是各种声音,他们都喊他小锦,他心里本能的排斥,察觉到有一道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目光中带着诸多深沉的情绪,最后都归于平静。 还有几分难以述说的执念。 他没有管身后那几道身影,长剑直接劈向结界,结界瞬间在他面前破了一道口子。 “砰”地一声,结界碎裂,他方要踏出去,结界在他面前又恢复了原状。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低声的闷哼,他听出来了是谁的声音,心瞬间揪了起来。 “炼血阵都被他们控制,你破结界,伤会转移到你师兄身上。”林扶衡开了口。 林似锦闻言微微怔住了,像是故意戏弄他,黑雾散去了些许,他能够看的清楚。不远处的少年肩膀处到后背多了一处血痕,因为受伤动作迟缓些许,旁边红着眼的修士长剑劈了过去。 他的心在那一刻提到了嗓子眼,用力攥紧了手里的长剑,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那道身影。 看着盛如翡堪堪避开了那道长剑,脸颊上被擦出来了一道血迹。 鲜红异常的刺眼。林似锦耳边传来一道低沉温润的男声。 “你很关心他?” 林似锦没有回复,一瞬不眨地看着黑雾中的那一道身影,问一边的扶衡,“扶衡,有没有办法能破开结界?” “结界是守阙布的。”扶衡只说了这么一句。 林似锦没有回复那一句,对方气息未变,只是黑雾之中,围着盛如翡的弟子更多了些。 他指尖碰在结界上,隔着结界看着那道身影,心里像是被揪着又被松开,慢慢地攥紧指尖,血管因为情绪在绷紧边缘隐隐想要炸裂,整个人心神高度紧张。 “要如何才能放了他。”林似锦开了口,他忍耐着不去碰结界,也没有对那一团团黑雾出手。 “放了他?”男人低声呢喃,似乎在考虑这一可能性,隐在黑雾中的几道声音在同时提建议。 “为何要放了他,主子,不应该好好折磨他?” “这次机会不要放过,我看他还能撑挺长时间,不如抽了他的剑骨,看他跪在地上任人宰割。” “小锦好像很心疼他,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然主子一个不高兴,小殿下说不定会直接坠进岩浆里。” 林似锦耳边听到嬉笑声,他指尖略微绷紧,微微侧眸扫过去,眼底带着些许冰凉,那张清丽的脸变得冷凝几分,无声地释放出来冷意,整个人气质清冷不可侵犯。 就是这般的眼神。 和前世一模一样。 守阙并未理会黑雾中的几道人声,他嗓音温润,“这阵法时间不长,若是他能撑过一个时辰,我会松开在他身上的束缚。” 原本在嬉笑的几人突然噤声,身形在黑雾之中消失,连同守阙模糊的身影一起。 一个时辰,林似锦指尖触碰着结界,在一个时辰里不知道他能不能破开结界,他用力地拍了一下结界,结界分毫未动,依旧在原地立着。 “扶衡?” 林似锦喊了一声,扶衡并未回应他,他不想只做等待,却又不敢轻易的尝试,他伤了结界,最后伤都会转移到盛如翡的身上。 天边的黑雾遮住了一部分月色,月色被染得绯红,刀剑碰撞在一起,他眼前闪过一道道银光,银光割裂了半边天空,少年执剑剑光寒冽,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袍。 第134章 第 134 章 林似锦指尖凝聚出来细微的灵力, 灵力像是蛛网一般覆盖在结界上,宛如一道道交错覆盖的植物根茎。 面前的结界只有薄薄一道,却异常的坚固, 两边的空气仿佛都被隔开, 他指尖碰在上面, 还未曾用灵力覆上去, 整个人便被弹开。 林似锦整个人向后退了数步,一道深重的威压反弹过来, 他整个人胸口震荡, 向后险些碰到灼热的岩浆。 黑色的浓雾遮挡, 能够看到其中若隐若现的身影, 他们脚底是炼血阵,头顶是血月, 空气中蔓延着灼热血腥的气息, 浓稠的鲜血溅在地上,溅出一片深色。 眼前的石台仿佛化成了一座巨大的熔炉,又像是一座活生生的炼狱, 凡是在阵中,无人能够幸免。 这般的炼狱会激发人心中的暴虐与胜负欲,即便被战败也不会甘心, 阵法中的血雾会蛊惑他们的神智,催生他们的愤怒,让他们不停地站起来,直到没有气息为止。 会将他们的生命完全燃烧, 直到尽头。 盛如翡提着长剑, 剑下是滴落的血迹, 现在他应该庆幸黑雾遮挡, 他在其中,少年应当看不见他。 后肩处的伤口传来疼痛,他指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上面有新落下的伤口。 眼底充斥着鲜红,指尖碰到一片温热,他站在原地,眼角扫到了冷冽的剑光,自己手中的剑先一步反应过来,长剑相碰撞在一起。 “砰”地一声,剑气向周遭蔓延,黑雾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盛如翡剑刃挡住了面前的攻击,执剑的弟子眼底充血,身后又有弟子攻上来。 剑光落在那些弟子身上,那些弟子仿佛不惧疼痛,依旧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试图攻击他。 有弟子倒下,很快就有新的迎上来,盛如翡察觉得到,他仿佛成为了炼血阵的中心,许多弟子受到血雾的影响,第一个想下意识攻击的是他。 凛冽的剑光划过天边,盛如翡避开了迎面而来的长剑,长剑碰撞在一起,沉铁发出来沉闷的声音,他耳边是怨灵们的凄厉笑声。 “你身中邪咒,还在挣扎什么,这里有数千名弟子,你认为自己真的能撑到那一刻?” “看看,身上受伤了也愈合不了,我数数几道,一、二、三、四,五……伤口还会增加,你的血会流尽,然后被守鹤大人切成肉片。” “你想保护他?他与我们大人有前缘,让他落到大人手里,大人一定会把他折磨至死。” “可惜你什么也做不了,从出生起,你的一切都掌握在别人手里。” 怨灵脸色扭曲,嗓音又尖又利,让人感觉腥臭粘腻,它们靠近他在他耳边低语,说出来埋藏的残忍真相。 “你的人生都是别人为你写好的,你生来就要替别人承受伤痛、承受难以忍受的邪咒,承受自己原本并不想承受的一切。” “为你父母报仇?你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吗……所谓背负血海深仇,不过是奉如皋为你捏造的人生,你不过是一个献祭品,一个被人控制的傀儡,你分明什么都没有。” “你能入仙门,是因为你的好师尊要用你来保护他,你们身上连着婚契,是你的好师尊要赠你一场空欢喜。你能平安的长到现在,也不过是因为他出现的时机晚了几年。无论是前世还是如今,你永远都没办法改变命运。” “你的人生不由自己做主……马上,你仅剩的一条命也要没了。” 怨灵靠近盛如翡,又消散在黑雾里,在他周围若隐若现,凄厉的嗓音不停地在他耳边回荡。 “你死了……他也不会记得你,白活人生十八载,你什么也抓不住。” 盛如翡眉眼压抑着一道阴影,他瞳孔略微涣散,有那么一瞬间握剑略微有些不稳,因为他这么一分神,背后的长剑贯穿了他的胸口。 “噗呲”一声,玄色的道袍沾湿,剑刃滴落下来鲜血,嗓间涌出来腥甜,胸口处的剑刃进的更深了几分。 背后是灼浪一般的滔天火光,盛如翡掌心握着胸口处的长剑,掌心传来尖锐的疼痛,他指尖微微使力,抽出来了冰冷的剑刃。 胸口处被开了个洞,他掌间尽是鲜血,耳边是自己缓慢的心跳声,他眼前似乎出现了重影,恍惚掌间的鲜血变成了黑色。 他掌间有无数张扭曲的人脸,那些扭曲的人脸在笑,在用同情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在他耳边低语,在放声大笑。 “废物……你马上就要死了。” “就算你真的能撑过去,这炼血阵已经触发,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时间到了,所有人都会葬身岩浆。” 盛如翡掌间略微使力,掌中的那些怨灵发出惨叫声,他的眉眼处有密密麻麻的咒文涌现出来。咒文爬满了他的半张脸,为那张艳丽的脸添了一抹诡谲。 他微微转身,身后是漫天火光,隔着重重黑雾仿佛能够看见结界里的少年。 心中略有些空荡荡,盛如翡眼中火光跳跃,额头处的鲜血顺着流下来。 若是放在以前,兴许他会仔细分析利弊,去算计一个人给他带来诸多麻烦,甚至改变了他的命格。 这样的人,是否值得他去放弃一切与他在一起? 但是现在他并不想考虑那么多了,和笨蛋在一起似乎会变成笨蛋。 他在庆幸,幸亏是他。 幸亏是他与少年身上连着魂契,幸亏是他替少年承受了伤和邪咒,在他伤口难以愈合出现黑色浓稠血液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明白了。 那时候他心里便有了答案。 少年亏欠他的,他都会记下来。 这辈子,少年所有的经历,都会写上他的名字。 层层黑雾包围,原本的狩猎场在此刻安静下来,无形的冰冷威压自石台边缘蔓延出来,以边缘的玄衣少年为中心,地面因为威压向下陷了些许,“砰”地一声,地面裂出来了数道缝隙。 黑雾缠绕在少年身边,银白的剑刃沾了血,少年脸颊边的黑色咒文不断地跳跃涌动,血滴落在地,所经之处怨灵四下逃散,惨叫声不断。 冷白的指尖握紧长剑,咒文下那双眼瞳仿若与咒文融在一起,剑气无形地凝聚,空气仿佛随之静止。 随着一道银白的剑光落下,凛冽寒光将天边分割,身后无数黑雾轰然消散,银光布满半边天空,血溅在半空,面前的几十名修士全部倒在了地上。 他们只剩下一丝微弱的气息,全部失去了行动能力。 黑色的咒文不断地跳跃,密密麻麻地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盛如翡唇边挂着鲜血,仿佛察觉不到身上的伤,他不畏疼痛,不惧剑刃,挡在结界前,剑刃点地,在地上无形地划开界限。 不允许有人向前踏过去一步。 半边的石台晃荡了一阵,旁边的岩浆溅出来些许,林似锦再次被结界震飞,他背后溅到灼热的岩浆,皮肤传来被灼烧的疼痛,疼痛顺着穿进骨髓深处,他背后被烧开了一个小洞。 他怕疼,指尖碰着自己的后背,脸色略微白了些许,不必想,若是岩浆淹没整座石台,等着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他捂着自己背后的伤站起身,当黑雾散去显出少年身形时,他看到了离他不远处的盛如翡。 盛如翡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整个人充满暴虐的气息,隔空与他对上目光,冰冷的眼底仿佛融化了些许。 他看到了盛如翡衣襟处的血洞,那片血红太过刺眼,他整个人像是被浸入冰冷的池水底,浑身冰凉,冰冷顺着浸入他心底。 他脑海里想起来那个胸口被开了洞的稻草人,画面仿佛在此刻重合,他整个人陷入无尽粘稠的冰凉中,心脏传来晦涩的疼。 林似锦背后是滚烫的岩浆,岩浆再次落在他背上,他毫无所觉,隔着重重黑雾,喊了一声“师兄——” 掌心略微攥紧,他眼里发红,那颗紧紧绷着的弦仿佛在此刻断开,面前的结界依旧在拦着他,他掌心大力地震着结界。 结界裂开了一道道蛛纹,所有的灵力尽数反弹,林似锦脸颊上出现数道细小的伤口。他掌心大力拍着结界,指尖被灵力分割,鲜血顺着流下来。 远处的盛如翡已经卷入了修士中央,无暇顾忌他,剑上的鲜红异常的刺眼,人群之中的盛如翡受了伤也分毫不在意,只用长剑挑开那些剑刃,不准那些修士靠近结界。 林似锦知道结界不会有人能踏进来,但是盛如翡并不知道,还傻傻地在外面守着。 “盛如翡……你回来……” 他整个人仿佛被丢进了热浪中央,看着那些黑色咒文密密麻麻地要将远处的少年吞噬,仿佛无数利刃在戳他的心脏。 浓稠的冰冷将他吞没,他整个人仿佛融进了黑暗与冰冷之中,压抑的恐怖气息在此刻散发出来。 他眼里映满不远处的清冷少年,掌间略微攥紧,指甲陷入皮肉里,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心底徒然冷然的怒意达到顶点。 为何要在盛如翡身上下邪咒。 他此生此世,从未与守阙有过牵扯,为何要费尽心思打乱他的一切。 若是因他而起,应当冲着他来。 为何要伤害他喜欢的师兄。 为何要去伤害他珍视的人。 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盛如翡。 掌心落在结界的力道越来越重,无数灵力在他周围缠绕,林似锦眼里仿佛有火光要跳出来,灵力割破他的脸颊和脖颈,鲜血顺着流下来。 他的发丝被灵力吹散,全身皮肤传来灼热的疼痛,耳边一切声音消散,远处的人影仿佛与记忆最深处的重合。 少年天生银发,生来矜贵,天边的云月一般,总是一年四季裹着沾冷梅香的狐裘,人比红梅更加灼艳,回眸时冷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眸光仿佛有了温度。 “小锦,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可知晓应当如何?” “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 周遭万物仿佛消了声,林似锦嗓间被堵住,晦涩的难以开口,心脏传来剧烈的疼痛。 与此同时,深渊崖底仿佛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嗡鸣,林似锦站在原地,从他周遭蔓延出来无形的恐怖威压,他面前的结界“砰”地一声无形碎裂。 林似锦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他开了口,嗓音低哑冷然。 “秋水。” 随着这一声,埋在万千白骨深处的玄剑剑尖动了,无数白骨受到震动,“嗡”地一声,玄剑散发出来无尽的邪气,从白骨中挣脱而出,无形的镇压禁忌被轻易打破。 万千白骨发出哀鸣,深重的邪气蔓延至天际,整座血塔陷入黑暗之中。 沉寂了整整一千年的秋水剑,在此时此刻破开了束缚。 …… 扶光长皋峰。 无人问津的偏殿里,那里立着一座神像,神像前是七魂烛,此时,七根蜡烛全部一起亮了。 第135章 第 135 章 “砰——” 结界在面前破碎, 天地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只有脚底的炼血阵发着微弱的光。空气中传来一声巨大的嗡鸣,须臾之间, 一把玄铁剑直直地飞向炼血阵。 雕刻着锦花花纹的长剑停在他面前, 剑身通体漆黑, 散发着浓重的邪气, 空中浮现出来四个浅浅的字体。 ——何以为剑 林似锦长身而立, 他看着这四个字,指尖慢慢地触上剑身,微微垂眸,碰到一片刻骨的冰凉。 “我不知何以为剑,无非立心、立命, 广泽天下……我不求这些, 我只求……无愧于心。” 他话音落了, 秋水剑落入掌中, 无尽的威压蔓延出来,深重的邪气如墨色一般铺开。 林似锦握紧了掌中的剑刃,他每走一步, 地上的炼血阵便消失一寸。 到他走到尽头, 那里浮现出来巨大的黑色羽鹤吟纹,他站在原地未动,秋水剑身蔓延出来一道深色的光芒。 剑刃厚重的威压搅动着天边的云,落在面前的羽鹤吟纹,无尽的剑气直逼而上,面前的羽鹤吟纹“砰”轰然碎裂。 在羽鹤吟纹破碎的那一刻,整座山都在颤抖,边缘的岩浆倒灌, 无尽的灼浪扑面而来。 林似锦握紧长剑,剑尖在半空中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摧毁了整座山无数联结的阵法。 “那是什么……” “有人毁了整座无相山的虚无阵法。” “血塔要毁了,快离开这里……” 随着炼血阵的消失,许多弟子清醒过来,一众弟子都在看着天边的那道人影。 少年握着玄黑长剑,三千青丝散在身侧,身形气质清冷不可侵犯,无数怨灵在他身边无形消散。他破开阵法,微微侧脸,眉眼清丽逼人,凛然气质宛若盛开在寒山之上的春锦。 有人认出来了那是谁。 “主子,那是……” 越寒收了长剑,看来得到的情报没错,如今秋水剑确实落在了林似锦手里。 这是最坏的结果,也是最好的结果。 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崔皓雪看着少年远去的方向,有纸鹤顺着破开的缝隙进来,纸鹤落在他指尖,片刻之后,他面色变了些许。 “这里马上就要塌了,先离开这里。” 越寒看出来崔皓雪脸色凝重,没再多言,给剩余的斩祟使传了音,他们多多少少受了阵法的影响挂了彩。 一行人身形在原地消失。 莫焰看了眼不远处的方向,眸光略微变了些许,并未多言,有人为他们破了结界,自然是好事。 弟子全部在阵法中消散,他们手中的令牌掉落在地上,尚且不知,外面等待着他们的是新的炼狱。 在石台边缘,弟子恢复神智尽数散了去,那里只剩下一道玄衣人影。 盛如翡有些握不住剑,他半边脸被邪咒吞噬,有些看不清东西,他眼前模糊,掌中温热的鲜血顺着剑身滴落,自己的心脏在缓慢跳动。 在他晕过去的前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少年朝着他过来,唇畔微动,在喊他的名字。 看到那一张熟悉的脸,他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天地在此刻寂静,他眼前只剩下不远处的少年。 身体处的疼痛后知后觉涌上来,他指尖碰着自己的脸颊,此时目光略有些深远,晕过去之前,动作略带笨拙,不想让少年看着他这般模样。 “师兄——” 林似锦眼睁睁地看着盛如翡倒下,他上前接住了人,指尖碰到盛如翡的脸颊,那上面黑色的咒文碰到他的指尖,下意识地消退些许。 秋水剑围绕在他身边,林似锦指尖略微绷紧,整座山发出剧烈的震动,有岩浆喷溅在石台,他嗓音略低。 “师兄,别怕,我带你出去。” 他背上的少年指尖略微动了动,盛如翡趴在他背上,他身形在原地消失。 在他踏出无相山的那一刻,翻涌的岩浆将整座石台淹没,连同碎裂的羽鹤吟纹一同消散。 无相山是一座封闭的深山,整座山都在阵法之中,阵法破开之后,所有的弟子都出现在不夜城外。 林似锦背着盛如翡,盛如翡已经晕了过去,守阙也并没有追上他们,他现在要先找一个地方给盛如翡看伤。 他穿过成片的阴林,秋水待在他身边,几乎没有任何妖邪敢靠近,他指尖摸到一片温热,步伐略有些急促。 穿过成片的阴林,林似锦注意到路边的村庄院落是一片狼藉,边缘的枯草沾了些许的血迹,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浮现出来。 不过此时他没有时间去查探,记挂着盛如翡的伤势,他在边缘找了一处偏僻的院落,院落非常陈旧,方要踏进去,他眼角瞥到了一角月华白袍,他步伐略微停顿。 只是停顿一瞬,他背着人直接便进了院落,顺便布了一层结界。 秋水剑插在地上,无形的地释放出来信号,拦住了外面的两人。 奉如皋与凤卿站在门外,秋水剑剑尖对准他们,分毫不客气,从剑刃中透出来稚嫩的童声。 “又是你们,找我主子做什么?” “我主子不欢迎你们,滚回去。” 秋水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除了自己的主子没有待见过谁,一道剑光划过去,奉如皋的衣角开了个口子。 凤卿略微拧眉,看着奉如皋分毫没动怒,他也知道这把剑不好招惹,不能听声音是孩童就好糊弄,实际上是一把出世最低三千年的邪剑。 “我要见他。” “你算老几啊,我主子是你说见就能见的?不滚回去别怪我不客气。”秋水嗓音稚气,听上去软糯糯的,剑尖却没有客气,对准了奉如皋,释放出来无尽的威压。 他们外面还在僵持,林似锦在院子里把盛如翡放下来,他检查了盛如翡的伤口,伤处太多,他数不过来。 指尖碰在盛如翡的脸颊,那些黑色的咒文已经褪去,在盛如翡额角留下一个黑色的鹤纹印记。 他试了各种办法,没有把黑色咒文去掉。 盛如翡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他先包扎了,他眼皮微抬,对半空的扶衡开了口。 “你是不是都知晓。”林似锦开了口,“是为了让我能唤出来秋水?” 扶衡敢做敢当,承认道,“是。” “你想让我看着他死?” 扶衡:“他中了邪咒,活不过三月。” 意思是早晚都是一死,他在乎小废物点心,可不会在乎小废物点心喜欢的人。 林似锦指尖略微顿了一下,好一会才开口,“是什么时候有的。” 他没问扶衡为何不告诉他,他心中虽然有怨气,但是知道此时应该做什么,不应冲扶衡发火。 扶衡太过于了解他,不告诉他是猜得到他得知之后的反应。 “金钺寺时,”扶衡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瞒着的,“那时他受了伤……伤口难以愈合。” 其实邪咒是从小废物点心身上转移的,这件事他没有说。 林似锦指尖略微绷紧,他盯着盛如翡的侧脸,盛如翡如今晕过去了,怪不得会在幻阵中问他那样的问题。 原来是自己心里清楚。 却不愿意告诉他。 “你这个骗子。”林似锦碰着盛如翡的脸颊,眼眶略有些红,嗓音有些发颤,“不是说好什么都会跟我说。” “为何还要瞒着我。” 盛如翡无法回答他,他摸摸盛如翡的眼皮,在床榻边守了盛如翡好一会。 片刻之后,他从原地起身,脱了自己的外袍盖在盛如翡身上。 “我一会回来,师兄在这里等我。” 林似锦出了房间,秋水剑还在门外,那里站着两道熟悉的身影,如今再和奉如皋相见,他表情平淡,那句“师尊”到底没有叫出口。 三人见面,奉如皋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不过是短短数月,明显的气质不太一样,想来是在外面经历一番历练之后磨炼了气质。 七魂烛亮了,说明少年如今魂魄全部觉醒,一切都能记起来了。 “我过来找你,是想让你跟我走。” 奉如皋话音顿了顿,他知晓外面发生的一切,很快邪咒肆虐,在何处待着都不会安全,他不想让少年参与其中。 “我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林似锦不知晓奉如皋在说什么,现在奉如皋也不可能再威胁他,与他好好商量,他也不会同意。 “不必,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林似锦心里还记挂着盛如翡,他不愿意多待,嗓音疏远,“可还有别的事?” 他对上奉如皋的目光,男人眼底翻涌着诸多情绪,带着深刻的执念,他还未转身,奉如皋握住了他的手腕。 林似锦气息冷凝几分,尚且未言语,奉如皋先开了口。 “守阙不会放过你,你应该跟我走。” “他中了邪咒,邪咒无法可解。” “我知晓,不劳师尊为我操心,”林似锦一根根掰开奉如皋的手指,“我不会跟师尊走,过去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我不知晓过去发生了什么,只记起来一些……师尊给予我良多,日后我会努力偿还。” 奉如皋为他取雪莲圣心,在以前也为他做了许多,他隐约有印象,但是却又想不起来具体的事。 虽说从未问过他的意愿。 但是到底是他占了便宜,他没什么好说的。 至于其他的,他没有心力再去想,也没有办法给。他的一颗心都装满了一个人,再没有心力去应付别人。 林似锦说完了话,奉如皋依旧没有松开他。 奉如皋:“若是你能想起来,应当知晓……跟我离开最为合适。” 我等了你一千年、费尽心思地复活你,让你能够拥有新的人生,你的人生不应该没有我的存在。 奉如皋心底情绪万千,他活的时间很久,久的让他感情变得迟钝,心里哪怕遍体鳞伤也不会表现出来,他为了少年折了上万年的寿命,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 原本是要赠旁人一场空欢喜。 一切重来,空欢喜却是落在他自己身上。 “小锦……跟我走。” 奉如皋低了头,他未曾有过这么卑微的时候,目光一寸寸地临摹着少年的容颜,眼底沉寂中带着几分专注,沉默了好一会,第一次说出来心底的话。 他平日里冷漠、高高在上,不容别人反抗,更不允许少年忤逆他。 但是少年离他越来越远,如今要脱离他能够触碰的地方。 他兴许再也碰不到了。 他守了上千年的人,不愿意放手,自己苦囿其中,从千年前少年踏入无尽深渊的那一刻,他的时间就已经静止了。 院落陷入一片寂静,一墙之隔,盛如翡靠在墙边,他伤口再次裂开,脸色略微苍白,眸光略有些失神。 他整个人绷紧,生怕少年说出来一个“好”字,那般他整个人就会跌进最深处的阴暗里。 从此再也见不得光。 第136章 第 136 章 林似锦沉默了好一会, 他对上奉如皋的目光,那里面有诸多复杂情绪,情意仿佛能够灼伤人。 良久, 他开了口, 嗓音很轻。 “师尊既然知晓答案, 为何还要来问我。” 一旁的阴林枯枝落尽,秋水剑安安静静,凤卿欲言又止, 原地的两人无声对峙。 林似锦:“我不会丢下他不管。” “还是师尊打算像之前那般……直接带我走?” 空气中气氛冷凝了几分, 奉如皋微微使力。 他手腕处传来恐怖的力道,抬头眉眼略微压抑,眼眸一片漠然。对方好一会没有言语,这次他彻底掰开了奉如皋。 转过了身踏入院落里。 今日起,希望他们日后非必要,不用再相见。 林似锦踏入院落,外面的结界无形撑开,他进门时脚步略微停顿, 在墙角看到了些许深色, 他心里一紧, 两三步跨进了房间。 床榻边他收拾过,上面不过是一张床板, 现在盛如翡靠着墙,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脸色苍白,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了。 林似锦看到深黑色浓稠的血,略有些刺眼,心里像是被人攥紧了, 到了床榻边,唇角略微动了动。 “你方才出去了?” 盛如翡脸色苍白,他额角多了一道咒文,衬得眉眼更加深重,他唇色泛白,眼底情绪尽数遮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出去了为什么不喊我,”林似锦心疼木头,他在奉如皋面前还能绷着,在盛如翡面前就露出来本性,看到盛如翡伤口裂开,比伤长在他自己身上还要在意。 “伤口又裂开了,”林似锦还有点生气,他碰碰盛如翡的指尖,唇角绷直,“受伤了还不老实。” 盛如翡指尖传来温凉的触感,少年眉眼鲜活,里面的担忧和委屈显而易见,他指尖略微动了动,沉默了好一会没有说话。 “一跟你说就装听不见,”林似锦声音低了一些,他一边重新帮盛如翡重新包扎伤口,一边跟盛如翡说了方才的事。 “方才我出去是因为师尊和凤卿过来了,师尊问我要不要跟他走,我怎么可能跟他走,”林似锦现在包扎伤口愈发的熟练,只是包扎出来的依旧很丑。 “外面有秋水守着,他们不会进来,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我们的,等过几天你的伤好些了我们还是换个地方。” “你不会现在还在担心我会跟别人跑吧?” 林似锦只是随口一问,毕竟盛如翡虽然木头加沉默寡言,实际上有时候心思很好猜,不知道天天瞎吃的哪门子的醋。 或者是太没有安全感,好像他随时会跑一样。 他抬头对上盛如翡的目光,盛如翡指尖微微动,显然是被说中了。 “还真是?”林似锦略有些无语,他这会没管人是不是受伤,扯了下盛如翡的耳朵。 “一整天的胡思乱想。” “师尊更能保护好你,”盛如翡开了口,嗓音冷淡沙哑,“我现在……没能力护着你。” 林似锦微微愣住了,他对上盛如翡的目光,原本不觉得有什么,此时听见这两句话,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冒出来,心口闷闷地晦涩的疼。 “盛如翡……你以为我喜欢你是因为你能保护我?” “为何总是不相信我,若是你再这般说,说不定哪天我气急就真的走了。” 林似锦嗓音有些闷,以前挨打的委屈也不比现在,他费尽心思的对木头好,木头还总是把他推给别人。 他说着就委屈起来,眼眶红了些许,自己眼睫颤了颤,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盛如翡指尖略微绷紧,听到那句“说不定哪天气急就真的走了”气息略有些乱,他嗓音腥甜压不下去,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他眉眼向下压,少年眼尾红了一片,那些眼泪像是滴在他心口,烫得他心口生疼。 林似锦脸颊边传来粗糙的触感,少年用指腹替他擦掉了眼泪,指腹上有薄茧,动作带着些许笨拙。 他被盛如翡这么一摸,心里委屈地更厉害了,抓着盛如翡的手腕不肯松开,撞进了盛如翡怀里,眼泪愈发止不住,嗓间有些哽咽。 “你就不能信任我一点,我不喜欢他们,甚至有点讨厌……我也不懂他们为什么缠着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能记起来一些,也是关于师兄,其他人我不在意,所以我也不会想起来。” 林扶衡:“……”所以也不记得他,是因为不重要。 “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盛如翡,你平日里不是很聪明吗,为什么现在越变越笨。” 林似锦拽着盛如翡的衣角,他注意着避开盛如翡的伤口,鼻涕都蹭在盛如翡的衣服上。 “为什么让自己吃亏,费尽心思的对我好,现在自己受伤时又要看着我去找别人,你图什么?” 他说着看到盛如翡背后纱布渗出来了黑色浓稠的血,指尖碰上去,被他抱着的少年好一会没有说话,只会用指尖微微托着他,担心他会掉下去。 盛如翡抱着怀里的少年,少年在他面前总是喜欢哭,比平日里更要娇气一百倍,不过是说了一句话,现在又过来缠人。 他身上伤口隐隐传来疼痛,心口却化开,指尖碰到少年便不愿意松开了。 “你跟着我……接下来会吃很多苦。” “我现在身中邪咒,兴许时日无多。” 盛如翡嗓音很轻,他剩余的话没有说完,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少年的指尖堵住了他剩下的话语。 “不准胡说,我一定会让你长命百岁,”林似锦眼底折射出来坚毅的光芒,他嗓音哽咽,身边有一瞬间散发出来冷凝的气息。 “邪咒无法可解,”林似锦指尖碰着盛如翡的额头,低声道,“我便杀了下咒之人。” “一定会有办法,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林似锦对上盛如翡的眼底,少年眼底冷淡中带着些许柔和,他担心盛如翡接下来又乌鸦嘴,索性在盛如翡唇边点了点。 “你先不要说话了,我生气。” 他指尖碰着盛如翡的唇,慢慢地又松开,木头不开口的时候看着赏心悦目,一开口就能气死他。 “接下来不要乱动,你的伤口会裂开,”林似锦要去解盛如翡的衣襟,最主要的伤口就是在胸口,那里的纱布也染上了深色。 指尖刚碰上去,盛如翡握住了他的指尖,唇角略微绷紧,“我自己来。” “还有后背,方才你晕过去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林似锦真是奇了怪了,他把眼泪都用盛如翡的袖口擦掉,很快振作起来,觉得现在不能纵着盛如翡,他直接动手脱了盛如翡的里衣。 盛如翡:“……” 衣衫直接被撕开,林似锦神经粗,没注意到木头略微有些不高兴,注意到也不在意,方才他还不高兴呢,有时候木头别扭的地方总是让他费解。 他手法熟练地帮盛如翡换了纱布,伤口附近都有细小的黑色咒文蔓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指尖碰上去的时候,那些咒文都有些瑟缩。 原本在侵染盛如翡的伤口,他指尖一碰上去,那些黑色的咒文就老实了。 “师兄,这些咒文好像有些怕我。”林似锦有些好奇,“是因为秋水吗?” 盛如翡顺着看过去,那些黑色的咒文确实都在颤动,试图避开少年的指尖。 秋水可是万年难见的邪剑,专门治这些邪祟之物。 林似锦释放了一道灵力出去,他把秋水唤了回来。 “秋水,过来。” 院落外。 奉如皋还在原地站着,面前的长剑眨眼间没了踪影,他闭眼压下心里酝酿的万千情绪,身形略微透明,“噗”地一声,吐出来了一口血。 “剑尊——” 秋水剑在墙角偷偷看着,注意到一个吐血另一个把人带走了,放下心来,稚嫩的童声欢快地应了一声“主子”。 剑光折射,玄铁剑出现在房间里,秋水看着床榻上熟悉的人影,少年银发容貌殊艳,活脱脱的艳鬼,这艳鬼这辈子又缠上了他主子。 他心里揣着猜测,没有讲出来,乖巧地应一声,“主子。” 林似锦对待秋水没有那么客气,拽着秋水过来,握着秋水试了一下,果然,那些邪咒一见到秋水,更加的害怕,恨不得原地缩成一团。 只可惜虽然害怕,但是没办法令邪咒消散。 “师兄,你看见没有,这些邪咒害怕秋水,”林似锦有些意外,幸好秋水有用,他把秋水塞进了盛如翡怀里,交代秋水道,“你暂时在这里待着,不要让邪咒侵染他的伤口。” 秋水剑不太乐意,“主子,我不能一直待在这呀。” 盛如翡怀里猝然被塞了一把冷冰冰的剑,剑身无形地对他释放出来威压,他很明显的感觉出来了敌意。 这把剑不喜欢他。 “就在这里待着,”林似锦注意到秋水的小动作,在秋水剑上碰了一下,警告道,“若是他的伤口两日里没有好转,我就把你丢进净灵池里。” 秋水是邪剑,最怕圣水之类的,在里面待着对它来说是折磨。 闻言秋水一激灵,嗓音略有些委屈,嘤嘤嘤的哭起来。 “主子,我不喜欢净灵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林似锦嗓音凉嗖嗖,“撒娇也没用。” 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么爱哭。 林似锦注意观察着盛如翡的伤口,邪咒确实没有侵染,这般伤口虽然愈合的慢,但是不至于那么容易裂开了。 “师兄伤口可还疼?”林似锦一跟盛如翡说话,又变了个语气,对秋水像是严厉的家长,对待盛如翡嗓音柔柔的,话音里都是关心。 秋水:“……”太不公平了可恶。 林扶衡看一眼就差咬手帕的秋水,冷笑一声,嗤的那一声非常具有嘲讽意味。 秋水听见那一声熟悉的嗤笑,剑身一激灵,又多了一个跟他争宠的讨厌家伙,可恶! 第137章 第 137 章 林似锦问了盛如翡的伤, 盛如翡轻微摇头,“已经不疼了。” “你肯定是在骗我,怎么可能不疼。” 林似锦带的没有止疼的药草, 只有一些伤药, 他时不时地要看一眼盛如翡的伤口, 那里黑色的咒文不再爬出来,伤口不会再突然裂开。 他把外袍给盛如翡披上,对盛如翡道, “我们再在这边待两日。” 等盛如翡的伤势有所好转, 他就带盛如翡离开这里,这边奉如皋知道他们的行踪,他到底有些不放心。 “这里在不夜城外,沈不遇师兄应当还在不夜城,但是我们还是不去找他了……”林似锦说着,想起来路上看到的那些血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他碰着盛如翡的指尖,盛如翡指尖温热, 不轻不重地摩挲着他的指尖。 现在他们也没法回扶光, 他盯着那些黑色咒文看, 平日里他没有怎么看典籍,这种邪咒他未曾见过。 “扶衡,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邪咒?” 林扶衡:“邪咒只有一种, 只是分不同的时期, 就像你在幻阵里见到的那般。” “最开始只是数日之后会死,之后染上邪咒可能会变成妖邪,你师兄身上的……是最后形成的一种,这种邪咒会让人容易误以为是中了妖毒, 起初和妖毒症状一样,实际上并不一样。” “邪咒无法可解,他们会慢慢地变成怪物,可能是妖邪,可能会化成一摊黑水……还有一种可能,是变成没有灵智的妖兽。” 林扶衡说着话音顿了顿,想起来之前小废物点心买的那颗琉璃珠,怪不得那时便那么喜欢。 那是九阶妖兽的眼瞳。 兴许盛如翡还有一线生机,但是变成没有灵智的九阶妖兽,到时候他一定会先替小废物点心直接把人宰了。 林似锦闻言微微愣住,他指尖被盛如翡摩挲,盛如翡精神不怎么好,没一会又晕了过去。 他碰碰盛如翡的额头,略有些烫,他为盛如翡盖好外袍,良久才出声。 “我要如何做才能救他?” 扶衡没有回复,就算他有办法,他也不会告诉小废物点心,去了九成九的可能性回不来。 “扶衡?” 林似锦又问了一句,扶衡依旧没有回复他,他自己后知后觉,平日里太过于依赖扶衡,什么都让扶衡帮他。 他唇角线条绷紧,在脑海里迅速思考,要先想办法让邪咒能够不再蔓延。 光靠秋水肯定不够。 林似锦还在思考,他的指尖被握着,自己身上的伤口传来疼痛,他后知后觉,在血塔里他被岩浆灼伤,一直未曾处理伤口。 当时只是止住了血,现在又开始疼起来,他褪了自己的衣衫,看不到自己背后的伤,自己变了一面水镜,向后看过去,看到了一个被烧出来的小洞。 他还有一些药,药粉撒上去,疼得他吸了一口凉气,自己把伤口包扎了,其他比较轻的伤,用治愈术就能好。 院落偏僻,林似锦在院子外布了一层结界,到了夜晚,他吹熄了一旁的蜡烛,在床榻边趴着睡着了。 夜晚时,他原本在睡觉,脸颊边传来触感,碰到温热的触感,他还有些神智不清,那只手摸了他两下,又不动了。 林似锦眼睫颤了颤,又闭上眼,没一会,对方又开始摸他,一寸寸地临摹他的五官,先是眼睛,然后是鼻子,是嘴巴,在他嘴唇处停下来,指腹碰在上面。 他睁开眼,在夜晚对上盛如翡的目光,他嗓音有些含糊,“师兄……?” 盛如翡“嗯”了一声,眼底带着些许深沉与灼热,不断地摩挲他的唇角,按着他的脸颊,仿佛是在确认他还在。 他碰上盛如翡的指尖,软软地握着,实际上还有一些困,盛如翡摸他一会又收回手,摸他一会又收回手。 他都有些睡不着了,今天一天很累,他指尖微动,在盛如翡又摸过来的时候,他凑过去在盛如翡脸颊边亲了一下,眼睛都睁不开了。 “睡觉。”想了想,他又含糊地问,“是不是伤口疼。” 盛如翡没有回答他,他主动的那一下仿佛是一个开关,唇边落下滚烫的热度,他的唇齿之间传来温热,被咬了一下,瞬间清醒了。 受着伤还有心思亲他,林似锦软绵绵的懒得反抗,他有些敷衍,自己还困着,后面慢慢的精神了,小心翼翼地避开盛如翡的伤口,脸颊上蔓延出绯红。 “师兄,你身上还有伤……” 林似锦稍微清醒些许,他略微避开了盛如翡,因为他避开,盛如翡身边气息冷了些许,他又不敢动了,任由盛如翡亲他。 他有些受不了,眼角瞥见秋水剑在好奇的看着他们,他耳根略有些泛红,指尖一道灵力弹过去,直接把秋水剑敲晕了。 秋水剑:“……” 他不记得自己是被如何拖上床榻的,只知道自己最后不得已用了非常羞耻的姿势,少年指尖抚摸着他的眼尾,在他耳边低声呢喃喊他的名字。 “小锦……喜欢你。” “……好喜欢。” “……你是我的。” 林似锦知道了盛如翡喜欢他,但是不应该一边说喜欢他一边又让他疼得死去活来,他怕疼又娇气,后面直接晕了过去。 木头只有在折腾他的时候话多一些,他记挂盛如翡的伤,他第二日凌晨便起来了。 他腰上多了一只手,盛如翡紧紧地抱着他,用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他看着都觉得有些难受。 试着动了一下,身上传来疼痛,林似锦看一眼盛如翡胸口处的伤,倒是没裂开,不知道背后怎么样。 林似锦撑着墙坐起身,他看一眼自己的手指,上面都是痕迹,自己以一个僵硬的姿势下了床,他解了盛如翡的衣襟去看盛如翡的伤。 伤有些裂开了,但是并不严重。 他的目光落在盛如翡背后那个血洞上,目光略微出神,和他昨日背上的灼烧出来的小洞一模一样。 林似锦盯着看了好一会,脑海里种种片段划过,他指尖略微绷紧,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测浮现出来。 他褪了自己的衣衫,变出来一面水镜,再去看自己的背后,自己背上除了青紫之外,没有任何伤口。 本应没有好全的伤口出现在盛如翡身上。 林似锦又去看自己手腕处的红线,目光停顿了好一会。 他想起来自己在藏书阁看过的典籍,那狐妖和和尚身上连着魂契,两人在一起之后和尚几乎将狐妖纵容进骨子里……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最开始,那狐狸断了一只尾巴,奄奄一息。 林似锦脑海里“嗡”地一声,明白了一切,当时在金钺寺里那本典籍他没有看完,典籍是被记载在金钺寺的禁忌之术。 他想起来,那时他在金钺寺的幻阵里,他身上染上了邪咒,但是他没又立刻死,那个假盛如翡骗他,说过不让他轻易死掉,他只是感觉全身的骨髓都在疼。 为何他没有想过盛如翡是如何染上邪咒的? 扶衡说是在金钺寺……一切连起来,事情的真相几乎浮现出来。 原主的身体未曾受过伤,他的伤只要见了血,第二日都会消失不见…… 伤全部都转移到了盛如翡身上,邪咒……很有可能也是从他身上转移的。 盛如翡不可能不知道,知道一切,却不告诉他,为他承受这一切,自己如今染上邪咒危在旦夕,还觉得自己是累赘想要推开他。 他这一路平安无事,都是因为有盛如翡。 林似锦整个人仿佛陷入了冰冷之中,面前床榻上的少年睡颜安静,脸颊依旧有些苍白,指尖还攥着他的手腕不肯松开,像是长了眼睛,哪怕松开他也要碰着他才行。 他指尖线条绷紧,没有挣开盛如翡,就这般在床榻边坐着,盯着盛如翡的脸不知道看了多久。 心里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堵住,堵的他有些难受,却又夹杂着细微丝丝缕缕的心酸,木头对他这般好。 可他又能为木头做些什么呢? 他略有些出神,守阙本身就是冲他来的,邪咒也应当是在他身上,他想起来幻阵里那几日。 不过是数日,疼痛非常难熬,他难以忍受,现在盛如翡正在承受着那种痛苦。 似乎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扶衡在他身后开了口。 “邪咒不可能再转回你身上。” 林似锦还在盯着盛如翡的侧脸,被他盯着的人似乎若有所觉,床榻上的少年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师兄。” 林似锦这么喊了一声,他忍着自己又想掉眼泪的冲动,平日里未曾这般容易难过,一碰到盛如翡,总是万分容易动摇。 醒过来的盛如翡是疼醒的,他伤口处的邪咒又在翻涌,秋水剑在他旁边,但是似乎收敛了气息,邪咒察觉不到秋水的气息再次蔓延出来,在细细地啃噬他的伤口。 他忍着疼痛,刚想开口,胸口处撞上热乎乎的脑袋,少年又扑进了他怀里。 虽然没有撞到伤,但是胸口震荡时还是很疼。盛如翡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嗓音血腥涌上来,指尖放在少年的背上,却没有打算把人推开。 盛如翡低着头,发现怀里人耳尖尚且红着,仿佛受了委屈,在他怀里闷着不说话。 他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以为是昨晚的事,指尖碰着少年的后颈,耳根悄悄跟着红了。 “我……没忍住,”盛如翡沉默了一会,嗓音冷淡沙哑,他指尖细细摩挲着怀里少年的后颈,那里有个牙印。 是他昨天晚上咬上去的。 林似锦还抱着人,他不知道应当说什么,现在若是问盛如翡,盛如翡肯定也只会说什么以后不会了之类的,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为了他甚至可能丢掉性命。 林似锦憋了半天,他在盛如翡怀里闷声闷气道:“你昨晚不是说喜欢我……我没听清,再说一遍我听听。” 第138章 第 138 章 房间里静悄悄的, 林似锦好一会没有听到回复,他抬头看向盛如翡眼底,盛如翡眼底黑漆一片, 眉眼压下一道阴影。 他的后颈被一寸寸地摩挲, 盛如翡平日里不会跟他说情话,现在也不会。 “昨天不是听见了。” 林似锦嗓音很低:“没有听见,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他原地耍赖, 这个时候盛如翡才不会依他, 只是亲了亲他的眼角, 让他去一边玩去。 林似锦仍然在盛如翡怀里, 他眼睫颤了颤,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 “我都知晓了。” “为何要瞒着我。”他指尖碰着盛如翡身上的伤, 心里晦涩地难受, “为何不告诉我。” 盛如翡闻言指尖略微顿住, 知道少年说的是什么,他眼底映着少年的容颜, 沉默了好一会道,“我得知没有多久。” 怎么可能。 林似锦才不信, 之前盛如翡脱过他的好几次衣服,他受伤药也是盛如翡帮他上的,估计早就知道了。 “你骗我, ”林似锦,“你肯定早就知道了,知道却不告诉我。” 盛如翡没有回复, 是默认的意思, 指尖摩挲着他的脸颊, 低声道,“跟你说了,你又会哭。” “那我现在不是没哭,”林似锦其实有点想哭,他忍住了,有点不高兴,“你不跟我说,那我岂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对我的好我也全部不知道。” “嗯,”盛如翡只是应一声,没有说别的,唇角又碰了碰他的眼尾,“以后会说。” 林似锦不信这种话,他在心里默默记下来,要多留意这块木头,木头总是偷偷搞小动作。 他们不过说话的这一会,盛如翡脸色似乎有些差,他下意识地去查看盛如翡的伤口,盛如翡都没来得及避开,他一看,果然伤口再次裂开,上面覆盖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 林似锦明白了什么,朝秋水看过去,秋水一激灵,剑身微微蔫了。 他的指尖被握住,盛如翡想说什么,没来得及说出口,人晕了过去。 林似锦盯着秋水看了一会,秋水原先在绷着,很快受不了了,剑身微微低垂认错。 “主子,我错了……” “你最好不要欺负他,”林似锦气息微微冷了些许,又警告一遍秋水,“他若是有事,我也不会好过。” 秋水低着脑袋没有说话,剑尖微微耷拉着,看上去委委屈屈的不行。 委屈归委屈,秋水还是听话地释放出来些许自己的气息,把那些邪咒又驱逐回去,让那些黑色咒文老老实实地在伤口边缘待着,不再侵染伤口。 “主子为何要待他这般好,”秋水还是有些不高兴,稚气的嗓音闷闷的,“上辈子也是这般。” 他可不想看到上辈子的事情重演,这个艳鬼后面可能会变得不可掌控,对他主子来说是累赘。 他虽然也不喜欢林扶衡,但是林扶衡肯定跟他想的一样。 “我待你难道不好?”林似锦微微抬起眼眸,别看他跟秋水才重逢一天,但是骨子里的熟悉是骗不了人的。 秋水说不出来话,主子待他自然不会差,虽然经常罚他去泡净灵泉。 “就像你对我来说很重要,若是有人待你不好,我会难受,”林似锦对秋水道,“他也是,我喜欢他,若是有人待他不好,我也是会同样的难受。” “这般明白了吗?” 秋水听见自己对主子来说非常重要,整个人都有点晕晕乎乎的,剑身微微泛粉,“真的吗?主子也像喜欢艳……” 艳鬼几乎要脱口而出,它生生地又拐了个话音,“主子也像喜欢殿下那样喜欢我?” 当然不一样,林似锦骗骗这把傻剑,应声道,“没错。” “我知晓了,”秋水嗓音稚嫩,“那殿下若是针对我,主子会不会向着我?” 林似锦眼睛都不带眨的,“会。” 秋水整把剑美得冒泡,开心地在原地转圈圈。 “这可是主子自己说的,若是哪天我跟小殿下吵架了,主子可不能拉偏架。” 秋水扭扭捏捏地告小状,“以前主子就经常偏心他,好几次扶衡都气得撅过去。” 林扶衡:“……” 林似锦不记得这些,秋水容易被吸引注意力,原本还在纠结被罚的事,现在又开心起来,一会左边转转,一会右边转转,看起来高兴的不行。 他眼睛都要花了。 “你好好地在他身边待着,这里不安全,他身上的伤不能耽误。” 秋水停下来,乖乖地应一声,安静地待在一边不动了。 它动作的时候踩到了什么,自己瞅一眼,自己乎是小殿下的剑。 没办法欺负小殿下,可以欺负小殿下的剑,于是它不客气地又踩了两下,后面嫌饮冰碍事,顺便把饮冰踢到了一边。 饮冰:“……” 饮冰要守着自己的主子,它脾气好,不跟这把比它修为高的邪剑一般见识,慢吞吞地又移到自己主子枕边。 两把剑一个横着一个竖着,一把通体漆黑一把通体银白,看上去略有些滑稽。 秋水剑原本以为这把剑没有灵识,眼睁睁地看着饮冰慢吞吞地挪回来,它有些意外,平日里见化出灵识的剑不多,这把剑一直待着不动,它还以为是把死剑。 “你叫什么名字?”秋水有些好奇了,它用自己的剑尖戳戳饮冰,“有灵识为何不说话。” 饮冰性子闷,它不爱说话,而且这把邪剑厉害虽厉害,但是太过于聒噪,好吵。 它没有搭理秋水,只默默地蜷了蜷剑身,离秋水远了些。 林似锦听见秋水在跟饮冰剑嘀咕,他多看两眼,没发现什么问题,又交代秋水两句,“我要出去一趟,你在这里守好,有异常立刻通知我。” 他看着床榻上盛如翡苍白的脸色,指尖碰了碰,随即在原地起身,他打算去找一下附近山上的药草,普通的伤药虽然有用,但是并不止疼,止疼的药草不容易找,他想去试试运气。 秋水欢快地应了一声,他不放心地又在房间周围布了结界,院子外面也布了障眼法。 林似锦出了院落,他先去了附近的村落,原先发现的有血迹,他踏进去的时候便察觉到了不对,村落有些过分的安静。 冷清又寂静,感觉没什么人味儿。 他在院墙边扫到了深红色的一片血迹,心里有不太好的猜测浮现出来,在院子外面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他于是直接推开了门,门未曾上锁,方推开门,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地上是一片拖拉的深色血迹,尽头处是一摊浓重的黑色血水。 他在原地站着,心里略有些凉,几乎立刻明白了什么。 “扶衡,邪咒……这是怎么回事?” 林似锦虽然问出来,但是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守阙要重演千年前的历史,千年之前的历史……那时候邪咒蔓延,扶衡亲手封印了邪咒和万千妖邪。 “邪咒为何还会出世……守阙做的?” 扶衡“嗯”一声,“他从过去,把邪咒带过来了。” 林似锦有些没听明白,他还想问,眼角突然扫到了什么,心神瞬间一凝。 在他不远处的墙角,那里原先空荡荡的,现在多了个东西,说是人,却有些不像。它通体泛红,五官被密密麻麻的黑色邪咒遮掩,皮肤血管像是从皮肉里翻出来,像是一坨血肉拼凑的人形。 黑色的咒文汇聚在一起,仿佛无数密密麻麻的眼睛,看的他心里一跳。 察觉到不妙,林似锦脚步微顿,他耳边响起扶衡的声音。 “是被邪咒吞噬的村民,正在妖邪化,它变成妖邪的过程会不断地吞噬人。” 林似锦明白了些许,最开始染上邪咒会立刻变成妖邪,或者走向死亡,这般延长了变成妖邪的时间,伤亡也会变得更加惨重。 他能够看见它指甲缝上挂的细小血肉,血腥味略有些刺鼻,对方整个朝他扑过来,速度极快,他迅速避开。 手里的剑出鞘,没有秋水,他用的是原先普通的剑,剑光扬过去一道,“砰”地一声,空气中传来惨叫声,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被分开了。 黑色的邪咒将它整个吞噬,很快在原地化成一摊黑水。 林似锦握剑在原地站了一会,随即收回视线,他在院子里留了一张驱邪咒,又去了其他的院子,几乎情形都差不多。 只是没有再碰到妖邪化的村民,房间里有他们生活过的痕迹,林似锦在每座院子都留下一张驱邪咒,他查看了一整个村落。 没有人幸存。 林似锦心里闷得有些难受,他这个时候才有空问扶衡之前的事。 “扶衡,你说的……守阙把邪咒从过去带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可还记得你经历的那几座城?”林扶衡,“都是染上邪咒的城池,原本是千年前的古城,在幻境里重演时……” “幻境是由无数道灵力编织而成,灵力流逝的整体频率比外界低,所以可能在幻阵里一年,外面不过一日。而且幻阵里的灵力并不稳定,忽高忽低,有时与外界是十五日比一,有时候是一年比一,有时候是月以比一。” 林扶衡:“在某个瞬间,当发生不可预知的意外,在那个瞬间,幻阵里的城池和千年前的历史某一瞬间发生重合……” “那一瞬间,灵力波动频率和外界完全一致,空间也会发生重合。那时候的你并不是在幻阵中,而是切实的回到了千年前的古城。” 林扶衡嗓音冰凉,“守阙利用幻阵中的千年古城,推演出来灵力频率的变化……他复刻了千年前的城池,从古城中带出来了邪咒。” 第139章 第 139 章 林似锦听得有些怔然, 靠推演灵力变化?他似懂非懂,“意思是,他需要算出来城中的所有灵力变化?这般怎么可能?” 真的有一切都重合的瞬间吗?这需要费多少心思……守阙的能力让他觉得有些恐怖。 “是, 城池中的一草一木、每一个行走的人, 甚至天边的云和云间的月,每个人在做的事情, 必须全部复原,不能有任何细微的差错。” “他应当也花了不少时间,这种让灵力频率重合而去重现千年前的古城的方法, 成功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但是他做到了。” 林似锦感觉到自己的耳尖被摸了摸,“他可是三圣之一, 远比你想的厉害, 我之所以这样说, 是因为对比下来, 他的能力更加棘手。” “你可知道他复原的是哪一日?” 林似锦并不知晓, 他摇摇头,对守阙所知甚少, 很多东西他不记得了, 对盛如翡也是只有一些片段。 “记不得也正常,”林扶衡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你会慢慢想起来的。” “他复原的是元和春景,上元节那一日。” 林似锦毫无头绪, 不知道林扶衡跟他说这个做什么。 “这是哪一天?” “是命定的一天,”扶衡目光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情绪,碰碰他的耳尖,“你自己惹的情债, 总有一天你会记起来的。” 小废物点心一直都是这般的体质,招惹的疯子个个执念深重。 林似锦在整理自己的思绪,他去了附近的沼泽,止疼的草药有是有,只是有妖兽守着。 妖兽阶级不低,从他拿到秋水开始,他身上的开关仿佛被打开,身体灵力运行的无比自然,请神请的愈发熟练。 只是他如今有些顾忌,请神的后果是身体会负担成千上百倍的疼痛,上次他便没有感受到疼。 他担心那些疼痛也会转移到盛如翡身上。 林似锦没有再用无生剑意,他直接提着长剑上,本身他资质并不怎么好,凭借本身的修为去对待比自己高出许多阶的妖兽,会困难许多。 他愿意多花费一些时间,修为不够就多动脑子,人和兽类最大的区别,不就是因为人族拥有思考能力? 除此之外,他还注意着不能让自己受伤,他身上的伤都会转移到盛如翡身上。他的松懈大意,后果是喜欢的人会替他承受。 玄铁剑迸发出来银光,林似锦靠在树后,他制造出来了些许动静,妖兽正在朝着他过来,在妖兽踩中树枝的那一瞬间,他手中迸发出来剑光,剑光直射妖兽的眼睛。 这类妖兽眼睛是他们的弱点,眼睛受伤之后他们会有短暂的时间失去行动能力。 林似锦抓住了机会,妖兽发出愤怒的怒吼,他剑光落下,空中溅出鲜血,妖兽直直地倒下了。 第一次难以拿起剑、第二次害怕,第三次迷茫……如今,他握紧手中的剑,前路漫漫,他需要逼着自己克服一切。 林似锦到了沼泽边,把那些药草都小心翼翼地采摘了,这种止疼的药草除了不常见之外,还非常娇贵,若是从土里出来,一个时辰里就会枯死失去作用。 难得这里生长了一小片,林似锦犹豫了一下,他从储物戒里找出来了玉盒,直接连稀土带药草一并放进去。 他出来这一会因为去村落耽误了会时间,回去的稍微晚了点,心里记挂着盛如翡,他赶回去的速度很快。 院落处的结界安然无恙,林似锦松了口气,他踏进房间,床榻上却空荡荡的没人。 林似锦那一瞬间心里崩起来,秋水剑也不在,他闭着眼,试着去感应秋水的位置。 秋水察觉到了,立刻给他传音告状。 “主子!这可不怪我,小殿下醒了发现你不在,非要出来找你,我拦不住他。” 秋水嗓音里不高兴,“我怕他伤口裂开,不得已跟着他,你赶紧过来把他带回去吧!” 林似锦感应到位置,捏了瞬身术立刻过去了,幸亏离得并不远,他在阴林附近看到了人影。 一把黑剑跟在盛如翡身后叽叽喳喳威胁,盛如翡充耳不闻,只看着手腕处的红线找人。 “你别以为主子喜欢你就会纵着你,喜欢主子的可多了去了……你若是再不回去,一会主子过来了肯定生气,你最好不要惹主子生气。” 听闻动静,秋水话音戛然而止。 林似锦听见了,他略有些无奈,看着盛如翡,心底又生气又心疼。 “师兄,你出来做什么,我只是出去摘个药株。” 前面的少年转过身,脸色苍白,眉眼略微压下一层重色,目光落到他身上,眼珠略微动了动。 林似锦知道木头是担心他,他上前握住盛如翡的指尖,瞅一眼盛如翡的伤,因为过度活动,现在伤口再次裂开了些许。 有鲜红的血渗出来,幸好颜色正常,林似锦又揪心起来,这般伤口总是裂开,伤势只会更加恶化。 “我是去阴林看看,往日里师兄告诉我的那种止疼的药草,不知道这边有没有……还真让我找到了。” 林似锦的指尖被握紧,盛如翡微微垂眸,指尖攥紧他,好一会没有言语。 “我们先回去,”林似锦牵着人回去,看一眼一边的秋水,秋水刚刚威胁过人,现在安静如鸡地不敢说话。 这里离院子有一段距离,他们回去,林似锦把那些止疼的药草从储物戒里拿出来,玉盒放到院墙,施了些灵力上去,草叶尖变得生机勃勃。 “你先坐着,”林似锦揪了一些草叶下来,他注意到盛如翡脸色更加苍白了些,他指尖碰了碰盛如翡的额头,摸到了些许冷汗。 对上盛如翡的漆黑的目光,他唇角略微绷直,“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不跟你说,下次不会了。” 盛如翡攥着他的指尖,唇色略微泛白,嗓音低哑,“我知晓……但是忍不住。” “那你的伤应该快点好起来,”林似锦心疼木头,指尖用灵力蕴着盛如翡的伤口,嗓音柔和了几分,“你跟着我,我不放心,等你的伤好了,我去哪里都带着你。” 林似锦眸光映着盛如翡的侧脸,他碰了碰盛如翡的唇角,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像是小动物碰到最喜欢的东西一般,带着些许亲昵。 秋水在一边看着,默默地咬手帕,这艳鬼实在是太可恶了,居然又在装可怜骗主子亲亲。 它一边生气,一边又怂不敢出声,瞅到了一边的饮冰剑,它向来精力旺盛,装瞎踩了饮冰剑两下,要拉着饮冰剑打架。 饮冰剑:“……” 角落里的剑没有吸引注意力,林似锦还在等着盛如翡回复。 盛如翡好一会没出声,林似锦指尖碰碰盛如翡的额头,“师兄,你听到没有。” 木头这才“嗯”了一声,指尖依旧紧紧地攥着他,他放下心来,给盛如翡看他采的草药,“师兄,这是不是你之前说过的,长老在上课的时候讲过,典籍还是你整理的。” 这种草药草尖亮晶晶的,像是有一层金鎏光洒在上面,他觉得很好看。 盛如翡:“是血见草。” “是就好,”幸好没找错,林似锦回忆起来,小声地说,“我以前不知道典籍是师兄整理的,还在想是谁整理出来的典籍这么无聊。” “我天天上堂课都要听睡着了。” 盛如翡唇角绷直,摩挲着他的指尖道,“没有典籍,你也能睡着。” 因为不喜欢那些经文,林似锦,“我不喜欢那些,所以总是能睡着。” 他说着偷偷瞅一眼盛如翡,他算不上什么好学的弟子,和盛如翡是截然相反的人。 盛如翡“嗯”一声,对他道,“你不喜欢便不看,我替你去做。” “我就知道师兄会这么说,”林似锦有些开心,他又在盛如翡脸上吧唧吧唧两口,没忘记正事,“我先看看你的伤,肯定更严重了,以后不能再乱动碰到伤口……” 林似锦把那些血见草熬成汁,闻起来便很苦,他从储物戒里拿出来一些蜜饯,都是他原来带的,路上没怎么吃,现在可以派上用场。 “有蜜饯应当不苦了,”林似锦闻了闻药汁,光是闻着他就有些受不了,估计尝起来会更苦。 “这个最甜,你喝完吃这个,嗯……这个也不错,小时候我怕苦,会在里面混一些糖水。” “但是师兄不能混糖水,这个可能会影响药效。” 少年掌心里拿出来许多甜丝丝的蜜饯,清润的眼底映着柔色,闻药汁时表情略微扭曲,表情异常鲜活,很快把药汁碗拿的远远的。 烛光在一边染着,少年嗓音仿佛也带着温度,一并顺着蔓延进他心底。 盛如翡从小到大很少受伤,他无父无母,从小在扶光长大,少时他不会收敛脾性挨过几次打,之后就学会避锋敛芒,和所有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受伤了便用药,没人会在意他疼不疼。 没人会为他特地寻止疼的药草。 喝药时也不会有人在意药汁苦不苦。 反正他会喝不下难以下咽的苦药汁。 苦便苦了,那又如何呢? 他确实不怕疼,也不怕苦,明明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心底却像是暖融融的化开,眉眼略有些怔然。 鼻尖前是丝丝缕缕的甜味儿,少年身上经常有这个味道,像是在糖罐儿里泡出来的。 “师兄?盛如翡……你发什么呆呢,再不喝药要凉啦。” 林似锦笨手笨脚,他做不来细致活,只是端个药汁碗,他手上都被烫伤了,语气略有些不高兴。 木头越来越木了,一戳才会动一下,他都担心盛如翡会不会哪天变成真的木头。 他喊了两声,盛如翡才接了汤碗,把药汁直接喝完了。 林似锦看得目瞪口呆,他拍拍盛如翡的后背,“师兄,你别着急,有点烫。” 他有点纳闷,怎么回事,喝个汤药喝出来了珍馐美酒的感觉? 刚说完,盛如翡把汤汁碗放下了,冷淡的脸略微崩不住,因为苦而扭曲起来。 林似锦:“……” 幸好师兄做这个表情不丑,真的。 第140章 第 140 章 盛如翡微微咳嗽两声, 喝得急有些被呛到了,把汤碗放到了一边,少年喂给他蜜饯, 唇齿之间沾到了甜味儿。 “都说了让你别急,”林似锦有些乐了, “这苦药没人跟你抢。” 林似锦往木头嘴巴里塞了两个蜜饯, 指尖碰到了温热的唇齿, 盛如翡把蜜饯吃了。 止疼药草已经喝完了,林似锦掐了一把盛如翡的掌心, “师兄, 疼不疼。” 盛如翡指尖略微动了动, 对上少年期待的目光, 少年用的力气不小, 在他掌心掐出来了一个印子。 “没有那么快见效。” 林似锦于是又在旁边等了一会,他跟盛如翡说了附近村落的情况。 “那我们再等一会,”林似锦, “师兄,我去采摘止疼药的时候还去了附近的村落,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林似锦:“我还碰到了妖邪化的村民,扶衡告诉我,邪咒延长了妖邪化的时间,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需要不停地吃人。” 那些村落,只能用惨烈二字来形容。 城外尚且是这样,不知道城中如何了。 “我有些担心城中的状况,”林似锦有些焦躁,一件事未平,另一件又起。 “城中有斩祟使守着, 还有许多仙门弟子,不必太担心。” 林似锦“嗯”一声,他最担心的其实是盛如翡,如今他要去找解开邪咒的办法,三千世五十城里,可能都要跑一趟,现在盛如翡中了邪咒,兴许他们入城会是一个大问题。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弃。 林似锦剩余的时间帮盛如翡拆了纱布,重新上了伤药,他上药的时候特地观察了盛如翡的脸色,脸色比前几天要好的多。 说明止血药草确实有用。 夜晚的时候,为了防止上次的事情发生,林似锦跟盛如翡强调了三遍。 “师兄,你再乱碰我,我们明天开始就分开睡。” 原本盛如翡是还要打坐,他不准,现在受伤时期,自然要好好休养,好好休息伤口会愈合的快一些。 盛如翡“嗯”了一声,盯着他的侧脸低声说了个“好”。 到了烛光熄灭时,原本他们俩隔着一些距离,林似锦没打算睡觉,他腰间横了一只手。 那只手圈着他,他扭头瞅了瞅,盛如翡微微阖着眼帘,只是圈着他,没做别的。 他于是扭了回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 深夜寂静,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恍惚有一瞬间感觉到一股威胁,似乎有一道冷凝带着恐怖占有欲的视线正盯着他。 那道视线似乎想要将他整个人撕碎,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他背后只有盛如翡,他指尖碰着盛如翡的手腕,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慢慢地盛如翡消停了,他半梦半醒,感觉自己脸颊边传来湿润的触感。 盛如翡在舔。 林似锦忍了一会,他睁开眼,刚准备开口,“盛如翡”三个字还没叫出来,盛如翡见好就收地松开他,闭着眼睛装睡。 他指尖拽住盛如翡的耳朵,略微扯了扯,“盛如翡,别忘了你睡前答应过什么。好好睡你的觉,再乱动我就出去了。” 他话音落了,盛如翡眼睫略微颤了颤,没有搭理他,只是圈着他更紧了些,无形地表达了抗议,不愿意让他走。 后半夜倒是老实,林似锦不过睡了半个时辰,到底不怎么放心,凌晨时一直在守夜。 醒来时总觉得脖子有些疼,天亮的时候他去看了一眼,自己脖子上多了一处血淋淋的牙印。 林似锦在水镜里看着自己的伤口,他又看看床榻边的盛如翡,床榻边的扶衡突然开了口。 “去看他的牙齿。” 林似锦指尖略微动了动,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盯着盛如翡的侧脸略有些出神,上前扒拉开了盛如翡的薄唇。 少年睡的并不安稳,额头上再次冒出来冷汗,仿佛在经历什么极致的痛苦,薄唇微微向下扒开,露出和以往不同的獠牙。 獠牙尖锐异常,齿尖折射着银光。 林似锦略有些怔然,外面云层在此时浓密起来,仿佛半点光透不进来。 他指尖略有些颤抖,脑海里“嗡”地一声,全身冰冷下来。 脑海里回想起来他在村落里看见的怪物,那怪物也有非常长的獠牙,喜食人肉,整个被咒文吞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早就失去了人性。 现在盛如翡也正在变成那般的怪物。 “他会一天天的失去神智,最后变成只拥有兽性的妖兽,你救不回他。” 林似锦掌心出了一层冷汗,他心跳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浓稠的冰凉充斥着他的口鼻,他眼前略有些模糊,好一会才缓过来。 “我不会放手的……”林似锦指尖略微用力,他嗓音挤出来几个字,攥住床榻上少年的指尖,碰碰少年的额头,试图把少年眉心抚平。 盛如翡总是会站在他身前,他总是忘记,盛如翡原本比他年龄还要小一些。 他慢慢地收回手,在床榻边站了许久,窗外的寒凉沾湿衣襟,他身形在房间里消失。 在他离开之后,房间里一片寂静,床榻上的少年睁开了眼,学着方才的动作,慢慢地扒拉起自己的唇角。 指尖碰到了冰凉的獠牙。 秋水一直在旁边看着,它刚想出声威胁艳鬼,告诉艳鬼不要挣扎了,自己会变成九阶妖兽。 刚准备出声,空中传来一声筋脉被扯断的细小动静,它眼前有深红色划过,床榻上的少年指尖沾上血。 ——他竟生生地拔掉了自己的两颗獠牙。 少年唇齿之间是一团血肉模糊,银色的发丝散在身侧,微微侧眸看了它一眼,那一眼冷冽阴沉。 秋水心里在啊啊啊地尖叫,整把剑都吓得后退两步,他心里“这艳鬼居然敢威胁它绝对是故意的”,想说拔掉也没用还会再长的,对上少年的目光,它选择闭嘴。 它向后退两步,安静如鸡地在原地待着,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盛如翡看着自己掌中的两颗獠牙,略微有些出神,额头因为疼痛冒出来冷汗,指尖略微泛白,嗓间全是血腥味。 他慢慢地将手里的獠牙捏碎,唇齿间传来新的痛意,仿佛有什么新的东西在长出来。 …… 林似锦去了城门附近,打探了城中的情况,得知三千世五十城里已经全部开设内城。 所谓“内城”,再加上原本的城门,一共有两道关卡,形成三道闭环。 凡是感染邪咒者,都会被直接驱逐出城,凡是与邪咒感染者有过接触,都只能待在第二道闭环里,第三道闭环里……是剩余的人族。 城门外有结界阻拦,还有斩祟使坐镇守着,如果想进去,先要通过筑灵台。筑灵台是千年前的遗弃之物,如今因为邪咒现世,筑灵台重新出现在城门处,作为最基础的审查。 内里还守着层层的斩祟使,城门外是惨烈的哭喊声,有斩祟使定期去清理变成妖邪的人族。 黑雾团团围绕着城门,整座城池仿佛被包裹住,它们遮住了云月,黑漆漆的不露出一丝光亮。 城外一片灰败之景。 林似锦在城门处守了约摸半个时辰,筑灵台之所以被遗弃,便是因为弊端很多,需要反复测验是一,有时候特殊材质,会对筑灵台进行干扰。 思绪尚且没有收回,被耳边的话音打断。 “你要带他进去内城?”林扶衡在他身旁开了口,“他身中邪咒,对于整座城来说都是隐患,你是想因为他……去毁一整座城?” 林似锦指尖慢慢地攥紧了,扶衡说的没错,感染是一个概率性的问题,但是传染率非常高,他没办法保证盛如翡不会传染别人。 他自己是无所谓,有权去为自己做决定,可是他没有资格替别人去赌。 耳边是远处黑雾中的哭声,天空映出来半边血红,眼前的城池仿佛与他幻阵中见过的重合。 一样地一点点在失去生机走向枯萎。 林似锦看到了不远处的崔皓雪,他按下帽檐,身形在原地消失。 原本低落的心情在看到院子里的少年立刻烟消云散,他打起精神来,想起来自己以前就跟盛如翡强调过的,有问题要好好跟对方说。 但是他对上盛如翡的目光便有些开不了口。 盛如翡在院子里站着,脸色还有些苍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脸色便经常这般,看起来身形单薄,似乎比以前瘦了很多。 原本是在用饮冰剑试手腕的恢复,明显的心不在焉,从他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虽然动作很细微,但是他还是看出来了。 盛如翡在等他。 冷淡的目光微微发生了变化,在看到他的时候,整个人像是一潭死水重新活了过来。 那些话突然就开不了口了。 林似锦想说,以后他白日里会出去,夜晚前会回来,让盛如翡等他。 “师兄,”林似锦轻声开了口,“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秋水也未曾给他传音,他看了一眼秋水,秋水表示很无辜,自己朝角落里挪挪,不打算解释。 林似锦目光柔和了几分,他去碰盛如翡的指尖,盛如翡指尖略凉,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 “没醒多久,”盛如翡攥着他的指尖不肯松开,嗓音冷淡,“你去了哪里。” “去了城外看看,”林似锦任盛如翡攥着他,“你的伤愈合的差不多了,我们要出发了。” “你准备带他入城?”扶衡开了口。 林似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看出来了扶衡更想让他丢下盛如翡,但是他不可能那么做。 这是他们在这座小院儿里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 夜晚林似锦没有再提要求,他任盛如翡抱着他,一直未曾睁开眼,在深夜时他感受到了熟悉的冷凝目光。 他睁开眼,对上盛如翡的双眸,那里充斥着冷冰冰的审视,里面充满了带着占有欲的兽性,看着他像是在看自己的一件所有物。 那双眼睛非常深邃,恍惚与他记忆中的兽瞳重合,耳边响起来话音。 “九阶妖兽的兽瞳,千年难见……” “师兄,你看像不像是你的眼睛?” “你觉得不像?但是我明明觉得很像,我喜欢师兄的眼睛。” 他的手腕被扣住,脖颈传来冰凉的触感,尖锐的獠牙抵上他的皮肤,他能够深切地感觉到,面前的少年想咬碎他脆弱的脖颈,想要将他吞吃入腹。 林似锦只是略有些怔然,平日里他应当会害怕,此时却一点也不害怕,心里有什么不知名的情绪在涌动。 他在夜色中和盛如翡对上目光,面前的少年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手腕上青筋崩出来,神色隐忍痛苦。 林似锦心底像是被人用力攥紧了,他指尖碰着面前少年的发丝,伸出来一截手腕,手腕放至少年唇边。 “师兄……我不怕疼,你咬吧。”嗓音略轻,带着些许温柔。 他不想看见盛如翡难受。 话音落下,冷风顺着窗户缝隙吹进来,面前的少年许久没有动静,尖锐的獠牙未抵上。 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他手腕处。 第141章 第 141 章 温热的液体落在手腕处……那是盛如翡的眼泪。 林似锦有些怔住了, 温热仿佛顺着灼在他心口,他指尖碰着盛如翡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 耳边是秋水和林扶衡同时愤怒的话音。 “主子……你在做什么?”秋水嗓音变得尖细,明明是不同的时代, 为何会重演一模一样的事情? “你这样会死的……就算他现在尚且有理智能够忍住, 但是你能保证他的理智可以留到几时?” 林扶衡身边气息已经凝结成冰, 嗓音冰冷,“以身饲兽?你这般纵着他, 他不会感激你……只会将你撕碎让你变成他身体里的肥料。” 两人的话音未曾避开盛如翡, 仿佛是故意给盛如翡说的, 盛如翡指尖略微攥紧。他冷白的指骨略微凸出, 仿佛骨骼要穿透皮肤从中破出来。 林似锦未搭理他们, 他抱着盛如翡,嗓音带着温和,仿佛能够熨平人的心底。 “我知道……师兄舍不得我疼, 明日起我们便一起入城,一定会有办法,不用担心。” “我会一直陪着师兄,师兄这般我也喜欢……无论是你生出獠牙,还是变成什么其他模样, 我都……不会放弃你。” 盛如翡……永远让他难以割舍。 他抱着盛如翡,鼻尖前闻到了血腥味,衣襟处有鲜血顺着流下来,肩膀一沉,他指尖顺着摸上去。 掰开了盛如翡的唇角。 里面是一片血肉模糊。 盛如翡不愿意咬他,咬烂了自己的舌头。 他只一瞬间的没反应过来, 很快镇定下来,让秋水去拿伤药和止疼草。 秋水:“他现在的愈合能力不比往常,很快就能长好。” 话音没落,林似锦看了秋水一眼,秋水瞬间闭了嘴,乖乖地过去拿药了。 舌尖不容易包扎,林似锦找了一片梨叶,在上面沾了止疼草的药汁和伤药药粉,让盛如翡含着。 他抱着盛如翡,指尖碰到盛如翡的獠牙,在新长出来的獠牙前面,那里有一个深红尚未痊愈的血窟窿。 指尖略微顿住,他用治愈术施法在上面,上面的血洞一点点地愈合。 月光透过窗沿洒落,地上的两名少年拥在一起,薄凉的云雾遮住天空,整座院子寂静下来。 …… 不夜城城门外。 这里设有筑灵台,筑灵台一共有五道,之后还有斩祟使守着。 入城是单独的入口,且有结界拦着妖邪无法进入,但是通常许多还没有进入就被妖邪缠绕咬死,能活下来的大部分都是修士。 今日不过凌晨,天刚亮,筑灵台前出现了一道身影。看身形应当是一名少年,少年戴着斗笠,手持一把玄黑的剑,背上背着……一名身形与他差不多的傀儡。 傀儡雕刻的栩栩如生,五官深邃,墨色的发丝与少年缠绕在一起,在少年背上待着,有一种沉寂的气息。 少年背着傀儡踏过第一道筑灵台、第二道、第三道……五道筑灵台全部踏过去。 最后站到他们面前。 林似锦背着的是盛如翡的傀儡,里面有盛如翡的神魂,盛如翡的本体在城外,他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放置。 长剑挽月的旗帜高束,有斩祟使上前检查了傀儡,他把傀儡放置下来,隔着帷帽看到熟悉的人,是越寒,之前跟在崔皓雪身后的斩祟使。 斩祟使检查了傀儡,无异样之后还给了他,他将傀儡背起来。越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在他手里塞了一个锦囊。 “主子交代让我给你的,他前几日有事,去了别的城。” 林似锦指尖微动,他什么都没有说,拿着锦囊踏进了城中。 所谓内城,基本上进不去,只有内城的人出来,外城的人想要进入内城,会非常困难。 城池还是原来的模样,身后的傀儡环着他的脖颈,他打开了锦囊,里面是一张字条。 只有一行小字。 ——绵绵,改主意了随时来找我。 林似锦打开纸条的时候没有避开身后的少年,紧接着他的脖颈便被咬了一口,傀儡有倒刺,脖颈传来疼痛,他把锦囊连同字条直接烧没了。 “别闹我,”林似锦拽了拽傀儡垂下来的头发,“你好沉,一会到了斩祟使看不见的地方,你就下来自己走。” 背上的傀儡没有说话,只是亲亲他的耳尖,然后释放出来些许冷淡的气息,学着他平日里的模样,微微扯了下他的耳尖。 以前他在盛如翡背上总是扯盛如翡的耳朵,如今换成了是他被扯,他唇角微微绷直,到底没说什么。 盛如翡许久未曾出来,对周遭的事物仿佛多了些兴趣,他在转角处就把盛如翡放下来了,接下来他要直奔九重坊。 所谓九重坊,便是三千世换消息的地方,无论什么消息什么至宝都能换到,只要肯出价。 实际上他现在也没有什么钱,只是有一些路上在沼泽边采的伤药,还有盛如翡帮他剃出来的妖骨。 实在不行,他摩挲着手中的秋水剑,实在不行就只能把秋水当了。 察觉到主子心思的秋水剑:“!!!” 他一路牵着盛如翡到了九重坊,在门口松开盛如翡。 “师兄,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出来,”林似锦松开傀儡,他对上傀儡深邃的目光,上前碰了碰盛如翡的唇角,“不会太久。” 林似锦还没退回去,他的手腕被握住,盛如翡开了口,嗓音略有些嘶哑,“别忘了昨日说的。” 说是第二日入城,他们还是耽误了几日。他昨天答应了盛如翡,会告诉盛如翡,但是盛如翡不能陪他进去。 “我知晓,师兄放心。” 林似锦注意到盛如翡方才在看周围的商铺,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些灵石,都是之前盛如翡给他的。 他把灵石塞进盛如翡怀里,盛如翡捧着灵石在原地站着。 林似锦又交代了一句“不要乱跑”,他踏进了九重坊。 九重坊在三千世主城里每一座城里都有,据说坊主身份很神秘。 有侍女前来迎接,他穿过长长的走廊,分明是白日,但是府邸里的光线似乎比外面暗许多,两边的走廊点了灯,幽幽散发着微弱的光。 他被侍女领着到了一处正殿前,正殿光线更暗,屏风阻挡了一部分视线,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以及人影后面的神像。 殿里点了熏香,林似锦知道一些规矩,旁边的侍君开了口。 “阁下所求何事?” 林似锦看不清那道人影,他沉默了一会回道:“求解邪咒之法。” 话音落了,殿中安静下来,肯定有不少人过来求过,人人都知邪咒无法可解,人人也都怀有一丝微渺的希望。 “世人皆知……邪咒无法可解,”侍君嗓音很低,“此事难如登天……你能拿什么来换?” 林似锦什么也没有,他觉得值钱的东西,在对方看来不过平平。 他微微伏身,指尖略微绷紧,“凡我所有,任君取之。” “你魂魄曾遭重创,身体曾染上过邪咒,邪咒既已解……是为他人所求?” 林似锦未曾言语,他没有向别人透露自己经历的癖好,只沉默地等着对方的下文。 “当真什么都愿意换?我这里没有解邪咒之法……但是有办法能够延长他妖邪化的时间。” “若你愿意,三日之后我会取走你身上一物。” …… 盛如翡在原地站着,注意到不远处的商铺有许多卖点心的,除了点心还有糖人儿、炒甜糕,小盐酥,都是平日里少年会喜欢的东西。 他如今是傀儡身,行动容易引人注意,幸亏他今日穿的是兜帽袍,可以遮住脸。 盛如翡捧着灵石去了点心铺前,买了几种点心,还有其他的几种都买了些,点心闻起来香甜,在掌心里热乎乎的,少年一定会喜欢。 他行动看起来很木,因为本身就是傀儡,动作略有些僵硬,在周围人不小心朝他撞过来的时候,他倒是避开了,只是点心和刚做好的糖人儿洒了一地。 撞他的人在说道歉,盛如翡唇角略微绷直,身上散发出来冷凝的气息,他低下身去捡地上的点心,仿佛和他作对一般,指尖还未碰上去。 路过的小孩子因为高兴没注意,直接踩了上去。 他指尖慢慢地顿住,抬起眼眸来,小孩子满脸歉意,他慢慢地站起身,又重新要了一份。 这次的糖人儿没有粘紧,在他掌心处化开,傀儡的触觉是一并的,掌间传来疼痛,他盯着掌心看了好一会。 掌心烫出来了好几道红痕,他面前的画面仿佛被定格,所有的人脸都蒙上一层黑雾,角落里羽鹤吟纹若隐若现。 他被围绕其中,有若有若无的呢喃响在耳边。 “他为了你去和坊主做了交易……你却在这里买点心?” “害人精,马上你就要害死他了。” “废物为什么要活着,你不知道自己会连累他?为什么还不死心?” “你在一日,他就会痛苦一日……如果没有你,他一定会过得比现在好。” 指尖略微动了动,痛意让他缩回指尖,盛如翡在原地站着,耳边的话音全部消散,那些点心在地上碎了个稀巴烂,怀里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剩下。 林似锦出了九重坊,他将换来的卷轴放进储物戒里,他摸摸自己的眼尾,耳边是扶衡冷冰冰的嗓音。 “你当真考虑清楚了,为了他当真值得?” “为什么你从来不想想,没有他还有别人,你的人生还很漫长……” 林似锦心里挂念着盛如翡,他打断了扶衡,“没有他,我也不会有接下来的人生。” 为什么他身边的人总是忘记,那些原本都是应该他承受的。 他明白秋水和扶衡都是太偏心他,他没有再说什么,扶衡知道也不愿意告诉他,那么他就自己想办法。 只是一双眼睛,能够延长盛如翡的时间,他觉得很值得。 他踏出九重坊,没有在门口看到人,视线下意识向远处,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少年背对着他站着,在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不知道在想什么,眉目略有些出神。 明明没有靠近,没有言语,没有任何其他行为,只是站在那里,林似锦的心却莫名地疼起来。 “师兄——” 他喊了这么一声,时间仿佛定格住,少年压抑的眉眼慢慢褪色,朝他看过来,一瞬间整个人变得鲜活起来。 林似锦在脑海里把盛如翡回眸的画面记下来,他还有三天的时间,三天的时间应当能适应,他若无其事地到了盛如翡身边。 “师兄,你来这边,是给我买点心?” 林似锦扫到了一边地上散落的点心,猜到了什么,他注意到什么,目光略微顿了顿,握住了盛如翡的手腕。 “拿点心还能烫伤手?”林似锦有些不高兴了,“师兄什么时候变得像我一样笨手笨脚。” 他话音落了,微微顿住,抬眸对上盛如翡的目光,盛如翡盯着他略有些出神。 盛如翡指尖略微顿了顿,嗓音嘶哑,慢慢地垂下眼帘,“不小心拿洒了。” “拿洒了便洒了,我们一会重新买,下次不要直接去拿刚出锅的点心,会很烫,回去了我给你涂药……” 少年嗓音温软,抓着他的手掌为他吹吹,神情落下一片温柔之色,盛如翡掌心处的伤口仿佛被抹平,他眉眼落下来,无声地落下一道阴影。 第142章 第 142 章 天空中飘着细小的雨丝, 林似锦花三天的时间逼自己适应了没有眼睛自由行动,他能够感受到灵力的波动变化,识海里能够映出来物体的模样, 只是它们都是单调的黑与白,没有其他颜色。 他不想让盛如翡担心,此事自然没有告诉盛如翡。 院子里梨树枝叶被打落, 林似锦指尖摸索着墙壁, 秋水一并跟着进来了。 “主子,你又要为那艳鬼做羹汤?” 林似锦没有言语,他的眼珠一如从前, 只是此时看来微微黯然几分,以及时不时会有些疼。 不知九重坊为何要拿走他的眼睛,他出去的时候倒是听闻要将他的眼睛献给大人,兴许是献给守阙。 林似锦这么一走神, 指尖被烫到,他立刻缩回了手。 耳边是秋水在叽叽喳喳。 “主子,没用的……你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是守阙在骗你。” “这些不过是饮鸩止渴。” “扶衡?你为何不劝劝主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秋水嗓音愠怒,它要气死了,不但主子不听他的,扶衡也一直不说话,这两个人似乎在怄气。 林似锦穿了厚重的衣袍, 袖子下手臂缠着纱布, 纱布上晕了药汁, 能够遮掩住他身上的血腥气。 他一层层地把纱布解开, 里层的纱布透着红, 这过程他已经非常熟练,取下卷轴中的药丹,然后拿起了一边的匕首。 “主子,我不许!!我要告诉那艳鬼……” 秋水浑身散发出来威压,周围的物什散落一地,火也跟着熄了。 林似锦手腕处有鲜血渗出来,匕首上多了一小片薄薄血红的肉块,他脸色苍白,指尖略有些抖,明明已经看不见,他却能准确的知道秋水的位置。 眸光略微偏过去,身形气质冷了几分,秋水瑟缩了一下,委屈地在原地开始哭起来。 “我就知道……当时就应该直接把他丢在血塔里,不应该让他出来。” “若是我前世知道,绝不会让他接近你半分。” 林似锦有些庆幸自己如今看不见,他手腕处传来刀刃剜割的疼痛,那里日日被凌迟,如今几乎已经使不上力气,他伸手去摸,似乎还能够摸到自己的骨头。 他额头上冒出来冷汗,熟练地为自己包扎伤口,药草汁能够遮挡住血腥气息,指尖略有些不稳,他撑着墙壁缓了好一会。 今日是清秋节,他们已经告别不夜城,去了冶麟城。 林似锦做了元宵汤和红豆饼,他不擅长做这些,元宵包的很丑,红豆饼看起来形状不一。 他尝了红豆饼味道还不错,反正无论他做的好吃不好吃,盛如翡都不会嫌弃。 林似锦端着元宵,红豆饼让秋水帮忙拿着,进了房间里,窗边的少年手腕处戴着镣铐,他的指甲已经很长,那双冷淡的眼眸泛出来流飒一般的红。 “师兄,今日是清秋节,我们晚上可以去城中看看。” 林似锦如今看不见窗边的少年,他现在感知能力很强,能够察觉到少年的视线从他进来时就落在他身上,未曾移开。 “我做了元宵和红豆饼,”林似锦把元宵放在茶几上,“方才我尝了一块,味道还不错。” “你尝一尝。” 他递了一块热乎乎的红豆饼过去,这是盘子里最好的一块了,是他捏的小兔子,别的他用红豆捏的不熟练,只能捏出来小兔子。 指尖碰到些许温凉,窗边的少年拿走了红豆饼,盛如翡眉眼压下去,目光紧盯着面前的人。 温热的红豆饼传来香甜的气息,他张开嘴,露出细长的獠牙,獠牙冰冷尖锐,面前的人看见他的獠牙毫无反应。 镣铐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盛如翡把红豆饼吃了,他如今面容丑陋,不愿意让面前的人看见,但是面前的人似乎也再也看不见了。 “师兄,如何?” 林似锦耳尖动了动,听动静盛如翡是吃完了,他面上带着些许柔和,等着盛如翡夸他。 但是木头一向开口的少,只低哑的“嗯”一声,一块块地把他做的红豆糕塞进嘴巴里。 “还有元宵,你都要吃完。” 林似锦把汤碗推过去,他眼睛看不见,自然也不知道汤底的颜色,清汤隐隐浮出来些许红,里面的馅儿有个被不小心戳破了。 “我包的形状有些丑,里面的馅是用药汁一起熬的。” 盛如翡看着汤碗里的元宵略微出神,他又看向面前人的袖口,那里被遮掩,隐隐能够看见包裹的纱布。 他指尖略微绷紧,整个人有些恍惚,面前的少年还在温声细语地跟他说元宵是如何做的,话音回荡在耳边,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林似锦说了那么多,木头都没有反应,他又唤了一声“师兄”,少年才慢慢地端起汤碗,把里面的元宵全部吃了。 晚上的时候他背着傀儡进了城,因为是清秋节,城中很热闹,明明灭灭的焰火,卖的还有各种面具。街上有许多卖傀儡的商铺,他们在这座城自由许多,林似锦能够牵着盛如翡。 他们一路上去了几座城池,有些沉寂如水,邪咒蔓延到内城,整座城大厦将尽,有的尚且安乐,百姓如同往常一般,有的则是笼罩着一层死气。 这座城已经算好的了,街巷上的行人大部分都带着笑脸,有的在点焰火,意味着将病痛和邪咒烧个干干净净,有的在河边放河灯,还有人持铜盆火焰在游行。 林似锦看不清卖的什么东西,但是听商贩的吆喝能够听出来,他到了卖驱邪叶的小摊边,戳了戳一边的木头。 “师兄,这个好好闻,我想要。” 林似锦临走时给了盛如翡银钱,盛如翡闻言低声道,“想要哪一个?” “你挑一个,我都喜欢。” 林似锦又看不见,他只能让木头给他挑。 “两位公子看看,这几个款式卖的都不错。” 小贩拿出来的几个都是合适面前公子的,他见过的人多,一眼便能看出来这公子应当是眼盲。看上去有意遮掩,但是年纪尚轻,伪装的太过于拙劣。 他挑了几个青碧色,适合眼盲的小公子。 然而另一名公子并未选他挑的颜色,而是准确地从他摊子里挑出来一个卖不出去的丑色,颜色非常花哨。 盛如翡挑了一个他觉得最好看的颜色,给商贩银钱,然后把驱邪叶递给了旁边的少年。 “师兄选的通常都很丑,”林似锦哪怕看不见,也能猜出来,他嘴上这么说,却捧着不愿意松开,凑在鼻尖前,这个味道很像盛如翡身上的落梅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盛如翡身上的落梅香消失了。 接下来他与盛如翡也去放了焰火,今日还有神祝,传闻若是能够遇见神祝,许愿便会实现。 有那么一瞬间,天空仿佛骤然明亮,林似锦感觉眼皮传来痛意,旁边少年用宽厚的手掌遮挡住他的眼睛,话音落在耳边。 “小锦,今日有神祝,可要许愿?” 林似锦唇角略微扬起来,他平日里不信命,自然也不会信神明,传闻神君怜悯天下、福泽三千世,一直默默守护着人世间,常常垂怜人们心中执念。 此时也不信……他在心里悄悄地补上一句。 不信也无妨,若真有神君,能否垂怜他身旁令他欢喜的少年,不让少年命途舛舜……他本应当是惹人心折、万众瞩目的少年天才,应当好生生的做云端上的皑皑白雪。 如今因为他折了剑骨、容貌尽毁,身受病痛缠绕时日无多,皑皑白雪在地上融化,只剩满身泥泞。 世人常说,人想要得到什么,必然需要付出同样的代价。 若真的能够重来,希望他们不要遇见,那些舛舜由他来承受,让少年去过原本应属于他的人生。 林似锦眼皮传来温凉的触感,少年在亲吻他的眼睛,他眼皮微微颤了颤,眼尾一寸寸被摩挲,盛如翡在夜幕下轻吻他,吻小心翼翼、带着珍重,然后慢慢地放开他。 “师兄许的是什么愿?”林似锦抓着盛如翡不让他乱亲,这边好多人呢,他微微避开,眼神清润空荡,脸颊却红了一片。 盛如翡没说话,意思是不想告诉他,他不必猜也是关于他,他跳在盛如翡背上,搂着盛如翡的脖颈。 “让我猜猜。” “是让我一直喜欢你……还是想赶紧好起来和我成亲?” “若是成亲当然是我娶你,师兄那么美,不做新娘子太委屈了。” 林似锦说了木头都没反应,他戳戳木头,好奇道,“那还有什么……难不成是想让我离开你?” “我不可能离开你的,你休想赶我走,”林似锦声音低了几分,他在盛如翡面前不用介怀什么,以前早就不知道跟盛如翡丢了多少次脸了。 他揪揪木头的耳朵,盛如翡“嗯”一声,一路背着他回去,他趴在盛如翡的背上,感觉到安心,慢慢地睡了过去。 盛如翡背着少年回去,少年一个都没有猜中。 他背着少年回到他们的小院,把少年放在床榻上,在月色下看着少年的脸,坐在旁边不知道看了多久,指尖细细摩挲,想把这张脸永远地记在心底。 接下来他们又去了许多城池,主城、分城,大大小小的城池,他们甚至亲眼见证了有些城池的覆灭。林似锦遍寻无果,盛如翡神智存在的时间越来越短,大多数时间只剩下兽性。 眼眸泛红,盯着他想要将他撕裂分尸,冷淡的眼眸中不再有他。 盛如翡服食了昏睡的药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避免自己伤到他,他会趁盛如翡昏睡的时候入城。 有时候一去就是三四天,城中禁行偶尔不能立刻赶回来。 他会为盛如翡准备一周剂量的药,药还是他之前在九重坊那里拿来的,坊主告诉他需要混合活人血肉服用,他便从自己身上下手。 手腕处的伤已经难以愈合,不能再动,他于是换了另一只手腕,用罐子装好,把秋水留下来,让秋水照顾盛如翡。 匕首再次刺入皮肤,第一次疼得他在地上打滚,整个人直接晕过去,第二次疼得他将舌尖咬出了血,第三次、第四次……如今已经成为他可以忍受的痛苦。 扶衡已经一个月未曾说过话,此时见着少年动作熟练地在伤害自己,他心里亦是疼痛难忍。 他看着少年忍疼的神色,已经接近了忍耐的尽头,少年将那些罐子装好,手腕上血流不止。 出去时却又是平日里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师兄,我要出门了,过几日就会回来。” “你有事就跟秋水说,让他跟我传音,记得按时吃药,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给秋水说。” 床榻上的少年已经昏睡过去,林似锦一寸寸地去摸盛如翡的心跳,确定还在跳动,他在床榻边站了许久,身形在原地消失。 这次扶衡开了口。 林扶衡闭了闭眼,兴许是他错了,少年孤身入城,如今已经能够避开全部的斩祟使直接进入内城。 青稚的面孔褪去,上过当受过骗,学聪明了许多,为了自己师兄的性命,几乎愿意倾注一切。 变得能够独挡一切。 “一年前,妖族祭司算出来历史重演,他们命圣君前往金钺寺夺取圣物,那圣物……是因你现世。” “人不能去往未来,但是能够回到过去改变如今……圣物能够送你去往一千年前,可以改变一切。” 林扶衡说完,少年只是在原地有些怔愣,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守阙在那里等着我?” 林扶衡给了准确的答案“是”。 林似锦并未言语,他凡事都要先跟盛如翡商量,如今在这座城里倒是打听到些许有用的消息。 邪咒并不是全然无法可解,只是埋没了千年已经无人可知,千年前是有解邪咒的法子……似乎和千年前建立的鼠相、蛇相,各种妖相有关。 不知消息是真是假,林似锦全部记下来了,他心里记挂盛如翡,这一次回来的早一些。 到了熟悉的小院儿,看到秋水他才稍微放下来心,然而秋水看见他略有些瑟缩,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涌现出来。 “主子,我不是故意的……小殿下装睡骗我……他给我服食了他平日里喝的药。” “我醒来……他就不见了。” 林似锦心里像是有什么令他最恐惧的东西冒了出来,他整个人大脑有些眩晕,指尖颤抖,推开了面前的门。 他什么都看不见,此时灵力紊乱,什么都感觉不到,跌跌撞撞地进门,去摸床榻。 床榻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师兄……” “盛如翡?” 房间里静悄悄的无人回答,林似锦整个人脑海里“嗡”地一声,仿佛被抽去了灵魂,眼前的光亮全部消失,巨大的恐慌席卷了他,他整个人似乎下一刻就会在其中溺毙。 指尖什么都没有摸到,只在枕头下摸到一张纸条。 他摸到纸条,像是见到了唯一的希望,眼前一片漆黑,他嗓音嘶哑,“秋水,他去了哪里……这是他留下来的?” 秋水识字,他看清了上面的字迹,有些不敢说出来,若是说出来,主子一定会崩溃。 “主子……小殿下是自己走的,”秋水有些瑟缩,饮冰剑还在这里,他只身一人走了,什么都没有带走。 “他说……让你好好活下去,不要忘了他。” 第143章 第 143 章 盛如翡走时为他剃了许多妖骨, 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带走,带走了他做的那些红豆糕。 那张字条也是盛如翡留下来的,盛如翡决定离开他, 就没有打算让他找到。 林似锦找了整整一个月,他没有找到人,也未曾听闻过哪里有盛如翡的消息。 “不必特意寻他,”林扶衡在一边开了口, “如今三千世城池已毁数座, 人间破碎,你应当前往该去的地方。” 林似锦在院中收拾了行李,他脖子上挂着玉锁, 此时也明白了, 守阙已经为他选好了路。 在引他过去。 他把盛如翡的东西全部收拾好,一个月过去,他整个人瘦了一圈, 身形变得更加单薄,个子倒是长高了一些,手腕处的红线还在。 说明盛如翡还在活着,只是他找不到人。 林似锦指尖握着饮冰剑,饮冰剑在他这里, 他问话却并不回答。 只给他留了一句自己主子还活着,其他的都没了。 这么一句便足够。 林似锦指尖微微攥紧, 他把饮冰剑收起来, 这座城池已经是强弩之末,外面的黑雾遮住半边天空, 不过是短短一月之间, 便沦为了炼狱。 院中树木萧瑟, 林似锦背着剑离开,他方踏出院子,眼角扫到一角绯红。 是凤卿。 凤卿已经来过数次,都是让他去见奉如皋。奉如皋如今病重,魂魄正在消陨。 林似锦脚步微微顿住,他一月未曾开口说话,此时嗓音有些晦涩,眼帘慢慢地掀起来,看向凤卿前的半空,眼神略有些空荡。 “我不会过去。” “我此次,不是为了让你去见剑尊,”凤卿掌心里有一张薄薄的纸,沉默了好一会道,“剑尊知道你要走,这是让我送来的。” “是盛十六的命格。” 林似锦闻言略有些意外,他接下了。 “剑尊他……”凤卿想说什么,看着面前人眸光里的怔然,觉得有些难以开口,原先性子那般的活泼,现在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希望你能平安归来。” 凤卿嗓音略轻,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如今邪咒侵蚀三千世,若说有人能阻拦守阙,应当只有面前的人了。 “多谢。”林似锦客气了一句,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命格纸揣进了怀里。 “还有……”凤卿看着那道身影走远,开了口,“剑尊从来不曾后悔,将你带回来。” 林似锦脚步微顿,并未转身,指尖略微绷紧,身形逐渐在视线中消失。 所谓妖族隐世的地方,林似锦并不知晓在哪,但是守阙在引他过去,他自然不用怎么找,路上不停有黑雾笼罩在他周围。 真正到地方,是三千世五十城的境外之地,那里是整个凡世的边界,在千年前曾是无尽深渊裂出的口子。 天边的云月被黑雾遮掩,地界以妖仙神像为界,将地面整个分割,半边像是踏入铜炉火海,漫天妖气冲天,天际尽头是绯红血色。 灼烈的热浪扑面而来,林似锦踏了进去,他背上背着秋水剑,看不见面前的景象,但是有灵力波动他都能够察觉。 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息,他如同进入了灼热的火海岩浆之中,耳边是无数怨灵的哭诉声。 在火光尽头,那里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守阙长身而立,绯红耳饰若隐若现,看着少年只身踏入炼狱火海。 “小锦,你如今也未曾记起我?” 林似锦耳边传来温润的嗓音,他站在原地,未曾言语,能让他忘记的,自然是不重要的人。 他只记得小殿下,只记得盛如翡。 秋水长剑出鞘,剑刃横扫出一道凛冽寒风,周围的火焰熄灭些许。 “我未曾记得,”林似锦开了口,他听见这道熟悉的嗓音,有些明白过来。 “那日幻阵中的人,是你?” 守阙目光落在他身上,平静的眸光中出现一丝波澜。 “那是我分.身对你的念想,并非是我。” “若是我,不可能对你那么心软。” 至于那道分.身,说的便是君夜芜了。 林似锦对于这个答案,此时也没有多么在意,他长剑出鞘,剑光凝聚,无数怨灵自动匍匐在他脚底下,剑光直指守阙的心口。 “你说的没错,你的分.身都是分.身,并不是你。” 在林似锦看来,他们各不相同,至少他在薛凝和崔皓雪身上还看见了人性。 “砰”地一声,林似锦出了剑,两道极其恐怖的威压碰撞在一起,地面为之颤动,剑光映出半边天空,无数怨灵惨叫声止于剑光下。他面前的剑光消散,守阙整个人被剑光分成两半,如烟尘一般散在空中。 热浪席卷全身,剑光将两边的火焰向后逼退,林似锦凝神感知守阙的位置,秋水剑蔓延出来密密麻麻深重的邪气。 “千年来,你都未曾改变。” 守阙立在火海边缘,嗓音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目光深远,远处甚至能够看见林立枯败的城池,一副惨然之景。 “你应该都记起来的。” 林似锦耳边传来一句极低的轻声呢喃,他剑光尚且未落下,面前涌现出来白光,一把剑险些从后方将他贯穿,他险险避开,向后融入白光之中。 “想杀我……你并不是我的对手,你甚至不记得我,圣物能带你回到一千年前,你会重新经历一遍所有的事。” “但是……你以为……自己回去就能改变一切?” 林似锦耳边是守阙的轻喃,他向后融入白光,一道巨大的吸力将他吸进去,仿佛整个人从高空坠落,在那一瞬间,他眼前仿佛恢复了光明。 他对上了一张略微熟悉的脸,守阙微微垂眸看着他,眼底一片冰凉。 耳边寂静下来,林似锦在这一刻明白了什么。 “扶衡……为何他要让我重新回去?” “你以为这是好事?如今是最坏的结果,”林扶衡,“圣物如今在他手里……原本便是几乎为零的几率能从过去走出来,现在你落入他手里,会完全被他掌控……” “你要记得,他的真身也在里面,将他找出来……一定要杀了他。” 剩余的话他没有听清,林似锦耳边的声音全部消散,在晕过去之前,他心里想着绝无可能。 盛如翡在等着他,他一定会找寻到解开邪咒的方法回去。 …… 三千世外,姑苏城。 如今仙道尚未进入繁盛时期,踏破九重天境的极少有之,唯一在凡世踏破九重天境的天才,是姑苏城将军林扶衡。 姑苏在三千世之外,尚且未曾进入分城制度,此处沿袭古国制度,依旧是皇族治国。 自从林扶衡飞升之后,名声在三千世广为盛誉,灵石珍宝、宝剑异兽,诸城前往献之,各方各派都想与之交好。 除了送东西之外……送的最多的便是人。 此时此刻,将军府。 林似锦跪坐在大殿里,他有点没反应过来,眼前的环境非常陌生……看上去是非常笼统的正殿,能看出来主人的性格,一定偏冷峻张扬的那一类。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里,旁边有人守着他,还有……他盯着自己的指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摸摸自己胸口前的玉锁,玉锁能够让他安心。 旁边的侍卫穿着长剑挽月的玄色衣袍,大殿气息低沉,他跪坐着有些不舒服,自己穿着的衣袍似乎和他们也不太一样。 “那个……” 林似锦刚要开口,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一道略微阴沉的青年男声顺着传过来。 “我不是说过了不必再朝将军府里送人,这次又是哪家送来的?” 后面有守侍回复,“将军,这次不是送过来的,据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太子殿下的侍从发现的。” “掉下来人关我们屁事,殿下送来将军府是什么意思。” 林似锦想着这人声音挺好听的,就是有些耳熟,接下来青年的话音止住,两人猝不及防地对上视线。 青年容貌生的清丽逼人,眉眼精致如画,原本是柔弱美人长相,只是常年练武身上多了些许戾气,将那几分柔弱硬生生的压了下去。一身玄色锦纹长袍,身姿挺拔俊逸,单看脸…不看气质的话……简直和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林似锦瞬间微微愣住,他都以为是在照镜子,但是对方明显也和他有些不同,个子比他更高,看起来比他凶多了,气场很强势。 “这是玩什么新花样?”林扶衡笑了,笑意未达眼底,上前微微俯身捏住了林似锦的脸颊,嗓音似笑非笑。 “本将军说喜欢自己这样的,他们就找了这么个玩意儿过来?” 林似锦看见这张脸,分外有亲切感,一时之间忘记了挣扎,只是脸颊有些疼,对方还去摸他脸颊边缘,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不是贴的人.皮面具?”林扶衡嗓音略微拉长,“看来真是花了不少心思,还故意设计让殿下亲自把人送过来?” “干什么,”林似锦脸被捏的疼,他原本揣着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人说了一通,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林似锦握住了对方的手腕,“松手,疼。” 明明是一个人,嗓音却完全不一样,跪坐在地上的少年嗓音腔调听起来软绵绵的,眼神清澈,像是小羽毛扫在人心上。 林扶衡脸色略微古怪,他又掐了一把少年的脸,把少年半边脸掐红了,少年改为不高兴地瞪着他。 “是谁派你过来的?” 林似锦莫名其妙,他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方才听侍从说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他陷入了思考里,没有回复林扶衡的话,自己胸前的玉锁被拽住,上面雕刻的有“如翡”两个小字。 对方一碰到玉锁,林似锦心里莫名一紧,他不愿意让别人碰,下意识想拿回来。 “还我——” “如翡?”林扶衡轻而易举避开他,眉眼略微扬起来,“这是第一次见这么蠢的细作。” “来人,把人给慕容翡送过去,告诉小殿下,将军府不需要这种蠢东西。” 第144章 第 144 章 林似锦人没在正殿里待一刻钟, 就又被带走了,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看起来脾性暴躁,不怎么好说话, 他摸摸自己的脸,对方手劲儿大,他的脸现在还在疼。 马车晃晃悠悠向前行驶,他摸摸自己胸口前的玉锁, 有玉锁在他就非常安心, 他摸到上面的两个小字,心口略微一颤,指尖慢慢地顿住。 他在马车里慢慢拧起眉, 又在自己身上摸了一遍, 自己身上除了一把玉锁之外,还有一张纸,纸上写的是一个人的命格, 令他意外的是上面有名字。 盛如翡? 林似锦没什么印象,看了看命格,命中七苦占了六样,这人命途实在是舛舜。 他为什么会揣着别人的命格? 自己指尖将那张命格拿远了些,方拿远一点, 自己心里莫名有些难受,贴在怀里放着才安心。 看来这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林似锦在马车里胡思乱想, 指尖摩挲着盛如翡三个小字,名字很好听, 如玉如玉, 应当是形容女子, 兴许是他心上人也说不定? 林似锦又翻翻自己身上,确定没别的东西,倒是衣襟处有缝上去的痕迹,上面缝的歪七八扭,有“小锦”两个丑唧唧的小字。 他自己扒着衣襟看了一会,确定不是自己缝的,不知道谁给他缝的,他衣服是白色,选了个绿色的线缝上去,好丑。 他又把自己衣襟合上了,外面有侍从,他掀开窗帘,这是繁盛的一座古城,朱台楼阁林立,尽头是高矗的宫墙。 林似锦觉得自己应当先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比如方才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按理说应当留下来,但是对方显然不太待见他。 他还在想着如何回去,马车进入层层宫闱,渐渐地停下来,外面的侍从掀开了车帘。 “小公子,东宫到了。” 林似锦从马车上下来,他一向不规矩,下来的时候撑着马车沿直接跳下来的。 旁边的侍从多看他一眼,对上他那张脸,又低下了头。 啊,林似锦明白了,看来那位林将军平日里应当很严厉。 侍从进去通禀,林似锦在打量宫殿,朱墙绿瓦,檐牙高啄,东宫……应当是太子殿。 他从方才林扶衡的态度来分析,那位林将军应当和这位东宫太子不和。 “小公子随我来。” 出来的还有另一名侍从,穿着宫服,原来的侍从退下去,这是人送到的意思,他唇角微微抿起来,跟着宫人一同踏入殿中。 林似锦摸着自己怀里的锁,方踏入殿,闻到一股极其浅淡的落梅香,殿中明亮,守着的宫人不多。 他进去时低着头,能够瞥到角落里的香炉和柔软的地毯,还能够看到一角白色凤仙长袍。 宫人跪在地上行了礼,林似锦也学着行礼,他动作中规中矩,琢磨着怎么说,头顶传来一道低沉冷淡的少年音。 “林将军送过来的?” “是……将军说人在我们殿外发现的,不应送到将军府,他们将军府不收草包。” 林似锦听到这道声音,都没有空去理会林扶衡跟人骂他草包,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朝角落看过去。 正殿窗边坐着一道人影。少年眉目冷艳,眼尾拉出薄凉的弧度,鼻梁高挺,红唇如覆胭脂,银发散在身侧,一身白色凤仙朝服,人比凤仙花要惊艳得多。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林似锦看的有些呆了……他在那一瞬间耳根通红,在殿中仿佛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脸上也有些热,看一眼便收回视线,脑海里“轰”地一声,只有一个念头。 完蛋了,不管他之前有没有心上人……现在是有了。 慕容翡将少年的神色尽收眼底,略微拧眉,沉敛道,“林将军没有见过他?” 见过这张脸,说是林扶衡的儿子估计也有人信,应当不会把人送过来。 “见过,林将军说看着烦,让殿下多花些心思在自己身体上。” 闻言殿中气压低了些许,传话的小厮说的是林扶衡的原话,他额头冒出来冷汗,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两边他都得罪不起。 宫人皆知,他们太子殿下身体不好,从前国师便算过命,说小殿下活不过弱冠,如今殿下的命都是靠仙道那些灵丹妙药吊着。 将军和殿下不和是自然的,是谁都不会愿意侍奉短命太子,何况林扶衡已经飞升,响誉三千世,之后会不会待在姑苏都不一定。 林似锦跪在地上,主位上的少年未曾让他起来,他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又偷偷看过去,窗边的少年明显神色不大好。 少年微微蹙眉,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揪起来了。 他在原地待着,不敢贸然说话,好一会,少年开了口。 “你们先下去。” “是。” 下人们退出宫殿,林似锦自己膝盖有些痛,地板冰冰凉,他偷偷动动,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不远处的少年在看他。 对方的目光冷淡,带着些许审视。 “你这张脸与林扶衡生得一模一样。” 林似锦于是又不敢动了,他瞅一眼小殿下,心里打鼓,斟酌回复道,“也不太一样。” 确实不一样。 慕容翡眸光微垂,眼前的少年明显没有林扶衡那般强势的气场,个子也没有那么高,气质偏绵软温和,一双清澈的眼眸微敛,隔一会就会偷偷看他,眼里的情绪未曾收敛。 完全是两个人。 林似锦听到了细微的动静,他瞅见小殿下站起了身,有什么东西飞到他旁边,他顺着看过去,是许多……绯色的蝴蝶。 说是绯色也不像,总之颜色很丑,蝴蝶上面似乎连着灵力,在他周围扑腾,扑腾一会之后又飞回去,落在慕容翡指尖消散。 他眼前落下一道阴影,慕容翡到了他面前,嗓音有些低,“赤蝶算不出来,你不是林扶衡的人,也不属仙门妖族……那是哪里来的。” 慕容翡指尖碰在他的脸上,眼底带着冰凉的审视,少年指尖带着温热,指尖摩挲在脸上,和被林扶衡掐脸完全是两回事。 “我……”他自己也不知道,林似锦鼻尖前是少年身上的落梅香,那种晕晕乎乎的感觉又上来了,他需要克制住自己才能不扑进少年怀里。 他脸上传来热度,尚且没“我”出来个所以然,整个人因为太激动,脑海里陷入一片空白,那些热烈的情绪像是在他耳边炸开。 他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自己似乎碰到了什么温凉的东西。 慕容翡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少年整个朝他扑过来,像是算计好的,直接扑到他怀里。 薄唇擦过两片温凉,慕容翡握住怀里少年的手腕,脸色略有些难看,他盯着自己的掌心看,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接住人,没有把人推开。 “殿下——” 隐在暗处的守侍显出身形,欲要把人直接拖走,慕容翡看过去,守侍于是待在原地没动。 慕容翡指尖碰到些许温凉,少年晕过去了还不忘拽着他的衣角,眼角全是泪痕。 眼泪滴在他指尖,他指尖仿佛被烫了一下,收回指尖,尝试去掰少年的手指,明明看起来没什么力气,此时却怎么也掰不开。 林似锦完全不知道自己晕过去之后还抓着人家的衣角不放,像是抓住了最后的稻草。 此时此刻,另一边将军府里。 正殿里,有守侍跪在地上。 “将军,不问高僧求见。” 林扶衡正在听宫中送去草包那边的回报,听闻那小废物点心抓着小殿下的衣角哭,心里啧一声,真是那病秧子的人? “让他进来。” 林扶衡让一边的守侍下去了,不问鲜少出世,上次出世是算出来鹤家出了一位邪神,如今是又算出来什么? 莫非和那小废物点心有关? 不问高僧很快来到了正殿,林扶衡对于不问高僧要客气的多,命人送了茶,从主位下来,问道,“先生此次入凡尘,所为何事。” “阿弥陀佛,”不问眉眼微垂,他生了一副富贵慈悲相,眉眼之间蕴含红尘万千,缓声道,“贫僧此次前来,是算出来将军身边有异象。” 林扶衡静静听着下文。 “那人想必将军已经见过,他是从外界而来。” “外界……三千世之外?” 不问摇摇头:“在更远的地方,他来自遥远的未来……是将军的转世。” 林扶衡闻言意外了,略微挑眉,“我的转世?” 他的转世会是那般软乎乎的跟个菟丝花一样?他可不信。 “不止是将军的转世,不知将军可有耳闻,邪神出世,未来将引起仙道与三千世一场浩劫……那少年,是唯一可能改变天命之人。” 不问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他与将军命系一线,若是他在此凡尘消亡,将军兴许也会飞升无望。” 林扶衡原本还在想管他屁事,听到最后一句话有些被茶水呛到,脸上黑了些许。 “你说什么,意思是我得对他负责?” 人他可是刚给慕容翡送去,说不定这会已经被送去做成傀儡了,毕竟众所周知小殿下对他不怎么待见。 为何不待见他,他都不待见病秧子,病秧子怎么可能待见他。 何况那小子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殿中安静下来,桌上的茶水尚且温热,不问的身形宛如一缕青烟一般消散。 …… 林似锦记得自己晕过去的事,他没多久就醒过来了,自己眼睛有些疼,鼻子也有些不透气,自己手边拽的似乎有衣角。 他下意识地拽着衣角擦擦脸,看着顶上的陌生的顶梁,感觉到些许不对,朝旁边看过去。 然后他对上了一张熟悉冷艳的脸,他拽着人家的衣角,慕容翡面容冷漠,因为他擦了鼻涕,眉心微微拧了拧。 林似锦一看到这张脸,就有些呆愣,他脑子有点木,舌头仿佛打了结。 “小……小殿下,你为何会在这里。” 慕容翡尚且未回答,旁边有小厮不高兴地开了口。 “还不是因为你一直拽着我们殿下的衣角,怎么也不愿意松开,殿下心善,才在这里守着你。” 小厮阴阳怪气,“现在醒了,还不赶紧松开,殿下的衣裳也是你能碰的?” “而且……小殿下是你能叫的?” 林似锦后知后觉,他方才完全是自然而然的反应,自己手上扯的是慕容翡的衣角,他有些舍不得松开,看慕容翡一眼,慕容翡眉眼冷淡,看不出来什么。 “殿下恕罪,”林似锦慢慢地松开了,他脸上微红,略有些不好意思。 慕容翡目光在床榻上少年的脸颊上略微停顿,他收回衣角时两人的指尖碰到。 不过是碰到了一瞬,少年身上像是装了个弹簧,“砰”地一下向后险些撞到墙,脸上更加红了。 林似锦低声道歉,“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一旁的小厮在翻白眼,第一次见勾引这么明显的,简直是不打自招,他家殿下才不会上这种当。 第145章 第 145 章 林似锦有些不知所措, 他自己碰着自己的指尖,面前的少年没有回应他, 他看出来,小殿下性子偏冷,话不怎么多。 “你身份未知,如今有两个选择,去审讯殿……或者是暂时在东宫偏殿待着。” 林似锦原本是想离开,如今看见慕容翡就有些走不动路,他想待在这人身边。 “我想在殿下这里待着, ”林似锦发觉小厮在瞪着他,他慢吞吞地说,“我会做很多事,可以为殿下做事。” 慕容翡目光落在他身上, 眸光冷淡,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殿下若是送我去审讯殿, 我也不会怨殿下。”林似锦心里想才怪了, 他才不想去别的地方,他又偷偷瞅慕容翡一眼。 表情很明显, 意思是不能送他走。 现在这边都是慕容翡说了算。 “殿下,应当把他直接送去审讯殿, 他来历不明, 不可贸然留下, 你留下他, 王上那边如何交代?” 小厮还欲说什么,察觉到慕容翡的目光, 闭了嘴。 “留下来, 日后不准随意踏出东宫。” 不过是眨眼之间, 有银蝶在他面前翩翩起舞,他手腕上多了一对极细的银色镯子,上面雕刻了细小的花纹。 “殿下,这是什么。”林似锦摸摸自己手腕上的银镯,银镯上摸起来冰凉,还隐约有落梅香,在手腕上戴着不占地方,还挺好看的。 “是咒镯,会限制你的行动。”慕容翡微微垂着眼看他,那双眼里把许多情绪都遮掩,只剩下些许冷凝。 小殿下平常喜欢捣鼓机关咒术那些东西。 身后的小厮看的愣了一下,没记错的话似乎是小殿下母亲留给小殿下的镯子,只是后来被殿下改成了咒镯。 现在居然……拿来锁人了!!? 林似锦听见了没有太大反应,欢喜多一些,刚见面便送他礼物,他脸上略有些热,对慕容翡道,“多谢殿下。” “这个能不能碰水,我戴着这个便能出去了吗?” 林似锦摸索着银镯,面前的少年冷漠道,“能碰水,不能出去。” 好吧好吧,小殿下是还不放心他。 林似锦说了个“好哦”,两人没有在他殿里多待,小厮留下来跟他说了一堆规矩,他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只听进去了这里是小殿下平日做东西的地方,让他不要乱碰。 他闻言才细细打量起来这座殿,殿中陈设很精致,他这边是床榻和软塌,有屏风隔着,另一边一面墙上都是书籍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桌上有用鎏金铜雕刻的小人儿,还有长了翅膀的蜘蛛,以及长了羊角的蛇。 林似锦略有些好奇,他到了桌边,用手戳了下小蛇,小蛇会咩咩咩的叫。 蛇为什么会学羊叫? 林似锦唇角微不可见地抽了一下,旁边还有小兔子、小老鼠,有各种各样的小人儿,甚至还有器具拟态的兵器。 他完全忘记小厮临走前的叮嘱,这个摸摸,那个摸摸,最后摸到一条小银蛇,指尖碰到一片冰凉,戳一下,银蛇会吐出蛇信,蛇信里藏着针。 “为何要藏着针,都是小武器啊。” “怎么人长得那么好看,做东西颜色选的都那么丑……” 林似锦戳了两下,他收回手,自言自语嘀咕两句,回去睡觉了。 今天一天发生了不少事情,他还没有完全适应,在自己脑海里重新理了一遍。 他第一天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还是被小厮喊醒的,日上三竿了已经,小厮跟着他,说是不让他踏出东宫,就真的不让他踏出去半步。 “殿下今日不在宫中,你告状也没用。” 林似锦揉揉自己的脖子,总觉得脖子有些疼,他自己瞅不见,揉了两下也没有那么疼了,就没有再管。 “殿下去了哪里。” 小厮鼻孔看他,“殿下日理万机。” 林似锦询问无果,第一天是这般,第二天是这般,第三天还是这般,后来他打听出来了,慕容翡每天起很早,要去修权术、修太学,修武治,还要每日去跟王上问安。 总之就是天不亮太子殿下就走了,那时候他还在睡大觉,晚上经常要参加各种宴会,回来的晚,他又睡了。 哪怕在同一座殿,数日以来却没怎么见面。 林似锦想小殿下了,小厮每天守着他,他并不知道,小厮每天告他的状,把他在东宫里做了什么全部事无巨细的告诉慕容翡。 “殿下,他今日在偏殿里偷摸了殿下的朝服。” “他说殿下的小蜘蛛丑。” “他今日偷吃了殿下的点心。” “他今日把殿下种的洛水秋锦拔了。” “他夸殿下的字好看,还在殿下的奏折上写殿下的名字,写的字宛如狗爬。” “殿下,他一睡着就会哭,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东宫院中种了许多名贵的花草,林似锦困的要死,他今日没睡,在殿中打算等慕容翡回来。 现在天色已深,他蹲在院墙边,角落里种了一排秋锦,这种花非常名贵且娇气,碰两下便会枯萎,只能看不能摸。 他揪了两片秋锦的叶子,旁边小厮在阴阳怪气,他没有搭理,一直看着长门宫殿的朱门。 灯光散发着微弱的灯光,外面传来了动静,林似锦心里微微一动,他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殿下。” 他还在原地,小厮已经迎了过去,慕容翡方从外面回来,明明没有入冬,身上却披着狐裘,身形高挑挺拔,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幅画。 慕容翡视线朝他转过来,他也跟着喊了一声殿下,随着小殿下一同进正殿。 “你跟着干什么,平日里这时候不是该泡完澡看完话本睡觉了。” 小厮在嘲讽他,林似锦略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话本可是小厮给他找的,还跟他一起看的,怎的天天在慕容翡面前赖他身上。 他低声咕哝一句,偏跟着,反正慕容翡没有赶他走。 剩余的侍从被留在外面,到了正殿里,小厮正要上前帮慕容翡解狐裘,慕容翡开了口,“让他来。” 视线落在他身上,林似锦吃了好几天的白食,他在偏殿里吃好喝好,还天天睡大觉,慕容翡未曾管过他。 林似锦揣着手,他没有做过这般的活,不过解狐裘谁不会啊,他在慕容翡的目光中上前。 “他哪会干活,一天天地只会睡觉,说不定一会会勒到殿下。” 小厮不高兴,但还是退开了。 慕容翡看向小厮,“副使今日过来了一趟,你替孤去一趟金云殿。” 小厮应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离开,临走时不忘瞪一眼林似锦。 林似锦朝小厮眨眼,他站到慕容翡面前,慕容翡比他高出来些许,按年龄来说,慕容翡比他小。 他指尖放在狐裘系带边缘,这个确实很好解,他没话找话的问。 “殿下今日去了哪里,回来这么晚。” 问出来才发觉略有些不合适,身份不符合,他打算收回自己的话音,面前的少年开了口。 “去了将军府。” “是他请我去的,”慕容翡微微垂眸,“他命我将你送回去。” 林似锦简直要翻白眼,林扶衡真是没事找事,送来送去的,当他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品? 什么狗屁大将军,脾气差的要死,还擅长提无理要求。 林似锦情绪表现的有些明显,少年眼皮微微抬起来,问他,“不想回去?” “不想,我想待在这里,”林似锦指尖解开狐裘的系带,把狐裘放在一边的屏风上,慕容翡还在原地站着,这是让他继续脱的意思? “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我们两个没什么关系。” 林似锦解慕容翡的朝服,朝服略有些复杂,可不是像狐裘那般容易脱,他又素来是个笨手笨脚的,先是解腰封,又去解系带,半天没有解开。 空气中的气息略有些尴尬,林似锦低着头没敢去看慕容翡的表情,他前几日还说自己什么都可以做,结果脱个衣服都脱不好。 兴许是看不下去,他的指尖被握住,对上慕容翡眼底,慕容翡嗓音低沉,“不会?” “殿下的朝服比普通衣服要复杂的多,”林似锦慢慢地松开手,他碰到慕容翡的指尖,略有些不自在,脸又慢慢地热起来。 慕容翡松开了他,几下解开了朝服,只穿一件雪白的中衣,顺手拿了一边的常服。 他在一边看着,自己未曾帮上忙。 慕容翡朝书房里走,他跟上去,在后面小声的问。 “那殿下会把我送回去吗?” 书房里的烛灯在然着,慕容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回来还需要在书案上写东西。 林似锦于是在一边磨墨,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磨起来倒是顺手,他还会把墨水磨出来一道道波纹,不会把墨汁溅出去。 他这边玩得高兴,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慕容翡在看着他,他于是又乖乖地把石磨放下来了。 “殿下还没有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呢。” 林似锦闲不下来,他目光落在慕容翡的手指上,那双手很好看,修长冷白,握笔时指骨微微凸出来,写出来的字铁画银钩,气势凌厉。 “林扶衡说你是他的人,”慕容翡笔尖微顿,慢慢地把笔放下来了,“他若是一定要你,孤留不住你。” 小殿下一向会分析利弊,确实不必为了他去得罪林扶衡。 他不知道某人实际上口是心非,只知道自己不想回去,一座殿里见到的次数都不多,回去了岂不是更见不到了。 何况他回去干什么,去给林扶衡当弟弟?还是当儿子? “殿下别赶我走呀,我会磨墨,”林似锦把墨汁悄悄挪得离盛如翡近些,小声道,“我会的东西很多,殿下把我留下来不会后悔的。” 慕容翡沉吟了片刻,对他道:“听春雨说……你这几日,在偏殿看话本、吃点心,掀过我殿中的瓦,毁了我许多株秋锦,还偷偷扯过宫女的头花。” 越说,林似锦耳根越红,这个春雨天天只会告状。 “殿下,我知道错了。”他乖乖认错,嗓音很小声。 慕容翡的目光少年那张通红的脸、慢慢地移向少年的白净的脖颈,侧颈那里有几道深色的红痕。 红痕在衣领 目光上面略微停顿,眼中情绪悉数遮掩。 以前他从不知晓,有人会让他……看一眼就会万般欢喜,想要将他据为己有。 林似锦还在听候发落呢,他揣着手,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自己的皮肤都跟着烫起来,头顶传来一道冷淡的少年音。 “既知错……罚你今日替孤守夜。” 第146章 第 146 章 夜色已深, 所谓守夜,前面是要在殿外守着,后面在殿中打地铺, 平日里这活都是春雨做, 今日换成林似锦, 林似锦在殿外并没有守多久, 慕容翡就把他喊进去了。 慕容翡:“外面冷, 你不必守到半夜。” 接着又补了一句, “有侍卫一直站岗。” 林似锦“哦”一声, 他乐的在慕容翡身旁待着,自己在慕容翡床榻边支了个小床,用褥子铺了两层。 他瞅一眼, 慕容翡在做东西,看形状有点像是眼珠子,慕容翡正在往上粘睫毛,一根一根的, 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成的,看起来根根分明。 林似锦凑上去看,慕容翡捏着的眼珠子颜色很深, 像是一团漆黑不见底的浓墨。 有些像慕容翡自己的眼睛。 “殿下,你这雕的是自己的眼睛?” 慕容翡闻言看了他一眼, “嗯”一声, “我身体不便行动,傀儡可以借魂。” 书桌上放的还有典籍,是驭傀之术, 可以分魂给傀儡, 让傀儡代替自己行动。 林似锦没想到小殿下会跟他解释, 他有些开心,摸摸典籍上的书页,上面有小殿下做的笔记,字体很小,密密麻麻的一页都是。 他看了一会,小殿下举一反三,不止能借魂,还分析出来了借魂的原理,这般不止能够单单借魂给傀儡,搞清楚灵力运行的规则之后,也能借魂给器具。 林似锦翻典籍,小殿下没有说他,应当是准许的意思,他一翻,往后便不是傀儡之术了,书页都不一样,小殿下只粘了一页上去。 往后是权术相关,写的天下形式,身在三千世之外如何治国。 “主君不应为世眷,须继以实名、广泽于民,心系天下,志以开千秋万世。” 林似锦瞅了半天,看不太出来是什么意思,这是小殿下的夙愿? 他又瞅瞅慕容翡,慕容翡在专心做眼珠子,很专注,没空搭理他。 慕容翡还不知晓自己写的推托之词被少年误解了,他扭过头,发现少年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他顺着看过去,书页上是他写的小字,自己推脱不想做储君,上午还被批评了。 “殿下身为储君,是不是很辛苦。”林似锦在问一些废话,辛苦是自然的。 慕容翡眉眼未抬:“若说辛苦,也不是很辛苦。” 他锦衣玉食,从小享尽一切金樽玉阙,和那些吃不上饭、整日为生活奔波的贫寒百姓来说,自然算不上辛苦。 只是人所在的位置不同,所面临的痛苦也完全不同,任何人被逼着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想必不会如何快意。 “是这般,”林似锦眼里倒映着面前少年的身影,小殿下总是想的多,他撑着脑袋问,“殿下不想做储君,那想做什么?” 慕容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好一会才道,“我很羡慕林将军。” 林扶衡?林扶衡如今已经名满天下,甚至还被人尊称一句扶衡仙君,向往是自然的。 “殿下想变得和他一样厉害?” 慕容翡却摇了摇头,“不算是,他不在规则的条条框框里,很自由。” 林似锦似懂非懂,他翻了遍小殿下的典籍,略微明白些许,人在什么位置上就要做什么样的事。 小殿下雕眼珠子雕了一个时辰,他在旁边守了一个时辰,完工后看了看,简直和真的一模一样,虽说他看不出来区别。 似乎一个时辰之前也是这般,没有太大的变化。 看不出来他还是一样要吹的,夸奖道,“殿下好厉害,像是真的殿下眼睛,很好看。” 慕容翡扭了过去,他顺着发现,小殿下的耳朵红了些许。 第二日慕容翡还要早起,他们两人一个睡床榻上,另一个靠着床榻。 林似锦要等盛如翡睡着了他才能睡,他在床榻边看着慕容翡。小殿下睡姿很规整,一动也不动,两只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双脚也很平整,应当是从小形成的习惯。 他在一边看了一会,没多久就困了,自己靠着床榻边睡了过去。 原本应当是睡着的,但是他夜里经常做噩梦,梦的断断续续,都是他四处找人,怎么也找不到。 这天晚上他又被惊醒,额头上冷汗不止,还未睁开眼,一道温暖宽厚的掌心落在他额头上。 那双手向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眼睫略微颤了下,闻到了熟悉的落梅香,那声“殿下”尚且未喊出来,一片温热堵住了他的唇。 林似锦:“!!!?” 他原本整个人不太清醒,此时脑海里一片空白,僵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似乎是满意他的顺从,慕容翡在他唇边亲了一口,紧接着笨拙地、带着些许小心翼翼,还有些许痴恋,在一点点地亲吻他。 林似锦懵在原地,许多种情绪交织,有惊讶、有不敢相信,还有几分羞耻。 脸上发热,他眼睫颤动的厉害,慕容翡动作略微顿了顿,视线灼热,低沉的嗓音落在他耳边,只说了两句话。 “我做梦经常梦见你。” 虽然看不清脸,但是少年一出现,便觉得一定是他。 “你是我的。” 林似锦不清楚当天晚上自己说了什么,他整个有点呆,小殿下亲了他一会就回去睡觉了,第二天依旧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纠结,自己是不是太喜欢小殿下做了梦。 应当不是,他摸摸自己的唇边,还在疼呢。 春雨路过,少年还在地上蹲着看天,已经这般好几天了,他翻了个白眼,天上难不成有殿下云不成,都快盯出来一朵花了。 林似锦并没有纠结太久,很快他就没时间纠结了,林扶衡亲自过来,要接他回将军府。 二十多年来,这还是林扶衡第一次踏足东宫,慕容翡去拦的人。 “将军前几日与孤说好,今日便又改了主意?”慕容翡眼皮略微抬起来,眸光中一片冰冷。 林扶衡懒得废话,扫到了不远处的小废物点心,懒洋洋开了口,“小废物,你自己说,你是要跟我回去,还是继续待在东宫。” 这小废物点心不会这点眼色都没有,跟着他还是跟着病秧子,答案显而易见。 林似锦被提名,他看出来林扶衡是来找茬,他担心慕容翡把他送走,他拽住一点慕容翡的袖子,躲在慕容翡身后。 “我和小殿下一起,不回去。” 少年别别扭扭,扯着病秧子的袖子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脸上还有些红。 林扶衡:“?” 这才几天不见,林扶衡略微眯眼,视线在两名少年身上转了一圈,开口道,“想留下来?” 林似锦有些害怕林扶衡,但是也不是特别怕,像是骨子里有一种信任,对方不会伤害他。 他不怕死地点点头,这里是东宫,林扶衡总不可能直接抢人吧? “那可不行,殿下,你看他跟我生得一模一样,还看不出来我们二人的关系?”林扶衡嗓音阴恻恻的,盯着林似锦看,明显是回去了兴许就要揍他。 林似锦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他没想过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林扶衡…… 他不要 脸! “几年前我去了一趟妖族,他们那里有一种圣水,男人喝了就能怀孕,小锦就是那时候我生出来的。” 林扶衡扯淡脸色都不带变的,嗓音略微停顿,“几年不见,他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前些日子我未曾想起来,这几日才记起来。” 话音落了,整座殿寂静下来。 一旁的小厮、侍卫,林扶衡的一众下属,“……” 试问天下第一的林扶衡若是怀孕了,会有人敢嘲笑吗? 当然没有了,也没人敢,何况他们将军有了儿子,虽说他们将军按修仙岁月算年方二十七,儿子看上去只小了最多十岁…… 但是将军的话没人敢质疑,哪怕一听就是在扯淡。 林似锦简直目瞪口呆,他还没反应过来,听到了林扶衡的下一句。 “这几日有劳殿下照顾,现在我必须要带他回去。” 林扶衡后面跟着禁卫军,禁卫军只听命于林扶衡,先不说他们随主,但是看武力值,林扶衡一个人也能掀翻一整座东宫。 嗓音字字透露出气势,慕容翡未曾退让,“若是我不愿呢,林将军会如何?” 气氛冷凝下来,林似锦看出来慕容翡有些生气,他这几日在宫中早就打听出来形式,姑苏王族式微,王上倒是非常信任林扶衡。 但是一众亲眷并不信任,都认为林扶衡迟早谋反。 他觉得应当不是,按照林扶衡的修为和性子,若是想要早就篡位了,何必一直等着,林扶衡志不在此,也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 传闻都是假的,但是有一条是真的,林将军与太子不和。 眼见着气氛愈发剑拔弩张,林似锦心里有了决定,他松开了慕容翡,“我跟你走。” “你不要冲殿下撒火。” 他话说的直白,林扶衡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些许冷笑。 这么快胳膊肘就会朝外拐了,林扶衡不给两人留腻腻歪歪的时间,直接便把人带走了。 林似锦只来得及说两句话,留下来一句“殿下等我。” 眼神略有些舍不得,慕容翡与他隔了些距离,眉眼压下去些许,看不出眼中的情绪。 出了长门宫殿,林似锦随着上了马车。 林扶衡在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施了法术,除了他的下属和慕容翡与小废物点心,方才他说的那些话,宫人全部都会忘记。 宫人嘴碎,容易外传,他可不想让人人都以为小废物点心真是他儿子,留着以后还有用处呢。 两人坐同一辆马车,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主要是林似锦瞪着林扶衡。 林似锦瞪着林扶衡,林扶衡面无表情,他想起来林扶衡方才说的那些话,对方都不要脸,他还要什么脸? 于是他略带试探地喊了一声,“爹?” 外面的一众下属:“……” 林扶衡:“……” 第147章 第 147 章 林似锦是故意这么喊的, 林扶衡几乎是瞬间就黑了脸,然后他的耳朵就被拧了,林扶衡拧着他, 下手动作不轻。 “你倒是挺会学的, 让你喊你就喊?” “不是你自己说的, ”林似锦被扯的疼,他耳朵被揪的发红, “疼疼疼, 松开。” 林扶衡松开了他,视线落在他脸上, 捏住他的脸左右看了看, 他不高兴地瞪着林扶衡。 “不过小半个月,”林扶衡眯了眯眼, 松开了他,“以前未曾听闻过病秧子好男色。” 扶衡手劲儿大,林似锦摸摸自己的脸,他坐的离扶衡远了些。 “他主动的?”林扶衡问。 林似锦假装听不懂林扶衡在说什么,他打开车帘, 发现有闪烁的银蝶飞在马车周围,他目光落在那些银蝶和绯蝶上, 伸出指尖,蝴蝶停留在他的指尖, 带着些许亲近的意味。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才不是,”林似锦闻言才回复,“我和殿下什么也没有。” “就算有也不管你什么事, 我讨厌别人管着我, 你最好不要让我讨厌你。” 林扶衡嗤一声, 心里想着他才不在乎被不被讨厌,对上少年的眸光,对方眸光坚定,气质冷了几分,带着些许警告和威胁。 林扶衡:“……”这个时候确实有些像他了。 像他有时霸道不讲理。 “你是看他长得好看,他确实长得好。”林扶衡对于慕容翡没什么说的,那张脸生的确实不错,除了脸之外,也有谋略才能,可惜生来病扰,再有才能也丝毫没有施展之处。 “你可听闻过他的命格,顶多再活两三年,谁跟他好都注定要守寡,你想守寡?” 林似锦不想搭理扶衡,桌上有给扶衡准备的点心茶水,他捏了一块点心喂给灵蝶,灵蝶环绕在他周围,在他肩膀上停留。 “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断言什么,”林似锦喂完灵蝶就把它们放回去,他不想提这件事,说了正事。 “你不是说我是殿下的人,为何现在又让我回去。” 林扶衡看着桌上的点心,少年不老实,还不规矩,把点心摆成各种形状,平日里没人敢在他面前这样。 但是眼前的是自己的转世,出了半边差池都要他担责任,林扶衡头一次感觉到头疼。 “我找人算了天机,你是我的转世,我不能放着你不管。” 林似锦对于这个答案不是太意外,他跟林扶衡有关系才正常。 “你日后跟着我,你有事也会牵连我,从明日起,你随我一起去军营。” “去军营?那我是不是能见到殿下?” 林似锦原本有些激动,很快蔫下来,要早起,好累哦。 还是喜欢待在小殿下身边,小殿下会非常惯着他。 林扶衡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马车行驶的很快,没一会就到了将军府,林扶衡一路领着他到了正殿,对他道,“一会为你安排住处,你不能随意出府,出府需要跟我说。” “还有……”林扶衡从黑匣子里拿出来一张面具,面具能够遮住整张脸,是鬼王面具,看上去很吓人。 “以后你出府要以面具示人,不能露出那张脸。” 林似锦不乐意,他都没接面具,揣着手道,“这个面具不好看,能不能换一张,我想自己挑。” 他倒是能理解扶衡让他以面具示人,只有熟悉的人能分辨出来他们两个,他若是以这张脸示人,估计人人都会以为他是林扶衡。 扶衡面无表情,林似锦在原地站着,瞅到一边有笔墨还有纸张,他自己过去画了一张,画了一张简单许多的。 “做一张这般的,我这几日不出去。” 林似锦画出来一张雪白的面具,眼眸是略微弯着的,只有眼角点缀了些许锦花。 他把纸张递给林扶衡,林扶衡臭着一张脸,他把纸塞进林扶衡怀里,叮嘱道,“上面的锦花不要上颜色,和面具的颜色差不多。” “一个是银色,一个是白色。” 林扶衡心道一声麻烦,还是叫了人过来,把纸张递过去了。小废物点心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说为我安排住处,我住哪里?” 林扶衡:“偏殿。” “我不能随意出府,戴面具也不行?”林似锦跟在扶衡身后,扶衡去了书房,门口守的都是侍卫,这些侍卫个子很高,模样生得也不错,衣袍上有长剑挽月的花纹。 “不行。” 林似锦路过多看了侍卫两眼,对上前面扶衡的视线,扶衡看一眼他手腕处的银镯,眉毛略微挑了一下。 他对上林扶衡的目光,莫名觉得背后毛毛的,总觉得不太妙。 “为何他们衣袍上有长剑挽月的花纹。”林似锦没话找话。 “因为他们是斩祟使。” “斩祟使是什么。” “斩的是妖邪。” 林似锦“哦”一声,跟在扶衡身后进了书房。 扶衡的书房和慕容翡的书房差距很大,里面相当于半个兵器库,什么品种的武器都有,桌子上是堆的小山似得信件,似乎是各族寄来的。 林似锦随意拆了一封,意思是请林扶衡去他们那里,又拆一封,一样,拆了七八封,几乎都是许给林扶衡各种荣华富贵以及权力,想让他过去镇一方山河。 扶衡还在那边跟下属商议事,时不时留意小废物点心,发现在拆他的信,原本在拆信,后面去看他墙上的武器,没一会又摸上点心。 “扶衡,外面好像很热闹,我能出去玩吗?” “不能。” 这才刚回来一个时辰不到就想出去? “将军……奉家的孩子怎么办?” 林扶衡没有说出答案,指尖在桌上点了点,“奉家是如何说的?愿意让那孩子过来吃苦?” “是,他们说,只要能跟着将军,任将军处理。” 林似锦在扶衡的书房待了一会,没一会就被侍卫领着去看他自己的小院了。将军府处处都有侍卫守着,他的小院离扶衡住的地方不远。 他看了地方,很不错,只是位置离扶衡是不是太近了些,他搞个什么小动作扶衡说不定都能知道。 “小公子可还满意,若是不满意,将军为小公子选的还有其他住处。” 居然还能认他选?林似锦问道,“其他的在哪里?” 然后侍卫带着他去了茅房。 林似锦:“……”他还以为扶衡终于做次人了。 他于是又乖乖地跟着侍卫回去了,这绝对是林扶衡故意的,这么记仇,他看将军府里全是男人,没有一个女子,怪不得怪不得。 林扶衡这样的脾气,有几个女子能受得了。 他在自己的小院儿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院子多了一圈侍卫,他很快看出来了猫腻。 院子里送来的似乎都是精心挑选的,个个都模样俊俏,一水的长剑挽月长袍,看上去非常赏心悦目。 见了他,侍卫们全部单膝下跪。 “将军命我们来侍奉小公子。” 林似锦挨个看了看,确实都很好看,扶衡肯定是故意的,他喜欢小殿下是喜欢小殿下本身,又不是因为小殿下是男人。 除了这些侍卫,还有一名看上去年龄与他相仿的少年,少年容貌生的冷漠俊朗,眉眼深邃,腰间戴有佩剑,没有穿长剑挽月袍。 林似锦顺着瞅过去,“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时间倒退数个小时之前,林扶衡与属下在书房里。 “任我处理?”林扶衡指尖在桌上点了点,想起来方才那小废物点心偷偷瞅他府中貌美的侍卫,若是记得没错,奉家的那孩子生得也不错。 正好小废物点心缺个跟班跟着,不如让奉家的孩子过去。 “把他送去小公子院中,让他日后跟着小公子,照顾好小公子,每日向我汇报小公子的行踪。” 林似锦有些不理解,这么多人守在他府里,虽说这些侍卫确实都很好看,但是他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人。 “你们去跟扶衡说,我不必这么多人守着,你们回去吧。” “我们不会打扰小公子,只是守在院子里保护小公子。” “我不需要保护,”林似锦看向一旁的冷峻少年,“你也回去,我不需要人跟着。” 方才听名字也没记住,奉什么如什么,有点难记,本来他出府就不容易,被这么多人守着,他还怎么溜出去找小殿下。 奉如皋的目光在他脸上略微停留片刻,回复道,“将军之命,小公子可以同将军商议。” 意思是让他自己跟扶衡说,林似锦真的去了,然后他就被轰出来了,还被揍了一顿。 扶衡脾气本来就不怎么好,林似锦回来时带了一身的伤,鼻青脸肿的,他心里委屈,现在格外的想小殿下,若是小殿下看到他的伤,不知道会不会心疼。 可惜他院子里没有小殿下,只有奉如皋和一众侍卫。 林似锦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什么都不顺眼,他知道的不多,不知道奉家是三千世里的剑神世家,只听扶衡说了是送来给他提鞋的。 按照他的理解就是给他送的丫鬟。 林似锦一边吸鼻涕,一边揉自己的脸颊,半边脸颊都在疼,发现奉丫鬟在看他,他心里不高兴。 他心里想着早晚有一天打败扶衡,到时候扶衡什么都得听他的。 他对奉如皋不高兴道:“你愣着干什么,没看我现在没手……帮…帮我拿药过来。” 奉如皋看着少年回来哭哭啼啼半天,明明是同样的长相,这少年却一点没有林扶衡的气势,受点小伤都委屈的不行,他平日里最讨厌这般娇贵做作的少年。 他神情未表现出分毫,拿了药过去,伤药放在桌上,少年捋开自己的袖子,白净的手腕上戴着银镯,手腕上被磨破了皮,少年把手腕伸到他面前。 奉如皋微微拧眉,想起来林扶衡的叮嘱,他拿了药,找了个木签往上涂。 他这双手是练剑的,未曾给人涂过药,下手不知道轻重,刚戳上去,少年便叫了一声。 “你会不会?” 嗓音略微软,疼得眼睛红红的,在不高兴地瞪着他。 奉如皋放下了木签。 “涂药都不会,跟着我做什么。”林似锦不高兴地嘟囔两句,他自己给自己上了药,然后脱了外袍。 这是他在小院里住的第一日,跟着他的奉如皋一直冷着张脸,他还没有不高兴呢,于是他又使唤奉如皋帮他端点心,给他念话本,最后还让奉如皋给他端了一盆水。 奉如皋来将军府的第一日,一直被少年使唤,帮少年涂药、端点心,念话本,还要帮人端洗脚水。 甚至临走时,少年刚洗完不小心滑倒,水溅了他满脸。 林似锦看着少年冷峻的那张脸被水渍打湿,他真不是故意的,此时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递了块手帕过去。 嗓音低了些许,带着些许关心。 “你没事吧……方才怎么不看着点?” 奉如皋眼睫上颤着水珠,递来的手帕上缝着小绵羊,他眼底漆黑如墨,慢慢地抬起眼,看着面前的少年。 第148章 第 148 章 林似锦对上那双深邃的眼, 莫名感觉有些怂,手帕塞到奉如皋掌心里,“你自己擦擦脸。” 他说十句话, 对方未必回一句, 真是比小殿下还要木头哦, 像块冷冰冰的冰块。 小殿下至少每次都会认真地听他讲话,然后回复他。 林似锦自己上了床,他眼角留意着殿中的奉如皋,没一会就没人影了。 他在将军府还有几日可待,面具还没有做好他出不了门,这几天他在将军府转了个遍,那些侍卫是不跟着他,但是奉如皋那个跟屁虫一直阴魂不散。 怎么也赶不走,总能准确地找到他。 而且奉如皋还每天要去跟扶衡汇报他都做了什么。 “将军,今日小公子去了后院, 他触动了机关。” 林扶衡心神一紧,紧接着听到了下一句。 “他似乎会武,自己从机关里出来了。” 明明没有修为,却能从他布的阵法里出来?林扶衡把这点困惑记下来了。 “将军, 小公子把您要送出去的点心偷吃了。” “将军, 小公子去了一趟库房,进去抓了一只蛐蛐出来。” “将军, 府里长工晕倒, 小公子背着人去的医馆。” “将军,今日小公子去了侍卫们住的中庭, 他在那里和侍卫们喝了酒。” 林扶衡额角一跳, 他那群属下个个喝酒都是海量, 那小废物点心怎么可能喝得过他们。 他还没开口,面前的冷峻少年面部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身形略有些不稳。 “我……小公子让我替他喝酒,他和侍卫们打赌,把他们的银子都骗走了。” 林扶衡:“……” 林似锦在门外等着,他偷偷在窗户那里戳了个小洞,然而什么都看不见,里面黑漆漆的,似乎有东西挡住了,也听不见人声。 奉如皋天天定点来告状,他都挨了好几次揍了,居然还罚他抄什么府规,一天要抄两千遍,怎么可能抄的完。 他都扔给了奉如皋,让奉如皋帮他抄。 殿中林扶衡听完了汇报,对奉如皋沉声道:“你做的不错,下个月诛邪我会带上你一起。” 奉如皋眼前仿佛好几个林扶衡在转圈圈,这两人的脸又长得一样,仿佛好几只林绵绵在他面前转圈圈。 少年嗓音带着欢快,气息拂在他耳侧。 “奉丫鬟!你做的不错,下个月我们还一起啊!” 奉如皋脸一白,险些直接晕过去。 他耳朵嗡鸣,不知道自己应答了什么,自己撑着身子出去,刚打开门,对上一张熟悉的脸,少年似乎正在偷听,还在抠窗户上的洞呢。 被抓包后表情变得更加鲜活,林似锦心道一句不好,殿中传来林扶衡阴恻恻的嗓音。 “林似锦,你给我滚进来。” 傻子才进去,林似锦这几天发现了,进去就是挨罚,罚他抄的两千遍还没写完呢,他扯着发愣的奉如皋就跑。 “奉如皋,你愣着干什么呢。” 林似锦动作并不怎么轻,他扯着奉如皋在府里跑了半圈,最后才绕回自己的小院,等到了小院门口,他堪堪停下来,这时候才发现奉如皋脸上略有些不正常。 前一天奉如皋帮他喝了许多酒,林似锦拍拍奉冰块的脸,一摸才发现烫得吓人。 “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林似锦话音未落,比他身高略微高些的少年整个人栽在他身上,他下意识接住人,托着人好累,他张口欲喊自己院中的侍卫。 然后他瞅见了什么,定睛一看,从门缝里瞅到了一角熟悉的将军朝服。 林扶衡在里面正等着他呢。 他偷偷地把门缝合紧,然后背着人飞快地跑了,林扶衡现在正在气头上,他若是进去铁定会挨揍。 林似锦背着奉如皋去了奉如皋平日里住的地方,离他的院子不远,与侍卫们住的地方差不多,他打开门看一眼,收拾的非常整洁。 他把奉如皋放在床榻上,摸了摸奉如皋的脑门,昨天喝了许多酒,又为他守夜,还帮他抄罚的府规,估计是太累了。 林似锦把门紧紧合上,他从怀里掏出来自己的小手帕,用冷水沾湿,把手帕贴在奉如皋额头。 他院子里有治发热的草药,但是现在没法回去拿,侍卫也喊不得。 还得他去后院揪新鲜的,现在没法使唤人了,还得避开侍卫。 “是不是算好的。”林似锦小声嘟囔一句,他摸摸奉如皋额头上的手帕,一小会已经热了,他又用法术换成冷的。 他会一些小法术,这些都是在扶衡书房里瞅见的,然后他自己试了一下,一学便会,前几日还在跟扶衡说他一定是小天才。 结果扶衡说他伤过根骨,根骨很差,在修真界资质最差的都比他要好。 林似锦叹了一口气,戳了两下奉如皋的脸,奉如皋也没有什么反应,这张冰块脸天天都是一个表情。 “我去后院揪草药,你在这里等我,若是扶衡过来了,就说我没有来过。” 他正准备收回手,床榻上的人似乎是陷入噩梦里,唇色略微泛白,面容看上去十分痛苦,低声喊了一句什么。 然后下一秒,他的手腕便被握住了,简直猝不及防,林似锦整个人被扯着向前,手腕一疼,他这回听到了奉如皋喊的是什么。 “娘——” 林似锦去掰奉如皋的手指,“赶紧松开,我要去后院,你娘不在这里。” 他平日里没看出来奉如皋力气这么大,像是铁块一样怎么也掰不开,他的手腕都被握红了,这小子一边喊他娘,一边另一只手还拽着他要把他往床榻上拖。 “喂,奉如皋,醒醒。” “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林似锦有些不高兴,他人轻,这小子是用了吃奶的劲,他试着不挣扎了,奉如皋也就老实了。 他一动,奉如皋也动。 “这是你自己拽着我不让我走,若是烧傻了可别怪我。” 林似锦又试了两次,确定了是不愿意让他走,他守着奉如皋有些无聊,打量这间屋子,屋子整洁干净,除了一把剑之外,什么都没了。 空荡荡的,没啥人气,哦,柜子角落似乎有个小本子。 他瞅瞅奉如皋,指尖又戳了下奉如皋,凑近奉如皋耳边问道:“小奉,你的小账本能不能给我看看。” 奉如皋眼睫略微颤了颤,人晕过去了,怎么可能回复他。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啦。” 林似锦一只手去够那个小本子,半天才够到,本子就是那种小册子,市面上两文钱就能买到的那种。 他打开一看,确实是奉如皋的字迹,奉如皋的字写的很好看,上面第一页是一个日期。 元和春景,这是如今的姑苏年号。 往后翻,每一页都有一行小字。 :入将军府。 :照顾蠢货。 奉如皋用的句子都非常简单,林似锦有些疑惑,蠢货是谁,不会说的是他吧? :照顾蠢货。 :蠢货偷吃点心。 :蠢货抓蛐蛐,喜欢虫子。 :蠢货喜欢照镜子。 :蠢货喜欢挨揍,挨完揍又哭,娇气。 林似锦看出来了上面写的都是他,什么叫他喜欢挨揍,奉如皋便是这么想的? 没看出来这冰块平日屁都不放一个,在心里给他加了这么多标签。 林似锦有些生气,他揪了一把奉如皋的耳朵,然后松开,继续看奉如皋的小日记本。 :照顾蠢货,蠢货半夜会踢被子。 :蠢货喜欢睡觉,好懒。 :蠢货不喜欢跟我待在一起。 :蠢货惯会花言巧语骗男人。 :蠢货喜欢貌美的男人。 林似锦往后翻完了,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看的生气,瞪向日记本的主人,现在奉如皋晕过去了,他质问也没法质问。 但是日记本是他偷偷看的,若是他问了,奉如皋说不定会生气。 他把小册子原封不动的放回去,脑海打着小算盘,顺手给奉如皋的手帕降温,他在这里待到晚上奉如皋也没醒。 夜深时他纠结了一瞬间,要不要回去,扶衡按理说已经走了,但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没走,奉如皋又不在,林扶衡肯定要揍他。 不想挨揍。 林似锦很快做了决定,他摸摸奉如皋的脸,“今天我在你这凑合一晚,你不介意吧。” “你不准介意,都是因为你告状。” 奉如皋:“……” 他做了决定,自己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来奉如皋的外袍,把奉如皋的外袍铺在地上,打算在地上凑合一晚。 奉如皋还握着他的手腕,勒得很疼,他掰不开,最后好不容易挪了一点,从手腕改成牵着手,他感觉有些别扭,他跟小殿下还没有牵过手呢,于是他又费劲的去掰奉如皋,最后改成奉如皋捏着他的衣袍。 不知道这次奉如皋又告了什么状,让扶衡这么生气,他不得不睡地上,林似锦叹口气,摸摸自己手腕上的银镯。 他想小殿下了,这几日有奉如皋一直跟着他,他没有机会出去,过两日便要开始去军营,那时候肯定好混出去的多。 这般想着,他慢慢地睡着了,原本是睡地上,后半夜他怕冷,非常熟练地往床榻上爬,靠近唯一的热源。 然后凑近闻闻,不是熟悉的落梅香,带着些许冷香,他不喜欢。 林似锦直接便把人踹下去了。 奉如皋脑袋一片眩晕,他耳边一直听见少年在嘟囔,好吵。 原本生病了休息的便不好,少年还一直扰他,一会揪他耳朵,一会趴在耳边跟他说话,好不容易等到了人安静下来。 结果人又往他身上爬。 少年八爪鱼一样缠他身上,凑近他脖颈处闻闻,然后松开了他,去了床榻里面。 半柱香之后,他被踹下了床。 奉如皋:“……” 第149章 第 149 章 林似锦这么一觉睡得神清气爽,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奉如皋人在地上,他有点懵,自己倒是在床榻上, 被子也在他身上盖着。 他去摸奉如皋的额头, 这一摸不得了,比前一天烧地更厉害了。 后知后觉有些心虚, 林似锦把人扔床榻上, 他回了自己的院子,在门口看了一会, 确定林扶衡不在,叫了两名侍卫去照顾奉如皋。 他实在不是照顾人的料,只会添乱。 “慢着,”林似锦又把侍卫叫住了, 他从自己房间里翻出来一些药草和点心,还多送了一床褥子过去, 一股脑塞给了侍卫。 “别让他冻着了,好好照顾他。” 正好这一日要去军营,奉如皋不跟着他, 他和林扶衡一起去了军营。 林似锦出府和林扶衡坐的同一辆马车, 天不亮鸡还没醒他就被侍卫叫醒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上的马车, 在马车上靠着车壁补觉。 “奉家的孩子为何没跟你一起, 你昨晚折腾他了?”林扶衡去揪对面少年的耳朵, 少年拍掉他的手, 闻言睁开眼瞪着他。 林似锦都要怀疑自己听错了,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我俩清清白白,这话不要跟小殿下说, ”林似锦又闭上了眼,“他生病了。” “嗯?你昨天不回去是为了照顾他,”林扶衡指尖漫不经心地在桌上点了点,“不是因为躲我?” 林似锦心想这还用问,他当然是为了躲扶衡,现在他都在时刻防备着呢,若是扶衡揍他,他立刻弃车逃跑。 他怕疼,而且扶衡下手没个轻重。 他没有回答,林扶衡自顾自地说,“我听闻侍卫说你在他房里待了一夜。” “你堂堂大将军,整日里打听这些做什么,”林似锦略有些无语,他没看出来扶衡这么爱凑热闹,主要是爱凑他的热闹。 “你是我转世,我相当于你的再生父母,需要对你负责。” 林似锦摸摸自己的耳朵,感觉耳朵好像起茧子了。 “小殿下会去军营吗?” 林扶衡:“你想见他?” 那当然了!但是林似锦没有立即开口,因为他看出来了林扶衡不喜欢慕容翡。 “也不是不行,我跟我的一众下属说了,今日为你准备了训练,他们在一旁做评判,你若是能过我就让你见他。” 因为扶衡的这一句承诺,林似锦斗志满满,他们很快到了军营。此时天没有完全亮,营帐外点着火盆,士兵们穿着铁盔银甲,如今已经训练完一轮了。 林似锦戴着面具,他是由林扶衡亲自领过来的,扶衡带着他到了一众将领前,他看到了远处的弓箭、马匹,宝剑,红缨枪,还有机关弩。 “你们好好看着他,等他都过了再放他走。” “将军放心,小公子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他。” 扶衡放心地把他交给了自己的副将,林似锦被一众将领打量,略有些不习惯,他戴着面具呢,冲一众将领微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一群士兵都是一直跟着林扶衡的,他这么一笑,一众将士也有些不好意思。 副将:“小公子,一会兴许多有得罪,我们不会让你受伤,但是训练很严格,我们不会放水。” 林似锦点点头,他一定行,看着那些兵器,他问,“先从哪一项开始?” “小公子可以先从简单的开始。” 林似锦要速战速决,他拿起来长弓,箭靶在百米之外,长弓略有些重,他盯着靶心,在一众将士期待的目光,射了一箭出去。 “咻”地一声,箭飞上了天。 将士们的视线随着箭转了一圈,空气安静下来。 林似锦有些尴尬,幸好没人笑他,他咳嗽了一声,“方才是试试,试试。” 他指尖拉满长弓,这回凝聚了心神,这些东西应当没有那么难,他盯着不远处的靶心,耳边是风声和远处草叶晃动的细微声音。 以及士兵的脚步声、铜盆里火焰燃烧的声音,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仿佛无数道灵力交织在一起。 林似锦微微合上眼眸,从他身处的位置,到远处的靶心,在一切声音都静止的那一刻,细白的指尖略微绷紧,他在那一刻松开了长箭。 “嘭”地一声,长箭破空而去,直直地穿过场地,贯穿百米之外的靶心。 场地中央的少年戴着银色面具,身形挺拔修长,指尖松开的那一刹那,浑身气质略微冰冷,带着些许肃杀的意味。 远处传来一声动静,靶心被贯穿,整个倒在了地上。 “好!小公子好样的!!” “有几分扶衡将军的风采。” “放你娘的屁!明明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群将士在旁边鼓掌,林似锦有些不好意思,长弓拿着太重,他把长弓放下来,摸摸自己的脑壳。 “我这算是过了吗?” 副将点点头,接下来是骑射、红缨枪,长箭,还有长鞭,林似锦挨个试了一遍,全部都过了。 最后还有一项扔铁片,他原本兴致勃勃,直到有士兵过来跟副将汇报,说殿下今日不来了。 林似锦整个人顿时蔫了,一众将士还在期待地看着他,他觉得手里的铁片都变得异常沉重 ,把手里的铁片扔了。 “小公子,这是最后一项了。” 林似锦唇角微微抿起来,有些不高兴,扶衡在耍他,铁片掉在了地上,他心不在焉道,“我拿不动。” 众人:“……” 副将看出来了这小子整个像是霜打的茄子,似乎是听见了有人汇报小殿下不过来,然后便蔫了。 他暗暗地想要将此事禀报给将军。 林似锦原本过来就是为了见慕容翡,如今慕容翡不在,他兴趣全无,人不在,他难不成不能自己去找? 此地离东宫并不远,林似锦趁着副将去告状的空档,溜出去了军营,随意抓了个人问了路,小半个时辰才摸到东宫。 东宫内外都有侍卫守着,林似锦绕到了后院,那里是慕容翡的书房,他瞅见书房的灯在亮着,扔了一颗小石子过去。 然后他便听到了春雨的声音,春雨把窗户打开,看清他之后立刻便要把窗户关上。 “春雨,等等……” 这么一声,没一会窗户又被打开了,林似锦对上了一张熟悉艳丽的脸。 春雨还在身后嘀咕,“都跟殿下说了只是一只小麻雀……” 林似锦对上慕容翡那张脸,他在原地杵着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小殿下朝他伸出手,他才傻傻地被小殿下牵着进了殿里。 他进去之后春雨便下去了,如今天气冷了些,殿中烧着炭,角落里的熏香燃着,桌上是慕容翡的一些材料。 “是从军营那边过来的?” 林似锦“嗯”一声,他还被慕容翡牵着,有些不好意思,指尖传来温度,小殿下怕冷,指尖却很热。 “我是听闻殿下会去军营,我才过去的,但是去了之后才知道殿下今日不去,于是我就过来了。” 慕容翡一直牵着他,到了桌边也未曾松开他,闻言停下来,“这几日去不了,前天咳嗽了两声,王上便不许我再出东宫。” 闻言林似锦紧张起来,“殿下身体可还好?” “我身体没事,”慕容翡眼眸略微幽深,牵着他低声问道,“倒是孤应该问你,来军营便是为了见我?” 林似锦指尖被握住,此时对上慕容翡的眼神,脸上有些热,这般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方才他不是都说过了吗。 自然是为了见小殿下的。 “我方才不是都说过了,殿下还要再问,”林似锦感觉指尖被握住的地方在发烫,自己脸上也发烫,一碰上慕容翡的视线就有些受不了。 “再说一遍。” 嗓音拂过他耳侧,林似锦鼻尖前都是落梅香,他很喜欢这个味道,也喜欢小殿下,喜欢到每时每刻都想和小殿下待在一起。 “我想见殿下,自然就过来了。” 林似锦撞上慕容翡眼底,他耳根也有些热,手腕上的银镯折射出光芒,空气中似乎都有浓稠的气氛蔓延开,热烈又让人沉醉。 “那日你在装睡?”慕容翡凑在他耳边问,指尖还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他的耳尖。 林似锦浑身像是过电一般,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殿下是不是在钓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嗓音含糊,“殿下那日是犯了糊涂?” “为何是犯了糊涂,”慕容翡看着他,艳丽的脸上冷淡褪去,映出来些许柔和,眼神略微深了几分,“你想知道?” 林似锦一向反应迟钝,这次他也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被亲嘴巴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整张脸通红,慕容翡说什么都在耳边自动屏蔽,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回是真的,殿下亲他了。 林似锦整个人像是成了一摊软乎乎的糖汁,沾在慕容翡身上化不开,亲着亲着便抱着人不愿意松开,被揽着腰背后靠着茶几,指尖环着慕容翡,眼底只剩 “你想知道,过几日上元节……我会出宫,到时候来见我。” 低沉的嗓音落在耳边,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一路上走路有些飘忽,直接回了将军府,满脑子都是慕容翡。 他在东宫待了一下午,回去的时候鬼鬼祟祟从后门回去的,方偷偷摸摸地进了府,扭头对上奉如皋那张脸,被吓了一跳。 紧接着松了一口气。 奉如皋脸色看上去好多了,目光落在他脸上略微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又收回视线。 “是扶衡让你过来的?” 林似锦走的时候没跟扶衡说,他一会得去一趟,屁股后面的小冰块默不作声地跟着他。 “将军未曾说,是我猜到你会从这里回来。” 林似锦察觉到奉如皋一直看他,有什么好看的,他不知道,很快他就知道了。 因为晚上他要去见林扶衡,正殿的窗户纸都快被他抠过来了,这次终于成功抠出来一个洞。 他瞅到了正殿里的奉如皋和林扶衡,林扶衡在问话,奉如皋又在告他的状。 他偷偷看着,动作非常小心翼翼。 然后他就听到了奉如皋今日的汇报,冷冰冰的嗓音不含一丝感情。 “小公子今日面色潮红,步伐虚浮,疑似出府消遣。” 这个消遣,自然不是什么好的词汇。 林似锦险些一口血吐出来,好你个奉如皋,这么会说,他指尖略微使力,窗户纸被刮破,空气中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殿中传来了林扶衡的嗓音。 “来人,把他抓回来。” 平日里林扶衡就很信奉如皋的话,毕竟奉如皋看起来沉稳可靠,林似锦拔腿就跑,可惜跑不过府中的侍卫,最后被侍卫抓回了正殿。 林似锦奋力挣扎,他瞪向一边的奉如皋,奉如皋看他一眼,压根不搭理他。 那模样冷冰冰的,仿佛不认识他。 “奉如皋,你在胡说什么。” “闭嘴,”林扶衡掰开他的嘴,嘴上脖子上都是印子,想辩解都难,扶衡嗓音略微阴森,“可以啊你,毛都没长齐,现在就学会了去消遣。” “看在你今日训练全过的份上,我不揍你,”林似锦还没来得及高兴,听到了林扶衡的下一句,“来人,上长凳。” 接下来林似锦被打了二十板子,板子是收了力道,毕竟不敢打得太重,整座殿都是某人的鬼哭狼嚎。 “林扶衡,你为什么不信我,要信他!!” “奉如皋,你这个告状精,我再也不理你了!!” “再跟你说一句话……就让我…让我下辈子变成……变成只会吃喝的草包。” 林扶衡坐在一边听着属下汇报,瞅见少年趴在长凳上,叭叭叭个不停,看上去挺有力气,一边哭一边骂。 板子打完就没力气骂了,林扶衡要吵死了,没见过这么吵的,略有些头疼,“带他回去,三日之内不准他踏出房门半步。” 林似锦还被禁足了,屁股好疼,他眼眶红着,看着奉如皋过来,对上奉如皋的眼底,他心里更委屈,不想让奉如皋碰他,还没动一下,自己碰到伤处,更加疼了。 他惨叫一声,这么一会空档,奉如皋俯身,直接将他横抱起来。 还是当着林扶衡和一众下属的面。 林似锦觉得自己脸都要丢光了。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他的抗议有气无力,看着奉如皋那张冷冰冰的脸就生气。 奉如皋没依他,只眼珠微垂扫了他一眼,任他在怀里扑腾,轻易地便能按住他不让他乱动。 “我什么时候出去消遣了,都怪你害我挨板子。” “整日也不知道说话,就只会跟扶衡告状,我讨厌你。” 他在气头上什么都能说得出来,语气不高兴,瞪着奉如皋整个都在炸毛。 他话音落了,奉如皋沉默了一会,眼珠微微向下垂,空气跟着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明天继续。 第150章 第 150 章 奉如皋的目光落在他颈侧的位置, 那里衣襟下有几个深重的吻痕,勉强能够遮住,但是微微倾身便能看见。 这意思不言而喻, 林似锦简直百口莫辩, 他心里生气,察觉出来奉如皋气息冷了些许, 这冰块也在生气呢。 他说了半天,对方一句话都没有回他,接下来林似锦也没有再跟奉如皋说话。 一路回到了小院, 林似锦被放下来, 他只能趴在床榻上, 看着奉如皋在他房间里忙碌, 帮他拿药拿话本拿点心。 茶几也挪到了他旁边,殿中非常安静, 林似锦看了眼,奉如皋手里还拿了伤药和木签,看样子是要过来给他上药。 林似锦顿时挣扎起来, 抱着枕头朝里挪了挪。 “把药放下, 我一会自己上,不用你帮我。” 他话音落了,奉如皋在他床榻边站了一会,一动也没动。 好一会才开了口, “你自己够不到。” “那我也可以叫别人,”林似锦觉得别扭,反正不想让奉如皋帮他, 何况他的板子是因为奉如皋挨的, 他现在还在生气呢。 奉如皋气息沉敛, 把伤药和木签放下来了。 没一会人就不在殿里,生气出去了。 林似锦朝天翻白眼,他只能趴着,没法乱动,自己确实看不见伤处也碰不到,他给林扶衡传了音。 “林扶衡,你忙完没有,忙完了来给我上药。” 这么一句传音飞去将军府正殿,林扶衡当着一众下属的面接了传音,传音符是一只小麻雀,笨拙地飞到林扶衡肩上,传出来少年清脆带着些许理直气壮的嗓音。 “前几日在各个城里妖族都失去了踪迹,我们怀疑和不问之前的预言有关。众所周知,凡有天灾,妖族都会提前避世。” 下属停止了汇报,整座殿回荡着少年的嗓音。 “林扶衡,听见了记得回复。” “你在干什么啊,怎么不理我。” “你是不是不想过来,不准不想。” 林扶衡肩膀上立了好几只小麻雀,他额角跳了跳,感觉有些头疼,简直是被惯的无法无天。 挨了板子也不老实。 “你们前去妖族查探一番,看看他们知不知道什么,以及多关注鹤家的动向。” 几位下属应了一声“是”,知道将军接下来不会再听他们汇报,他们身形全部在殿中消失。 林似锦床头趴了许多只小鸟,他摸摸鸟屁股,对小鸟自言自语,“真羡慕你们屁股还好好的,不用挨板子。” 不过他跟小鸟说什么呢,啾啾就是啾啾,它什么也不知道。 房门打开,林似锦顺着看过去,林扶衡换了常服,神色看上去隐隐有些暴躁。 人很快到了床榻边,林扶衡在他旁边坐下来,“为何要叫我过来,看不出来我忙,还要抽空来给你上药。” “和奉家那小子吵架了?” “别跟我提他,他才不会吵架,闷葫芦一个,”林似锦嘟囔两句,不高兴道,“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林扶衡略微挑眉,掀开了被褥,看一眼少年的伤,从一边拿了伤药和木签,“他说的也没错,你不是去东宫送上门给人消遣了。” “我才没有,”林似锦有些不高兴,原来扶衡什么都知道,“是你跟我说小殿下会去,还答应了会让我见他,他不来我去找他也没什么错。” “嘴倒是会说,”林扶衡也不怎么会上药,平日里这些事都是下属做的,他动作略有些笨拙,下手不知道轻重。 很快殿里传来了惨叫声。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林扶衡又被轰出来了。 林扶衡是黑着脸走的,里面少年还在骂他,他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把不问请进府,不应该把人接回来的。 大将军身边气势冻得能生冰碴子,林扶衡被赶出来,他撇见了门外杵着的奉如皋。 “你进去帮他。” 交代完了林扶衡就走了,没空跟俩小孩玩,他得去看看妖族的情况。 林似锦在床榻上趴着,眼眶有些红,原本伤不怎么疼,现在非常疼,他就不应该让扶衡过来。 他累了就趴着睡着了,在他睡着之后,殿中才传来动静,门外的少年才进来。 奉如皋到了床侧边,他非常耐心地给少年上完了药,目光落在少年侧脸上,视线略微停顿。 指尖慢慢地摩挲,略微使力,少年侧脸上便多出来一道红印。 奉如皋收回了手,他把茶几边的点心收拾了,话本也排列的整整齐齐,然后在旁边守着。 少年不出一个时辰开始乱动翻身,一翻身就会碰到伤口,一会说不定会喊疼。 方翻身翻了一点点,奉如皋又帮人翻回原来的姿势。 少年是在趴着的,这样居然还能踢被子,奉如皋又把被子合紧,还把被角塞了塞,让少年没法踢。 少年睡相不怎么好,脸埋在枕头里,奉如皋托着少年的脑袋转了个方向,不让少年埋着枕头睡。 没一会,少年自己又转了回去。 奉如皋:“……” 两人生闷气不过是一天的时间,林似锦忘的快,第二日就又开始使唤人,他不能动,使唤奉如皋帮他做这个做那个。 奉如皋几乎有求必应,他心里舒服了,然后发现了一件事,奉如皋似乎跟他跟得更紧了些。 上次因为喝酒生病没去成,他就跑出去消遣,奉如皋似乎受了刺激,之后都再也不帮他喝酒,而且每天还早睡早起,几乎跟他的作息保持一致。 他的伤两天就好了,不过是当时疼一会,之后他去军营奉如皋要跟着,几乎是寸步不离,他要偷溜去东宫都找不到缝隙,连去茅房奉如皋都跟着。 林似锦现在看见小冰块就有点窒息,很快到了上元节这一天,上元节是晚上才开始,他暗暗决定一定要想办法甩掉奉如皋。 为此林似锦特意找侍卫要了一壶酒,要的是最烈的酒,保证一杯就倒。 林似锦担心上次的事情发生,小冰块生病估计很难受。他最后又换成了药粉,把药粉混进茶水里,他刚从军营回来就喊了奉如皋过来。 桌上摆的是一盘热乎乎的点心,是他自己做的,上面一盘歪七八扭的小兔子。小兔子都是用糯米和红豆锦捏成的,闻起来香香甜甜。 “小奉,我今日听见副将夸你了,你的剑练得很不错,”林似锦没话找话,把点心朝奉如皋那边推了推。 “有没有空教教我剑法?我也想学。” 奉如皋看了眼盘中的点心,略微顿住,“你想学剑?” “我就随便说说,副将夸你我很开心,等你哪天成了天下第一我再跟你学。” 林似锦催促道,“这是我做的点心,你要不要尝尝。” 奉如皋没动,马上就是夜晚,扶衡准了他们两人一起出去,如今正在防备他。 就知道这小子没这么容易上当,林似锦也确实没在点心里面下药,他自己拿了一个尝了一口,然后剩下的递到了奉如皋唇边。 “小奉,我又不会坑你,现在能尝了吧,快尝尝。” 少年指尖莹润,点心被咬了一口,剩余的碰到他唇边,鼻尖前都是香甜的气息。少年眼底带着期待,唇角略微扬起来,面容明媚晃荡人的心神。 奉如皋仿佛被蛊惑,他没有反应过来少年就将点心填进了他嘴巴里,唇角碰到了少年的指尖。 “这些都要吃完,不能让我白做,”林似锦剩下的都是尝一口给奉如皋,茶水已经倒好了,他只顾着往奉如皋嘴巴里填。 看奉如皋耳根处蔓延出来一层薄红,怕对方噎着,他拍了拍奉如皋的背。 “小奉,慢点,别噎着了。” 哄人的时候就是小奉,生气时便是奉如皋。 奉如皋确实有些受不了,他眼前仿佛多出来许多个少年,少年在他耳边蛊惑他,让他把剩余的点心吃完,他嗓子有些干,拿起一边的茶水一饮而尽。 “砰”地一声,冷峻少年面庞蔓延出来一层潮红,整个晕了过去。 “奉如皋,今天是我对不住你,但是我要去找小殿下,你今天就不要做跟屁虫了,好好休息。” 林似锦找了件自己的外袍给奉如皋披着,凑在奉如皋耳边道,“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 天边夜色渐深,今日是上元节,城中非常热闹,灯光重重,两侧的梧桐树上挂满穗灯,行人人来人往,焰火明亮。 林似锦戴了面具出去,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小殿下,想来是一定能够碰见的,自己随着人群逐流,哪里人都很多。 他在空中看到了翩翩起舞的蝴蝶,只是今日蝴蝶是黑色的,蝴蝶落在他指尖,指引他向前。 蝴蝶引的是一条人少些的路,他穿过了碧波桥,发现这边还有暗巷,此处灯火通明,有人在朝暗巷里挤。 “快点,一会可能就看不见了,不要错过扔铜币的时间。” 黑色蝴蝶飞进去,他也跟着踏进去,小殿下为何会在这里? 他此时尚且不知自己认错了蝴蝶,碧波桥上的银蝶绯蝶团团转找不到人。林似锦踏进暗巷里,这里两边是石台,中间有四个大字。 ——惩恶扬善 他在石台上看到了深色凝固的血迹,黑色蝴蝶围绕在他左右,两边人声沸腾,他视线在人群中试图寻找小殿下的身影。 没有找到小殿下的身影,倒是听见了锁链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最中间的石台空了出来,他这时才注意到角落的阴影。那里有一座黑色的牢笼。 此时牢笼被打开,里面有人影出来。 “这是从炼妖塔里出来的罪人,诸位想必都知晓,能送去炼妖塔,必然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出来了也只能当奴隶,三千世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今日的铜币只有一个,落在谁手中,奴隶便归谁。” 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具人影微微佝偻着背,身形单薄,很快被人带到正中间的石台,清晰地映入众人眼前。 那是一名少年。他穿着破烂的囚服,身上是凌厉的鞭痕与各种伤痕交错,跪地时在地上浸出一片血迹。他容貌应当生得不错,只可惜此时脸上密密麻麻的疤痕毁了他的好容貌,耳垂处有两抹殷红,手腕上的镣铐几乎勒进他骨髓深处,整个人跪在地上奄奄一息。 看模样,应当是十五六的年纪,林似锦此时略微分神,十五六岁的少年,能做出来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铜币掷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噤声,世界仿佛随之安静下来。 林似锦从来不觉得自己运气好,当铜币准确无误地落进他手里时,无形的寒气顺着爬遍他全身,仿佛有一只深渊中的恶兽在此时盯上了他。 人群潮水一般退开,台上戴着镣铐的守阙慢慢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少年。 少年戴着银白的面具,身穿月白锦纹长袍,面具下的双眼澄净透彻,干净的像是佛前座下的净灵池水,他与这里格格不入,仿佛是误入凡尘的小神君。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林似锦有些紧张,他指尖方把铜币稍微递出去一点,嘴边的话还没有出口,隔着半空和远处石台中央的少年对上视线。 那是一双深黑浓稠、宛如两口深渊的眼睛,像是随时能把人吸入其中。 不像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眼神。明明人生才刚刚开始,却仿佛已经到了尽头。 黑色蝴蝶在他身边环绕,尾针已经做好准备,若是他敢说出来一个“不”字,淬了剧毒的尾针会立刻贯穿他的喉咙。 第151章 第 151 章 林似锦对上那双眼, 略有些不忍心,他耳边是潮水一般的议论声,波澜不一地汇聚到他耳边。 “年纪这么小, 带回去会不会被玩死?” “看上去不怎么经弄啊……说不定已经是玩坏的。” “看骨相应当长得不错, 可惜脸毁了。” 林似锦指尖捏着铜币,人群议论的这一会,台上的少年被人拽下台,锁链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 少年被带到他面前跪下来。 离近了看,身上的伤痕更加深重,眼睛是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少年耳垂处是一对殷红的耳饰,随着动作一同晃荡。 按照规矩,奴隶要在地上给拿到铜币的主人磕三个头, 少年镣铐沾地,旁边的人打算按着少年的头让他磕头。 “慢着, ”林似锦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他握紧了铜币, 改变了主意, 唇角略微抿起来。 “不必跪我。”林似锦看向一旁的主侍,“铜币在我手里, 我是不是能带他走?” 主侍:“那是自然, 此处公平交易, 出了暗巷之后便不归我们管了。” 这是隐晦的提醒, 林似锦听懂了,主侍把链子交到他手里,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牵着人出了巷子。 现在他是明白了,这里是一个黑巷,不止奴隶交易,外面是一层结界,他是被蝴蝶引进来的,再出去时,身后的景象变成了一座墙,他伸手一碰,是硬邦邦的墙壁。 蝴蝶把他引过去,小殿下也不在这里,林似锦现在又平白多了个奴隶,他若是带个奴隶回去,扶衡肯定要揍死他。 若是丢下不管,方才里面那些人的话还在耳边,这小奴隶不是被折磨死就是冻死饿死。 而且他还要见小殿下呢,这回兴许也要泡汤了。 林似锦在前面小声嘀咕,他牵着锁链,不知道背后的少年手中握着匕首,匕首悄无声息地正贴近他的脖颈。 他分神并没有察觉,自己摸摸自己怀里的银子,倒是带了不少银票,都是从府中侍卫那里赢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林似锦开了口。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小奴隶好一会没有跟上来,受伤走的慢,他于是走的慢一些,适应对方的速度。 林似锦看过去的时候,守阙已经收了匕首,眼中一片浓稠,未曾回答他的问题。 “没名字?还是不能说话,”林似锦不知道是哪一种,“你先跟我来,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领着奴隶实在太吸引视线,林似锦注意到有两三个从拍卖场会出来一直在跟着他,兴许是打这小奴隶的主意。 他牵着人,在转角处的时候略微等了一会,那两三名男子过来的时候,他用一边的竹棍把人敲晕了。 林似锦扔了竹棍,此时已经接近街巷,他手里的铜币就是锁链的钥匙,他看出来了这锁链材质非常特殊,能够镇压灵力。 铜币放进去,锁链自动解开,林似锦看一眼少年手腕处的伤口就略有些不忍心,那里隐隐见白骨,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了少年身上。 “如果不想被抓回去,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跑。” 这可是黑市,他无依无靠,来这里就是被算计的份,心里不怎么放心,他又交代了小奴隶两句,小奴隶只是手腕微微动了动,他依稀听见了骨头转动的声音。 接下来穿行在街巷,他在路上顺便买了伤药和吃的喝的,最后去了一家人少的客栈。 一路上小奴隶都在跟着他,东西都是他拿着,他一边走一边絮叨。 “怎么总感觉怪怪的,是不是还有人跟着我们。” 林似锦心里莫名有一种危机感,他以为是有人在跟着他们,他还不知晓身边的小奴隶已经再次将匕首对准了他。 他没注意到小奴隶的匕首,倒是注意到小奴隶脸上有些不正常,脸很红,这情形他还挺熟,腾出来一只手放在小奴隶额头上。 跟铁块一样烫。 “还发热了,”林似锦都惊了,烧这么厉害居然还走的动路? 但是治烧热的草药一般客栈都有,林似锦握住了小奴隶的手腕,他碰上的时候,对方皮肤传来些许战栗。 林似锦估计这小孩之前没少挨过打,这应该是条件反射。 “我今天真是走运,”林似锦眼皮子直抽,自己是捡了个麻烦,他又默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虽说平日里他蚂蚁都不敢踩死,没什么业报,但是林扶衡整日杀生,要斩妖邪,做守护姑苏、守护三千世最锋利的一把利刃,早已经在鲜血中淬炼过。 他就当是为扶衡积德了。 从客栈一楼到二楼的这一会,林似锦已经差不多把小奴隶的伤大致检查了一遍,他估计只是他不够,兴许要叫大夫过来。 毕竟肋骨摸着都断了好几根。 守阙意志消沉,他从炼妖塔里出来几乎已经费尽了全部的力气,此时每走一步,对他来说都非常艰难,他的□□太脆弱,已经快撑不住了。 少年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他握紧袖中的匕首,在二楼少年转身时,正要掏出匕首,动作略微迟缓了些许。 林似锦发觉小奴隶走的越来越慢,这小孩只到他下巴那么高,看着瘦巴巴的,剩下的一截路,他索性直接扛着人走。 猝不及防被扛起来的守阙碰到伤口,嗓间涌出来鲜血,手里的匕首“砰”地一声掉落在地上。 这一声动静不小,守阙眉眼融入一道阴影,指尖微微攥紧,他尚且没反应过来,扛他的少年见他东西掉了,嘀咕了一句“真麻烦”,把匕首捡起来又塞进他怀里。 守阙:“……” “我把你的伤处理处理,晚上我不会待在这里,”林似锦实在是着急,他出府没多少时间,急着去见小殿下,而且奉如皋那边若是醒了,小冰块肯定会生气过来抓他。 “我很忙,救你只是顺便,你不必感谢我,等一会你的伤处理好了我就离开,在你伤好之前我会每天来看你,你伤好之后我们就没关系了。” “至于奴隶身份……你不说我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 林似锦说了那么多,瞅见小奴隶握着匕首正看着他,想起来这是个哑巴,他说半天真是没点屁用。 “你听明白了吗?若是听明白了就眨眨眼。” 小奴隶那双好看的眼睛盯着他看,一动不动,眼眸漆黑如同点墨,眼睫像是小扇子,并没有听他的眨眼。 林似锦多看了两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才这小奴隶脸上还都是刀疤,如今刀疤似乎愈合了几道,露出些许俊朗的下颌线条。 好不容易到了客栈房间里,林似锦把人放下来,他在屋里布了几道结界,把买的东西也都放下来,没有回头道:“把你的衣服脱了,我帮你看看伤。” 林似锦转头的时候,小奴隶这次倒是听话,衣服脱了,露出来那具略有些畸形的身体。 怎么个畸形法……大概就是以前应当遭受过非人的虐待,手腕上、腰腹上,还有肩膀上,都缝的有东西。 还有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远远看上去像是无数只眼睛。 林似锦眼睛都要看花了,他看到那些缝合的伤口,略有些触目惊心,唇角略微绷直。 不过面上并没有怎么表现出来,林似锦不禁想起来小殿下,小殿下身体素来不好,若是有人见小殿下春夏还要穿狐裘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想必小殿下心里也不会好受。 他检查了几处伤口,这小奴隶跪地的时候尚且在浸血,如今伤口看起来却又没有那么严重,在他上药的时候,小奴隶一直在盯着他看。 守阙原本并不明白,眼前的这人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他能控制自己伤口的愈合速度。 好不容易快把伤口包扎完了,林似锦突然发现一处纱布渗出了血,他略微愣住了,打开纱布一看,方才的纱布渗出了血。 意味着他要重新上一遍药再包扎一次。 林似锦向来不善于伪装自己,他表现的太过于明显,有几分担心,除此之外还有着急。 偏偏这些伤像是和他作对一样,他包扎完之后又开始裂开,这般折腾了差不多快半个时辰。 在他准备叫大夫的时候,伤自己又好了。 林似锦费了好大一番力气,他从店小二那里要了一碗粥,这小奴隶舌头伤了,吃不了东西,只能吃一些温热的粥。 小奴隶被他放在床榻上,他给人盖好了被子,叮嘱道,“明日我会过来,若是不舒服可以喊店小二,若是有急事……” 林似锦话音顿了顿,从自己怀里拿出来了几张传音符,“真有急事再给我传音。” 他说完人便出去了,临走的时候对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出了客栈,在客栈外又布了几层结界。 人走之后,原本躺在床榻上的少年身上的伤在以飞快的速度愈合,那张脸上的刀疤褪去,露出来俊朗精致的眉眼和完整的皮肤。 他的身形也在不断的拔高,变得修长挺拔,只是此时脸上略有些病态的苍白。 守阙身形在房间里消失,跟上了不远处的少年。 街道上依旧热闹,林似锦在人群之中,他在空中看到了银蝶绯蝶,这次应当是真的,因为他很快在不远处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原本以为今日是见不到了,远处少年身上披着狐裘,今日出来做了些许伪装,但是身姿依旧出众,他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是他的小殿下。 如今唤殿下应当是不合适的,应当唤什么?他脑海里师兄两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在他看到慕容翡时,慕容翡也看见了他,少年微微侧眸,冷淡的眼底在此时化开,朝他伸出来了指尖。 “小锦,过来。” 林似锦眼前只剩下小殿下,他指尖便朝着人扑了过去,扑进了沾着落梅香的怀抱。 “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明天继续 第152章 第 152 章 林似锦在慕容翡怀里, 他一碰到慕容翡,整个人就浑身发烫,周围都是明亮的灯火, 他眸中也跟着亮起来,看着小殿下怎么看怎么欢喜。 “殿下什么时候过来的?” 在他扑过来的时候慕容翡就已经将他接住了, 此时也在按着他,带着些许纵容的意味, “有一会了。” “我方才有事耽误了,认错了殿下的蝴蝶,”林似锦瞅着那些蝴蝶,多看了两眼, 心里想着下次不能认错了。 “我去了另一边,救了只小奴隶, 把他安顿好才过来找的殿下。” 林似锦还戴着面具, 他们两人这般抱在一起, 周围有侍卫守着, 倒不怕有人认出来, 也不用怕被发现。 “奴隶?” 他被慕容翡牵着,低声应了一声, “无意中误入了坊市,是受了伤的小奴隶,看上去惨兮兮的, 我把他安置在客栈了。” “那种坊市,日后不要单独过去。”慕容翡眸中若有所思,在对上少年目光时掩去了自己的神色。 “我知晓,”林似锦心里甜丝丝的,小殿下是在担心他吗, 他被慕容翡牵着向前,穿过人群,他跌跌撞撞地跟在慕容翡身后。 “殿下要带我去哪?” 慕容翡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摩挲着他的指尖,带着安抚的意味,他们穿过人群和焰火,来到江边碧波桥下,不远处有一座巨大的舫船。 夜晚的凉风往脸上扑簌,江边的潮水浅浅的蔓延至石台下,慕容翡眼眸如沉淀的墨色,拉着他上了舫船。 “你可听闻过姑苏的上元节典故?” 舫船装的非常精致,朱栏碧波上,林似锦踩在船板上,原本有些不适应,身形略有些不稳,他拽着慕容翡堪堪稳住身形,慢慢地才适应。 船上只有几盏灯,舫船慢慢地朝着湖心行驶,船尾晃荡出一圈圈地波纹。林似锦看着碧波桥在他面前远去,两边的人群焰火也一并远了。 “我不知晓。”林似锦趴在栏杆边,他喜欢慕容翡给他讲那些他没有听过的东西,他唇角略微扬起来,“殿下忘记了,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哪里能知道姑苏的习俗。” 慕容翡闻言眸光微动,他找国师为少年推演过命格,命格并不在星象上,说明这个人,不属于这里。 他目光有一瞬间略微晦暗,很快释然开来,看着面前的明媚少年,嗓音随晚风一同散向天际。 “上元节有放花灯焰火的习俗,传闻在古时,是天上的神君对一凡间女子动情,那女子生来双目不能视物。神君痴恋不得,最后消陨化成焰火与无数繁灯,只为能够照亮那女子一片前路。” 慕容翡向来话少,又是讲这种缠绵悱恻的神话故事,嗓音略有些僵硬,对面的少年在认真听他讲故事呢,他说什么对方总是很好奇。 总是这般看着他,眸光柔和专注。 林似锦其实不为这种神话故事打动,但是慕容翡讲的他都很感兴趣,不知道木头跟他说这些干什么,这舫船上没有别人,他胆子就大一些,跟慕容翡贴着,等着他的下文。 “然后呢?”林似锦眼底带了些许笑意,“殿下给我讲这个做什么,你要学神君为我献焰火?还是繁灯。” 林似锦对上盛如翡眼底,那里面像是化开的一摊浓墨,慕容翡眸底倒映着他的身影,指尖碰着他的脸颊,嗓音低了些许。 “你不是问过我……是不是糊弄你。” 林似锦鼻尖前都是慕容翡身上的气息,他整个人被包裹住,心跳在这一刻变快,他感觉到慕容翡温热的唇角碰到他的耳尖,带着些许欢喜。 嗓音低沉认真。 “今日孤是想告诉你,从未糊弄过你……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的。” 林似锦被这番话搞得脸上热起来,心道小殿下有些不讲理,他往日未曾看出来,哪来的这般肯定。 虽说他也是看一眼就非常喜欢小殿下就是了。 喜欢像是埋在骨子里,一见到对方,便会酥起来,蔓延至心底,有道声音告诉他,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在少年唇角碰上来的那一刻,他眼角蔓延出来一道璀璨的光亮,巨大明亮的焰火在空中燃起来,像是无数道鎏金在夜晚汇聚在一起,浮现出明亮灼眼的光景。 从舫船至两边的河岸,一盏盏花灯在此时绽放,万千红莲灼灼盛开,映满冰冷的池水,也照亮了桥下的碧波与寒月。 林似锦此时算是明白了为何要讲典故,他看到了绚烂的景色,不知他的小殿下准备了多久,心底像是有甜意在丝丝缕缕的缠绕着他。 他唇角传来温度,指尖略微向上,碰到少年的耳尖,果不其然在发烫。 “殿下这般擅长,可是以前也给别人讲过典故?” 这问题问的可不止是典故,慕容翡将他束缚在怀里,艳丽的眉眼略微垂着,看着他满眼都是欢喜,沉吟片刻道,“在梦里跟一只小胖鼠讲过。” 小胖鼠是什么?林似锦没空想那么多了,面前少年的目光压抑着忍耐着的占有欲和温情的欢喜,两相在一起一点也不冲突,他很快被压着亲的说不出话来。 江边辽阔,月色高悬,守阙追到桥边便没有再跟上去的,对方去了舫船,那里有层层侍卫守着。 他也看出来了方才的少年应当确实是手误救他,不是鹤家派来的人。 他眉眼浓稠幽深,盯着江面上的莲灯看了好一会,尚且未碰到莲灯,在江边触碰到冰冷的湖水,湖水浸入骨髓,体内那些黑色咒文仿佛也在涌动。 他怔怔盯着自己的手掌看,慢慢收回手,身形在原地消失。 林似锦这一出府,待到半夜才回去,他是被奉如皋带回去的,奉如皋找他的时候他人在舫船上,小殿下已经回去了。 小冰块检查了一整座舫船,没找到他的消遣对象,冷冰冰地领着他回去了。 林似锦怀里捧着莲花灯,还有许多小殿下给他买的东西,他最后都没忘给奉如皋带东西,此时跟在奉如皋身后,还是有些心虚。 但还是喜悦更多,出来一堆幺蛾子,比不上见到心上人的欢喜,他能感受到小殿下也是喜欢他的。 前面的奉如皋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小小年纪气势了得,林似锦捧着花灯跟在后面。 “小奉,别生气啊,我就出来放个花灯,不是你想的那般。” “你看我给你带的花灯,花灯可以祈福,希望小奉天天开心,还有糖人儿,糖人儿是按照你做的。” 林似锦凑上去,把糖人儿拿给奉如皋看,“你看看像不像你,是按照你做的,这冰块脸跟你一模一样。” 他们两个回到了府邸,扶衡今日没有回府,似乎还在宫里陪王上议事。 奉如皋气息依旧冷冰,身边的少年仿佛感受不到,厚着脸皮过来哄他,他看一眼少年手中的糖人儿,瞥一眼又收回视线。 就是生闷气,也不说话。 林似锦一直以为奉如皋在生他在他茶水里下药的事,不知道还有其他的原因,不过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嘴硬,什么心事都自己揣着。 哪天能等到奉如皋主动开口,除非把他那张葫芦嘴锯开。 这别扭性子,以后若是谁喜欢上小冰块真是有的磨。 这话林似锦只敢在心里说,回去了把东西都给奉如皋,哄了两句没有好转,他便觉得自己烦,回去睡觉了。 扶衡第二日天不亮又去军营了,林似锦知晓自己的小动作也瞒不过扶衡,他直接便出府了,抽了个空去看小奴隶。 出府之前倒是听见了侍卫的议论,知道扶衡是去忙什么了。 “昨天晚上,听说暗巷那边的全死了……平日里那边总是做一些暗桩生意,若是被谁盯上就算了……但是他们死的非常蹊跷,身上没有伤,一个活口都没有剩下。” 林似锦想着不是他昨晚误入的那条暗巷吧,幸亏他走的早,不然兴许他和小奴隶估计也要遭殃。 他路上又买了一些药和吃的东西,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他,除了小冰块也没别人了,他绕了几圈甩掉了人,到了客栈里。 推开熟悉的房门,看见人还好好的在床榻上躺着,林似锦稍微放下了心。 他在房间里看一遍,几乎没什么痕迹,可能是在房间里躺了一天。 “今天伤还疼不疼?”林似锦把粥放下了,床榻上的小奴隶睁开了眼,小奴隶未曾回答他的问题,他便自顾自地给人检查伤口。 已经比前一天略好一些,林似锦又摸摸小奴隶的额头,额头还是很烫。 “你先起来吃点东西,”林似锦注意到前一天的粥分毫没动,他去摸小奴隶的手指,在他手指上看到了细小的缝合痕迹。 前一天未曾注意到,今日才看见,这是手指切断了又被缝回去,难得居然还能接上。 “你的手?” 林似锦去碰一下,他心里惊讶,已经不敢去想象这小孩以前经历过什么。 心里略有些动容,林似锦容易心软,他唇角略微绷直,把粥端过来,他最讨厌伺候人了。 而且这小奴隶一直用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看,似乎是有些好奇,不知道在好奇什么。 “我只喂你这两天,等你手好了你就自己吃饭,等你伤好了,我就不会再管你了。” 他不知道是在提醒小奴隶,还是在提醒自己。 林似锦买的是甜粥,粥闻起来很香甜,他把粥递到小奴隶唇边,小奴隶那张脸又皱又丑,并没有喝。 “已经不烫了,”林似锦等了一会,明白了什么,这小子防备心很强,他当着小奴隶的面尝了一口。 小奴隶又犹豫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张开嘴喝了。 他的舌头里受了伤,里面被人拿刀子割过,粥是放凉了,林似锦前一天也给小奴隶上了药,今天没有看舌头,不知道舌头的伤怎么样了。 守阙未曾和人有过太多接触,他所接触过的人不是要害他便是要折磨他,也不是没有人对他好过,那些人用自己的血肉供奉他,想要得到他的庇护。 他没有喝过别人递上的一碗粥。 这是第一次,粥和唇齿间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他被割过舌,舌头是他自己缝上的,吃过的血肉在他唇齿间是一个味道。 可他素来不是会感激人的性子。 在他从小到大的信念里,人族带给他的只有伤害,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他好。 若是有,一定是蠢货。 蠢货无缘无故救人,因为救人自己反倒搭上了性命,那也是怪自己。 守阙这边心思阴沉,在盘算着一会便把人杀了,他的头发突然被碰了碰,旁边的少年惊讶了一声。 两人都是少年,林似锦又是个粗心鬼,他可算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昨天晚上只给小奴隶用了个净身术。 林似锦从小奴隶发丝中捏出来了一只虫子,虫子拿到守阙面前看看。 “你头发多久没洗了,长虫子了。” 少年捏着虫子给他看,眼中带着些许好奇,语气中略有揶揄。 从小没有过羞耻心的守阙生平第一次情绪有些割裂,他眉眼幽深阴郁,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少年顺带着揪了一下他的耳朵。 现在的守阙尚且年轻,哪怕他拥有邪神力量,也不过十六七的少年。此时自己的情绪尚且不能完全地遮掩,加上情感残缺反映迟钝,生平第一次被人不是用讥讽语气说他头发里有虫子,心里除了阴沉暴戾之外,还有一些别的情绪。 少年指尖碰上他的耳朵,嗓音欢快,“脸都红了,是不好意思?你跟我说句话,我一会就勉为其难地帮你洗头发。” “行不行啊,小奴隶。” 作者有话要说:  林绵绵:哇,有虫子 守阙:不要欺人太甚 第153章 第 153 章 殿中檀香袅袅, 新烧的炉炭隔着羊绒毯传递温度,整座殿都暖融融的。空气里落梅香蔓延,春雨去外面新摘了御花园里的红梅。 软塌上的少年裹着厚重的狐裘, 半边侧脸苍白,艳丽的眉眼微微阖着,被半边红梅挡着, 人比红梅更加灼艳。 少年平日里素来是冷淡的面容, 气质清冷矜贵, 侍卫跪在地上,汇报的嗓音略低。 “小公子今日未曾去军营, 去了一趟客栈,似乎是去见人, 奉家的孩子也在跟着。” “昨日的事林将军已经去查了, 至今未查出来, 但是这般的事,以往未曾在姑苏发生, 倒是出在过主城鹤家。” 数十年前, 鹤家出了一位邪神,听闻那孩子生来面容丑陋, 全身长满邪咒。邪神降世,必将引起祸患, 鹤家将孩子交给了三千世长老会,那孩子被处以凌迟之刑。 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发生一模一样的事,不少人想法相同。 若是邪神余孽仍在, 三千世想必会再次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慕容翡听完咳嗽了两声, 他指尖碰着书案, 回想起来少年上元节跟他说过的话,沉声吩咐道,“去查那奴隶的身份,保护好他。” 侍卫那边应了一声“是”,身形在原地消失。 春雨一直在旁边听着,红梅一簇簇开的灼艳,过几日应当便要落雪了。 他嘀咕道:“殿下既然想见他,为何不想办法把他留在宫里。” 那少年如此喜欢他们殿下,见到小殿下便走不动路了,殿下若是想要把人留下,并不难。 哪怕永远困在东宫,做一只属于殿下的掌中之物,殿下若是想,也并非做不到。 在书案上,放着的有一个简单的命盘,慕容翡指尖碰在上面,并未言语。 这般已经无声给出了答案,春雨没有再问。殿下时日无多,若是将人留在东宫,会耽误他。 有的人生来应当自由自在,不应当束之楼阁。 客栈里。 林似锦想让小奴隶跟他说话,小奴隶压根不搭理他,半天屁都没放一个。他抓了好几条虫子下来,被小奴隶用匕首在桌上切成了两半。 桌子上都是虫子的尸体,林似锦已经找店小二打了热水过来,他在窗边看了一眼,小冰块找过来了,正在客栈外守着呢。 “这是怎么找到的,”林似锦嘀咕一句,他抓虫子抓得很顺手,对上小奴隶黑漆漆的视线,自言自语道,“你是不是会说话,故意不想跟我说。” 小奴隶用匕首“砰”地将虫子分尸,发出的动静不小,似乎在无形回答他的问题。 不想理他。 热水没一会就上来了,店小二送的还有治虱的草药,没收他的银钱,似乎是特地去隔壁找的。 林似锦略有些不好意思,他下楼的时候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人家会费心地找来了,他向店小二道了谢,给店小二银钱,店小二没收。 他拿着治虱的草药过来,热水送了两盆,估计没两盆也洗不干净。 小奴隶又在瞅着他,用着一种略带打量的眼神,他没管小奴隶又在藏什么小心思,把水打好,温度合适,扛着小豆芽放到板凳上。 “若是让……见了,一定会把你的头发直接剪了。” 林似锦话音到唇边,“我师兄”三个字没说出来,像是一瞬间失了音,他眉心略微皱着,一皱起来眉毛,板凳上的豆芽菜立刻全身防备,握紧了身侧的匕首。 他有些无语,“给你洗完头发我就回去,以后都不会过来看你了。” 小豆芽眼神漆黑,看他一眼,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压根不在意。 林似锦心里有小人儿在吐血,果然现实里和话本里写的一点也不一样,他就不应该多管闲事救人。 心里这么想,手里浇了温水淋在小豆芽头发上,他不高兴道,“我看话本上写,救了人对方一定会感激涕零,会做牛做马,怎么到我这就不一样了。” 守阙指尖略微动了动,自己的发丝被少年揉在手里,耳边是少年清润的话音,他闭着眼没有出声。 少年絮絮叨叨,一会扯这个一会扯那个,动作倒是挺轻,洗出来的污水挪到了一边,覆上治虱的草药,没一会水中飘出来许多虫卵和虫子的尸体。 林似锦在庆幸自己不晕虫子,给小豆芽洗头的时候摸到对方脸边缘,看脸型原本模样应当生得不错,不知道这张脸的疤痕能不能好。 “下次过来给你带一张面具,你现在是小丑八怪,这张脸不能见人。” 林似锦给小豆芽洗完了头发,顺带着捏干了水分,把人扛回床上,这小子过分的轻,他提了提,“你这样的,我一个能扛三个。” 刚说完,手里的豆芽菜似乎就变重了许多。 小豆芽盯着他看,他额头冒出来汗珠,有些撑不住了,这么快打脸,他坚持着把人扛回了床上。 林似锦没在客栈待多久,小豆芽也不跟他说话,就一直盯着他看,他觉得无聊,很快就走了。 临走的时候小豆芽拽了一下他,他扭过头,小豆芽又收回了手。 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一道黑色的咒文钻进他的衣襟,烙在他的后背,那是一个黑色的羽鹤吟纹。 也是邪神的禁行标记。 林似锦等半天小豆芽也没有说话,他握着小豆芽的手腕,把他的手腕塞回被子里,小豆芽被他裹成蚕蛹,睁着一双眼看着他。 他一路出了客栈,外面的奉如皋还在等着他,奉如皋瞥了一眼二楼的方向,意思不言而喻。 “是我顺手救下的人,下次我带你看看。” 林似锦只解释了这么一句,他偷溜出来,便不愿意回去了,拽着奉如皋钻进了街巷里,他要去,奉如皋也没法拦着。 最后奉如皋陪着他玩到半夜才回去。 林似锦平日里睡得早,今日他们俩去了赌坊,赢了不少钱,晚上是奉如皋背着他回去的。 这一日扶衡不在府,但是他们的行踪一向被扶衡掌握,林似锦趴在奉如皋背上昏昏欲睡,夜晚听到奉如皋说了一句什么。 他没有听清,敷衍地应一声,然后便歪着头睡着了。 现在睡得倒是香,回去了林扶衡在等着他们,不出意外又被罚了,这次是罚跪。 两个人一起罚,林似锦困得不行,他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被抱着回去,奉如皋给他盖的被子,他在梦里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羽鹤吟纹。 从此林似锦开始两头跑,去军营便要顺着去一趟东宫,和他的小殿下赏雪下棋蜜里调油,一到冬天,殿下出门的日子更加少,像是被困在了落雪的东宫。 有时偷溜出去见小奴隶,小奴隶也让奉如皋见过了,奉如皋并不待见小奴隶,去第二次便不见了,每次在客栈外守着。 小奴隶伤好全用了一个月,走的时候未曾留下一字一语,林似锦倒是知道小奴隶不识字,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只是一个寻常的雪天,他同往日一般带了点心去客栈,外面的雪天能冻死人,哈出来的气形成一片朦胧的白雾。 林似锦这一个月和小奴隶相处,小奴隶比他年龄要小许多,风月一般的年纪,身上却没有那些属于少年人身上的气息,像是一潭平静的死水,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最近这几日好不容易好些了,他看出来了小奴隶喜欢妖骨,便常常带妖骨过去,每次小奴隶要的身体部分都不同。 拿了妖骨便整日在房间里磨,用自己一直带着的那把匕首慢慢地磨,小奴隶的耐心简直好的让人感觉可怕。 前一日未曾要妖骨,林似锦推开房门,房间里静悄悄的,人不见了,只剩下一具妖骨拼成的人形,看起来略有些眼熟,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小奴隶走了,留下了一具美人骨给他。 美人骨还是按照他雕的。 林似锦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招呼奉如皋把美人骨抬出去,奉如皋看见美人骨浑身散发出来冰冷的气息。 “砰”地一声,拼好的美人骨被奉如皋一剑碎了个稀巴烂。 林似锦:“……”小冰块脾气见长。 暗桩的血案未曾查出来,最后和其他势力扯上关系,未曾查出来和邪神有关,即便如此,接下来的两年之间,以斩祟使为首,三千世仙门百家暗中调查邪神势力,两年来一无所获。 林似锦在将军府待了两年,两年时间不过弹指间,他看起来变化不多,只长高了一些,倒是奉如皋个子往上蹿了不少。 气质愈发沉敛稳重,模样愈发出挑俊朗,看上去越来越远离少年,长成了男人。 他和小殿下的地下情未曾让人知晓,林扶衡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军府依旧鸡飞狗跳。 林似锦收拾了东西,又是一年初雪,这一年三千世各仙门推选弟子前往无相山,是扶衡提出来的,他要去,奉如皋便跟着他。 “你去了我们应当也未必能在一起,”林似锦接下来还要去一趟东宫,他怀疑奉如皋已经知道了什么,但是并不跟他挑明。 原本天天趁他偷溜的时候抓他,后来知道他是东宫之后拦过几次,之后便没有拦过。 林似锦已经习惯了奉如皋伺候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奉如皋如影随形,他又是懒骨头,有人伺候他,他自然愿意。 他的衣襟系带被抚平,奉如皋指尖碰到他脖颈处的皮肤,他还在说着自己的,“我听闻剑祖座下参悟的机会十分难得,你们家不是历年来出剑修天才。” “若是去了无相山,你应当会被送去剑祖那里……” 到时候便要分开了,林似锦心里有些可惜,还有些舍不得奉丫头。 奉如皋指尖略微顿住,眼底沉敛,身上的锋芒在对着他时会完全收起来,嗓音很沉,“你想让我去?” “为什么不去,你来这里,不是也是为了修行,”林似锦觉得奉如皋离他有些近,他悄悄离远了些,上次半夜醒来看见奉如皋在他床头看着他,就把他吓一跳。 “如今扶衡把这机会给你,你应该好好抓住。” 林似锦说的头头是道,他揣着自己的小心思,殿下身体越来越不好,他去无相山,是要想办法救小殿下。 兴许会很危险,若是奉如皋知道,一定会拦着他。 “我们明日出发,我要出去一趟,一个时辰里便回来。” 林似锦从来不知晓他每次出门,奉如皋都一直守着,不等到他回来不会去做别的事。 他走之后,奉如皋一人在雪地里站着,直至背影完全在夜幕里消失不见。 雪夜他只身前往东宫,似乎知道他要走,慕容翡一直在等着他。他如今已经年过弱冠,不再是少年,见着心悦之人心底还是莽撞,想要扑进那人怀里。 林似锦并未那样做,他唤了一声殿下,对上慕容翡的眼底,似乎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慕容翡牵着他进了殿里。 “何时会回来?” “我会常来看殿下。”林似锦一见到人就舍不得走了,碰到慕容翡的指尖,指尖缠绕在一起便是缠眷。 “我听闻,你同你那侍卫一同去,无相山里也全都是少年天资。”慕容翡指尖摩挲在他的侧脸,冷淡的嗓音漫不经心。 侍卫说的是奉如皋,林似锦听出来了些许醋意,之前慕容翡碰到过一次他和奉如皋去军营,便有些不高兴,他不理解为何殿下会生气,毕竟当时奉如皋只是待在他身边,什么都没做。 他愿意顺着慕容翡,被慕容翡摸的有些不自在,握住了慕容翡的指尖,嗓音略有些低。 “他要去剑祖门下,我和他不会在一起,何况无论多少少年天资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欢喜殿下。” “明日我便要走了,殿下还这般说我,你信任我一些,我会每日给你写信,等我学会了千里传音,便每日都要叨扰殿下,到时候殿下不要嫌我烦才是。” 林似锦说了一堆,他对上慕容翡的目光,慕容翡指尖慢慢向下摩挲他的唇角,嗓音低沉,“既然明日便走了,今晚留下来。” 这一日姑苏落满大雪,林似锦在夜晚混沌不清。他一夜未眠,手腕被握住,他的殿下折腾了他一夜,他浑身发软,骨头酥.了,发丝被沾湿,脖颈处手腕处沾满落梅香。 眼底带着潮湿的模糊,意识有些不清,耳边是慕容翡冷淡低沉的嗓音。 “早些回来,若是让孤知道你说谎……回来孤会将你锁在东宫里,你应当知道……到时候我会对你做什么。” 林似锦早就忘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只会随着慕容翡问他回答,意识不清的时候便什么都回答,只想着慕容翡能够放过他。 他在慕容翡眼里看到一片隐忍冰冷的偏执,想来他离开慕容翡是不愿的,不愿让他去到看不见摸不到的地方。 林似锦含糊不清地应一声,眼眶红红的,他不敢说自己去是为了小殿下,他只想殿下能够平安顺遂的活着。 雪落了一夜,东宫一夜未灭灯。 奉如皋在雪地里守了一整夜。 第154章 第 154 章 “你根骨不好, 去无相山名额也是浪费,非要去凑什么热闹。”一大早,林扶衡过来送他们, 他的东西是林扶衡替他收拾的。 虽是这么说,林扶衡却没有拦他,他如今还是没有扶衡高,扶衡从自己怀里掏出来护心符,给他戴上了。 林似锦的那把银锁给了小殿下, 现在脖子上空荡荡的,护心符火热,他小声道,“我根骨不好,但是不会输给他们。” 他会其他的方法, 比如控制细微的灵力, 还会请神。 林扶衡哼笑一声, “你同他们争什么高下, 无相山拿得第一有雪莲圣心,你是想用雪莲圣心去救他?” 这个他说的自然是小殿下。 林似锦有自己的小心思,他嘴上道, “雪莲圣心是改变根骨用的, 又救不了小殿下。” 救小殿下需要别的法子,但是他不会告诉林扶衡。 “就你会贫, ”扶衡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 扫了眼他手腕处的吻痕,如今是临走了, 勉强不跟他一般见识。 “这次去的还有世家的弟子, 鹤家、莫家, 云家……去了不必与他们好好相处,若是欺负了还回去便是,不要受委屈。” 林似锦听得唇角略微抽了一下,幸亏扶衡没小孩,不然肯定得教出来个小魔头。 “知晓了,他们一定不敢得罪我,说不定都以为我是你呢。” 林似锦咕哝一句,想到了什么,从怀里翻出来了两个小护身符,“这是我上次和小奉去寺庙里求的,给你一个,还有一个你改日交给小殿下。” 昨天走的急忘了给慕容翡,他叮嘱道:“你不要为难小殿下,平日里就算斩妖邪也不要轻敌,不要受伤了,你若是有事我也活不了。” “少喝酒,少跟你的一群属下鬼混,他们背地里都叫你营花,上次我听见了……” 原本气氛轻松欢快,此时凝固下来,周围的一群下属安静下来。 林扶衡眉眼略微扬起来,向后扫了一眼,一群穿着长剑挽月衣袍的侍卫安静如鸡,全都不回应林扶衡的目光。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一定要拿第一!”林似锦临走的时候抱了一下林扶衡,林扶衡抱小孩一样能够轻易地把他提起来,然后把他提着塞进了马车里,林似锦看天无语,扶衡最后问了一句,“真的不用我给你选的剑?” 三千世里名剑有十二把,为首的是邪剑秋水,原本一直在无尽地狱里,后来不知下落。 林似锦摇摇头,“不必,我对这些剑都没有感觉。” 冥冥之中有感觉,有属于他的剑在等他。 “路上多留些心眼。” 林似锦应了一声,奉如皋在马车里等着,马车慢悠悠地向前行驶,林似锦跟扶衡和一众侍卫告别。 “小公子一路顺风!” “去了记得别被迷住了,我听闻鹤家的公子也去。” “小公子路上注意安全,别和小奉打架。” 听闻这一次去的有鹤家的长子,那是出了名的少年天才,容貌也是一等一出名的貌美。 林似锦只是听听,没放在心上,他过去可是要搞正事的。 城池逐渐地远去,远处长剑挽月花纹的旗帜逐渐地看不见了,林似锦看着远处天际,慢慢的收回了视线。 ——殿下,等我。 无相山路途遥远,林似锦路上都是与奉如皋同行,奉如皋做事稳重,几乎不用他操什么心,行程全部安排好了。 他这一路上收集了许多典籍,除了无相山的情况之外,还打听到了整个三千世的大致情况。 他与奉如皋入城之前去了一趟剑谷,所谓剑谷,便是铸剑之地,里面的剑有成千上万吧,有好有坏。 奉如皋是过来为他挑的,他不能没有剑,奉如皋佩剑是家里传下来的名剑,是一把外表玄黑,内里透绯的剑,唤作凤卿。 他对剑谷里的剑实际上没什么兴趣,但是硬要选一把,他进去的时候无数把剑在眼前,各种颜色的都有。 硬要选一把,远处铁匠在打铁,磨的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剑,铁锤烧红锤上去,玄铁剑分毫没有弯折,林似锦倒是听见了一声惨叫。 “呜呜呜呜呜呜,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可恶。” 林似锦耳边听到了稚嫩的哭声,那哭声在向他求救,“好疼好疼呜呜呜,救救我。” 他看了一眼那把通体漆黑的剑,尚且不知道秋水通常用童声迷惑人,喜好鲜血,极易噬主。 林似锦戳戳一边的奉如皋,他们两个都不知道秋水长什么样,他开口道:“小奉,那把剑会说话。” “它说了什么。” 林似锦说,“说让我救它。” 通常生出来剑灵才会开口,奉如皋问他,“想要?” 林似锦摇摇头,他路过秋水,从秋水旁边选了一把平平无奇的银剑,在手里掂了掂,“就这把了。” 秋水:“……” 他们选了剑便回去,林似锦临走的时候还听到了那把剑在骂他,他充耳不闻,摸摸自己的耳朵,这般行程赶了一个月,他们要去无相山报道。 奉如皋要入剑祖门下,和他要分开的。 他和大部分弟子在一起,无相山这边为他们提前分好了组。林似锦领了令牌,他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林似锦,来自姑苏。 旁边便有与他一组搭档的名字。 京州鹤家——鹤守阙。 这名字倒是第一次见,林似锦多看了一眼,想起来临走时那些侍卫说的话,不会那么巧,与他分到的是鹤家的天之骄子? 他只这般想了一瞬,很快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他先去买了几张千里传音符,林扶衡为他准备的灵石不少,但是大部分都被奉如皋收走了。 奉如皋不允许他乱花钱,所以他手里也没有多少,买了几张千里传音符,剩下的都是买信鹤,信鹤可以传信,速度没有千里传音符快,但是也不慢,很方便。 按照指示去了自己的院子,院子都是一间住两个人 ,他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弟子,从各地来的,修仙通常岁数要延长许多,基本上容貌看不出来什么。 林似锦用自己的令牌找到了小院,进去之后先把东西收拾了,他一会要去找奉如皋,刚把东西放下,包袱里那把银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剑。 看上去略微有些眼熟,林似锦微微拧眉,眼中带着些许打量,指尖戳了一下通体漆黑的剑。 剑身微微动了动,发出一声“嘤”。 林似锦认出来了,就是那把跟他说话的剑。 “我的剑呢?”林似锦还没有找到他的梦中情剑,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 “被我吃了,”秋水慢吞吞地说,“我看你很顺眼,就跟着过来了,你身上有我很喜欢的气息。” “吃了?”林似锦握着秋水上下晃了晃,试图把他选的那把银剑晃出来,银剑没晃出来,秋水倒是快晃晕了,在吱哇乱叫。 林似锦觉得好吵,他又把剑放下来了,秋水在原地转圈圈,一边转一边嚷嚷。 “你干什么,有我愿意跟着你你还不乐意,你知道我是谁吗?” “是谁,别说你是秋水,”林似锦戳了下秋水的身体,“我碰到每一把会开口的剑都说自己是秋水。” 秋水:“……”可恶的冒牌货! “让我跟着你不会后悔的,你小子真是一点也不识货……” 秋水还在嚷嚷,林似锦收到了奉如皋的传音,他看了一眼,房间只有这一间,有两张床,看来是两个人睡一间屋子。 “你最好不要总是乱动,若是有人知道你生出来剑灵,会先送去净灵池。” 秋水立刻闭嘴了,剑灵分为邪灵和剑灵,它明显属于邪灵那一挂,本身它就不是什么好剑。净灵池也弄不死他,但是他不想给自己找罪受。 林似锦说完就安分了,他想着去见奉如皋,便把秋水一并带上了,打算让奉如皋看看。 他们来到无相山的第一日非常忙碌,林似锦去见了奉如皋,把剑拿给奉如皋看。他们走在一起,路上有许多弟子议论。 奉家是剑修世家,在三千世里很出名,加上如今奉如皋又被剑祖选中,是多少人碰不来的运气,此事早就已经传遍。 林似锦又是扶衡亲自推选过来的,他一直戴着面具,加上他的修为很容易看出来,非常低,因此不少人看着他目光十分明显,觉得他是走后门进来的。 能走扶衡的后门,已经传了数十个版本,各种说法都有。 “你与谁一组?”奉如皋问他。 “鹤守阙。”林似锦发现奉如皋听闻这个名字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问道,“怎么了?” “是鹤家的人,”奉如皋微微拧眉,“离他远一些。” 林似锦话音里带着些许笑意,“怎么,你也信那些传闻?” 鹤家是三千世世族之首,在仙门之中一直话语权很重,直到他们家出了一位邪神,哪怕他们主动将自己的孩子交给长老会处置,仍一直饱受蜚议。 邪神已经被处置,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相貌丑陋,生出来时其母血尽而毙,与鹤家这位长子简直是天壤地别。 这位生来便是明月,天资过人,哪怕鹤家备受蜚议,也依旧遮不住鹤守阙的光芒。年少成名,鹤家新任的天才,因为屠了妖族一整个族群而在三千世里名声大噪。 “奉家与鹤家有交情,我见过那位长公子,他原本并不唤作守阙,直到两年前从妖族回来,性格大变,自己给自己改名鹤守阙。” 林似锦闻言微怔,“性格大变……这是什么意思?” “以前也是天资过人,但是没有这般残忍,会生屠妖族一个落。” 虽说他们人族与妖族是死敌,但是生屠一族之事,说来还是有些残忍。 但是长老会那些长老很喜欢,喜欢这般冷血无情的杀伐之刃。 “总之离他远些,有任何不对劲立刻给我传音。”奉如皋嗓音冷冽,指尖放在他的发丝上,很快又收回了手。 “至于这把剑,我在它身上下了咒,它不会伤害你,在你找到喜欢的剑之前,可以先用着。” 林似锦回去的时候一直在回想着奉如皋说的话,他自然是听小冰块的,毕竟小冰块日日守在他身边,不会坑他。 这般想着,他回到了小院里,方推开门,在床榻边看到了一道人影。 他们分组都是两个人一组,除了他,自然是另一人。 少年个子很高,身形挺拔,墨发略微卷曲,五官深邃精致,堪称惊艳。眉眼如浓稠的墨,眼珠又像是晕开的琉璃,耳边有朱红色耳饰,衬得面容更加灼艳。 比春日景色还要迷人,气质温润,莫名给人一种想要靠近的错觉。 确实是貌美,林似锦多看了两眼,觉得脸部轮廓略有些眼熟,兴许是在美人画上见过,毕竟美人长得大都相同。 有一种锋利敛起来的美感。 林似锦尚且没有开口,少年放下来手里的东西,他手臂上戴着护腕,朝他伸出手。 嗓音略微低沉,却又如同泠泠清潭一般温润,像是春风拂过耳边。 “鹤守阙。” 他们是长久搭档,确实有必要认识一下,林似锦此时还戴着面具,他略微犹豫,伸出来手。 “林似锦。” 指尖碰到一起,对方掌心里有非常厚重的茧子,林似锦仿佛被烫了一下,他指尖略微缩了一下。 握手只是意思一下,林似锦指尖动了动,对上少年的眼底,试着挣了挣,发现挣不出来。 第155章 第 155 章 这么离得近, 守阙比他高出来许多,林似锦有些不自在,他指尖再次向后缩。 “你……” 林似锦开了口,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他这么一说, 守阙才慢慢地放开了他。 对方一直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范围, 收回手之后便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林似锦这边把秋水放下来。 秋水方入房间就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它是一把无尽深渊的邪剑,能让它当做同类,自然不是什么好的。 它在守阙身上闻见了非常浓重的邪气,那一团邪气淤积已久,久的难以化开,像是来自寒冰地狱深重之处。只是一瞬间, 很快就消失了, 仿佛是错觉。 方才林似锦和奉如皋的对话,秋水全程都在听着,它给林似锦传了音。 “你同伴说的没错,这小子可能有点问题, 你最好离他远点。” 奉如皋的话可信,至于秋水, 他对现在的秋水并不怎么信任,没有回应,但是也将此事放在了心底。第二日要开始集中试炼了, 无相山的试炼不比其他, 现在只是刚开始, 据说刚开始就非常严格残酷, 唯一宽容的地方是现在会顾忌他们的性命。 到后面,便是完全生死勿论地狱级别的试炼。 难得今日有些时间,林似锦注意到守阙收拾完东西就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烧了一张传音符。 “殿下,我已经到了无相山,这边是两个人一组,没有和小奉一起,分到了新同伴……以后只能给你写信,因为是两个人住一间屋子,并不方便,路上我去了剑谷,有把剑跟着我回来了……” 林似锦絮絮叨叨,他说的都是一些废话,想到什么说什么,他对小殿下骨子里有信任,小殿下肯定不会嫌他烦。 他把路上的见闻全部讲给慕容翡听,瞥见有人影回来了,传音符也已经烧尽。 第一晚在陌生的地方,他睡得并不安稳,房间里有两张床,鹤守阙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有一种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错觉。 清晨随着一声悠然的钟鸣,林似锦耳边听到了各种动静,他立刻便醒了,从床榻下来,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外面是形形色色的弟子,他起来的时候没有见到守阙的人影。 到地方的时候,在人群中看到了人。 林似锦在人群中寻找奉如皋的身影,奉如皋并不在,想来和他们的试炼内容并不同。 他又看了看周围的弟子,过来的弟子修为有高有低,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深长的石阶,直入云霄,他能够看出来上面有细微的灵力波动。 顶上云雾遮掩,他们今日的试炼便是爬天梯,在天黑之前爬不上去便算淘汰。 天梯上面的灵力波动很乱,这般考验的便是体力,或者想办法掌握灵力平衡,不然很快就会体力耗尽。 台阶最低有上千阶,林似锦在踏上之前便看出来了灵力变化,他走的并不费劲,但是他一向不喜欢出风头,便慢慢地跟在后面。 前面是辽阔的浮云,林似锦原本身边还能看见几名弟子,越往上就越来越少了,爬的快的已经上去了,有的已经出现体力不支,慢慢地降了下来。 他的速度一直不紧不慢,云雾中遮住了每个人的人影,只能看出来模糊的身形。 往上再走了几百阶,林似锦身边只剩下一个人,他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容,对方的速度也是不紧不慢的,和他的速度保持一致。 林似锦朝旁边挪了挪,和对方拉开了些许距离,他这么一挪,原本看不太清的石阶在此刻看清了,石阶在不知不觉变窄。他脚尖踢到了石子,石子向下滚落,底下是万丈深渊。 他身形在原地顿住,只差一点点,在他晃神的这一空档,旁边一直和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边,握着他的指尖将他拽了回来。 带着他回了安全的距离。 对方很快松开了他,林似锦道了一声多谢,他说谢谢,对方好一会没回答,半晌才“嗯”了一声。 嗓音听起来略低,还有些耳熟,林似锦接下来顾着石阶去了,往上越来越窄,只够一人通行,林似锦走在前面,方才在他身旁的人跟在他身后。 再往上走了一段,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石阶看上去漫无尽头,背后被人戳了下。 守阙在石阶上走的很轻松,他跟着前面的人,能够看见前面人的侧脸,对方似乎有些纠结,微微侧过来时露出来被发丝遮掩的脖颈,皮肤很白净,喉结看上去很脆弱。 指尖戳了上去,守阙垂着眉眼开了口,“这石阶没有尽头,在绕圈。” 林似锦这回听出来了是谁,他向后看也看不清脸,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石阶是障眼法,只有破了障眼法才能回到真正的石阶。 他带的有秋水,握紧秋水低声道:“希望你有点用。” 说完,感受了周围的灵力波动,他找到了灵力源头,握着秋水扬了一道剑气过去。 秋水这是第一次派上用场,想着一定要好好争气,这么一争气,略有些用力过猛,无尽的灵力在空中汇聚,周围的浓雾全部被劈散。 所有在石阶上的弟子全部都看见了这一幕,石阶前处汇聚出一道深长的亮光,浓雾被悉数散开,灵刃汇聚在一起搅弄着半边天,狂风席卷而来,“砰”地一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这回不止石阶上的障眼法,连整座灵力编织而成的石阶也全部消散,所有弟子全部都被送回了原地。 准确来说是掉下去,林似锦有些愣住了,他手里还握着秋水剑,他只是想简单劈个阵眼,脚底下的石阶在消散,林似锦身形腾空,手里的剑在吱哇乱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主子,我做的怎么样。” 林似锦:“……” 发丝在身后散开,林似锦恍惚间似乎听见了一声轻笑,然后他的手腕被握住,下一刻,回到了原地。 这边很快惊动了无相山坐镇的长老,他那边有传送石。林似锦试炼的第一天,便被罚了。 因为他和守阙是一组的,何况他们方才在一起,守阙也要一同受罚。 “你们两个毁了石梯,罚你们两人去清扫后禅山一个月,不清扫完不准回来。” 后禅山是妖邪汇聚之地,不过都是一些小妖邪,和怨灵的性质差不多,但是难就难在这些怨灵喜欢藏起来,不容易找到,而且数量还非常多。 接下来不得不重新试炼,这次是试炼灵力,林似锦完美的过了,过去的时候长老多看了几眼。 无他,这人身上有很多矛盾的地方,根骨差,修为也低,但是能够一剑驱使灵力毁了整座石梯,身体里灵力也非常浑厚。 林似锦不知道长老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他试炼完便和守阙一起前往后禅山了。虽说小冰块跟他说离人远点,但是现在是他连累了人。 谁让他捡了一把笨蛋的剑。 林似锦走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的少年,犹豫半天还是道了歉。 “我一个人打扫也可以。” 等会就让秋水辛苦辛苦,而且守阙和他一起打扫,代表他们会多出来许多单独在一起的时间。 前面的少年闻言停下来,黑靴踩到地上的梧桐叶,脚底传来一声惨叫,少年把梧桐叶捡起来,垂眸在手里一点点地捏碎。 “长老说要我们一起,”守阙指尖碾着梧桐叶,上面的脉络像是充血,他嗓音温润动听,眼眸微微侧向身后的人,“还是……你听了那些传言,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林似锦被说中了,略有些尴尬,不过他面上分毫没有表现出来,淡定问道:“什么传言。” 他看着守阙,不放过少年的表情,这人给他的感觉略有些违和,又说不出来哪里违和。 守阙却没有再言语,继续沿着山路向前,他跟在后面,两人一时之间沉默下来,林似锦在山路岔路口站定。 这一条路正好分成两边,林似锦开口道:“我去另一边,清完了来找你汇合。” 他们两个人分开会快一些,守阙并没有异议,他便转身离开了。 在人离开之后,守阙站在原地没动,只消一刻,半边山上的怨灵灰飞烟灭,他跟上了前面的林似锦。 身形已经隐去,守阙身后半空中浮现出人影,妖月仙跟在他身后,道了一声“主子”。 守阙看着前面的人在找怨灵,视线略微转过去,妖月仙跪在地上,低声汇报了一些事,汇报完之后发现人注意力不在他这里。 顺着看过去,便看到了拿着秋水剑的人。 守阙察觉到妖月仙的视线,做了个手势,妖月仙身形在原地消失。 整座山只剩下他们两人,林似锦并不知道身后跟了个人,他先是提着秋水让秋水认错。 “我让你毁阵眼,你毁石梯做什么,喜欢出风头?” 林似锦在秋水剑身上戳了一下,秋水又开始吱哇乱叫,呜呜呜地在他耳边哭,吵死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明明是想好好表现,你也不哄哄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林似锦耳边都是秋水稚嫩的哭声,像是熊孩子在撒娇,他唇角抽了一下,“你错了还有理了。” 嘴上这么说,他把秋水放了回去,秋水闲不住,在他身边转圈圈,一边转一边认错。 “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呜呜呜呜。” “你居然还怪我,平日里都是人哄着我,我都未必跟着他们。” 林似锦瞅秋水一眼,意思很明显,这把剑是便宜捡来的,又不是他求来的。 秋水气成河豚,林似锦在山上找怨灵,他一扯一个准,把怨灵揪出来,怨灵也在他耳边哭,“能不能放了我,我是今年刚死的,还没死够呢……” 他指尖一用力,怨灵在他掌心里消散,走着便闲不住了,路边种的有小野果,他顺手摘了两个,这是他路上看典籍发现的,对秋水道:“这种果子叫怨灵果,用来钓怨灵最合适。” 秋水顿感不妙,立刻便要逃跑,林似锦哪里能让它跑了,把秋水抓住,秋水哇哇叫个不停,他在剑尖上连了一条灵丝,最前面拴着果子,开始钓怨灵。 “主子,我是剑又不是鱼竿!!” 秋水要气死了,但是林似锦没理他,只是装模作样地摸了摸它,带着点安抚的意思。 林似锦用怨灵果钓了十几只怨灵出来,全部都在半空中抢果子,这种果子只有被摘了才会释放出来气息,能够吸引怨灵。 他这般边玩秋水边抓怨灵,做完也差不多天黑了,秋水被欺负了,小媳妇一样委屈的不行,蔫蔫地跟在林似锦身后,还等着林似锦哄它。 到了原本分别的路口,林似锦在那里看到了守阙,守阙不知道等了多久。林似锦其实早就忘了,毕竟在他看来,他们关系并没有很熟。 实际上用不着等,他神经大条,只是顺口一说,并没有把守阙放在心上。 “你在这里等多久了?”他确实意外守阙会等他。 “没一会。”守阙说。 “我耽误了一会,以后你结束了直接回去便是,不必等我。” 守阙“嗯”一声,温声道:“等一会也无妨,没有耽误很久。” 林似锦不好说什么了,这才是和守阙接触的第一天,往后的半个月,他每日和守阙待在一起,加上守阙身上有一股温和的气质,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 他在短短半个月的接触里,觉得流言未必能信,守阙确实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他们每日住一间屋子里,守阙从不询问他的隐私,本身话倒是不多。他说话时守阙会认真听他讲话,修炼时会指点他,教他一些经验和捷径,守阙懂得很多,而且从来不对他做任何过界的行为,似乎是拿他当朋友。 这么半个月下来,他差不多已经把守阙划进了朋友的范围,他和守阙也略微熟了一些。 所以当奉如皋过来找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回避守阙,守阙正在为他讲典籍,因为是在他身后,但是守阙未曾离他很近,嗓音温和,“这上面讲的是一种很古老的修炼方式,叫做无生剑意,也唤作请神……你不觉得你的修炼方式和上面的其实很像?” 林似锦被守阙领着,注意力全部在典籍上,专注地看上面的动作,他忘了跟奉如皋说守阙也在,当他听到开门的声音,下意识地微微侧眸,感觉有热气落在他颈侧。 这个他没注意到,他倒是隔着老远,感受到小冰块浑身气息已经冻成了渣。 以奉如皋的角度,看到的便是少年半将林似锦圈在怀里,而被圈的那个人还毫无所觉,他心里徒然生出来怒意,浑身气息立即便冷了,朝守阙释放出来敌意。 原本以为把病秧子熬到没了便好了,现在还没有一个月,又多出来一个。 第156章 第 156 章 守阙察觉出来对方的敌意, 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一边,看向林似锦, 眼神里带着询问。 “是我家里人,”林似锦这般跟守阙说一句,守阙熟练地拿了自己的剑出去了,为他们俩留了说话的空间。 为何是家里人,奉如皋跟在他身边守着他两年半,他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在他心里已经把奉如皋划在将军府的家人范围里了。 奉如皋无形地织了结界,心中被那句家里人微微触动, 身边冰冷的气息没有褪去, 嗓音里带着质问,“你们方才在干什么。” “我愚钝,不明白典籍, 他在给我讲典籍。”林似锦看出来了奉如皋生气,他以为奉如皋生气是因为看见他和传言不太好的人走得近。 并不知晓奉如皋生气是占有欲在作祟,不想看见他和任何其他男人亲近。 “你别生气啊, 今日不用去试炼?”他们通常试炼半个月才有半天修炼的时间,估计奉如皋那边也是,一有空闲就过来找他了。 奉如皋唇角略微动了动,看出来对方这是在转移话题,“上次我便跟你说过,离他远一些。” “我知晓,”林似锦嗓音略低了一些, 平日里他讨厌别人管着他,但是他身边的几个人控制欲都非常强,除了小殿下是逆鳞之外, 其他的他都尽量迁就了。 比如奉如皋不喜欢他与别人走得近,他在将军府便没有交其他的朋友,只和小奉玩,到了这边才跟守阙略微熟一些。 “我觉得他不像外界传言那般,小奉,我问你,若是有一天,我也被流言蜚语传的非常不堪,那时候你还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吗?” 奉如皋微微垂眸看着他,不必回答已经无声地给出了答案,答案自然是不会在乎那些传言。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外人就是外人,自然不能轻易相信,我今日让你过来,不也是想让你看看。” 林似锦:“若是日后发现他有问题,到时候不必你说,我自己也会远离。” 这个时候林似锦说出来这些话,日后才会明白自己太过天真。他以为世间的善恶是简单的是非可以定论,以为对错可以轻易分明,不知道自己早已踏入编织好的猎网里。 他这般愿意顺着奉如皋,奉如皋勉强没有生气了,临走时还在强调,“他方才在抱着你。” “哪有,你看谁都觉得对方是对我图谋不轨,”林似锦说着拉着奉如皋出去,“今日好不容易休息半天,你还不高兴,我们不要浪费时间,赶紧下山。” “这半个月感觉过得好快,”林似锦倒是没有再抱怨辛苦,他是辛苦,但是他的小殿下如今却枯坐东宫,性命已经即将到达尽头。 “争取年前能回去。” 距离今年冬天还有四个月,尽量赶在落雪前回去。 无相山的比试还有一年,第一名是雪莲圣心,第二名是一件献祭魂契,第三名是林扶衡为无相山提供的一份剑谱。 奉如皋看出来林似锦看向远处天际时眉眼带着些许思念,他唇角轻牵,“想将军了?” 林似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休息半日,无相山底下的不夜城很热闹,他带着奉如皋去买些东西。 “你平日里都试炼些什么?” “练剑意,”奉如皋有问有答,面无表情,“剑祖一月检查一次,山上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看着我。” 林似锦原本在酒馆里喝茶,闻言差点“噗”地一声吐出来,笑了半天,他是知道奉如皋一个人待在无问峰上,没想到居然连长老都没有,这般不是完全看奉如皋自觉? “那你每日都做些什么,剑祖也不是天天显灵,岂不是每日想做什么做什么。” 这太考验一个人的毅力和自制力了,但是奉如皋肯定不用担心,这小子自制力一向很强。 “是,”奉如皋一个人待在无问峰,上面什么都没有,休息的石洞都是他自己找的,长老们把他扔上面就不管了。 甚至还还告诉他,可能要修炼个十年八载,他自己看着办。 林似锦好奇道:“那平日里你只练剑,不做别的?” 奉如皋停顿一会,“嗯”了一声,其实他还每天会看林似锦做什么。无问峰上有一面水镜能看到弟子试炼,似乎是以前留下来的,他每天会在那里待上一个时辰,去看林似锦的试炼情况。 他的小公子长大了,第一次见面娇气又爱哭还映在他脑海里,如今修炼那般辛苦,没喊过疼,也没有喊过累。 别人不知道,但是林似锦原本根骨便不好,修炼起来要比别人困难许多。 “我听闻将军说过,你根骨原本不应当是这般,是受过很严重的伤,他找人给你看过。” 林似锦倒是不知道扶衡还偷偷地帮他看了,他偷偷把茶换成酒,好不容易把奉如皋骗过来,他就是为了喝上这一坛秋锦酿。 听闻是用桂花蜜酿出来的,他尝了一口,对于奉如皋说的话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若是假设自己原本能有很好的根骨,拥有更加简单的修炼方式,这般去想只会非常痛苦,还是应该多看看自己拥有什么,这般才是现实能做的。 “你来自三千世之外,是将军的转世,你受的伤也在三千世之外,来自无尽深渊。” 无尽深渊只属于传说之中,传闻在三千世的尽头,里面灵力一片混沌,进去了便再也出不来了。 奉如皋嗓音低冷,“你跳过无尽深渊?” 林似锦还在注意着不要被奉如皋发现他呢,闻言“嗯?”一声,他倒是听过无尽深渊,不过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我自己也不知晓,应当不是,我没有那个胆子。”林似锦含糊一句,又偷偷地倒了一杯酒,对面的奉如皋正看着他。 被抓包了,林似锦慢吞吞地把酒壶朝自己这边挪了挪,对面的奉如皋微微拧眉,他安静如鸡,好一会奉如皋松开眉心,他才松了口气。 “这个很甜,你尝一尝,”林似锦给奉如皋也倒了点,不过就一点,因为他知道奉如皋不能喝酒,喝了容易生病。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小半壶,脑壳有些晕乎乎的,后面奉如皋跟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听进去,只知道附和。 “下次不准偷喝。” “有事记得给我传音,别只会嗯,说话。” 他的腮帮子被捏住,奉如皋垂眸看着他,嗓音冰冷,“醉了?” 林似锦听不见奉如皋说什么,只会“嗯嗯嗯”,自己认识原来的路,就是走路有些不稳,路过瞅到扎啾啾头的小孩子手里拿着糖葫芦,他拽掉了小孩手里的一个糖葫芦,非要喂给奉如皋。 这是在大街上呢,小孩愣了一下,瞅见自己的糖葫芦少了一个,“哇”地一声就哭了,奉如皋面前都是甜味儿,略有些无奈,一路上拉拉扯扯要把人弄回去。 林似锦就是脑子有点晕,还清醒着呢,他从奉如皋怀里掏出来银子,动手的时候奉如皋身体紧绷,他去买了十串糖葫芦还给小啾啾。 小啾啾瞪着他,半天没有说话,然后说了句“傻子哥哥”,捧着十串糖葫芦走了。 屋顶上的守阙在看着街道上的一幕,他眉眼如墨般浓稠,因为小时候很少和人接触,他生活在兽群里,所以骨子里更加冷血,缺少人性。 但是他会观察周围的人,去模仿受欢迎的那一类人,戴好一张完美的面具。 他不懂那人为何给小孩买十串糖葫芦,只是本能地觉得不舒服,心里像是有一条直溜溜的线不知不觉地弯曲了,他想要将那条线抹平。 林似锦被奉如皋扶着回到小院,他就是轻微的醉,不知道那酒的度数高,但是真的好甜,他眼前像是浮现出来很多个小殿下,一路上开心个没完。 嘴里嚷嚷着“殿下别跑啊……”,他被奉如皋喂了醒酒汤,然后奉如皋莫名其妙又生气了。 “你怎么总是生气啊,”林似锦还在找自己的小殿下,他看奉如皋一眼,打了个嗝,突然靠近奉如皋,清澈的眉眼表面上带着细微的笑意,眼底却又清清冷冷的。 “小奉,你不会是喜欢我吧?”林似锦不过是随口一问,他有点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嗓音很低。 “你如果喜欢我,我们就不是家人了。” 他说完这一句,又去找自己的小殿下了,留奉如皋在原地怔然,好一会都没有动静。 林似锦哪里晓得自己的一句话会让小冰块心里多想,他回了院子,自己捏了道洁净术便要睡了。 坐在自己床榻上,林似锦眼角扫到了什么,定睛一看,守阙桌子上平日里收拾的很干净,那里顶多会有两本典籍,或者有两块妖骨。 这一日守阙桌子上却多出来好多糖葫芦。 红艳艳的,林似锦用手指数了数,一、二、三、四,五……整整十串,平日里看不出来守阙……这么喜欢糖葫芦? 林似锦盯着看了一会,守阙从外面回来,注意到他的视线,把糖葫芦全都收起来了,然后又出门。 他愣愣地看着守阙出去,不知为何,在守阙那里察觉到一丝独占欲,好像怕他抢一样,不愿意给他。 林似锦并没有多想,他头疼的要命,很快睡了过去。 院外的守阙在屋里人身上下过禁行咒,他盯了对方整整两年,几乎林似锦做什么都在他掌控范围里。 他身形在院外消失,捧着糖葫芦回到自己的宫殿。 地宫正中央有一座巨大的邪神神像,那是属下为他雕刻的,死魂虫慢慢地亮起来,随着石门打开,显现出来里面的景象。 里面是无数具美人骨,他雕刻了无数具美人骨,美人骨都是同一个人,墙壁上是巨大的一只羽鹤吟纹,鹤眼睁开时,便能浮现出来那人如今在做什么。 他见过那人笑时、受伤疼哭时、睡觉时、洗澡时、与人相处时,修炼时……还有和别人行欢时。 守阙摸了每一具自己雕刻的妖骨,最后,把那一盒糖葫芦放在最角落里。 这般,他心里那条歪歪曲曲的线,暂时被抹平了。 第157章 第 157 章 这般过了年底, 林似锦没能回姑苏。无相山落了雪,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只有两件,给殿下写信和练剑。 他的修为每有寸进都非常艰难, 需要付出比别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 早上天不亮便要起来, 到深夜时才回去。 每日筋疲力尽, 回去有时打坐都能睡着, 他未曾收到殿下的回信, 他在墙壁上刻下一道痕迹,是离大比更近一日。 他平日里出门都是要戴着面具, 或者贴上人.皮面具,别人倒是没有发现, 时间久了自然瞒不住守阙。 守阙也不是会四处宣扬的人, 看到他那张脸,也未曾说过什么, 每日风里雨里陪他一同去修炼,守阙会指点他, 给他讲何为请神、何为借灵。 “原本你身体应当承受无数的痛苦, 请神有许多副作用,甚至可能导致你五感尽失。” 但是林似锦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他对上守阙眼底,守阙眼底尽是温柔, 会耐心地给他分析, 教他剑法阵法, 似乎一切守阙都会。 他看出来了守阙天资极高, 甚至隐隐超过奉如皋, 在外人面前守阙一向藏拙, 只偶尔在他面前露出来几分。 除了这些,他偶尔打听姑苏的事,打听林扶衡和小殿下。听闻林扶衡手下的斩祟使斩了无数的妖邪,还发现了邪神活动的痕迹,正在三千世里追查。至于他的小殿下,听闻姑苏有小殿下治世,小殿下虽然不愿意做,但是做的却很好,时常为百姓称赞。 彻底对守阙改观,是在年底的一次试炼。 他们试炼完无相山会为他们一日休整的时间,正好休整的日子是上元节,他们可以出去逛逛。 这次试炼是在妖兽古迹,林似锦还是和守阙一组,长老们未曾留手,试炼中生死勿论,他和守阙在试炼中都受了重伤,兽群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和妖兽已经耗了三天三夜。 他几乎已经筋疲力尽,在妖兽朝他冲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无力还击,眼看着妖兽的獠牙要贯穿他,最后是守阙替他挡了那么一下,杀了妖兽之后便晕了过去。 林似锦背着昏过去的守阙,他找到了一处山洞躲进去,拍了拍守阙的脸,“守阙?” 朱红的耳饰沾了些许深色,守阙脸色苍白,他拍拍守阙的脸,守阙眼睫颤了一瞬,未曾睁开眼,只握着他的手腕,唇角溢出来鲜血。 林似锦又喊了两声,守阙没有应答他,他没有管自己身上的伤,先剪开了守阙的衣裳为守阙包扎,他和守阙未曾有过这般亲密的时刻,如今只剩他在守阙身边,何况这伤还是因为他受的。 他剪开了守阙的衣衫,守阙腰腹上有许多陈旧的伤口,现在又添了许多新伤,妖兽的獠牙几乎贯穿肩胛骨。 林似锦把伤药涂上去,守阙伤口边缘有细小的咒文蔓延出来,很快吞噬了新长出来的血肉,伤口没办法愈合。 他试了好几次,都不能使伤口愈合,此时有些担心起来,又在守阙耳边喊了好几声。 “守阙……守阙?” 守阙咳嗽了两声,慢慢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面前的人担心的面容,对方眉眼拧着,见他醒来才稍微舒缓些许。 “你的伤为何总是裂开……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他是邪神,生来便邪咒缠身,从小到大都要经历邪咒带来的痛苦。 守阙在心里这般回答,并未开口,温热的指尖碰在伤口上,对方在小心翼翼地帮他包扎伤口,他好一会才出声,嗓音沙哑。 “不用重新包扎,过一会便好了……你身上疼不疼?” 林似锦闻言自己身上的伤才后知后觉地疼起来,他没有问守阙为何过一会便好,这是对方的隐私,他到一边包扎自己的伤口了。 这般想来,虽说他现在和守阙已经很熟了,但是守阙的事他其实所知甚少。 不过他觉得还是不知道为好,他为自己包扎了伤口,指尖摩挲着手腕上的银镯,前两年上元节,他都是和小殿下一起过的。 第一年小殿下给他讲上元节的典故,跟他表白,为他放了满城焰火。 第二年小殿下带他去了寺庙给他祈福,殿下盼望他能够长命百岁。 第三年小殿下亲手为他做羹汤,带他去摘了红梅,还带他去见了已经亡故的母亲。 如今上元节要跟小殿下分开了,林似锦这般想着,意识逐渐混沌,慢慢地睡了过去,在快要睡过去时又睁开眼。 守阙为他披了一件外袍,他睁眼时守阙已经换上了衣服,坐在山洞外面,长剑支在地上,在为他守夜。 他放心地睡了过去,这次试炼异常凶险,出来时少了一部分弟子,许多葬身在古迹之中。 这一年上元节他是在无相山过的,和奉如皋守阙一起。守阙在人外一直和他保持着距离,尤其是在奉如皋面前,从不过逾矩之举,当然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也保持着距离,不会让他觉得很舒服。 奉如皋对于守阙不待见,倒也没有那么排斥了,时间久了,守阙便跟着他喊小奉。 他们三人一起出去,去的还是不夜城,繁华的灯火燃着,出来的有不少弟子。 上元节相当于凡间的新岁,林似锦从妖族古迹出来,明显的对于守阙态度改观了些许,往常是朋友,但是未曾提到过自己的私事,如今会提一些奉如皋和扶衡。 守阙见属下也不再避着他,他以为那些都是鹤家的人,见过了妖月仙,见过了那些十二月的下属。 那些下属见到他都很客气,除了他自己不知道之外,守阙的下属早就已经把他划到了主子的人那里面。 这一幕十分熟悉,他们三个一同在街巷上,林似锦在同奉如皋说话,他们说话时守阙通常是静静地听着,并不参与。 他很早已经就想问了守阙为何一直戴着朱红的耳饰,如今便问了出来。 “守阙,为何一直戴着朱红耳饰,这可是你们鹤家的传统?” 林似锦问出来,他手里有买孩童的锦花,一时兴起,用锦花别在了守阙耳边,这般看,守阙模样殊艳,鬓边戴花人比花惊鸿。 为何要戴耳饰?守阙嗓音温润,带着几分纵容,“这是我母亲留下来的,说是男子当做女子养,戴上耳饰能够驱邪避恶。” “原来是这般,”林似锦有些好奇,关键是有没有用啊,若是真的有用,回去把他的小殿下也当做女子养,想想若是殿下穿女装……他的殿下怎么样都好看。 “那有用吗?” 守阙唇边带着些许笑意,温声道:“你觉得呢?” 奉如皋一看便知道这小子在乱打主意,把林似锦又拽回来,林似锦瞅奉如皋一眼,“干嘛啊。” “看路。” 无论什么时候有些毛病还是不改,比如说话的时候看人不看路。 他们仨一起去茶馆看了出戏,戏讲的是妖族的典故,妖族种族阶级分明,里面的上等妖族爱上低劣妖族,因为自己的私心不想让任何人接近对方,屏蔽了低劣妖族的一切,掌控了低劣妖族,凡是和她有过接触的全部都没好下场,最后低劣妖族自刎了。 此戏只是当做饭后闲谈,林似锦发现奉如皋看的十分认真,他看出来了小冰块也是喜欢掌控人的那一类。 林似锦:“哈狼族天生擅妒,他们对伴侣十分忠诚,但是在妖族几乎所有族类都离他们远远的,小奉,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没有人喜欢自己的人生被别人掌控……更没有人喜欢待在牢笼里。” 奉如皋听出来了林似锦话里有话,他唇角绷紧,身边气息冷了些许。 “小奉…我是为你好,你看我天天那么听你的话,是因为我们已经熟识,日后你若是遇到了喜欢的人,也学哈狼族那么对他,估计他不会乐意接受。” 林似锦完全是顺口瞎编,他想让奉如皋能够从现在改改,改掉喜欢控制人的臭毛病,比如他今日出来,衣服都是奉如皋给他选的。 他是太懒了,懒得和小奉争,还有前些日子奉如皋对守阙十分针对,有女弟子送他东西,第二日那女弟子便消失了。 林似锦觉得和奉如皋有关,因为送东西时奉如皋在,表现的非常不开心,一整天都没有理他。 他完全忽略了当时还有另一个人,守阙也在。 林似锦的意思在座的两个人都听出来了,守阙看着台上的戏台,又转向身边的青年。青年眉目温和,嗓音也温声细语,对待奉如皋已经算是给足了耐心。 他们三人去酒楼喝了酒,林似锦喝醉了便喊小殿下,奉如皋发觉守阙看他的目光带着些许温和,他微微拧眉,不知道守阙又在打什么主意。 守阙擅于学习,他习惯地去研究林似锦,从林似锦身上能够感受到人性,林似锦不喜欢被人掌控,他觉得应该克制自己的占有欲,不去伤害林似锦身边的人。 比如原本打算把奉如皋一并做成美人骨,此时却又改了主意,奉如皋是林似锦在意的人,他便能够饶他一命。 这一晚上,守阙悟出来了这个道理,他开始努力的学习克制自己,晚上林似锦再次揪了路边小孩子的糖葫芦,这次也重新给对方买了十只。 这次守阙没有把那十只糖葫芦抢回来,他只是在夜晚温声开口,“小锦,我也想要。” 林似锦喝醉了开心,因为他看到了好多小殿下,守阙说的话他听清了,非常大气地从奉如皋怀里掏出来银子,把所有的糖葫芦买下来,全部给了守阙。 这让守阙更加明白一个道理,一时的克制能够得到等多。 夜晚奉如皋散发着浑身的冷意回去,两个人一个喝醉了抱着他喊爹,另一个捧着糖葫芦一直唇角挂着笑意。 三个人画风完全相反,醉鬼已经跑远了,奉如皋要时刻关注着林似锦不要闯祸,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守阙一直跟在他身边,时不时地用糖葫芦晃他的眼。 糖葫芦是用他的钱买的。 “小奉,喜欢一个人应该先掌控他的一切,但是不应该让他知道。” 守阙爱屋及乌,提点了奉如皋这么一句,追上前面的醉鬼半抱着人把人哄回去了。 然后被吐了一身。 奉如皋听闻了守阙那一句话差点被气的晕过去,自己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最后回了无问峰。 院子里只剩下两人,守阙一点也没有嫌弃,清理干净之后抱着林似锦回去,看着林似锦踢被子,他心里又有弯弯曲曲的线冒出来,给人盖紧之后那条线便平直了。 他的克制维持了一整年,一整年尝试去放养林似锦,从不管林似锦的闲事,不去有意阻止对方交朋友,也不再去偷看他不在时林似锦做了什么。 第二年年底,剑会大比上,林似锦一鸣惊人,拿到了第一名,第二是奉如皋,守阙是第三。 他们三人一并成名,最后领奖励的时候第一可以先选,正常人都会选雪莲圣心,林似锦却选了那个传说中没屁用的魂契。 这一年年底,林似锦回姑苏,除了奉如皋之外,还带上了守阙。 守阙坚持一整年的克制,在见到慕容翡之后完全分崩离析。 无他,哪怕他在鹤眼水镜中见过,和亲眼相见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林似锦平日里对待他的态度算的上关注,但是和见到慕容翡之后,便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了。 雪地里,他眼睁睁地看着林似锦扑进别人怀里,清丽的眉眼全是欢喜和柔情,从来没有见过林似锦这般欢喜过。 是他未曾见过的一面。 连嗓音都变的柔和看许多,像是在春水里浸出来的一般,眼底俱是笑意,那是见喜欢的人才会有的神情。 守阙面上神情依旧温柔,他面具戴得久了,久的有些忘记自己原本是什么模样,心底那张伪装的面容撕裂,露出来贫瘠、暴戾,阴沉与腐朽的内心。 第158章 第 158 章 “殿下, 我给你写信,为何从不回我,你知不知晓我日日都在等你给我回信。” 林似锦说着眼眶便红了, 这还是在外面, 他心里憋了一肚子话要跟慕容翡说, 慕容翡如今面容看上去更加苍白,将他按进怀里,并未言语, 只是用唇角碰了碰他的发丝。 “这是在外面,回去了再撒娇。” 冷淡的嗓音落在他耳边,林似锦耳尖动了动,他顺着看过去,过来的不止殿下的人, 还有将军府扶衡的一众属下, 扶衡有事不能来, 就派了下属过来。 下属发觉了他的目光,全都避开装作没看见, 林似锦后知后觉地害臊,松开慕容翡, 又不肯完全松开,握着小殿下的指尖, 碰着便不愿意松开了。 “我还带了朋友回来,”林似锦后知后觉, 他跟慕容翡介绍了守阙, 至于奉如皋, 奉如皋一向不待见小殿下, 脸上冷冰冰的, 也不行礼。 毕竟奉家不是姑苏的人,慕容翡并未说什么,态度很中肯,牵着林似锦向守阙道谢,说的都是一些客套话,有劳照顾诸如此类。 守阙善于隐藏,在奉如皋尚且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时 ,他已学会如何在人前曲意逢迎。如今面对慕容翡,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完美地扮演林似锦兄弟的角色。 “殿下不必多礼,是我听闻姑苏山水一绝,央求小锦带我过来。”守阙嗓音温和,眉眼没有任何阴郁情绪。 奉如皋在一旁面无表情,心底冷笑,装还是守阙会装。 “确实是一绝,明日我带你去玩,”林似锦凑过去跟守阙说小话,“我们这边可比不夜城好玩多了,你一会是住客栈还是住将军府?” “我明天可以带你去军营,可以去猎场玩,这回我们可以好好比试一番。” 平日里林似锦总和守阙比试,守阙经常让着他。他怀疑大比的时候守阙也未曾出全力,他和守阙平日里经常平手,输赢来说守阙赢的更多,他很少赢。 守阙唇角微微扬起来,对上慕容翡略微冷淡的眸光,并未立刻答应,“我听你安排,猎场问问殿下的意见,愿不愿意让我们去。” “一定会让,”林似锦对上慕容翡眼底,他家小殿下一向宠他,慕容翡“嗯”一声,这事便允了。 林似锦指尖在慕容翡掌心挠了挠,他带回来了献祭魂契,有办法能救殿下的命了,不过他也察觉出来了,慕容翡似乎有些不开心。 原本小殿下便话少,奉如皋又是个冰块,一生气话更少了,只有守阙不时询问,人是林似锦带回来的,林似锦便耐心地跟守阙讲。 几百个日夜他与守阙待在一起,早已形成非一般的默契,守阙发现大家都不说话,便也识趣地不说话了,他看守阙一眼,守阙便领着奉如皋先去了另一边。 林似锦接下来还要去见扶衡,晚上才能去找慕容翡,如今见慕容翡明显气息不太对,他凑过去跟小殿下咬耳朵。 “怎么了这是,殿下不开心?” 林似锦自己注意不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将近两年的时间不见,如今出落得愈发标致。褪去了少年的稚嫩,那张脸变得清丽动人,一颦一笑俱让人惊艳,因为如今修为提高的缘故,气质也变得温和中透着清冷,变得比往日更吸引人。 若是放在人群中,一定一眼便能认出来。 慕容翡命不久矣,他自认不应当耽误眼前人,将近两年里未曾回过信,那些信他每日看了又看,睡前靠林似锦的传音入眠,今日原本只是打算看一眼,看见了人却又舍不得放手了。 再看对方身边的人,他在姑苏便有所耳闻,他们三人无相山剑会名动三千世,这三人又素来是一起的,在三千世里早已传的沸沸扬扬。 他的少年离他远去,有自己的前路。 慕容翡心中思绪万千,并未表现出来,按着林似锦的手,“孤是替你开心,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先回去见扶衡,他应当等你多时了,晚上来东宫,孤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林似锦闻言好奇起来,“是殿下给我准备的礼物?” 慕容翡不愿意告诉他,反正晚上就知道了,他有些舍不得,刚见面就要分开,他凑上去偷偷用嘴巴碰碰慕容翡的嘴唇。 “殿下等我。” 慕容翡在原地站着,眼见着人踏入将军府,和另两人一起,林似锦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守阙不知道说了什么。林似锦面上带了些笑,收回了目光。 很快人便看不见了。 慕容翡脸色苍白,他嗓音涌出来腥甜,春雨眸色担忧,“殿下…见了人便回去吧,你的身体要紧。” “咳咳……”慕容翡一路忍着,撑着回到马车,再也忍不住,“噗”地呕出来一片鲜血,手帕上沾上深红。 春雨只在外面守着,殿下不喊人他们不敢随意进去,他看一眼将军府的方向,那人什么都不知道。 殿下也什么都不说,这般两个人如何走的下去。 何况他们殿下已经打算放手了。 林似锦去见了林扶衡,老远见到了人,许久不见分外亲切,没顾忌林扶衡的一众下属,上去便抱住了人,“林扶衡,你为何不去接我?” 扶衡差点被闷得喘不过来气,把小废物点心从身上扯下来,面无表情,“你小殿下不是过去了,本将军去了不也是凑数,你又看不见我。” “你说的是什么话,虽说殿下确实比你重要……”林似锦还没说完,被扶衡提溜着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秋水处。 林扶衡眼神毒辣,微微挑了下眉,“秋水?” 秋水察觉到危险,朝林似锦身边缩了缩,还是被扶衡一把拿了过去,它有些不高兴。 “这是把邪剑,一不小心便会噬主,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反水,你收了它?” 秋水:“……”你才叫反水!! “它一直要跟着我,”林似锦没有在扶衡面前说秋水不好,“平时里也很听话,还救过我好几次。” 林扶衡倒是意外了,看来是小废物点心的机缘,确实是长大了,无相山的剑会他也有所耳闻,小废物点心拿了第一。 无生剑意的疼痛古往今来无人能够忍受,但是小废物点心忍受下来了,确实令他刮目相看。 林似锦不知道扶衡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他练无生剑意从未感觉过疼痛,有守阙指点他,他半点疼痛都没受过。 “我听闻……你此次带了相好回来?是鹤家的人?” “什么相好,他是我小弟,”林似锦嘴瓢了一句,他现在和守阙已经很熟了,这般说也没关系,守阙没有进来,在外面等着他。 “哦?”林扶衡意味深长道:“小病秧子也见过了?” “你才是小病秧子,不许你这么说殿下,”林似锦有些不高兴,瞪着扶衡张开了浑身的小刺。 林扶衡没有多说,小废物点心在感情上一向迟钝,反正他不多管闲事,谁都知道小废物点心喜欢貌美的男子,如今带回来一个完全符合小废物点心的期待,又是少年天资,任谁谁不多想? “你在无相山露了脸?” 说起这个林似锦有些心虚,是大比之后无意间被人看见了,三千世里有些人以为他是扶衡,把他和奉如皋守阙他们传到一起,越传越离谱。 他们如今自然没法和扶衡比,此时只是传言疑似扶衡拿下无相山第一,后面他不知晓,待他们成名之后,便被称为三君了。 可怜扶衡和另外两个并不熟,因为小废物点心的缘故,整日被迫捆绑在一起。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乱跑,近来形势紧张,你若是乱跑到时候我可能顾不上你。” 林似锦闻言好奇,“什么形势?” “在邪神出世时便出现一个十二月组织,他们在多个城池中召集信徒,擅长控制人心,如今四处活动,不知是谁在装神弄鬼。” 林似锦知晓扶衡一直都有正事在忙,在他心里扶衡最厉害,没有扶衡解决不了的事,他此时只是听听,提建议道。 “我在不夜城也有所耳闻,若是需要我帮忙随时跟我说。” 毕竟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林扶衡“嗯”一声,和小废物点心交代两句,就让人走了。 很快下属出现,林扶衡眉眼沉了几分,吩咐道:“去查鹤家的孩子,另外,把小公子这两年的行踪全部查一遍。” 属下应声“是”,身形在原地消失。 林似锦带守阙熟悉了将军府的环境,他晚上要进宫去见小殿下,便把守阙交给奉如皋了。 他很放心的入了宫,并不知晓在他离开之后,守阙便跟上了他,一路随着他入宫。 东宫亮起来熟悉的灯,到了之后他却被拦住了,外面守了层层的侍卫,他不知道原因,问了才知晓是慕容翡受了寒晕过去了。 林似锦心立刻便揪起来了,他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慕容翡一直在城门处等着他,想来是那时候受了寒。 春雨听闻动静,从殿中出来了,里面传来了几声咳嗽声,他在外面有些站不住,目光紧盯着窗户,见到春雨之后眸中微动。 然而春雨带来的并不是好消息,春雨怀里捧着一个黑色的精致盒子,只是看着,林似锦便察觉到了,上面是无数道阵法。 春雨看着外面站着的人便来气,他替他们家殿下难受,殿下好不容易快忘了,走了便走了,为何还要回来。 要么别走,一直陪着殿下,要么走了就别再回来,殿下本来日子便不长,全都耗在这人身上了,整日郁郁寡欢枯坐东宫,未曾释然过。 “这是殿下让我交给你的,”春雨心说这可是历代姑苏帝王一脉的传给下一任的秘宝,如今他们殿下轻飘飘地送了人。 林似锦接了东西,他唇角绷直,想要问小殿下如何了。 未等他问出来,春雨语气不怎么好,带着些许责怪的意味。 “殿下这次晕过去都是因为你,他身体不好,情绪不能受刺激,你若是想让他多活一些日子,就少来见他。” 话音落了,“嘭”地一声,门在他面前合上。 第159章 第 159 章 林似锦在东宫碰了壁, 他在殿外站了好一会,里面的人似乎已经睡下了,侍卫严阵以待, 他站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直到东宫的灯熄了, 他才折回将军府。 回去看见了人, 守阙还在等着他,看见他的神情,守阙关怀地问了一句。 他唇边想扯出来一个微笑, 但是笑得有些牵强,守阙在茶几边坐着,他坐到了旁边。 “小奉不在?”林似锦没有回答守阙的问题,看了眼偏殿的方向。 守阙把人打晕了,若是奉如皋清醒, 不会让他跟过去, 他倒了两杯酒, 现在已经是深夜,院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今天睡得早。” 林似锦没有多想, 以为奉如皋是又生气了,他现在自己的事还是一团乱麻, 守阙倒了两杯酒,他指尖放在茶杯边缘, 里面的酒倒映着月色。 “守阙,你信不信命?”良久, 他才开口这么轻声地问一句。 信不信命?守阙眼睫落下一道阴影, 陷入良久的回忆之中。他出生时便有长老给他算了命格, 甚至妖族祭司亲自逞了天书, 说他会给三千世带来一场灭顶之灾。 守阙唇角扯出来一个细微的弧度, 嗓音温和,“无能之人才会信命。” 这是守阙会说出来的话,林似锦平日里听倒觉得没什么,此时联想起来小殿下,心里晦涩难受,指尖摩挲着茶杯,嗓音略低。 “你说的是……我也怕我救不了小殿下。” 他后面一句散在晚风里,守阙却听清了,杯子里的酒没有动,轻描淡写地问,“你想救他?” 林似锦“嗯”了一声,如今也没有别人可说,若是和奉如皋扶衡说,他们两人一定会拦着他,说不定以后都不让他再见小殿下。 这么一句,守阙指尖略紧,面上如常,“你要用献祭魂契?” “古籍上记载,若是用献祭魂契,我们的命格便会连在一起。”寿命也会分给对方,这般,他的殿下能够和他活到一般年岁。 守阙冷白的指尖略微遮住眉眼,那一对朱红的耳饰略微晃动,深长的眼眸微微抬起来,眼里遮掩了全部的情绪。 “你真是……”守阙似是叹了一口气,眸中深不见底,“想做便去做吧,可能结果不尽人意,你不会后悔?” 答案自然是不后悔,林似锦最后没碰桌上的那杯酒,他回了自己的房间,在烛灯下摩挲着慕容翡给他的那个黑匣子,上面的阵法是小殿下设的。 他打不开。 小殿下给他留东西自有用意,他没有执着,把黑匣子放起来,烛灯亮了一夜,他一夜未眠。 接下来的几天,东宫一直戒严,实际上他想混进去并不是没有办法,忍了那么多天,到底还是忍不住,他避开守侍进了东宫。 他捏了隐身术,旁人看不见他的身形,里面春雨在折新的红梅,他见到了慕容翡。 殿中的药膳味盖住了落梅香,慕容翡在床榻边坐着,面容苍白,身上披着狐裘,正在床边数信件。 林似锦认出来那是他写的信,他的小殿下正在拆开信一封封的看,看完又小心翼翼地折好,信件上一条折痕都没有,可见平日里他的小殿下多么宝贝。 并没有看多久,慕容翡精神不济,信没能看完,人就又晕了过去。 “殿下……来人——”春雨顾不上没有修剪的红梅,唤了人过来,很快房间被挤满,又是把脉又是看诊,人没一会又散了去。 是老毛病,诊来诊去没什么意思。 林似锦出现在殿中的时候,把春雨吓了一大跳,林似锦立刻捂住了春雨的嘴巴,担心惊动外面的侍卫,他嗓音很低。 “我有办法能救殿下,但是需要你帮忙,你老实点……” 春雨还在挣扎,闻言老实下来,他半信半疑。 所谓献祭魂契,一方为主一方为奴,实则是主为奴死,奴为主生。这般的魂契能够中和另一方的命格,换个难听的说法,便是林似锦要用自己的命拿去给慕容翡。 若是他还有一百年寿命可活,两人的命格中和,加上魂契的副作用缩减两人的寿命,换过去的寿命,实际上只有二十五年。 这般能够让慕容翡多活一些年岁,在魂契生成之后,他同时要承受慕容翡的病魔,以及未来慕容翡身上所有的伤痛与寒苦,他都要代为承之。 魂契生成需要七七四十九天,两人身上会逐渐连上一条红线,这四十九天里,需要每日在慕容翡身体里嵌入咒文。 在慕容翡清醒时自然无法办到,林似锦把咒文交给了春雨。 春雨其实有一些纠结,他没想到这人能为他家殿下做到这一步,若是殿下知道了,一定不会愿意。他并没有纠结多久,心是偏在自己主子这里的,他更想自己主子能够多活几年。 这是第一日,需要取血,林似锦用匕首划开掌心,鲜血覆盖在咒文上,咒文像是拥有了生机,密密麻麻地在两人身上翻涌。 疼痛会随之转移,他之后日日过来,有时慕容翡是清醒的,他在殿中和慕容翡对上视线,总有一种殿下仿佛知道他在的错觉。 他也正大光明的来找过慕容翡,慕容翡清醒的时候愿意见他,他经常来东宫,而且随着魂契逐渐生成,殿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久。 这是好转的预兆,林似锦被巨大的喜悦覆盖,都忽略了自己身上的异常,他整日被病气笼罩,奉如皋最先看出来了不对。 “为何你身上会有淤积的病气?你去东宫做了什么?”奉如皋握着他的手腕,浑身气息冷凝,明显是非常生气,嗓音像是结了冰的冰碴子。 林似锦此时感受到了平日里慕容翡遭受的痛苦,他更加心疼,也有些庆幸,幸好转移到了他身上,日后他的小殿下便不必再遭受难忍的痛苦。 “小奉,松开我,”林似锦知道瞒不住,他不想奉如皋干涉他,原先还有些耐心,“我哪里都不去,你先放开我。” “不准再去找他,你是不要命了。” “他不值得你救,若是你再过去,我不介意亲自告诉他,他是如何连累你的。”奉如皋握住他的手腕,使了些许力气,一字一句嗓音冰凉。 他原本身体便不济,何况小殿下一向是他的底线,谁碰谁死。 林似锦眉眼慢慢地抬起来,里面压了一层冷意,他这般看着奉如皋,重复了一遍,“松手。” 奉如皋没有见过这般陌生的眼神,他被林似锦眸中的冷意刺痛,慢慢地松开了手。 他依旧在原地站着,人已经离去。 这是四十九的最后一天,林似锦踏进东宫,床榻上的人仍在昏迷,如今脸色已经好很多,只差最后一次,便能咒成。 林似锦并没有碰到什么意外,最后一次咒成的时候,他在一边守了一会,眼见着红线要系在慕容翡的手腕上,他脑海里一片眩晕,已经十几夜未曾合过眼,此时提着的心稍微放下去。 他眼前一片漆黑,人直接晕了过去。 春雨小声喊了一声,殿中乱作一团,有守侍立刻出现,此时此刻无人顾忌慕容翡这边,想顾忌也完全无法顾忌。 正殿角落里,守阙的身影出现,这两个月以来,他每日同林似锦进来,看到了林似锦是如何被病扰缠绕,身上一点点地沾上死气。 床榻上的这个人……如何值得? 他遇到想不通的事,经常会从林似锦身上寻求解答,这次却没办法去寻找答案。他只能遵从自己的内心。 平日里他舍不得让林似锦受一点苦痛,林似锦想学无生剑意,他便教给他,痛苦他代为承受。毕竟他饱受邪咒缠身的折磨,再多一些疼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 想赢无相山的第一,他便让给他。 想要救人,他便让他救。 他以为自己可以忍到那一步,心里无数阴暗的念头冒出来,到底还是难以忍受。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凭什么要为了这么一个废物受这般的苦。 守阙在原地站着,从他身边蔓延出来若隐若无的黑雾,眉眼酿出来些许阴沉,床榻上的人仍在昏迷,此时手腕上的那条红线密密麻麻地被黑色咒文吞噬,最后在空中不断绷紧。 “砰”地一声,红线断裂开来,无数的咒文在空中化为了灰烬。 黑雾在正殿里消散,床榻上的慕容翡周遭被无尽的冰冷席卷,那寒凉像是来自地狱深处,浸透他的骨髓,疼得他清醒过来,慕容翡眼前略有些模糊,他指尖略微僵直,看到自己手腕上无数黑色密密麻麻的咒文在涌动。 “嗬嗬嗬…”骨头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慕容翡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嗓间艰难地挤出来声音。 “春雨……来人。” 慕容翡指尖攥出数道血痕,他听见了动静,紧接着传来一声尖叫,无数黑色的咒文蔓延至他的身体,这么一声,所有的侍卫全部涌进来。 床榻边的茶碗被碰碎,慕容翡整个人从床榻上栽下来,额头碰到了茶几边角,皮肤传来尖锐的疼痛,一片温热的深红模糊了双眼。 “咳咳…”慕容翡欲说什么,那些咒文瞬间吞噬他的伤口,冷白的指尖沾着深色,晕开了一片刺眼的红。 林似锦再醒来便被禁足,这回是扶衡拦着他,他脸色苍白,扶衡在他床榻边守着,面容阴沉。 “扶衡……我好疼。”林似锦此时刚醒,心里正脆弱,见到扶衡便如同见到了倚仗。 “蠢货,还知道疼?以后不准再去见他。”林扶衡气不打一处来。 林似锦细声细语,“为什么不准,是谁告诉你的,守阙…还是奉如皋?” 扶衡没说是谁说的,态度坚决,“不准就是不准,也不准再对他有念想,他命不久矣,你就是请神,也救不回他。” “是谁说的?扶衡……你不要咒他,殿下一定能长命百岁,我不会让他有事。”林似锦看出来扶衡是生气了,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扶衡按住,扶衡在原地布下了一道结界,有许多侍卫守着他。 “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小公子踏出去半步。” 林扶衡说完便大步离去。 “扶衡——”林似锦内心几乎要呕出来一口血,他此时不知道东宫的情况,这些侍卫并不难对付,他给守阙传了音,让守阙带他出去。 守阙一向听他的,很快便出现在他身边,并未多问,他要出去,便带着他出去。 他此时还不知晓东宫出了巨大变故,刚醒来时完全没有力气,守阙背了他一段路。 守阙总是这般顺着他,从不过问缘由,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在守阙背上开口道:“守阙,我有些担心。”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守阙应的漫不经心,实际上那人的死活与他无关,他嗓音温和,“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眉眼压下所有情绪,守阙并未越矩,他在快到东宫时停下来,看着那人几乎走不动路,两个月以来种魂契非常消耗心力,何况刚晕过去,如今是勉强集中精神。 他要看着那人失去希望,让那人再也见不到心爱的小殿下。 ——让他眼里的光消失,以后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第160章 第 160 章 林似锦并没有踏入东宫, 他被春雨拦了下来。他此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浮现出来,整座东宫弥漫着极低的气压。 ——储君身上染上异疾, 此事自然不会张扬。 “啪”地一声, 春雨几乎是红了眼,林似锦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他脸颊上多了几道鲜红的指印。 春雨现在无比后悔,他们的人已经去请了国师和祭司, 此时看林似锦的表情, 一看便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不应该相信你, 你是要害死殿下。”春雨嗓音咬地很轻, 下手的力道却分毫没有留情。 林似锦长这么大, 从来没有挨过这般的巴掌,他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身上气息敛了几分,“让我见他。” 他不知道春雨为什么打他,隐隐猜出了什么, 春雨也知晓拦不住他,未曾拦他。 东宫侍卫肃穆,全程用长戟指着他,他到了慕容翡床榻边, 见到了人。 林似锦浑身被冰冷的气息填满,他在看清床榻上的人那一刻,耳边嗡然一声,身上紧绷地那根弦几乎要断开。 整个人有些支撑不住,林似锦指尖颤抖,脸色变得苍白下来。 床榻上的人已经昏迷, 那张艳丽的脸布满密密麻麻黑色的咒文,那些黑色咒文仿佛拥有生命,在慕容翡身上不断翻涌,慕容翡哪怕晕过去也不得安生,面容看起来非常痛苦。 “砰”地一声,林似锦跪在了地上,他指尖去碰那些咒文,黑色的咒文分毫不受影响,它们缠绕着慕容翡,使慕容翡全身笼罩着沉重的邪气与死气。 这种咒文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脑海里闪过什么,此时因为情绪太过于绷紧而没有回想起来,握着慕容翡的手腕唤了一声“殿下”。 可他的殿下听不见,床榻上的人脸色苍白如纸,林似锦握着慕容翡的手腕,那里没有红线,身上的魂契也没有连上,前一天看明明是连上的。 林似锦整个人被无尽的负面情绪吞没,他溺毙其中喘不过气来,眼眶处有温热几乎要落下,他握着慕容翡的手腕,耳边铺天盖地传来各种声音。 心里只有一个认知清晰扎在他心底。 ——是他害了殿下。 林似锦浑身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他并没有在东宫待太久,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脑海里记住了那些黑色咒文的形状,浑浑噩噩地回到将军府。 献祭魂契失败了,为何小殿下身上会有那些咒文,这些他都要先搞清楚。林似锦耳边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他埋在藏书阁里,翻遍了藏书阁的典籍。 凡是和献祭魂契的典籍,他全部查看,还有记载的各种邪咒,日日点灯至天明,他仿佛抽去了魂的提线木偶,只想搞清楚其中缘由早日解开小殿下的邪咒,或是有办法让他代为承受也好。 他的小殿下为何要承受这些舛舜? 半个月的时间,林似锦每日在藏书阁里,奉如皋来过几趟,扶衡也来过,没人能劝得动。 林似锦如今的修为已经不比之前,对他来强硬的,会无比麻烦,软的更是丝毫不起波澜。 他半个月一直紧绷着神经,眼睛几乎要看瞎了,好几日出现重影,他眨眨眼,把重影压下去继续翻典籍。 林似锦也派了人去打听,扶衡拿他没办法,派了属下去各个城池,有关邪咒一无所获。 这一部分像是整个被消抹,在仙道历史上是一片空白。 最后是守阙去劝的人,守阙也并未说什么,带了一壶酒过去,两个人喝着闷酒,林似锦后面喝醉,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青年侧脸容颜精致,睫毛微颤,两道眉紧紧拧着,眼睫下是遮不住的疲惫,短短数十日消瘦了许多。 守阙在对面看着人,指尖碰到青年的脸颊,指尖沾上一片温凉,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般能够一直陪在人身边便好。 好到让他能够让他忘记自己的复仇事业,情绪完全系在一个人身上。 偏殿里静悄悄的,守阙身边十二道身影若隐若现,他们隐在黑雾之中,妖月仙的身形出现,嗓音带着些许叹息。 “主子,我们在此地已经耽误良久,前些日子林扶衡已经查到了我们身上,再待下去不是上策。” “赤邪那边已经准备就绪,只等主子一声令下,保证让三千世五十座城池……全部成为一片血海。” 到时候别说是林扶衡,就算是天道在世显形,也救不了这万千生灵。 守阙还未开口,他心底像是有一个空荡荡的洞,洞口仍在开着,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他松开指尖,桌边的青年软软地握住了他的手指。 还低声喊了句什么,声音太轻,他未曾听清。 身边十二道黑雾消散,他们敬奉邪神,除了绝对的武力值压制之外,还有绝对的崇敬与忠诚。 守阙在那时并不信命,凡所预言,都在人为,那时他是这么想的,直到他未曾让属下出手。 再寻常不过的一天,那日艳阳高照,三千世十二座主城里同时爆发了邪咒。 主城被邪咒肆虐,不过短短一日,主城全部封城,城池上方笼罩着层层黑雾,天日尽头的一抹血红浮现,从这一日开始,历史上的人族掀起与邪咒抗衡的新篇章。 扶衡作为修士之首,率领斩祟使挺身而出,姑苏亦未能幸免,在三千世落难之时,扶衡把姑苏交给了他,自己授命前往三千世十二主城,与一众长老商讨对策。 临走时,扶衡只留了一句话,让他留心守阙。 也是在此时,林似锦终于知晓了邪咒的真面目。 他的殿下感染的邪咒,正是如今三千世肆虐的邪咒。 林似锦未来得及找到对策,此时面临了新的抉择。姑苏里如今凡是染上邪咒,全部斩之,他与奉如皋守阙不知在战场上杀了多少妖邪。 他小殿下已经生出来獠牙,奉如皋以及扶衡的下属,全部持相同的意见。 ——那便是让他亲手杀了慕容翡。 “殿下已经生出獠牙,且不说他如今形态像是记载的人形九阶妖兽,他人如今在东宫……” “主城设内城,我们将妖邪全部隔绝在外,才有如今的短暂安宁,若是内城邪咒蔓延,那么我们姑苏便是不攻自破,会沦为遲落城那般的下场。” “公子三思,如今人族危矣,何以小情小爱撼以大局?” 林似锦与下属不欢而散,他前往东宫,如今东宫已经变得荒无人烟,原本不知时尚且有人侍奉左右,邪咒传出来之后,人人自危,东宫门可罗雀。 只剩下春雨还在,日日为小殿下煎药做膳食,可惜殿下如今已经吃不得那些熟食。 春雨见了林似锦,未曾说什么,天灾蔓延时,有实力的人才有话语权,所谓的王权帝相,顷刻之间便分崩离析,他们如今不过是刀俎下任人宰割的鱼肉。 殿中林似锦未曾命人来打扫,如今有些荒芜,他踏入殿中,看到了被锁链束缚的人。 邪咒压制了慕容翡的病骨,让他变得健康,同时正在逐渐地吞噬他的神智,那双眼眸变得冰冷充满兽性,看他时逐渐地失去了温度。 慕容翡时常不清醒,现在不清醒时还有人性,只是变得喜怒无常,暴怒肆为,对他的占有欲达到了顶点。 他方踏入正殿,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慕容翡到了他面前,眼里泛着流飒一般的绯红,将他抵在门框边,嗓音冷冷。 “去哪了。” 林似锦在外冷心冷情,在慕容翡这里却崩不住,什么都会跟慕容翡说,受了委屈会放大千倍百倍,此时扑进慕容翡怀里,眼泪立刻便涌了出来。 他不说话,慕容翡只是抱着他,指尖扶着他的腰,用生出来倒刺的舌去笨拙地舔掉他的眼泪,用獠牙去一点点地啃噬他的脖颈。 慕容翡嗓音略低,发现舔不干净,用掌心去抹他的眼泪,“哭什么,孤从未怪过你。” 闻言心里更加堵得慌,闷得他喘不过气来,林似锦还抱着人,没一会便被托了起来,慕容翡抱着他到了茶几边,把他放上去,然后给他看自己做的东西。 那是一对眼珠子,按照慕容翡的眼睛做的,慕容翡亲手雕刻,看起来栩栩如生,像是真的人眼。 林似锦的手腕被握住,慕容翡握着他的手腕去碰眼珠子,他碰上去,仿佛还有温度。 眼珠子还会随着灵力的细微变化而转来转去,像是真的一样。 林似锦看着眼珠子,他被吸引注意,被慕容翡抱在怀里,慕容翡用唇角碰碰他的眼皮,把眼珠子塞进他的手心。 “给我?”林似锦嗓音还有些沙哑,握着眼珠子没有松开。 慕容翡又把眼珠子拿走了,“还未做完。” 他们晚上是睡在一起的,林似锦不在乎东宫空荡冷清,他在慕容翡怀里汲取温度,也不在乎枕边的人可能会变成妖邪咬碎他的脖颈。 甚至在想,若真是那般也好,他也能与小殿下死在一起。 然而他的小殿下把舌头咬烂了也舍不得碰他一下,只会紧紧地将他禁锢在怀里,去磨蹭他的后颈,在那里留下浅浅的牙印。 “小锦,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可知晓应当如何。” 慕容翡嗓音低了些许,指尖碰着青年的容颜,难得在他怀里居然还能睡这么安生,明明人就在眼前,距离却又仿佛可望不可及。 他凑过去用唇角碰了碰青年的耳尖,像是他无数次做的那般。 “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 林似锦眼睫颤了颤,他握紧慕容翡的指尖,听到小殿下在他耳边低声呢喃,在慕容翡怀里缩了缩,整个钻进慕容翡怀里不愿意放开。 他隔三差五地都会来东宫一趟,有时带东西过来,和他的小殿下一起做东西,有时小殿下会发疯咬他,只敢轻轻地咬,在他身上咬的都是牙印,像是做标记一般。 被他训斥之后又去反省,他的小殿下每日在东宫里做自己的东西,人偶终于在冬天做成了。 那是一具与慕容翡一模一样的人偶,只不过头发变成了墨色,人偶慕容翡拥有小殿下之前完美的容颜,没有小殿下的天生病骨、身体健康完整。 那一日是上元节,慕容翡雕刻完了人偶,和林似锦一起做了花灯,他戴着锁链出门去放了灯,又亲自为林似锦做了一碗红豆粥。 难得一晚上都是清醒的,人走时,慕容翡一直在长门宫处看着,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尽头。 有时候慕容翡在想,若是他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会不会他能和林似锦能够走的长远一些。 转而又在想,他所经受的苦难其实不算什么,他情愿多受一些苦,希望所有的不幸都落在他身上,林似锦能够此生平安喜乐。 这辈子遇见已经是前世积攒的福分,他仍贪心……希望下辈子还能够遇见。 慕容翡换上了冬日里的那一身狐裘,像是他们初遇那一日,那日他不过是在窗前匆匆一瞥。 少年在他殿外跪着,看他一眼便脸红地不知所以,会小心翼翼地唤他殿下,睡着时扯着他的衣角不愿意松开。 如今春日已尽,他与少年也走向别离。 …… 时元和一月,慕容翡自刎于东宫。死时怀里抱着一沓信件,落笔俱是锦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明天见 第161章 第 161 章 林似锦在东宫待了整整三日, 葬礼是按照姑苏王室的习俗,人是他亲手葬的,他轻轻地为小殿下墓碑拂去轻尘。 他那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在东宫每多待一分, 脑海里只剩下和殿下一起去的念头。 地底冰冷,他的小殿下又那样怕冷, 想必过得不会好,他想下去陪他。 此时人间支离破碎,他的心已经跟随慕容翡一并去了, 只剩下一具迷茫麻木的肉.体。 他走时背着殿下留下来的那具傀儡, 储君没了, 还有姑苏的臣民。他要替殿下守护这半边山河,待到盛世重归,他的使命了却,便能去追随殿下。 此后半年,林似锦不再踏入东宫半步, 他辗转于各个城池,与奉如皋守阙一起,凡有城池受妖邪侵染, 他们会奉命前往斩杀妖邪。 他们三人逐渐成名, 每次他出门时都会戴上面具, 即便如此, 还是有人将他认成扶衡,他无心反驳,受着人们的称赞, 面上永远带着温润的微笑。 凡间铸扶衡神像时, 分为两面, 一面戴着面具,眼尾锦花点缀,唇角微微扬起,执秋水剑踏遍万千烈焰。另一面冰冷肃杀,手持长戟,背后是魂飞魄散的万千厉鬼。 林似锦不知杀了多少妖邪,凡是染上邪咒,只有死和变成妖邪这两条路。他从不手软,哪怕是曾经的下属、他曾经拥护的百姓,出生入死的伙伴。 一旦心慈手软,邪咒蔓延,后果往往不堪设想。 “小公子……为何要抛弃我们。” “我诅咒你,来世舛瞬、邪咒缠身……多受病扰、痛失所爱五形俱散,最后不得好死魂飞湮灭。” 随着守侍最后一道话音落下,林似锦剑刃沾血,他脸颊边溅上温热,怔怔地略有些出神。 很多时候他们来了,可能也无法挽救,比如方才覆灭的宜修城,原本还是欣欣向荣,不过短短一月,变成了一座死城。 远处狼烟四起,火光蔓延至天边,林似锦看着自己的掌心,掌心里不知晓沾了多少鲜血。 “走了。”奉如皋给他递了一张手帕,长剑散去一旁的妖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林似锦有些抗拒和人接触,他在奉如皋伸手时便避开了奉如皋的指尖。 林似锦接了手帕,指尖抹去了脸上的血迹,他们自始至终没有搞清楚邪咒的源头,邪咒传染的没有任何规律。 完全是运气问题,他的半条命已经交给战场,每日和妖邪打交道,但是身上未曾受邪咒侵染。 “守阙去了哪里?” 林似锦问了一句,他前几日要杀守阙的下属妖月仙,但是让妖月仙给逃了,这件事便交给了守阙自己去解决。 “应当今日回来。”奉如皋嗓音平淡,看一眼他的脸色,“方才传音说会回府里。” 他们一同回了将军府,林似锦先去见了扶衡,扶衡有最新的消息,原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染上邪咒变成妖邪的几率在增加,而且妖邪也越来越厉害,有的甚至会变成高阶妖兽。 林似锦进去的时候,扶衡正在和下属商议,便是要前往妖族一趟,妖族如今避世,说不定他们的祭司知道什么。 说是派人前去,扶衡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林似锦正好进来,等到人都走了,才开了口,“我和守阙过去一趟。” 他和扶衡现在基本上什么都商量一番,扶衡微微拧眉,“此去凶险,可能未必回的来。” 林似锦应了一声,他背负长剑,对扶衡请行,“让我去……我原本便不属于这里,你留下来,若是我回不来,人族不至于没有首领。” 他们两人在正殿里待了许久,扶衡并未多说什么,给他亲自戴上了护心镜。 “护心镜里面有我的分魂,若是有不测,兴许他能护你一二?” “分魂?”林似锦摸摸心口处的护心镜,闻言唇角略微扯起来,“你分的是哪一道?” “随意分的,说不定是脾气最差的暴魂,这个要看你的运气了,”林扶衡摸摸他的脑袋,“无论是哪一道,都是我,都会像我一样会保护你。” 林似锦摩挲了护心镜好一会,他唇角微微扬起来,应了一声,出正殿后去了守阙那里。 他进来时守阙正在包扎伤口,林似锦坐到守阙身边,他拿了伤药,亲自帮守阙上药,动作很轻,上药时多留意了守阙的伤口,目光略微停顿。 “伤是如何弄的?” 守阙任他帮忙,目光落在他身上,嗓音很低,“交手时受了点伤。” “过几日随我一同去一趟妖族,”林似锦嗓音听不出来异常,“妖族祭司那边可能知道什么,只有我们两个过去。” 林似锦状似寻常地为守阙包扎了伤口,从邪咒蔓延以来,守阙一直陪在他身边,曾经许多个日夜,他能够放心地把后背交给守阙,守阙不知道替他受了多少伤。 他这般交代了,守阙没有异议,他给守阙包扎完伤口之后起身,临走时又问了一句。 “我们此次可能回不来,你可想好了?” 守阙用那双漆黑深不见底的眼眸看着他,嗓音温润,“小锦,我说过了,会一直陪着你。” 这一句林似锦没有回应,他去了一趟东宫,在慕容翡墓碑前待了很久,之后回了自己的院子。 临行前一日,林似锦如今睡眠很浅,在奉如皋进来时他便察觉了,知道对方有话跟他说,他便没有睁眼。 奉如皋一向藏着心事,这次也未曾言语,只是在他床榻边站了许久,指尖在他脸颊上方碰了碰,像是在隔着空气摩挲他的脸颊。 “你是要走了?” “无论你去哪,我都会把你找回来。” 奉如皋只说了这么两句,之后人便消失了。 出行那一日艳阳高照,只有奉如皋为他们送行,林似锦与守阙一同前往妖族,此去前路漫长,妖族在天际尽头,等待他们的是尽头的长河之镜。 只有穿过长河之镜才能见到妖族祭司,林似锦在黑雾中前行,他和守阙分开,来长河之镜,此处能够显示出来人的过去,还能显出人心最恐惧之事。 林似锦对于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他穿过长河之镜,所谓最恐惧之事,他已经经历过一遭,便没有畏惧,他前往了守阙所在的地方。 在那里,他看到了守阙的过去。 出生在京州鹤家,是鹤家的邪神,出世时生母血崩而毙,被自己的亲人送去长老会。 路上被人所救,救命恩人被追击陨命,从小在兽群里生活,性格孤僻冷血,缺乏人性。 十岁时入人世,被人当过奴隶、遭受过毒打,因为身体伤口能够愈合的很快而被分尸身体,后来无意吸收人的恐惧心理而受重伤逃脱。 逃脱之后又被抓去炼妖塔,在炼妖塔里待了三年,彻底觉醒邪神力量,血屠整座炼妖塔。 从炼妖塔出来,被送去暗巷交易,以墨蝶诱饵,那时他便是被墨蝶吸引,在客栈待了一个多月,期间杀了很多人。 杀过与他说话的小厮、冲他脸红的女子,被他关照的路边乞丐,杀了暗巷的所有人。 离开姑苏城,前往妖族杀了自己同父异母的长兄,以长兄的身份回到鹤家,自己为自己改名,期间妖月仙等人信仰跟随。 再之后,前往无相山,杀过他送糖葫芦的小孩、给他送东西的女弟子,杀过对他有恶意的弟子、对他恶意相向的长老,亲自教他无生剑意,替他承受了无生剑意的痛苦。 姑苏城里给慕容翡下邪咒,邪咒蔓延之后,抛弃下属彻底追随他,为他受了无数的伤,因为他被邪咒反噬,日日夜夜受请神与邪咒吞噬的双重痛苦。 林似锦在长河之镜里看到了自己,守阙地宫里是无数个他,一具具妖骨雕刻的都是他的模样,守阙不识字,学写字时先写的是他的名字,地宫里那些凌乱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的都是他。 最初写不会锦,总是把锦写成绵。守阙那时还是小奴隶的模样,自己给自己束发歪歪扭扭的束不好,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鹤眼里看他,然后在书案上学写他的名字。 追随的下属问守阙选在哪一日,守阙选了元和春景的上元节,那天他们初遇。 “你可知他复原的前年那一日是哪一日……是元和春景的上元节。” “你自己欠的情债,当然要你自己还。” “小锦,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你可知晓应当如何?” “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 书案上落笔的最后几个字是一年前写的,那时候守阙决定放弃了。 ——元和春景初遇,不知何为此间心动。 林似锦脑海里无数个片段闪过,他胸口被铺天盖地的情感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嗓音发出压抑的低声尖叫,他捂着自己的耳朵,耳边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那些声音搔刮着他的耳膜。 脸边传来冰冷的触感,背后贴上来一具身体,他眼角扫见了一对朱红的耳饰,耳边是熟悉的温润嗓音。 对方捏着他的脸,逼得他抬起头来,在他耳边发出一声笑,“你不是想知道……看看你前世是如何做的。” 长河之镜里浮现出来更加久远的记忆,两世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结果却又走向相同的结局。 生辰那日守阙送了他一把带有羽鹤吟纹的匕首,他得知是守阙给慕容翡下的邪咒,用那把匕首捅穿了守阙的心脏。 之后他踏入无尽深渊,连同邪咒一起,一同消散于世间。 而守阙,被下属所救,亲自剜了自己的心脏,分魂三道,此后再无情爱。 再之后,奉如皋用七魂烛将他的魂魄召回,在他与盛如翡身上连上魂契,将守阙对他的诅咒全部转移到盛如翡身上。 一千年后邪咒重演,盛如翡替他承受了一切,他用圣物跨越时间回到千年之前,一切却都在轮回。 他仿佛陷入了闭环之中,一次又一次的重演历史,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写好的命运。 两世记忆融合在一起,林似锦跌坐在原地,脑海里浮现出来无数张脸,他捂着自己的眼睛,嗓间晦涩地发出无声的尖叫,两世的负面情绪压在一起,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啊——”林似锦嗓间声嘶力竭,他眼眶里的眼泪掉下来,从他身边蔓延出来无尽的威压,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盛如翡的那张脸,心口像是被人生生剜出来一个血洞。 在守阙长剑穿透他肩膀时,他完全没有躲闪,疼痛让他清醒些许,他指尖握着秋水剑,对上守阙居高临下的冰冷目光。 鲜血浸透半边衣衫,林似锦指尖颤抖,在那把长剑捅向他的心脏时,他也未能避开。“砰”地一声,长剑贯穿护心镜,护心镜在他面前四分五裂,尖锐的棱角刮破他的脸颊,温热立刻涌了出来。 长剑贯穿他的心口,他眼前一片模糊,随着护心镜碎裂,脖颈处的那把玉锁也断裂开来,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玉锁,嗓间涌上来腥甜,“噗”地呕出来一片鲜血。 林似锦挣扎着去碰玉锁,指尖碰到玉锁,他唇角边被染红,温度仿佛顺着传过来,耳边是熟悉的清冷嗓音。 “小锦…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 “殿下是自己走的……他说让你好好活下去,不要忘了他。” 长剑刺穿蝴蝶骨,林似锦在地上几乎要起不来,他嗓间腥甜翻涌,指尖紧紧抓着那把玉锁,脸边沾着深红的鲜血,分不清流出来的是血还是泪。 不对……他的小殿下还在等他。 不一样。 两世都不一样。 林似锦识海里的灵力翻涌,他的蝴蝶骨被贯穿,守阙在他身边俯身,那张脸上只剩下冰冷与阴郁,长剑毫不留情地贯穿他的另一边蝴蝶骨,骨髓深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他再次吐出来一口鲜血,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地上的蝴蝶,眼前有些模糊不清,耳边是守阙清晰的嗓音。 “你两世欠我的,可想好了如何还。” 这一世,他把守阙带到这里,做出来的选择也和前世一般。 “我教你无生剑意,为你扫除一切障碍,你便是这么还我的?” 林似锦的发丝被拽着,守阙眼眸深沉如同枯井,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剩下,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恨意。 “我已经为你选好了,生不能一起,你便同我一起死。”守阙嗓音温和,像是寻常同他讨论一般,手底下的匕首微微使力,他的血肉被绞着,蝴蝶骨几乎被钉穿。 闷哼一声,在那把匕首要贯穿他心脏的时候,林似锦有了反应。他指尖攥住了那把匕首,动作略有些迟缓,却很坚定,自己的手掌被匕首割出来深重的长痕,鲜血顺着匕首汨汨流出来。 林似锦嗓音嘶哑,他咳出来两口鲜血,此时狼狈无比,他和守阙是一摊算不清的烂账。 此时心里的信念慢慢地清晰下来,不能死在这里。 “你从来不知晓…殿下对我来说的意义。” 他原本不应当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盛如翡才在这里。 “我从来不想…不想拯救苍生,世道如何对我来说并不要紧……我愿意拿起长剑,是因为他是姑苏的太子。” 起初,他拿起剑,只是为了保护殿下。 “因为他生在姑苏,是姑苏的太子,有职责守护姑苏的臣民,我便替他守护姑苏……因为他生在这世道,在这乱世山河飘摇之中,我便愿意舍身入世,倾身还一片太平盛世。” 林似锦嗓音略低,一字一句说的极其困难,脑海里浮现出来无数张容颜,最后都变成了小殿下那张脸。 他不过是红尘之间缥缈的一粒沙尘,得以撼身入海,不过是偶然得一信念,信念不过殿下两个字。 林似锦握紧守阙的手腕,手指猝然使力,那把匕首偏移些许。从他身边蔓延出来无数道威压,他忍着疼痛站起身,无尽的威压向外扩散,他掌间的秋水剑折射出冰冷的寒光。 长发散在身侧,脸颊边俱是深红的鲜血,林似锦眸光冷冽,他身上的伤很疼,此时却无暇顾及,黑色的长剑对准了守阙。 两人身边同时散发出来威压,守阙手里是一把同样通体玄黑的剑,上面密密麻麻都是黑色的咒文,两人无需多言,一个要另一个死,另一个想活下来,只得兵刃相见。 “砰”地一声,转瞬之间两把长剑碰撞在一起,剑气在周遭蔓延,整个长河之镜在碰撞震动,林似锦一身剑意,几乎都是守阙教的。 守阙能够轻易地猜出来他的招式,剑气以非常快的速度碰撞在一起,在天边划过一道亮光,空气仿佛都被割裂。林似锦脸颊边被划出来伤口,他避开那些黑色的咒文,掌间鲜血被秋水吸收,秋水散发出来无尽的邪气。 黑色的咒文缠绕在秋水剑上,秋水周遭凛冽邪气迅速将咒文击碎,林似锦侧身避开守阙的长剑,秋水剑身与守阙手中长剑“珰”地一声相撞,威压碰撞在一起,周围怨灵形消俱散。 林似锦被逼得后退数步,不远处守阙身后浮现出来许多道若隐若现的黑雾,那些黑雾俱是人形,它们掌间一同变出黑色的长剑。 “主子,让我们来。” 林似锦在原地站着,那些黑雾将他层层包围,他的无生剑意是守阙教给他的,但是守阙未曾教他最后一式。 最后一式名为入莲狱,请的是无尽地狱里的神,兴许一不小心便会搭上性命。 林似锦脚下蔓延出来红色的阵法,那些阵法在他脚底下逐渐汇聚成一座莲台,无数灵力汇聚在一起,他持着长剑,在他的背后,浮现出一座巨大的恶鬼神像。 耳边仿佛能够听到恶鬼的低吟,神像半面似观音,半面为黥面修罗鬼,观音千手铜臂,耳有环痕半抱琵琶,修罗鬼獠牙凶恶,掌中持长戟。 无尽的威压冲破天际,莲台仿佛占据了半边天空,神像眉眼低垂,观音似笑非笑,修罗鬼眼中睥睨冷漠,巨大的长戟贯天而来,林似锦长剑剑气扬过去,长戟随之落下。 “砰”地一声,天地之间在随之颤动,那些黑雾纷纷躲开,林似锦站在莲台之上,面容如皓月,身姿如雪,长剑凛然,他浑身气质清冷不可侵犯,漫天的威落下,几乎逼得万物臣服。 恍惚之间,林似锦整个人化成了神像,他耳边有环痕,半边脸如观音佛面,单手抱着琵琶,随着琵琶弹奏,无数灵力飞向那些身影。 守阙与黑影悉数避开,黑色的咒文在地上蔓延,那些黑影聚在一起,在天空中汇聚成一座巨大的邪神神像。 邪神眉眼低垂,身后是万千厉鬼,此时天空被遮住,半边天空被乌云覆盖,浓稠的黑雾遮掩云月,它手中是一把巨大黑色咒文形成的长剑。 邪神神像的长剑与修罗鬼的长戟碰撞在一起,发出深重的嗡鸣声,万千厉鬼仿佛在同时凄厉惨叫,半边天空散发出来红光。 整个长河之镜倒映着两人的记忆片段,林似锦用长戟刺向邪神神像的心脏,那里早已空荡荡的,在他刺穿之后再次迅速愈合,守阙已经没有心。 黑色的咒文顺着蔓延过来,林似锦与神像一同后退些许,观音抱着琵琶,无尽灵力迸发出来,林似锦手里的长剑贯穿那些黑影,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先是第一道,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十一具黑影全部消散,他的长剑抵上了守阙的脖颈。 秋水剑沾血,鲜血溅在那对朱红的耳饰上,守阙背后的邪神神像消散,哪怕没有心了,他心脏的位置还是在发疼。 林似锦身上没有比守阙好到哪去,他对上守阙那双冰冷深不见底的眼眸,耳边是守阙温润有些嘶哑的嗓音。 “你杀了我也救不了他……无论重来多少世,都是一样。” 林似锦拥有两世的记忆,听闻这句话并未动摇,他看着守阙断裂缝合的掌心,那些伤口依旧还在,哪怕愈合了还在。 “这句话应该我送给你,那日的墨蝶,是你放的。”他嗓音很轻,像是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他眼睁睁地看着守阙唇角溢出来鲜血,手中的长剑毫不留情地贯穿了守阙的心脏。 即便那里已经空荡荡一片,林似锦看着守阙那张脸变得惨白,指尖被攥住,守阙嗓间艰难地发出声音,带着些许凄厉的笑。 “你都知道……知道不是我放的邪咒?” 被仇恨蒙蔽双眼,命定会带来灭顶之灾的邪神,最后放下了仇恨,可是上天像是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不过是一颗象征灾难的棋子。 哪怕没有他,邪咒还是会降临,天灾还是会发生。 至于他那些惨痛无人问津的经历,也仿佛是轻飘飘地拂去,无人在意他曾经遭受过怎样的痛苦。 林似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随着他的长剑落下,守阙仿佛被扼住了咽喉,那张脸慢慢地变得没有血色,紧接着整个人身上爬满了黑色的咒文。 他身后的莲台消逝,嗓间鲜血上涌。 天边的黑雾缓缓地消散,林似锦的记忆也随之隐去,长河之镜只剩下守阙的记忆,是数年来鹤眼里的他。 他手中长剑汇聚出灵力,“砰”地一声,那些记忆像是碎片一般碎裂,全部都消散在半空中。 这一世,他也依旧只有一条选择,带着三千世里的邪咒,去往无尽深渊。 他的小殿下最后留给他的便是无尽深渊的地图,可能小殿下自己也不知晓里面是什么。 那是历届姑苏的秘闻,原本三千世里没有妖族,人族偷尝禁果,发现了能够与天道运行规则抗衡的灵力。在人族得到力量能够修炼的过程中,邪咒随之蕴生,人族感染邪咒便会死,或者是变成没有灵智的妖邪,但是也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变成妖族。 妖族便是这般由来,姑苏王室祖上曾经有族人化为蛇妖,幻蛇代为守护这则秘闻,后来秘闻流出,三千世里广建妖相,望那些染上邪咒的人族,能够有更大的几率变成妖族。 他所见过的妖仙,便是原来守阙的下属妖月仙。 只要人族尚且一日在追求力量,那么邪咒总会有再次到来的那一天。 也许邪咒再次到来的那一天,依旧有身怀信念之人,愿意舍身还人族片刻太平安宁。 …… 林似锦在踏入无尽深渊的那一刻,觉得自己兴许会像前世那般在里面丧命。即便没有丧命,这里灵力混乱,他可能去往未来、可能去往过去,还可能再回到姑苏经历一遍,那般便又陷入了死循环。 在他跳进去的那一刻,万千邪咒消散,他身上带着重伤,然而并没有在此殒命。 他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到底还是不一样。 这一次他没有死,他还带着小殿下的命格,一定能再次遇见。 转而他又在想,他这般封印了邪咒,当真是让扶衡占大便宜了,想必后世广为流传,冠的都是扶衡仙君的名字。 …… 千年以后的三千世。 在邪咒肆虐之后的三个月之后,邪咒却又如同潮水一般的褪去,仿佛一瞬间被人抽走。没有人知道是有人在无尽深渊里打破了邪咒的轮回,人们全部都在为神君显灵而感恩,没有人知晓真正救世的神君。 也有人知晓……婆娑城脚下,盛如翡每日都要去一趟原本的妖族边界,他的少年是在这里消失的,邪咒褪去,他相信一定是他的少年创造出来了奇迹。 盛如翡身上的邪咒消失,他们身上的魂契也不见了,这般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人死了,另一个可能是魂契消失了。 他坚信是第二种,每日去一趟妖族边界,除此之外便是重新练剑,没有再回扶光,而是加入了斩祟使,随众多修士一同修补破碎的三千世。 一年过去了,没等到人,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五年过去了。 五年里,盛如翡名声鹊起,却依旧没有等到想要的人。 无尽深渊里的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林似锦揣着盛如翡的命格,他不知晓在里面走了多久,走到无尽深渊的灵力都被他摸透,他甚至重新走了一遭为盛如翡改写了命格。 他不要他的小殿下天生病骨,他要他的小殿下天资过人,生来一身剑骨,拥有绝世无双的天资与才貌,能够肆意妄为地去活,做最闪亮的那颗明珠。 待到他走到尽头,尽头处天光大亮,他踏出了无尽深渊。 天边是一望无际的长空,他在尽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少年五年里容貌生得更加出挑,身穿一身长剑挽月袍,身姿翡然,端的是殊艳惊鸿,察觉到了什么,盛如翡慢慢地转眸。 林似锦手里还拿着盛如翡的命格,他太久没有跟人说过话,嗓间有些发不出来声音。 没等到他开口,盛如翡人已经到了他面前,他整个被抱住,鼻尖前传来熟悉的落梅香。 林似锦那颗久久未曾安定过的心,在此时此刻平静下来。 小殿下所在之处,便是他的归途。 第162章 大结局 林似锦随着盛如翡去盛如翡的府邸, 他们的时差隔了五年,一路上林似锦慢慢地张口试着讲话,盛如翡会认真地听他说。 “怎么都是我说, 我想听你说, 你多跟我说两句话。”林似锦的心情在五年里平静下来,一见到盛如翡,便又成了晃动的春水,心弦因为盛如翡颤个不停。 他一直未曾松开, 盛如翡牵着他,“嗯”了一声,看他一眼,然后耳根便红了些许。 “带你回家。”盛如翡说。 “回家,你现在身为斩祟使,每天都做什么,这五年来有没有一直想我,其他人都怎么样了。”林似锦嗓音略有些哑,他瞅着盛如翡的耳尖, 发现这小子偷红耳朵,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拽了拽盛如翡的耳尖。 “你耳朵红什么。” 他们如今在马车上, 盛如翡命下属过来接的人,几名下属见了林似锦都有些好奇,带着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 盛如翡把马车帘子掀下去了,不让那些下属乱看,一个一个问题的回答他。 “每日斩杀妖邪、为长老会效力,在三千世忙碌,有时候打听你的消息, 一直想,其他人……师尊折了寿命需要闭关最低百年,沈不夜师兄回了扶光,宿莲和薛凝在无秽城,无秽城现在是一盘散沙……妖族被守阙中伤避世不知行踪。” “至于还有其他的……崔皓雪去了金钺寺,他们似乎都不再记得你。” 盛如翡在观察着他的表情,没有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记不记得管我什么事。”不记得才是正常的,他们三个是守阙的□□,守阙消失了,那些对他的残念自然也会消失。 林似锦没有让木头避开,他凑过去,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他身边的木头现在还是比他高,长成成年男子的模样,看他一眼那张冷淡的脸没什么表情,耳根却出卖了主人的情绪。 盛如翡心底现在无比喜悦,他握着林似锦的掌心,好一会才道,“你现在,很好看。” 比以前更好看了,稚气褪去,那张清丽的面容完全长开,两个人凑在一起便是两个美人。一个是极其艳丽却又气质清冷,另一个极其清冷却又气质活泼。 林似锦对上盛如翡眼底,心底像是一点点被泉水滋润化开,他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盛如翡凑过来,在他唇角处轻轻碰了碰。 蜻蜓点水一般,林似锦现在巴不得粘在盛如翡身上,他好不容易见到了人,凑上去便想要和盛如翡继续亲。 盛如翡按住了乱动的他,嗓音略低,“外面他们能够听见。” 规矩还是这般多,林似锦有些不高兴,他凑过去啄一下盛如翡的唇角,这般啄一下啄一下,没一会手腕便被握住。 盛如翡那张冷淡的脸略有些崩裂,他憋了五年了,现在经不起撩拨,握住林似锦的手腕略微使力。 最后还是没忍住,林似锦是自己上的马车,下去的时候是被抱下去的。 他脸颊发热,简直是不要太丢脸,林似锦躲在盛如翡怀里,府邸没怎么细看,原本以为他们见面了便是好好温存,结果便是在床榻上待了三天。 盛如翡遣散了守着的斩祟使,第三日才让人过来,他身体恢复得很快,不需要有人伺候他,抽空在盛如翡的府邸转了一圈。 府邸不大不小,坐落在婆娑城边缘,盛如翡现在是斩祟使之首,似乎挺忙。他转了府邸处的房间,先去的是盛如翡的书房,里面是各种典籍,他去了内室,发现内室里未曾让人动过。 里面摆的全部都是小人儿书……各种各样的小人儿书,林似锦简直不要太意外,一看便知晓是为他准备的。 不止有小人儿书,还有软塌,上面全部都是兔子和小绵羊图案。 他又去了另一间,另一间茶室里一整面墙壁都是来自各城的茶包和茶饼。他看了一眼,还有小纸条,上面是盛如翡的字。 在一整面墙上写的只有几个字。 ——小锦的茶水。 然后旁边一个小格子有长剑挽月的标志,似乎是用来待客和自己喝的。 林似锦心里软乎乎的,还有些发热,还有剩余的一间,里面是好酒和点心,上面都写了字。 ——小锦的酒,还有小锦的点心。 他欢喜地回到房间,下人们已经受了吩咐,并不拦他,他拿了点心和茶水以及小人儿书,捧了许多,等到盛如翡回来,眼眸略微发亮。 盛如翡方进门,林似锦便扑了过去,这边也没有其他人,“师兄,那些小人儿书什么的都是给我买的?” 没等木头开口,他在盛如翡脸上啵唧亲了两口,整个人透着欢快的气息,眼里都是笑意。 盛如翡“嗯”了一声,在他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接住了他,“我去拿了喜服,你看看合不合适,若是不喜欢,我们改日重新去选。” “喜服?我们要成亲了?” 盛如翡命人逞上来喜服,一共有十几件,林似锦看的眼花缭乱,似乎是盛如翡知道他不喜欢他选的,亲自命人送来了各式各样的。 “你身体不舒服,我便没有叫你过去。”盛如翡看着青年凑过去看喜服,越看越欢喜,只想迫不及待地先把亲成了。 林似锦也很高兴,他看了眼喜服,挨个看了看,都是按照他的身量做的,最后挑了两套,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我要当郎君,你当新娘子。” 闻言盛如翡没有出声,指尖摩挲着他尾椎的地方,唇角在他眼尾碰了碰,“可以让扶衡和秋水做证人。” 林似锦都要把扶衡忘了,扶衡显然也懒得搭理他,他这三日都在和盛如翡腻歪,一直未曾过问扶衡。 但是不用过问,他此时也知晓了扶衡是哪一道分魂,明显就是脾气最不好的暴魂。 林似锦这时开了口,“扶衡,我知道你在,你有没有听见师兄说的,为我们二人做见证人。” 扶衡没理他,还在生闷气,小废物点心从无尽深渊出来,只知道跟盛如翡腻歪,一句话都未曾过问过他,此时才想起来他。 “扶衡肯定愿意,倒是秋水……”林似锦唤了一声,感知秋水的位置,秋水正在外面和饮冰剑比试呢,闻言立刻欢快地过来了。 “我听主子的。” “他们两个肯定都愿意,”林似锦粘人,他这边有见证人,盛如翡那边没有,他问道,“只有他们两个?” 盛如翡“嗯”一声,“到时候可能春和他们会过来。” 慕晚清和春和现在都是盛如翡的下属。 “好哦。”林似锦此时披的是盛如翡的外袍,他身上沾满了落梅香,晚上盛如翡在整理成亲的仪式,他便在旁边看着。 他要当新郎官,原先盛如翡不愿意,他缠了盛如翡一会,盛如翡最后又同意了。 成亲要先找人算日子,他们还去订了成亲的首饰,新郎可是要下聘礼的,可林似锦现在是个穷光蛋,他哪里有钱给盛如翡下聘礼。 最后聘礼是找盛如翡借的,他打算过几年再还盛如翡。 有聘礼了,还要有喜帖,还要设宴,盛如翡还要贴嫁妆,他们两个人琢磨一晚上,勉勉强强的都定下来了。 夜晚林似锦抱着盛如翡睡,他跟盛如翡小声咬耳朵,讲了原先他在千年前的那些事,有些可惜盛如翡什么都不记得。 “有时候做梦会梦见,尤其是这两年,”盛如翡按着他,不让他乱动,他睡觉还不老实,八爪鱼一样地缠人。 盛如翡不轻不重地在他耳尖上咬了一口,嗓音低沉,“‘你总是哭,我不想让你总是哭。” 林似锦以前听这话肯定会感动,现在不信盛如翡的话,前两日他也一直在哭,这木头一看他哭就会变得非常兴奋。 他闭着眼不理人了,盛如翡亲亲他的眼皮,抱着他,没一会又亲亲他的脸颊,他睁开眼,两人没一会又缠在一起了。 他们两人成亲筹备了半个月,到了那一日,林似锦早就换上了喜服,像模像样地要去斩祟使那边的驻地接盛如翡。 这一日的婆娑城非常热闹,都知道是斩祟使大人成了亲,城中的所有斩祟使都在剑上挂了红色的剑穗,红灯笼飘遍整座府邸,琴声欢快而悠长。 林似锦骑着马,他是新郎官不怕被人看,路上许多姑娘都在夸他俊俏,到了军营,老远便看见了人。 那边盛如翡的下属也全部换上了红色的长剑挽月袍,看上去分外的喜庆。盛如翡穿着红色的喜服,三千银丝束在身后,细瘦的腰肢被勒出来,红盖头遮住了容颜,只看身形也能看出来是一等一的美人。 林似锦在一众斩祟使的口哨声和打趣中牵着盛如翡上了马匹,他们两人穿过旗鼓喧天的街巷,回到了府邸。 府邸里还有六礼,红色的牵红两人各执一端,第一拜天地,第二拜高堂,第三相对拜,此后山高水长一并相逢。 林似锦挑开了红盖头,露出红纱遮住的那张冷艳惊绝的脸,男人眉眼如水墨画粉饰出来的一般,似能传情,眼尾略长,眸中幽深,红唇皓齿,配上喜服衬得容貌更加殊艳,只是看着便无端惹人生怜。 如翡如翡,公子如翡,见之乱我心弦。 他抓着盛如翡的衣襟便要先盖个印子,被盛如翡按住,盛如翡拿起了一边的酒,冷淡的眼眸映着他,意思很明显,交杯酒还没有喝。 林似锦脸上有些热,端起来交杯酒,眼眸映着盛如翡那张脸,将酒水一饮而尽。 红烛轻微晃动,今日他便有夫君了。酒水饮尽,按照这边的礼仪,还有最后一样瑞祈。 林似锦不知应当祝什么,想来想去,在心里许下神祝。 ——今朝不问前路,但求此生岁月长。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感谢一路支持的宝贝们,让我挨个亲亲。明天应该还有两章番外。 第163章 番外一·守阙 守阙第一世遇见林似锦, 和第二世并不太一样。 同样是从炼妖塔出来,第一世他是已经被人领走,在大街小巷上被锁链牵着, 因为身受重伤,锁链又被拉扯, 他走的很慢。 无意间撞到了人。 他撞到的少年戴着锦花面具, 少年身姿如月, 眉眼清冷, 撞到人时低声惊讶一声, 将他扶起来,冷白的指尖碰到他手腕处的伤口, 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前面领他走的人在骂骂咧咧,少年也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只在旁边看了好一会,他手腕处仿佛还有温度, 跟着人慢慢地走了。 他们相逢在热闹繁盛的上元节, 他以极其狼狈的姿态。 他被人领去了一座单独的院子, 在这世道买卖奴隶是极其正常的, 领他的人让他在院子养了几天伤,之后便在他身体下咒把他送去将军府。 这种咒文可以保证他被控制难以逃脱, 他在将军府得来的银钱全部要上交。 他生来容貌殊艳,常遭人惦记, 他的脸是他自己亲手用刀子划伤的。因为如今面容丑陋,去将军府时还戴上了面具,在里面做一些杂活, 给人牵马、送洗衣服, 为那些斩祟使捡剑场的靶子。 他自己便是邪神, 那些咒文自然控制不了他,但是买他的人.牙子克扣他的衣食,他每日在将军府只能吃上一顿饭,身上的伤都是乱七八糟自己缝的,还没有好痊。 他在一次下池塘捡衣服掉下的剑穗时晕了过去,人整个栽在池塘里,漫天冰冷的湖水浸透他的身体,他身体里的那些咒文也在不断地将他吞噬,他在水里呛的咳嗽,不断地扑腾,整个人大脑昏昏沉沉。 然后他听到了人声,眼角恍惚瞥了一道人影,下一秒,整个人便被抱了起来,对上了一张清丽俊逸的面容。 他记性很好,又善于观察,只是看眼睛他便能认出来,是上元节那日他撞到的人。 呛着的水咳出来,他很快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座雕漆辉煌的正殿里。他整个人在软乎乎的被子里,还带着些许点心的甜味儿,角落里的香炉在燃着,床侧边有一道身影。 少年不知道在写什么,听到动静,放下了手里的笔,嗓音与容貌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清润略软,温声细语地问他,“你有没有感觉好一点,方才你晕过去了,我擅自帮你换了衣服,你的伤也顺便上了药……那些伤是怎么回事,是府里的斩祟使做的?” 守阙半晌没有回复,他的舌头伤了,发不出来声音,只摇摇头,表示并不是。 “你不能说话?”林似锦查看了他嘴巴里的伤口,眉毛便紧紧地拧在一起,出去了一趟,然后拿了一瓶青瓷瓶,用沾了棉花的木签给他割断的舌头上药。 守阙当时并没有感动以及恩情之类的情感,他天生冷血,人性在他骨子里几乎已经看不见,他此时此刻身心疲惫,但是在此刻记住了这张脸。 这个人族心善可欺,以后说不定可以利用一番。 守阙没有睡过这般软的被子,上面都是这个人族的气息,对方还为他准备了点心和小人儿书,他不能吃东西,便换成了粥。 对他来说他受的这些伤已经习以为常,林似锦却不这般想。在林似锦看来,守阙此时顶多十五六,又是个豆芽菜,身上的伤让他看了简直触目惊心,他不知道守阙之前经历过什么,想必活下来不容易。 确实也如林似锦想的那般,守阙在正殿里待了一天,他在这一天里观察了林似锦一整天,在林似锦身上贴了几个标签。 ——将军府的小公子,娇纵,喜欢生闷气,好骗,蠢货。 贴完标签他便走了,走的时候也没打招呼,他们都在将军府里,之后经常遇见,他摘了一束外面生长的秋锦花放在少年窗口,少年知道后很开心,往后便经常关照他。 守阙从来不说话,林似锦在府里又闲不住,有时候带他一起出去,会来他住的马厩看他,不嫌他脏,因为林似锦会捏洁净术把他变干净。 有了蠢货的关照,他在将军府的日子便好过多了,不必挨饿受冻,也不必一次做四五个人的活,府里的下人全部都看碟下菜,对他的态度很快变了。 他天生擅长阵法与剑法,以及各种典籍之类的,哪怕他不识字,只是看图也很容易领悟出来意思。平日里他一向藏拙,在林似锦面前一次偶然,他帮林似锦解开了难解的阵法。 “小奴隶,你好厉害,是不是以前学过?” 少年那双好看的眼眸微微发亮,用软软的话音夸赞他,他便不自觉地动摇了。 有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 守阙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底线没有了,这般很危险,他决定等他离开将军府时便把人杀了。 他这边在胡思乱想,那边林似锦高兴地拿着阵法去给奉如皋看,然后被奉如皋冷言冷语地嘲讽一番。 守阙能够看出来,人和兽很多时候是相同的,比如奉家的小剑神,对于林似锦的占有欲,就像是狼群中的雄兽对雌兽。 “小奴隶,你这么有天赋,不去修仙实在是可惜了,这般,从今日起我教你识字。” 因为林似锦的一时兴起,守阙开始被迫识字,他讨厌识字,讨厌人族的语言,人族的言语总是充满谎言和虚伪。 他最先认的是林似锦的名字,因为林似锦不知道他叫什么,总不能先学小奴隶,便教他认林似锦三个字。 这个时候守阙的舌头稍微好了一点,他原本的声音偏温润那一挂,似乎天生可以用来骗人,给林似锦听的是嘶哑难听的晦涩音色。 “这个字怎么念?” “林…”守阙不想学,便想敷衍过去,“林…绵绵。” 然后他的耳朵便被扯了,少年有点生气,揪住他的耳朵,瞪着他道:“方才不是才说了,这个字念锦,你是个笨蛋?” 守阙更生气,浑身散发出来阴沉的气息,然后被揍了一顿,林似锦让他滚蛋了。 他回去牵自己的马,又去剑场把靶子捡了,因为他年纪小,府中常常什么都让他跑腿。比如他如今受林似锦待见,看他脸熟,送信的斩祟使临时有事,便让他把信送去给林似锦。 守阙不是那种规矩的人,拆了信看,落笔是东宫的钦印,上面的字体铁画银钩,俊逸潇洒,哪怕他不认得,也能看出来很好看。 他不识字,便找人来念,听出来是一封情信,喜欢蠢货的多了,他把信送过去,以为这次信也会被扔,这次却不一样。 林似锦收到了信非常开心,脸颊当时便红了,还把信小心翼翼地折好夹在了小人儿书里,可见多么宝贵。 他第一次见林似锦这般开心,开心的方才还在揍他,此时又要带他去茶馆听书,他一道陪着去了,回来的路上路过书馆,让林似锦给他买了两本识字的书。 从那天起,他便开始学识字,没事便多看典籍,将军府的大半典籍几乎被他翻完。 临行的那一日到底没有动手,他在林似锦床榻前看了好一会,给人下了一道鹤眼咒文,偷走了林似锦的一块小手帕。 他揣着林似锦的那块小手帕走了,临走前杀了许多见过他的人,此行兴许便再也见不到了,守阙头一次生出来动摇的情绪,他不喜欢这种情绪被别人影响的感觉。 他只身前往妖族,杀了自己的兄长,有妖月仙等人的追随,他的修为增长的更加迅速,几乎是一日千里。 除了剑道阵法之外,他还要学礼仪与人性,他第一次给自己束发束的歪歪扭扭,他觉得应该不怪他,因为他在鹤眼里按照林似锦学的。 林似锦也总是束不好,最后又是奉如皋给他正回来的。 他的属下为他建了一座地宫,他每日做完任务,便回到地宫开始雕刻美人骨,原本只是想练练手,后来美人骨雕的都像一个人。 他在地宫里雕了无数的美人骨,那些枯燥沉乏的日子里,全靠鹤眼里的那人来支撑他。 人会形成习惯,他在鹤眼里每日看林似锦,给他一种参与了对方人生的错觉。 两年之后,他融入鹤家,改名守阙,前往了无相山。无相山是古来战场,是最容易滋生邪气的地方,在那里有利于他,他换了原本的容貌,以新的身份,重新见到林似锦。 他刻意接近,他们同吃同睡,每日一同修炼,他逐渐地融入林似锦的生活。 林似锦想学无生剑意,他便教给他,从此日日夜夜受请神之苦。 他想为他披荆斩棘,破开他道路上的一切,让林似锦能够做想做的事。 他教给林似锦阵法,授他以渔,让林似锦一飞冲天,剑会大比拿到第一。原本以为林似锦会选雪莲圣心,没想到林似锦是为了献祭魂契。 那一日他们去喝了酒,那时候守阙才意识到,实际上他并不怎么了解林似锦。 “扶衡天天说我是废物点心,做废物点心也挺好,什么也不必担心,但是做废物点心救不了他。” 林似锦喝醉了便低语,说了这么两句,然后问他,“守阙,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他好一会没有回复,林似锦转而又笑起来,“你那么厉害…应当什么都能做成。” “你说的对,无能之人才会信天命。” 林似锦跌跌撞撞的走了,守阙看着那道身影,在心里想他并不是什么都能做成。 比如有些事他也无能为力,就像他改变不了天命,所谓的邪神也不过是时代下的棋子,用不上时也能够轻飘飘地成为弃子。 就像他改变不了林似锦,只能怀着卑劣的心思,盼着那人的心上人早死,他也确实那么做了。 亲手毁掉他的希望,在慕容翡身上种下了邪咒。 兴许在他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昭示了结局,他被自己亲手赠予的那把匕首捅向心口,心脏没有那般疼过,从此他们走向仇恨两端。 第一世林似锦没有杀他,饶了他一命。他生生剜出来了自己的心脏,若是不剜出来,日日夜夜辗转反侧都会传来疼痛,仿佛冰冷的匕首在不断地凌迟他。 他筹谋了千年,重演千年前的历史。 分魂三道,分出去的都是对林似锦的念想,原本以为这般便能彻底释怀。 直到他回到千年之前的上元节,那日他们初遇。少年依旧戴着锦花面具,眼底是清淡的笑容,笑起来时清艳动人。 他们原本不会再遇见,是他放出去了墨蝶,亲自把人引过来。 或许有那么一瞬,他抱着侥幸的期待,重来一次,可能他们的结局会走向不同。 ——元和春景,上元节初遇,不知何为此间心动。 第164章 番外二·奉如皋 奉如皋的日记本。 原本最多的就是四个字:照顾蠢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日记本的内容变得丰富起来。 :照顾蠢货,蠢货喜欢小点心。 :照顾蠢货,今日蠢货翘了军营的课, 溜出去听戏。 :照顾蠢货,蠢货喜欢小人儿书, 不喜欢看典籍 :蠢货喜欢貌美的男子 …… :蠢货不喜欢我。 奉如皋出生于十二主城剑神世家的奉家,他是家里的独子, 他的家人并不溺爱他, 从小把他丢进战场上长大, 他的剑意练的出神入化。 然而还是年纪轻, 在同辈中算佼佼, 放眼三千世便不够看了,三千世里目前踏破九重天飞升的只有扶衡,在远于千里的姑苏城。 为了让他拜师学艺, 他们奉家给他准备了一封信, 直接让他去了姑苏。 路途遥远, 奉如皋行了万里路,好不容易到了姑苏,信交给了林扶衡,他尚且不知家里人已经任林扶衡处置他。 到将军府的第一日, 他见到了林扶衡, 还见到了另一个和林扶衡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公子,不清楚和林扶衡什么关系。 他也不用清楚,他是过来和林扶衡学东西的,然而第一天,他被送去了林似锦院中。 先是给人收拾东西,还帮人上药, 一直被使唤,看来对方把他当丫鬟了,最后还让他端洗脚水。 他一向讨厌爱哭的少年,这少年虽然和林扶衡生得一模一样,但是性格完全相反,又软又娇,还不如女子。 原先是这般想的,他在将军府第一日待的极其不顺心,少年的洗脚水还溅到了他脸上,不好意思地跟他道歉,还给他递了块小手帕。 他气息冰冷地出去了,住的地方就在隔壁。第二日随同一起去军营,眼睁睁地看着在他看来不如女子的林似锦,长箭百步穿杨,长戟打翻一众将士,□□穿透靶心,剑意略胜副将一筹,做完之后,某人心安理得的翘课去了。 奉如皋没见过这般不规矩的人,也见过不规矩的,但是都没林似锦那么好动吸引注意力。 扶衡让他照顾好小公子,他只能整日跟在林似锦后面,原本还在跟着上课,他不过是一小会没留神,就找不到人了。 他扭过头,座位空荡荡的,不得已出去找人,一溜烟地没了人影。 他找不到人,回去便要受罚,为此,他的注意力常常放在林似锦身上,形成了无论做什么,都分一些心神给林似锦的习惯。 时常看着那张侧脸,久而久之,眼底都是那人的容颜。 他们朝夕相处,林似锦是懒骨头,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使唤他仿佛也天经地义。 他每天照顾人非常辛苦,练剑都没这么辛苦,因为林似锦很麻烦。早起起不来,他要去叫人,某人好像永远都睡不够。林似锦笨手笨脚的外袍系带系不好,他要帮着系,其实他也可以不帮,但是他看着这人系不好,有些强迫症,想把那些系带捋直。 在军营的时候逃课需要他帮忙做掩护,找不到人了他还要把人揪回来,把军营女将军的红缨不小心当做绣球扔了,他要按着林似锦的头过去道歉,晚上好不容易回去了,还要伺候人洗澡,夜里睡觉了不老实,他还要半夜过去一趟给人盖被子。 等到奉如皋后知后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不值当做这些,但是少年在他耳边喊他一声“小奉”,用软乎乎的指尖去摸他的耳朵和脸,他外表冷冰冰,心底却软了。 扶衡说的没错,小废物点心需要人照顾,要是没有他,他都不知道林似锦要过怎么样的生活。 可能系带会系的丑唧唧的,束发也束不好,穿的也很丑。 奉如皋想通之后,照顾人对他来说变成了他应当做的事。林似锦也都记在心里,做什么都要带上他,会经常给他买东西,大部分时候会听他的话。 他给林似锦准备了他喜欢的衣服,少年平日里都是穿银白月白,换上了浅绯色,那张脸变得更加明艳,活泼又招人喜欢,看着便让人想捧在掌心里疼。 林似锦在照镜子,自己左看看右看看,“小奉,你喜欢这个颜色,为何你自己不穿。” 说着少年扭过头,眼里带着些许好奇,“你不会是在戏弄我吧。” “好你个冰块,今日我可是有正事要办,你若是坑我,回来我便让你换上这一身。” 奉如皋尚且没有反应过来,怀里便撞上温软的一团,少年过来揪他耳朵,他浑身僵硬,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只有他面前还隐约残留少年身上的气息。 他一并跟过去,知道林似锦是要去见东宫里的那位太子。他曾经阻拦过,但是拦不住,因为他观察过,因为那位太子,林似锦甚至和扶衡吵过架。 一牵涉到对方,小废物点心就像是长出了獠牙,浑身都是刺,会戳的人生疼。 他未曾表明过心意,这个时候,林似锦便不会听他的,说明对方比他重要。 他能做的,不过是在林似锦身边充当家人的角色,其余的,除非能把病秧子熬死。 奉如皋是这么想的,他不是没有过卑劣的心思,想要直接把人害死,但是他的少年经历,和他那些坚守的道义,让他做不出来卑劣的行径。 他没有做,但是有人帮他做了,守阙给病秧子下了邪咒,结局形成了三人的悲剧。一个重伤,另外两个都死了。 奉如皋知道林似锦跳无尽深渊的时候很平静,那人了结了邪咒,去陪自己的小殿下。 他找人给林似锦算过命格,林似锦和那病秧子,是许多世的情缘。算命的僧人告诉他,无论有过什么经历,这两个人的命格是连在一起的,来世还会遇见,还会相爱,还会在一起。 他不信命,守阙只是重伤,他算出来了林似锦转世的时刻,用七魂烛召回了那人的魂魄。 这一世,知道守阙不会对林似锦放手,他用了当年林似锦失败了的献祭魂契,亲自收盛如翡为徒,让盛如翡替林似锦承受一切。 他亲自去领的人,那时他已经是三千世里的三圣之一。少年已经忘了他,看他的时候只有害怕和小心翼翼。 如今世道已经不同,林扶衡陨落,他又未必能干涉守阙,便逼着少年修炼。 少年虽然怕他,前世的性子还是继承了十成十,不喜欢被管教,还总是偷懒,没打两下便叫唤,还嚷嚷着要换师尊。 他稍微纵着一点,便又恃宠而骄,用他的钱去给别人献殷勤,用他的东西似乎理所当然,却又往往不听他的话。 两人注定走在一起,他便让他们走在一起,哪怕得知人动情的时候还是有些失控,他忍耐着,给了林似锦最后一次机会。 把人送到无相山,若是途中记得他的话,便知晓应当如何做。 结果显然失败了。 变故也比他的计划要来的快,他为了让林似锦成功转世已经消耗了大半条命,不是守阙的对手,更护不住人半分。 千年来,他被困在长明殿,未曾踏出去半步,到最后踏出去那一步,他想带他走。 他没有任何胜算,按照付出,他实际上比不上守阙,守阙尚且失败了,他又能好的到哪里去? 结果不过是一场空欢喜。 他这一生,得到了许多,成为了三圣之一,被人奉为剑尊,修为也早已踏破九重天境。 也有许多未曾圆满。 年少时追随的那道身影,哪怕过了千年依旧没有追上。 他回想起来,那时他常常跟在少年身后,他们那时梦想不同,他想早日成为剑神,守阙想要复仇,林似锦想要救受困与东宫的病弱太子。 他们三人举杯将酒碰撞在一起,少年把酒言欢,窗外蛊有春意,一杯新酒入喉,滚烫而热烈。 那时候林似锦眼里隐有笑意,话音是对着他说的。 “小奉,愿我们各自都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第165章 番外三·盛x林 成亲一年不到, 林似锦离家出走了。 起因是某一天,林似锦一个人在家里,和盛如翡的傀儡玩起来, 傀儡有盛如翡的神识操控,晚上盛如翡回来的时候,居然想出来主意和傀儡一起。 他第二天路都走不动了, 心里非常不高兴,等他能走动路的时候便带着秋水离家出走了。 林似锦找到秋水的时候, 秋水正在跟饮冰剑说小话, 不知为何, 最近这两把剑很腻歪,他现在看饮冰也非常不顺眼,叫上秋水便走了。 走的时候侍卫都没有拦他, 他坐上出城的马车, 怀里只揣了一些银子便走了。 马车是去城外村子里的, 林似锦在马车上坐着也有些不舒服, 自己窝在角落里, 他那么大人了,离家出走不至于活不下去。 林似锦到夜晚也没有回来,盛如翡回来的时候府中的侍卫才告诉他, 说人带着剑走了。 这般, 盛如翡立刻给人传音, 林似锦不理。 前一天确实是生气了, 盛如翡手里还有任务, 把任务交给春和,自己去找人了。 林似锦知道盛如翡肯定会来找他,他现在走路还疼呢, 不想看见盛如翡。他下马车的时候给了车夫银子,城外是村子里,他随便找了个看着顺眼的屋子,和屋主商量了一番,在里面歇了一夜。 这家人家是做玉米藤的,林似锦换上了他们村里的衣服,闲着没有事,便跟着一起做玉米藤。 做完了玉米藤,主人家傍晚的时候去小河边摸鱼,他跟着一起过去了。秋水在河里戳了十几条大鱼出来,林似锦全部都送给了主人家,就当做是谢礼了。 不到一天,门外多了个不速之客。男人还穿着那身长剑挽月袍,容貌冷艳,气质清冷,在土房外很吸引视线。 秋水戳戳炕上躺着的林似锦,“主子,小殿下过来找你了。” 林似锦不想见,他都不知道盛如翡是怎么找过来的,明明走之前他把身上的阵法都丢了,难不成还能是闻着味过来的? 他继续在炕上躺着,脸上被烤的发红,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 “他离家出走到这里……有劳二位照顾,若是二位不嫌麻烦……” 林似锦闻言睁开来眼,这个木头难不成要跟他睡在一起,他才不愿意,他从炕上下来,动作有些着急,露出来的小腿脚踝上全部都是牙印,自己整理了一番才出去。 带着他的那把剑,方出来,盛如翡的目光准确地落在他身上,深邃的视线像是有热度,烙在皮肤上略微发烫。 林似锦唇角绷直,对屋主说他不住了,抱着屋主送他的那些玉米藤出门了。 他出去,盛如翡也跟在他身后,落梅香飘到鼻尖前,盛如翡问他,“喜欢待在这边?” 林似锦瞥一眼,慢吞吞地说,“这边没有你,我便喜欢。” 闻言盛如翡也不生气,帮他抱着那些玉米藤,也不说让他回家,跟在他身后,他最后在村子角落里找到一间空屋子。 不必他说,盛如翡把屋子整理了,找稻草铺里好几层床,还去找了东西生火,没一会屋子便有了人气。 他看着盛如翡忙来忙去,此时才开口问,“你不是要出任务?” 出任务那么忙,整日都没有时间陪他,第二天早上醒来人就走了,他身上那么疼,盛如翡居然丢下他就走了。 闻言盛如翡动作未顿,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软垫,垫在上面,回道:“任务交给了春和。” 林似锦没有说话了,他在房间里自己又收拾了一番,现在已经是夜晚,他从自己的储物戒里找出来一根千年烛点上,自己坐在软垫上看书。 他看书的时候盛如翡便盯着他看,目光如有实质,仿佛在触碰他身侧的每一寸肌肤,让他又想起来前几日被弄的时候。 林似锦脸上发热,没一会看书都看不下去了,他瞪着不远处的人。 被他这么一瞪,盛如翡收回了视线,去一边擦自己的剑,秋水没一会飞出去,去跟盛如翡手里的饮冰剑说话。 饮冰剑反应慢,秋水说十句它可能才说一句,盛如翡松了手,两把剑凑在一起说小话,然后一起溜出去了。 林似锦看一眼飞出去的秋水,秋水现在越来越不粘他了,这倒是好事。扶衡的残魂送到春和那里保管,春和每日心惊胆战,把扶衡放在寒玉里温养。 他看书没看一会,腰有些疼,躺在软垫上便要休息,他瞅一眼,盛如翡在旁边坐着,看样子是要在旁边守着他。 千年烛被吹熄了,林似锦放心的睡过去,半夜自己身上盖上外袍,唇角处还被啃了一口,他没有管,转了个方向不让盛如翡能亲到他。 第二日起来,林似锦慢慢地坐起来,盛如翡的外袍在他身上,人不知道去哪了。 他心里想着兴许是又去做任务了,他哪有任务重要,越想越生气,自己下来,刚出院子,眼角瞥到了什么。 盛如翡在院子外面,正和隔壁村里的女子在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女子脸上很红,看盛如翡的情绪不要太明显。 “你若是做鱼汤……附近有弦鱼草,放进去会好喝很多。” 盛如翡手里还提着两条鱼,昨天那户人家晚上烧鱼汤的时候,他注意到林似锦多看了两眼,以为林似锦是喜欢,一大早便去抓鱼了。 身后传来“砰”地一声动静,不知道是谁的醋坛子翻了,盛如翡向人道了谢,立刻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屋门已经关上了,盛如翡在门外敲门,喊了两声“小锦”。 “小锦,开门。” 盛如翡敲了两下,门并没有关实,他直接便进去了。把鱼放在了一边,发现林似锦身边散发着冷气,只不过这冷气在面对他时便弱了几分,带着些许委屈。 “我方才是出去抓鱼,问人是问鱼汤。”冷淡的嗓音放轻了些许。 林似锦闻言才看向盛如翡手里提着的鱼,木头就是木头,抓鱼也是规规矩矩的抓,估计是直接上手抓的,两条鱼还在活蹦乱跳呢。 “我又没有管你,”林似锦嗓音略低,他面前落下一道阴影,盛如翡到了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指尖。 “我想让你管,”盛如翡现在学会了如何哄人,指尖碰了碰林似锦的耳尖,又用唇角去吻,结果现在怀里人被他一亲有些发颤。 林似锦直接身子便软了,他脸上也红起来,对上盛如翡的眼眸,盛如翡眼底变得晦暗深沉,好一会才开口,嗓间哑了些许。 “是我不好,”盛如翡嗓音低沉,“你身上还疼?” 这还用问?林似锦提起这个便生气,他身上就没有不疼的,出去见人还要遮严实了,手腕和脖颈都不能露出来。 “你还会在乎我身上疼不疼?不应该去做你的任务,我有什么好在乎的。” 林似锦口是心非,嗓音清润中带着些许不高兴,自己稍微挪远了一些,不让盛如翡碰他。 青年眉眼都是不高兴,鲜活的面容勾的人心痒痒,盛如翡指尖碰着人的掌心,“任务没有你重要。” 林似锦不信,他坐着也疼,没一会换了个姿势,他要在这里住下,估计盛如翡也待不了几天。 他在屋子里,盛如翡在他鬓边亲了亲,然后出去做鱼汤了。就盛如翡那样的笨手笨脚,能烧出来什么汤。 一刻钟之后,林似锦闻到了香味,揣着手到了木头旁边,木头在认真烧汤,拿了小纸条记住步骤,正在严格地按照步骤执行。 小锅咕嘟咕嘟冒泡泡,林似锦看着底下的藤有些眼熟,可不就是他前一天提过来的玉米藤,他的玉米藤被盛如翡用来烧锅了! “我的玉米藤。”林似锦心里有小火苗冒出来,这些玉米藤是他要带回去的,这个笨蛋木头。 盛如翡闻言动作微顿,尚且没反应过来,林似锦已经气的回屋里了,这回鱼汤也不想喝了。 房间门杯推开,鱼汤放在旁边,林似锦瞅一眼,院子里全部都是盛如翡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玉米藤。 他气消了些许,犯不着和鱼汤过不去,喝完了盛如翡做的鱼汤,由着盛如翡伺候他一天。 原本以为盛如翡第二天就会走了,结果第二天没走。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半个月后。 林似锦起来,盛如翡刚劈完柴回来,还用木头做了两个傀儡帮忙烧火,院墙也被补上了。 他揣着手在一边看着盛如翡劈柴,盛如翡能把每根木头劈得一般长,一样粗细,放眼望去,像是一堆双胞胎。 半个月,差不多别扭也闹完了,林似锦开口,“你当真不回去?” 盛如翡放下手中的柴刀,“嗯”一声,对他道,“你不回去,我怎么回去。” “我回去了,你每天很多任务,没人陪我。” 盛如翡:“那就不回去了。” “当真?”好不容易赚来的名声和地位,这般便轻易地舍去了? 盛如翡嗓音略低:“当真,原先做斩祟使,便是因为钱多。”毕竟林似锦花钱大手大脚,他很有可能养不起,幸而这五年攒了不少积蓄。 “你不喜欢,我便不做。” 林似锦简直被戳到心底,他心底的那块别扭彻底解开,凑过去在木头脸上亲一口,抱着人道,“我想去三千世五十城。” 他说什么木头都依他,盛如翡说“好”,唇角在他脸颊边碰了碰,轻易地将他抱起来。 “想去哪里都可以,以后不准离家出走。” 林似锦“哦”一声,他跳到了盛如翡的背上,凑上去在盛如翡耳边道,“看你表现。” 日暮西山,他们两人一同带上自己的剑,在平静的日子里,踏上了旅途。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感谢宝贝们支持,以及求个五星好评呀~新文进度见微博@楚执选手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